什麼樣的人會讓幫傭餓肚子, 會打幫傭?
永豐餘總裁翁婿 苛待外勞
挪當幫傭 挨餓被打 女婿李政昊法辦
(連線報導)身家破億的永豐餘集團總裁何壽川、元太科技總經理李政昊,竟違法挪用工廠外籍技工當自家幫傭。台北市勞動局上月十日接獲兩名菲律賓籍移工申訴,原來台要當元太廠工,卻被李轉去丈人何壽川的一品苑豪宅幫傭,且常吃不飽兼被打,該局查察時又在一品苑李家發現第三名違法外勞,除以最高罰金重罰元太與李各七十五萬元,也將依《刑法》背信罪移送李。
《就業服務法》允許企業引進外勞從事製造業,但不得轉任家庭幫傭。北市勞動局長賴香伶昨公布,李政昊將元太三名菲籍女廠工挪至自家和打通的隔壁何家幫傭,三年來未固定給周休一日,限制不得自由外出提領薪資,甚至國慶假期僱主出遊,家中也未準備食物給外勞,何家兩名外勞於國慶日趁機向北市勞動局、桃園市群眾服務協會求助,才揭發此事。
重罰150萬 取消配額
北市勞動局科長李進欽說,已依《就服法》以最高罰金重罰元太與李政昊各七十五萬元,取消元太六名外籍移工名額,因李使用移工和申請名目不符,將依《刑法》背信罪移送台北地檢署,外勞仲介未善盡管理責任遭罰六萬元。現行法令罰則只針對僱主,何壽川並未遭罰。
挨何妻罵 多吃剩菜
昨是北市勞動局首次針對違反《就服法》個案開記者會,賴香伶痛斥李、何「住一品苑每戶兩、三億元,請不起台灣管家嗎?」且兩戶豪宅各住何氏夫妻、李氏夫妻和小孩,五人要用三名移工「非常離譜」。她籲勞動部修改罰則,現抓到企業違法使用一名外勞,僅取消兩個外勞名額,應改為取消其所有移工配額。
從何家逃出的兩名外勞昨由桃園市群眾服務協會人員陪同出面,指何妻規定每天只能吃午、晚餐,早餐常僅能喝咖啡,下午一時三十分至二時才吃第一餐,多吃剩菜或水煮甜薯,吃不飽常沒體力,某次煮魚吃還被罵:「魚很貴,不是給妳們吃的。」兩人清晨六時做所有家事至晚上九時,稍事休息也被罵:「幹嘛躲起來?」想解釋沒偷懶就被何妻打手臂,斥責:「再爭辯就送妳們回菲律賓。」
協會痛批何壽川是知名權貴,卻違法用外勞,要求返還兩名外勞加班費,估算兩人各被欠加班費逾十萬元和逾五十萬元;勞動部應取消元太所有移工配額,廢止此案的外勞仲介營業執照,並對北市財團負責人豪宅發動勞檢。
北市勞動局回應,李家該名外勞已返菲,何家兩名外勞若想留台工作,將幫忙找新僱主,會協調要求補足其加班費。北檢指出,觸犯《刑法》背信罪可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科或併科五十萬元以下罰金,李政昊是否確涉背信仍待偵辦。
元太科技發表聲明,就外勞配額提供給李政昊個人使用致歉,將加強人員訓練及外勞配額管理,李也將配合勞動法規接受裁罰。
民眾痛批 為富不仁
民眾楊敏豪痛批,何、李「兩位大老闆完美詮釋為富不仁,毫無同理心可言」;民眾張炳學說,支持政府公布違法聘僱外勞者,並取消違規企業所有移工名額,「否則就算罰一千萬元,對這些企業家也不痛不癢。」
何家苛待2名外勞手法
.未固定給周休1日,周日須輪流休假
.從清晨6:30持續做家事至晚上9:00,稍事休息會挨罵,僱主常以手指檢查不易打掃處,稍有灰塵即斥責、要求重新清潔
.若想解釋沒偷懶,會遭僱主打手臂並威脅要被送回菲律賓
.僱主規定只能吃午、晚餐,早餐常僅喝咖啡,下午1時許才吃第一餐,多吃剩菜或水煮甜薯;不能吃僱主吃的價昂食物,自行買食物也常挨罵
.僱主外出旅遊期間,家中未準備食物
.外勞以廠工身分充任幫傭,每天延長工時約5.5小時,依《勞基法》計算遭欠加班費,其中1人欠逾50萬元、另1人欠逾10萬元
.不給薪資單,每月僅提供以外勞名義開立的銀行帳戶存摺影本,看不出薪資及扣款明細;須僱主同意或帶領下,才可外出提領薪資
專訪庇護所女移工:我在永豐餘何家所受的非人道對待
2016/06/01
移人公共論壇
曾婷瑄
移人中文撰稿
【編按】《移人》團隊由前「四方報」編輯部成員組成。2016年4月底,以越、泰、印、菲、柬、緬六種東南亞文字出刊、為台灣的移民工族群發聲長達九年半的四方報停刊後,原編輯部成員認為移民工尚未在台灣社會獲得真正的平權,因此創立新網路媒體《移人》,延續四方報「讓弱勢發聲」理念,持續報導、撰寫寶島異鄉人的生命故事。
