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萬人行動❤️公民社會的主動出擊：台灣「大罷免運動」的民主啟示錄❤️

百萬人行動，公民社會的主動出擊：台灣「大罷免運動」的民主啟示錄
2025/08/25 20:00
◎ 陳方隅

公民社會的主動出擊

大罷免運動是一場由台灣公民社會自主發起的行動，也是憲法所保障人民基本權利的具體實踐。針對2024年2月上任的第11屆立委，許多民眾對在野黨立委們的表現高度不滿，因為他們不顧立法院應有的審查法案程序， 通過許多具有高度疑慮、甚至被宣告違憲的法案，後來還以誇張的方式大砍政府預算，嚴重影響國會功能與國家治理。面對這種狀況，公民選擇透過合法體制內的罷免程序，將不滿轉化為行動。

在野黨立委的表現嚴重影響國會功能與國家治理，引發高度不滿。公民透過合法體制內的罷免程序，將不滿轉化為行動。（資料照）
在野黨立委的表現嚴重影響國會功能與國家治理，引發高度不滿。公民透過合法體制內的罷免程序，將不滿轉化為行動。（資料照）

事實上，之所以會有「大」罷免（針對全部國民黨區域立委選區）的行動，也是因為在野黨聯手修改選罷法、大幅調高罷免的難度，為了在新法生效前送出罷免案，才會有這麼多選區在二月初的時候就送出第一階段的連署書。隨後，在各選區也繼續進行連署的徵集，最後達成31位國民黨立委（外加新竹市長）的罷免投票成案。



在野黨聯手修法調高罷免難度，為了在新法生效前送出罷免案，才有「大」罷免之局面。圖為726有24位國民黨立委（外加新竹市長）的罷免投票成案。（資料照）
在野黨聯手修法調高罷免難度，為了在新法生效前送出罷免案，才有「大」罷免之局面。圖為726有24位國民黨立委（外加新竹市長）的罷免投票成案。（資料照）

這個運動之所以能夠幾乎遍及全部的國民黨選區，正因為在野黨在一年多來的行徑已超出正常政黨競爭範疇，直接影響到整體政府運作，尤其對外交國防等領域的衝擊頗深，更已經對憲政體制的正常運作造成嚴重的損害，其中尤以凍結「憲法法庭」為民主體制所受到最嚴重的打擊，這也促使各區域的公民有強烈動力付諸行動，以求能夠改變國會的權力結構。

成果有限，但參與豐富

從最終結果來看，罷免運動未能達成撤換立委的直接目標，無法改變國會的權力結構，投票結果顯示沒有足夠多的人們認為必須要立刻改變國會的現狀。然而，若從公民參與的角度評估，這是一場高度成功的民主運動。贊成罷免方充分行使憲法賦予的政治權利和權力，積極成立地方行動組織，並有大批志工自發投入。

行動形式極為多元：從集會遊行、街頭演講、掃街拜票，到沙龍座談、音樂會與線上論壇。圖為罷免藍委羅智強的「牽手護大安」活動。（資料照）
行動形式極為多元：從集會遊行、街頭演講、掃街拜票，到沙龍座談、音樂會與線上論壇。圖為罷免藍委羅智強的「牽手護大安」活動。（資料照）

行動形式極為多元：從集會遊行、街頭演講、掃街拜票，到沙龍座談、音樂會與線上論壇，全面涵蓋了實體與數位空間。整體來看，除了有超過百萬人參與兩階段的連署之外，更有數百萬人以各種形式關注或投入活動，展現出台灣民主的活力與社會動員能量。更具象徵意義的是，不同政治光譜的群體在運動現場得以互動對話，例如在罷免方最主要的一場集體集會當中，同時出現「台獨旗」與「中華民國國旗」，這在過去極為罕見，顯示出在意識型態光譜上面不同端點的人們，都對「正常運作的國會」與「恢復憲政秩序」有共同期待。

民意結構未動搖

儘管罷免案未能通過，但這並不代表選民認同在野黨現有的表現，或滿意國會的僵局。更多選民的選擇是維持2024年大選後的政治格局，避免政治短時間內的政治動盪。尤其是此次罷免投票都是在泛藍優勢選區，其投票結構並不足以反映全國民意的全貌。事實上，從區域立委的選票來看，民進黨的總體得票高於藍白政黨加總，只是因為我們立委選區劃分的關係所以國民黨的席次較多；而這次國民黨發起反罷免的行動，所有的連署幾乎全數失敗，這顯示基本盤結構並未出現根本變化。此結果也提醒各界，罷免是高度區域化的政治行動，不宜過度放大其全國性意涵。

在野黨發起的反罷免涉及諸多不法行為，如連署書造假、偽造簽名，或直接抄黨員名冊，但似乎沒有人道歉。圖為國民黨北市黨部抄名冊，黃呂錦茹連2天全程監督而被押。（資料照）
在野黨發起的反罷免涉及諸多不法行為，如連署書造假、偽造簽名，或直接抄黨員名冊，但似乎沒有人道歉。圖為國民黨北市黨部抄名冊，黃呂錦茹連2天全程監督而被押。（資料照）

