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出發之前,我也絕對無法想像這趟旅程所帶給我們的震撼如此之大,但這就是我們旅行的原因,這就是我們來此的原因。

一早起床,先檢查一下吸在窗戶外一整晚的GPH3,前晚在漆黑夜色中,與Josh一起七手八腳的將GPH3的吸盤底座固定在房間窗戶外,想在清晨嘗試捕捉日出雪峰的縮時攝影,但看著窗外晨曦在厚重的雲層厚展開,心中不免感到些許可惜,只能期待日後更好的機會吧。
吃完早餐後進廚房與老闆娘say goodbye,順便為女兒訂做了一件羽絨吊帶褲,再三與店老闆確認顏色與填充量後,揹上背包後開始了第四天的山旅,Tenboche(3840m)是今日的目的地,從此刻開始,我們將會進入BEC路線較為荒漠的地區,而同時在此高度以上所看到的獸運隊伍主角,也會從短毛的混種水牛換成毛長角銳的犛牛隊,由於兩年前的ABC健行沒機會一睹其丰采,因此我們十分期待這次與犛牛的相遇。








通往Tenboche的路並不難走,一開始的路途將會在絕美山景的環繞下緩行,午餐後過了吊橋才有較劇烈的升降,今日唯一的挑戰是行進間身體溫度的維持,由於日光的曝曬所帶來躁熱感是我最不喜歡的感覺,但腰繞中偶爾傳來的冷冽谷風卻又不時從身後偷襲上來,幾經嘗試衣著的更換後,決定還是單穿一件Millet的羊毛底層衣繼續前進,一般來說,羊毛排汗衣最大的產品訴求是不易發臭,但相對排汗效果並沒有比化纖強,而且非常容易勾破這一點最令我耿耿於懷,幾年前我也曾買過一件打折後仍超過3,500元的羊毛排汗衣,但穿沒幾次就在手軸處撕裂,當時眼泛淚光之餘, 曾發誓除了襪子之外再也不買羊毛製品,但如今考量此行長天數無法洗澡的份上,寧可破也別臭的原則下,我終於再度嘗試了羊毛做為base layer,這件Carline Fusion排汗衣採用羊毛與人造纖維混紡,結合兩種纖維的特性,簡單來說它的裡層羊毛占比高,保持不易發臭與保暖的優點,而外層較高的人造纖維占比則解決了羊毛易破的問題,實際穿起來感覺較Power Dry材質柔軟很多,同時這種織法也讓整件排汗衣帶來較多的蓄熱空間, 綜合上述的特性,因此對我來說,冬季白天尼泊爾4000米以下的山區健行,不用再加軟殼或GTX,就足以走得很舒適,這一點非常有意思。







午餐就在Phungi Thanga的一間小店打發,木造的屋頂有個小天窗正灑著耶穌光,空氣中的細微塵土在光線下旋轉,桌上曬熱的尼泊爾辣椒散發奇異的辛辣氣味,有種迷炫的感覺在當下,相對於老外們都愛坐在室外用餐,我反倒比較喜歡這裡室內的氛圍。Josh終於點了一份吃起來滿意的炒麵,倒是我押錯寶點了完全沒有肉渣的雞肉湯






離開小店後過了吊橋即是all the way up up up…….大約600米的上升後,於下午三點抵達Tenboche,這裡最大的地標是一座昆布地區最大的西藏廟(Tenboche Monastray) 該廟建於1923年,曾經在1934年與1989年受到地震與火災的破壞而後重建,世界第一個帶著Hilary一起登上Everest的丹增雪巴就出生在這個區域,並且曾經在這裡出家做過和尚。寺院外的空曠區域擁有絕佳的喜馬拉雅視野,包括Everest(8848m)、Nuptse(7879m)、 Lhotse(8501m)、 Ama Dablam(6812m)與Thamserku等雪峰盡收眼底,因此在登山旺季時,小小Tenboche村的所有山屋將一房難求,不少人甚至跳過Namche直接到這裡做兩天的高度適應呢。



此時恰逢喇嘛們準備下午晚課的時間,在大廳外拖鞋子時撇見門外的告示牌寫著不允許女性單獨進入寺內? 年輕喇嘛引領我們這些登山客坐在大廳右側的地上安靜參觀喇嘛們誦經,震天的詠唱與法器的敲擊聲響很容易讓現場的每個人感染到濃厚的宗教氣息,汗顏的是我過去只有在好萊塢電影看過類似的場面,如今就坐在畫滿壁畫的藏廟內親身經歷這一切,其實是一種很妙的體驗。




