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7月19日,當公車駛入新訓營區大門時,自己忍不住提醒自己:「從現在開始一切歸零,直到退伍為止!」
一下車集合,班長當場就來個狂吼猛幹,雖然明知是下馬威,但看著一堆人如無頭蒼蠅亂竄,內心也不禁緊張起來,還好事前有先向他人打聽新訓大概情形,因此還能冷靜的聽從班長命令。例行的排隊理髮,排隊領裝備衣服,排隊領餐盤進連集合室用午餐,然後就是午休。這時有人要求上廁所,班長才准第一個,後面就有人緊接著也要求,班長索性叫要上廁所的起立,一起到廁所「繳交水費」。結果不到三分鐘,就從走廊傳來怒吼聲,這時班長趕緊衝去道歉兼斥責同梯新兵,原來是在廁所解放太舒服,有人忍不住就聊起來,聲音越來越大,誰知某「紅帥」班長也正在廁所解放,心情不爽一腳就竄開廁所門,當場使出「獅子吼」,當下那些在廁所的新兵開始「享受」到連坐處罰滋味,通通面壁思過。
不過到現在還記得,脖子髮渣因沒有立刻沖洗,加上一整個上午走來走去,氣候悶熱下,滿身汗黏汗臭,那種黏、癢及刺的感覺可真不好受!難怪有人在新訓前會先理好頭髮,起碼不用被髮渣刺癢。午休時間也根本無法休息,一群新兵就依牆而坐,汗臭味不時撲鼻而來,薰得讓人想作嘔!本想藉機上廁所沖洗一下,但前車之鑑,還是算了!誰知道終究躲不過麻煩,同梯有人累到直接躺在走廊上呼呼大睡,於是有人有樣學樣,結果不知是什麼官來視察,看到這情形,直接叫全部人通通「站直身體」,直到午休時間結束。
等到5到50分,走到安官桌報到,安官是營辦公室的學長,先笑了一下,然後問:「菜鳥,第一次站嗎?」「報告安官,是!」隨即安官不客氣抽背衛哨守則及用槍時機,這難不倒我,不敢說應背如流,起碼中間沒有稍微停頓或遲疑。背完後,安官拿出衛哨簽到表簿要我簽完後,自行走到大門交接。
「報告安官,每天06大門正衛依規定需持備勤槍枝交接替換,並由首班大門衛哨長帶領前往,請安官指示?」「X!準備得這麼仔細,竟然騙不到你?衛哨長出來帶吧!」領好槍枝,隨即與衛哨長到大門交接,衛哨長是連部士官,不熟。
從連部走到大門只有短短的100公尺,例行的交接手續完,乖乖站到大門崗亭簷下,不到3分鐘,副衛一兵要我背衛哨守則,這時衛哨長大手一揮,「不用了,『機巴』品,剛剛安官已經抽背了,這菜鳥背的比你還熟!不過還沒抽軍歌,來,自己選三首軍歌來唱,聲音不夠大聲就自己看著辦!」「報告是!」當下用「嘶吼」的方式開始唱軍歌,一首還沒完,大門電話就響起,衛哨長接完後就叫我不用再唱,事後得知,這天運氣好,營輔導長剛好在營區留守,聽到我那五音不全的歌聲,想也知道又是老鳥在「教育」菜鳥,他老人家對這種方式相當感冒,於是來電阻止。
衛哨長也不想再玩遊戲,反正在營時間多的是,以後還有機會,所以先放我一馬。就在戰戰兢兢中,很快的,兩小時就結束了,也結束我的第一次站衛兵。下衛兵後,正打算到餐廳享用早餐,結果中途就被師父「攔截」,直接到營部辦公室報到。一進營辦,師父桌上已經有兩份餐點擺在哪裡,正覺得疑惑時,師父滿臉笑容的跟我講:「還好你夠機警,沒被安官唬弄成功,不然就要換我們師徒請安官早餐,來,有蛋餅、三明治跟大杯奶茶,記得全部要吃完,不然會被安官怨恨!」
正在狼吞虎嚥時,安官學長也走進辦公室,還沒有打招呼,他就跟我師父說:「不愧是你的首輪指名,竟然沒有騙到,不過,下次可就不一定了,嘿嘿!」
「蝦咪」?還有下次?看來我菜鳥的皮得繃緊了!
