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自補教老師
那天與一位長輩吃飯,他語氣謹慎地提醒我:
「你真的很敢,補教老師在社群上發言這麼明白,不怕影響招生嗎?雖說那裡是你的私人空間,有些家長還是會介意你談政治。」
我知道他說的是一種善意。但那一刻,我心裡沒有一絲遲疑。
我平靜地回答他——
我的爺爺與奶奶,來自山東萊陽。幾十年前,中共建政後,肅反清洗整村,族中三百餘人,全數死於暴政,僅存一位叔叔逃往東北,在吉林苟活至終老。
我的父親,年少時為了逃避戰火,隨著軍隊渡海來台。他從零開始,啃著饅頭、打著零工,把我一路拉拔到大學畢業。
到如今,我每天都在島國邊境看著軍機繞台,過著沒有一天能對未來掉以輕心的日子。
我的命,已經壓在台灣這塊土地上。
招生?那真的不是最重要的事。
這是一段我們家四代人與共產黨之間的戰爭。
我不恨所有的政治人物,但我記得歷史。我不覺得每個國民黨員都該為今天的國民黨負責,但我看見它正在發生的退化與變質。
他們曾背負希望、逃離苦難,今日卻逐步靠近那個曾經毀滅他們的力量。
從第一代人的苦難,到第二代的沉默與隱忍,第三代的自我麻痺與「紅帽子太誇張」的催眠,最後會是什麼?
會是第四代的孩子,將共產黨當作民族救星?
如果今天我們再一次選擇閉口不語、再一次對退讓與腐化視而不見,那麼我們就不只是被壓迫,而是自己打開了牢門,把下一代推進去。
第一代人被騙,可以說他無辜。
第二代人被騙,可以說共產黨太壞。
第三代人再被騙,就是自作自受。
而到了第四代,他可能真的會說:
「共產黨沒那麼壞啊,他們有在管人民、搞基建、台灣也沒那麼好吧?」
你說我是老師,就不該談政治。
可對我來說,這不只是政治。
這是家族的哀痛,是被活埋在歷史斷層中的呼喊,是記憶與信念的延續——我不能不說。
我的父親早已離世多年。
他這一生,最在意的,不是錢,不是地位,而是童年時我們家客廳角落祖先牌位。
小時候每年除夕,我看著他小心擦拭玻璃盒上的灰塵、雙手合十、點香焚紙。
他從不曾說過一句宏大話語,但每一個動作都像是在說:
「我沒忘,我們不能忘。」
等到他走了,我才真正明白那神主牌對他意味著什麼。
我翻開他那本用了幾十年的筆記本,裡面密密麻麻地寫著我們家族的信息片段:
某位伯祖,死於肅反;某位姑丈,逃難途中失聯;連爺爺奶奶的準確卒年都找不到。
筆記本有一頁,底下寫著:
「盡力尋人,祭祀不能空。」但那一頁,是空白的。
我就站在那張桌前,捧著那本筆記本,眼前的光像被歷史的風沙一點點吹暗。
你說政治太髒,太複雜,跟我們沒關。
可在我們家,政治不是觀點,不是立場,而是家族裡許多名字為何不見、照片為何缺了許多人、祖先牌位為何無字可刻的答案。
政治,讓我有父親,而我卻沒有祖父母。
政治,讓我的父親活成一個念念不忘卻無處可還的靈魂。
我不會停止說話。
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贏得一場網路論戰,不是為了證明自己比誰高明。
而是為了我父親在意的那些名字,為了我無法親眼見到的爺爺奶奶,為了我還來不及認識的三百多條生命,以及為了不讓我自己的晚輩,成為歷史遺忘的又一代。
我不能忘,也不會閉口。
你所謂的「談政治」,對我來說,是一場橫跨四代、穿越血緣、刻進骨縫的生死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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