回到今晚夜宿的山屋外頭,旁邊樹林裡的一頭花色犛牛差點宰了我!
我一直很喜歡犛牛,也非常一廂情願的以為犛牛也會喜歡我,但沒接觸過不知該怎麼對牠表達善意,於是非常蠢的用逗狗狗的方式想跟牠交個朋友。原先我在他身旁蹲下後牠先是站裡身低頭把角對著我,就在我以為我倆都接收到對方的善意後拍了幾下手想來個第一類接觸,說時遲那時快! 牠老兄直接前腳踱步後開始甩動牛頭想把我直接頂回加德滿都,一行人就在驚呼中奔出樹林,原來下了班的犛牛個個狠腳色,若手上沒食物可別妄想牠能跟你聊兩句勒。




今晚好冷,逼得我把Power Stretch拿出來穿在羽絨衣裡頭,四向彈性的布料兼具非常高標準的保暖等級,Millet的東西貴有它的道理,這件保暖衣採用強化過的Polyamide表布,在Polartec官網上的分類是屬於高階的PowerStretch Pro等級,以前我穿過Power Stretch的保暖褲,而這次則是第一次嘗試Power Stretch Pro材質上衣,沒有意外的好穿,這種類型的保暖層我喜歡找袖子夠長的剪裁,因為身為一件fleece若因為袖子太短搞得手腕冰冷,那是種非常沮喪的感覺,附帶一提,Polyamide表布的發明是為了解決以往Power Stretch衣褲容易磨損的問題。
晚餐後的所有時光都在室內的煙囪暖爐周圍發生,其中包括某顆無敵爆辣”倒吊子”等級的尼泊爾辣椒,差點幫那頭犛牛宰了只剩半條命的我

山上第六天,窗外的view被昨天那片瘋狂的樹林檔住視線,簡單用過早餐後立即出發前往Dingboche(4410m),今天的路程很長,先一長段的陡降後再up up up的路線令人崩潰再崩潰,所幸的美景當前,進入昆布核心地區後的沿途風景的確很不一樣,中途Ramesh建議帶我們高繞進一個村莊找一位德高望重的喇嘛為我們的島峰攻頂祈福,於是花了半小時繞到喇嘛家但可惜他老人家剛好下山去加德滿都了……..當下原本應該很洩氣的我們卻頓時迴盪著一份幸福的感覺,因為他們口中的:┌去加德滿都辦事┐聽起來就像是去附近不曉得哪個地方去去就回稀鬆平常,但嚴肅看待這所謂的隨便一趟加德滿都來回,可是要足足走個來回10天的路程,反觀我們生活在交通便利的台灣,何止幸福對吧。


















在Dingboche的第一晚我身體狀況很差,不知道為何的當我抵達山屋後便開始後腦暈眩想吐沒食慾,之前完全沒有絲毫症狀的我,將這個突如其來急度不舒服定義為猛爆型高山反應,看著其他人玩撲克牌,我卻只想把自己包在羽絨衣裡頭像個雕像般傻坐在煙囪暖爐旁,但測了身體含氧量卻還有超過80%,Ramesh要我多喝水別在晚餐前睡著,因為這樣只會更不舒服,就這樣的在莫名奇妙的暈眩中盡可能的把當晚所有人給我的任何藥品全部吞下肚,都已經爬到這了,若因為高山症而被迫放棄後面的路程那是件多糟的事情,所以我寧可藥物中毒,也不要高山反應。








隔天是高度適應日,原訂要爬到Nangkar Tshang(5616m)的半山腰後再回山屋休息,但後來因雲層變厚沒什麼風景可瞧因此決定上去意思意思一下就回山屋找老闆娘聊天,天氣雖然轉差但我的身體轉好,頭暈不適感經過一夜的吞藥(誤)休息後已經完全排除。 Josh利用正午時間向老闆娘要了一盆清水洗了底層褲與排汗衣後曬在戶外的曬衣桿上,原本預計在傍晚收衣,但我們從室內看著那幾件剛洗好的衣服怎麼一兩個小時過去,卻好似時間靜止般的”以隨風飄逸的姿態”定格在同樣的位置,走近確認狀況後我倆完全傻眼,搞了半天這些擰乾的衣褲其實已結成冰塊定格在半空中實在是太好笑啦。而在Dingboche半夜上廁所則是另一個挑戰,因為若不巧上的是大號,完事後則必須睡眼惺忪的擊破一旁完全結冰的水桶表面,才能獲得數量有限的碎冰用來沖個馬桶,令人難過的是,通常在獲得足夠的碎冰之前,您已經在這個大半夜裡完全覺醒了……