但後官不死心,利用每週一次的行政會報,直接跟營長提報這件事。營長當下並沒有裁決,反而等營輔回營後一起商量這件事,經過營輔力保,加上代理後官期間也獲得營長認可表現,但考慮行政對立衝突終究不是好事,而且後官畢竟是軍官,所以只好將我轉換職位,改接營保防士,隸屬營輔下屬。如果當兵有接觸過政戰體系的,一定會知道保防士是什麼職務,還不了解的,簡單一句話帶過,那就是「比印象中的政戰士更加畜生三級的『抓扒仔』!」幹不到一個月,我實在做不下去,除了例行公文處理,沒事就要到營區總機房去監聽軍線談話,聽聽線上有沒有洩露機密;不然就是拆開未按規定書寫信封套的書信,看看裡面有什麼違規內容…等之類的,我的績效數字其實是一直掛零,雖然營保防官有注意到,一再明示暗示加威脅利誘,但我的個性根本無法讓我繼續撐下去。
最後下了一個決定,直接跟保防官表明我完全不適任營保防士,自願回歸營部連且沒有任何異議;到現在還記得保防官那一副略帶驚慌的神情,以為我是由營輔直接建議調任的,認為我在藉機要脅,竟然要我拿假單直接放三日「黑假」,後繼相關事務他會跟連長打個招呼就沒事!不得已,直好越級向營輔報告兼抱歉,畢竟保防士再幹下去,我不擺爛到底才怪!誰知道營輔聽完我報告後,反顯得為難,因為他老人家已經對我做過身家調查,確定身家清白且無任何不良思想與行為紀錄,正是他要的政戰室人選,而且他有一個習慣:絕不容許任何人糟蹋營部文書,因為營部文書被糟蹋,等於這個營部被糟蹋!
誰知道轉機就在當週的營區自衛戰鬥演練。
營區自衛戰鬥演練是例行的每月一次,全營區通通管制休假,除了戰情與總機值勤人員,其餘軍士官都得依照既定演訓位置各就各位,等待指揮官率領營連長等視察團親自校閱。當時營財務士(精實案時改預財士)因為是「紅帥」,所以「按照慣例」是不參加這次演練的。但老兵真的會八字輕,指揮官督導到一半,突然沒頭沒腦的要營財務士辦理這次演練有功人員獎金發放事宜,營長頓了一下,剛好看到我在50機槍旁待命,因為是小二兵,沒有行政領章可辨別職務,可以蒙混指揮官,於是用手將我招過去,小聲問我熟不熟財務作業程序?還好保防業務之一便是財務帳目檢覈,大抵作業流程算熟悉,接著被營長推到指揮官前面「代理」營財務士,一時僥倖,得以順利過關。
演練結束後,全連正忙著卸裝備入庫,突然指揮官傳令跑來,要營財務士親自到指揮官辦公室一趟,因為指揮官對發放獎金人選有變更,打算要在辦公室修改名冊妥當,然後連同營財務士直接到餐廳,在當夜的慶生餐會上頒發,製造驚奇與榮譽感!這次換營財務士傻住,當他聽到指揮官要發放獎金,早已探聽人選並做好名冊,打算上個公文呈交就了事,想不到指揮官竟然要親自召見及修改?到時一定會「繃康」,於是我又成了「營財務士」,帶著相關資料到辦公室去處理。
接下來長話短說,營長想說我熟財務作業,身家調查又沒問題,於是讓我轉接營財務士;營輔也因為認為我沒問題,加上財務士的專屬小辦公室又在樓上,他老人家發個聲音我就會下樓,於是也贊同營長決定。只是,苦了原本預定接任而去受訓的學弟,回來後「莫名其妙」就成了連財務士,雖然軍中日子是比其他行政業務士來得輕鬆,但爽度畢竟有差,所以看我的眼神始終帶著恨意。還有部分營部行政人員,想說我竟用這樣的方式來轉換職務,而且還越換越爽,未免太過「奸巧」!