比較令人遺憾的是，在野黨發起的反罷免運動涉及許多的不法行為，尤其是連署書造假、偽造簽名，或者直接抄黨員名冊，甚至還有地方政府直接打開民政系統來抄資料的誇張情事，但似乎沒有任何人為許多選區出現的這種舞弊行為道歉。而在這次罷免運動的過程當中，在野黨未能提出具體政策或改革方案回應，反而選擇以攻擊、抹黑或情緒化言論回擊。結合在野黨在立法院的表現與主張來看（尤其是諸多認為立法院「高於」其他憲政機關的發言），之後的公共討論品質可能會持續惡化，這也是一般大眾需要持續投入關注的部份。

執政者的必修課

不過，這整場罷免運動以及投票結果當然也對執政黨提出非常高度的警訊。民進黨連續第三屆執政後，社會難免出現「審美疲勞」，且選民對政府表現的期待會提高，因為大家會認為持續不斷給予權力的授權，自然需要持續不斷有新的成果展現。執政黨若未能持續自我要求，可能遭遇「一黨獨大」的質疑，即便此說法未必精確（真正在各個地方政治層級一黨獨大的，一向都是中國國民黨），但其背後反映的民意感受必須被重視。唯有透過更透明的施政、開放對話、與反對陣營以及社會團體們建立良性互動，執政黨才能避免被貼上權力傲慢的標籤，並持續贏得社會信任。

賴總統應該要負起責任，更加主動積極去設定議程。至少，府、院、黨三者之間的戰力要先整合起來。（資料照）
賴總統應該要負起責任，更加主動積極去設定議程。至少，府、院、黨三者之間的戰力要先整合起來。（資料照）

接下來對執政黨來說，重點還是在於行政權應該要怎麼回應立法院的各種荒唐行為。當前執政黨的政務官們回應議題的能力似乎相當不足，許多重大議題往往只有零星的立委或民代出面回應。賴清德總統應該要負起責任，更加主動積極去設定議程。至少，府、院、黨三者之間的戰力要先整合起來，這段時間看起來常常是在各吹各的調。例如，面對核三重啟公投時，整個執政團隊的各種矛盾回應就是當前執政黨內部路線分歧的寫照，如果執政團隊內部都沒有一個整體的方向，那人們民的信任感自然會持續下降。

對執政黨來說，每一個重大議題都要想辦法多跟民眾溝通，總統要更積極主動利用不同的平台來做宣傳。重點在於，該做的政策要努力推動，該「加碼」的地方要更聰明地加碼，該堅持的事情就要堅持，絕對不能夠看風向搖擺，或者因為立法權的風吹草動而倉促改變。台灣面對內憂外患，中國的擴張準備從來不會慢下來，留給整個台灣的時間也非常緊迫，此時我們會很需要執政者展現魄力。

抗中保台：共同底線

值得注意的是，運動過程中「抗中保台」的社會共識不僅未受挑戰，反而因公民行動更加鞏固。台獨旗與中華民國國旗並列的景象，象徵不同政治光譜都能在面對外部威脅時找到交集，大家共同為國家安全而努力。隨著中共加強對台政治、經濟與軍事混合戰手段，台灣更加需要在國防、資訊安全及社會心理防護等層面提升韌性。這種「共同底線」將是未來國內政治競爭的重要基礎。

自由開講》百萬人行動：台灣「大罷免運動」的民主啟示錄
台獨旗與中華民國國旗並列的景象，象徵不同政治光譜都能在面對外部威脅時找到交集，大家共同為國家安全而努力。（取自threads）


事實上，在罷免投票當中即使沒有投同意票，也不代表著人們不在乎國安議題，只能說是大家對立法委員的期待與想像不一樣，以及議題的排序和急迫度的認知不一樣。從這點來看，執政黨的功課就是在於要更有效地回應社會上對於不同議題的需要性與關注度。這個「有效」包括了對議題的回應、與公民社會的連結、相關人員的培力，以及行政和立法各方面政策的配合等各方面。

最後，罷免運動也讓更多公共議題受到關注，例如普發現金、民生經濟、青年就業、住宅政策等。罷免行動在本質上是針對特定立委的問責機制，但其所引發的社會討論已超越個人責任，擴展到整個民主憲政機關的運行、制度改革，以及整個國家政策層次。這些議題都不會因為罷免投票結束而消失。同時，在每一個選區的狀況都有很大的不同，尤其基層選舉的動員與中央全國性的議題往往會有落差（包括資訊的落差），各政黨必須關注民眾日常需求。唯有真正回應人民生活，民主政治才有持續深化的可能。

（作者為東吳大學政治系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