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入伍第一天

84年3月22日

早已忘了是什麼樣的心情 面對那天

只記得 那天坐著父親的車 路上沒有太多話 軍人退伍的他 對兒子向來寡言

而我早也習慣這樣的感覺 只是忐忑地望著前方的路

到了 在火車站 跟仍舊不多話的根父親說了簡單的再見 便開始這兩年的軍旅生涯





集合的地方 有位負責代役男前往的地方負責人在招呼著

他的熱心讓我放一些許的不安

拿著簡單的行李搭上了列車 望著窗外 我記得我依舊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

就這樣來到屏東 換了公車

隨著距離越接近越覺得心情的複雜 是那未知卻又好奇加上點恐懼的複雜

隨著車開進了營區大門 那種手足無措的感覺仍微微的被我想起

那種對未來未知的感覺至今仍未曾有過

跟著人群下了車 快速的掃視了一下周遭營區建築

記憶裡"龍泉"這兩個字一輩子忘不了






來到這 印象中應該是中山室吧 一堆人排著隊 隊伍很長

排到了前頭才發現是等待剪頭髮

有些人已經在來之前剪好了頭 不過 那是多餘的

來到這 一樣得再剪一遍

記得是三個歐巴桑 怪的是並非同一位幫你裡好整顆頭

而是一顆頭分成三個步驟 分別讓這三位阿桑完成理髮的動作

第一位先幫你中間開一條高速公路 接著你得換到第二位的位子去 他再把你頭頂理光留下耳朵旁邊一下的

頭髮

第三位才是收尾

每一關都需要排隊 在同時看著前面的頭 真的是很滑稽很蠢的一幅景象

只不過在那裏 有種莫名嚴肅的氣氛 讓你沒心情也笑不出來




剪完了頭髮 外面就會有連隊派的公差 舉個牌子引領役男集合 再帶至所屬的新訓連隊

就這樣來到這接下來兩個月被糟塌折磨身心俱疲的地方


這時是下午三點印象中 來到了這棟建築物前的廣場

大約有兩排役男坐在這 沒有人交談 沒有太多表情

半個鐘頭過去

一位著迷彩服著軍人走了過來 看似輕鬆的要大家盤腿坐

沒當過兵的人包括我可能會以為到了一個新的團體環境 會被要求大家自我介紹 或者概略介紹新環境

但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妄想

這個人就是所謂的中心的班長 這種人在連隊上當然不只一位

而這種人在中心 就像天一樣大 而這種人在這裡的行為卻像惡魔般的極盡折磨糟蹋的能事

他泰然自若地教唱起軍歌 一面教唱 一面等待著來自全國各地的役男前來報到

就這樣盤腿坐著 大伙仍穿著便服 跟著練唱

他開始顯出不耐煩 要求大家雙手一左一右的在左右膝蓋上跟著節奏打

就這樣 一路拍到全數集合完畢

這天殺的集合完畢已經莫約是六點鐘了

就這樣拍著拍著已經過了三個鐘頭

等停止拍腳時 所有的人膝蓋上都已出現一大片瘀血的狀況

不誇張 甚至差點腳也合不起來 (別以為輕輕地拍怎會有這種狀況更別以為他會讓你輕拍)

這是第一天 第一天入伍 第一天入伍後的三個鐘頭內的事

而這一天 還沒有結束





隨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緊接的是一連串的入伍前準備

分配隊形隊伍位置 床位 衣櫃 分發內衣褲 盥洗用具等等 記憶已些許模糊

印象較深的就是洗澡和打開自己的置物櫃那一刻

在部隊中什麼事都是團體行動 這是入伍前已經有的心理準備

洗澡這事也早從電視電影或長輩中得知所謂的戰鬥澡

分配好床位 大伙突然被要求 "床前就定位"(接下來這兩年會常常聽到這句話)

"臉盆置於雙腳前後脫衣褲"!

這是第一次在這麼多人前脫個精光讓大家欣賞 每個人動作扭捏的脫下身上的衣物

完畢時在下達了口令 "取臉盆"

好笑的四五十人都不約而同地且動作一致將兩盆放在自己的小老弟前 畢竟人總是有羞恥心啊

這一幕 是許多人從未見過的情景 也是我印象深刻的一幕

一樣的 畫面雖然好笑 但那樣的氣氛 讓你一點也笑不出來



而戰鬥澡卻不若電視上演的或聽來的3分鐘 但也好不到哪裏去 約莫是五分鐘讓你洗頭洗身體

而那時的浴室仍是沒有任何隔間



一天將結束 行程滿到讓人來不及想家也沒時間想家 想女朋友

第一次躺在不一樣的床上 望著上床的床板 盡是些學長們留下來的字句

一日陸戰隊 不死也殘廢

一日陸戰隊 終生掉眼淚

還有一些以經記不得了....

這是我床板上寫的斗大字句 接下的兩個月我都必須看著他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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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這八周

是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的日子

我永遠記得 他媽的逼 前方電桿左去右回

我永遠記得 撐著!! 一下二上! 跳起來!! 後腳跟碰到屁股!!

我永遠記得 兩百多人的連隊 拿著鋼碗鋼筷用餐絲毫沒發出聲音的景象

我永遠記得 用餐時湯鍋從眼前飛過的情景

我永遠記得 吃飯時兩百多人從餐廳前匍匐前進到餐廳尾

我永遠記得 內務櫃充滿汗水的味道

我永遠記得 全連撐在熱到燙手的集合場地面

我永遠記得 伏地挺身身下成一個人形的汗水印

我永遠記得 全部30秒離開地面!!兩百多人像無尾熊般抱著樹木 教育班長在旁訕笑的表情

我永遠記得 低絆網下 同梯那充滿砂土的鼻孔

我永遠記得 教育班長:我會讓你們羨慕在樹下乘涼的狗 (果然這輩子真有那個機會這麼想當狗)

我永遠記得 班長的鞋號!

我永遠記得 那晚一千多個伏地挺身和自己都做不來輪流帶操的教育班長表情

我永遠記得 口吐白沫的天兵同梯

我永遠記得 肩搭著肩的交互蹲跳 同梯跳不動痛苦的表情

我永遠記得 兩個月 操課服只讓我們洗一次

我永遠記得 躲在棉被跟同梯分享那花生糖的味道

我永遠記得 兩個月 我們只放兩天外出假

我永遠記得 兩個月我都沒上大號(不誇張 連上很多都是如此 還有更久的)

我永遠記得 據說是莒拳隊調過來的連長長相

我永遠記得 打電話回家要父親懇親時帶藥來 卻在隔天一早大老遠專程過來 接過他手中的藥 及他轉身離開的背影

我永遠記得 龍泉情歌怎麼唱

我更永遠記得結訓時 在遊覽車開車大門的那一霎那 全車弟兄不約而同地同時拍手歡呼大叫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