若非此行目的,我一定會以為眼前這位女士是哪位同事的媽媽,微稀的髮絲裡參著斑駁白髮,笑容和藹。拿出菲律賓地圖詢問她的家鄉,這是我們常用來跟移工拉近距離的開場白,但這次我碰壁了。此話一出,笑容馬上從A臉上消失,恐懼與不安取而代之。她拒絕回答家鄉在哪,因為:「老闆有錢有勢,我怕他找到我的家人,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是的,A遇到的案件在台灣眾所皆知,她的僱主是元太科技總經理李政昊,而A所服務的對象,就是大名鼎鼎永豐金控董事長何壽川一家。果真響噹噹的人物,她的害怕,並非毫無道理。
拿著技術工文件的A,連工廠看都沒看過,就開始了在一品苑豪宅的生活 ── 噢不,是「清潔」人生。(攝影:宋小海)
拿著工廠技術員的工作證,卻被帶到雇主家中,A就這樣莫名地清潔了一年八個月。但看著嬌小且沒有技術背景的A媽媽,我不禁好奇:「你當初怎麼會想要到工廠工作呢?」
「這才是奇怪的地方啊!我在菲律賓明明就是申請家事工作證,但不知為什麼,仲介就跟我說幫我申請到的是廠工....」看來為了配合台灣企業的配額制度,擅自改變移工申請文件的情況,從更上游就已經開始了。
就這樣,拿著技術工文件的A,連工廠看都沒看過,就開始了在一品苑豪宅的生活 ── 噢不,是「清潔」人生。一開始除了超大面積的豪宅本身外,還需打掃何壽川太太的辦公室,以及他們打算出售的舊房子。舊房屋況不好,A必須一個人趴在地上用力刮除水漬和掉落的油漆,趴著趴著,一整天就過去了。
「如果只是單純工作量多我還能忍受,」老實的A這樣說:「但他們根本不把我們當人看」。是的,A說了重話,看來她是忍無可忍了。原來,她和另一名較年輕的女移工B從早上五點半就要起床工作,到晚上十點多才能休息。連續14個小時的工作,卻只能和同事分食幾口的剩菜剩飯,餓的飢腸轆轆在一年多的時間裡只是家常便飯。
即使所有的工作都做完了,還必須不斷找事情做,沒有休息的權利。因為似乎對何太太來說,移工就只是打掃的機器,一讓她們休息,她就虧大了,所以動輒咆哮指責。有一次A在廁所手洗衣服,第一時間沒有聽到何太太的叫喚,之後她滿手泡沫地衝到客廳,卻只換來何太太的破口大罵,懷疑她在睡覺。「我和同事說,倒還真希望她能裝監視器,這樣就能證明我們一直工作,沒有偷休息。」這樣境遇中還能有幽默感,令人佩服。真不敢想像如此情況若發生在台灣人身上,僱主應該早就被爆料,甚至被告到吃不完兜著走了吧?
讓A和同事B最痛苦的折磨,是24小時的精神壓力。何太太常常疑神疑鬼,只要東西一找不到,就開始飆罵她們是小偷,即使不久後找到,也從不會因自己的誤會道歉。一不稱心,就恐嚇要把她們遣送回國,搞得她們整天提心吊膽,連問都不敢問,只能揣測何太太的「上意」。有時何壽川和太太用餐時間不同,一旦沒有及時準備,等著她們的又是一頓苛刻的責罵。
忍受辛苦跨海來台工作,不就是為了賺錢讓家人過更好的生活?可惜A和同事從不真正知道自己賺了多少,因為存款簿和提款卡都被何太太的助理沒收,限制提領,連薪資單都只叫她們簽名,不給副本留存。每個月不固定一到兩次的週日休息,也必須戰戰兢兢。僱主一再告誡,如果被警察抓到,不要說你在這裡工作,要說你在新竹、在工廠。她們懂,但又不懂。
A和剛來五個月的同事只能每晚躲在棉被裡哭泣,直到有一天,同事下定決心不再縱容惡行,問A願不願意加入她,一起舉報僱主,她答應了。於是同事聯繫了桃園市群眾服務協會與勞動局,就在2015年國慶連假期間,勞動局人員包圍了豪宅,A和同事,緩緩地走出豪宅,走出剝奪她們勞工尊嚴的生活牢籠。她們的出走,意外造福了另一位在隔壁李政昊家,面臨相同困境的菲籍移工。
海外工作經驗豐富的A,曾在新加坡、香港、杜拜、黎巴嫩待過,這次是她第三度來台灣工作,她認為台灣給移工的薪資待遇相對而言還算不錯,前兩次的工作經驗也還可以,而且她周遭不少朋友都遇到很棒的僱主。所以她說:「可能我運氣不好吧,我相信台灣大部份的人都是善良的。報案後遇到的勞動局人員和警察也都對我們很好,安慰我們不要擔心害怕。」我問她,如果前僱主要拿錢和解,她願意嗎?「我想我不會善罷干休,」A的語氣出乎意料地堅決,「我想要確立官司,相信台灣的司法能還我們公道。」
最後的最後,結束台灣工作後你打算退休嗎?
這時,她立刻堆起滿臉笑容,拿出手機裡孫子孫女的照片給我看,「我想要存錢,回家開一間雜貨店,然後在店裡賣我拿手的特製甜甜圈。」原來她在老家時,就會做甜甜圈送給親朋好友品嘗,看到朋友們吃得津津有味,她便期望,有一天衣錦還鄉,把更多的快樂分享給她認識,與她不認識的朋友,這樣一切的辛苦就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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