於是言語間始終帶著酸味與不滿,而這一切,我都只能接受,畢竟,一切都會煙過雲散,其中點滴,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本連營部連的連長人選大抵不出以下三類型:首先是指揮部行政幕僚要晉任少校但缺少領導職務紀錄,於是會來本連過水一下,短則45天,長則3個月就會回指揮部升官卡缺繼續辦公。其次是被投訴或不適任或待退的上尉軍官,送來本連就近看管兼考核督導,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揣測與變故,所以表面「明升」為連長,實則「暗監」考核,通常3個月後不是被送回原單位繼續服役,不然就是開始辦理離退手續。第三型則是在指揮部沒人脈或是鬥爭失敗,於是被下放到本連;不然就是在營屬連隊競爭連長出局,為了避免擾亂該連各項事務,於是先行送到本連當連長,再設法安排職缺調度。
所以第一型的連長幾乎不管事,除了該出現的場合出來亮個相,不是待在連長室不然就是到指揮部「洽公」,遇過2位。第二型的略微麻煩,被投訴的都是因為玩兵或「訓練不當」,所以到本連仍秉持「過往傳統」,玩兵的會稍收斂一點,或是玩的更有水準,好險只遇到1位,但已讓全連幹到最高點,心中譙連長;不適任的只遇過1位,整天臉色陰鬱,不管事,22後最愛就找幾位弟兄到他房間喝酒聊天,所以下場是一熬滿10年資格就退役。第三型1位,起因是拼連長失敗,於是調整到本連暫度,剛到任為了表現具有連長的領導能力與魄力,做事是積極有為,幾乎全連上下都被重新整頓過,但不到兩個月就如洩了氣的皮球,因為上有營區指揮官與營長等直屬長官箝制,底下兵士不是高司便是營部文書,每個都能「上達天聽」,一有不滿或捉到毛病就直接向上級報告,幾次被「拉正」後,連長開始得過且過,後來再調到指揮部卡行政缺,但不幸的,他也是回鍋的那1位。第二次到本連當連長是因為跟錯人鬥爭失敗,加上過往紀錄不佳,被判定為不適任的優先輔導人員,於是,他老兄看開一切是拚命狂擺爛兼讓人度爛,到任後本連開始一連串的雞飛狗跳加烏煙瘴氣!
另外本連有副連長編制,但自從精實案後從未補實,因為當時積極推廣軍隊士官中堅化,本連又是支援文書行政單位,只要能處理好所負責的行政業務,晉升士官可以說是輕而易舉,所以副連長從原上尉編制多加一條但書為二等士官長亦可接任,用意在鼓勵優秀士官留營發展,但此後上尉軍官便不願接副連長,因為等同被當士官長看待,而營區志願役士官熬滿5年到中士便打報告退役,於是副連長就這麼空出來。雖然在營參一那邊是由義務役的少尉營情報官充任,但一來沒有領導加給,二來也根本沒有人把它當一回事,還記得某次晚點,幾位長字輩被指揮官捉去「拉正」,全連呆立在集合場苦候,眼看22將近又沒有解散命令,於是大夥開始找解決辦法,營參一腦袋動完一圈後想到充任副連長的營情報官,當下跑去要解散口令,情報官也傻傻的,順口便說了一句「沒事就解散吧!」全連許多弟兄才知道本連竟還有副連長這一號人物與編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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