山上第七天,早晨從溫暖的睡袋裡離開似乎不再那麼掙扎,氣溫雖然隨著高度而越降越低,但大腦似乎已完全說服身體去適應這一切的改變,我換上了一件有刷毛的Millet軟殼褲,感覺世界變得美好了,Josh問我有沒有想家的感覺? 或許是這裡手機上網太方便的關係吧? 我們幾乎每天都有辦法上Facebook跟親朋好友分享近況,因為大家都在關心;因為說到要做到,因此一股使命感不斷的驅使我們一直前進下去,我們明白走到EBC只是熱身,無論是高度的適應或體能的挑戰對現階段來說都僅是微不足道的前菜,如今有幸走在世界的屋脊,放眼望去無數6,7000米以上的雪白巨峰,踏在這條不朽的經典路線充滿著健行者的幸福……吃完早餐的我站在山屋外遠眺著島峰(6189m)想著這些文青方面的浪漫事,但一陣渾厚的吐氣聲把我拉回現實,原來是Saila把行李扛出來準備出發了,恰巧幾隻烏鴉從頭頂飛過,漫長的山旅就在這天上的"嘎嘎嘎"聲中再次啟動。



今天必須抵達Lobuche(4950m),在走完EBC回到Dingboche村莊之前,我們將不會再低於這個高度,意味著5000米左右的高度適應將是未來3~4天最重要的功課,若能克服高山症的風險,我們才有資格回來挑戰第二階段的島峰Island Peak(6189m)攻頂。
前進Lobuche的路途首先必須上切約300米的小山頭,在此進入一望無際的荒漠台地,接下來約兩個小時的路程將在這段視野遼闊的區域平緩上行,這裡的Taboche Peak(6367m)是第一個讓人注意到的山峰,他的形狀有點類似豎起大拇指的右手,在她右手邊的那座方塊狀雪峰則是Cholatse(6440m),ChoLa 的名字則源自那裡的一個湖 (Cho=湖, La=山坳, tse=山峰),在山頭另一側的山下河谷可以看見另一個村莊Pheriche,那裡的規模遠看起來與Dingboche差不多,但Pheriche具備更佳的硬體設施,除了具備停機坪而擁有航空旅遊業務之外,每逢登山旺季甚至還有國際醫師進駐,若有任何不適,可先經過醫療後讓直升機直接抬走,聽起來好像還不賴。





抵達Dughla(4620)時天氣非常差,凜冽的寒風颳來刺骨的冰雨,我們躲進這裡唯一的一家tea house,午餐就在這裡解決吧! 草草吃了碗麵後圍著暖爐烤烤身體,沒多久來了一隊日本人與兩隊洋人,由於從這裡的高度開始已無太多植物可生長,更別提樹木了,因此曬乾後的牛糞是唯一可用來燃燒升火的材料,店老闆看見客人陸續上門,開心的往爐火內添加牛糞,想走的清閒些的我們則準備繼續出發, Josh的臉色不太正常,一問之下原來是午餐的怪味讓肚子有些異狀。





離開後立刻上攻幾百米的長坡,接下來整個下午大概都是這樣的亂石地形,途中會經過Tuglha山口附近的Chukpilhara,這裡應該是整條EBC路線上最悲壯的一處吧,有無數個聖母峰遇難者紀念碑座落在這個山口,有些是鑲著遺像的神龕;有些是刻著姓名與年份的堆石,入口處最大的一個瑪尼堆紀念著Babu Chiri Sherpa ,1965/6/22生於Taksindu-Chhulemu Solukhumbu。他13歲即開始了登山生涯,36歲時已經登頂珠峰十次,其中兩次是在兩週之內連續登頂,也曾在21小時之內無氧登頂成功,以及在16小時56分之內攜氧登頂Everest,這兩次都是直接從基地營出發,創造了兩項聖母峰的世界紀錄。
在這裡的風彷彿是靜止的,掛在每個紀念碑上的五色旗環繞著一股巨大的哀傷,在洶湧的烏雲襯托下,讓這一刻顯的空靈非常。當我終於找到1996年刻著Scott Fischer名子的那塊巨石,眼角的淚水差點奪眶,Into thin air這部電影讓我第一次認識他,<巔峰>這本書則記錄了那次聖母峰史上最大山難的真實故事,因此在此行之前我就計畫來這裡找尋Scott的紀念碑,或許是內心已感染了這裡吧,沒想到親臨此地的感受像身在天堂,卻又伴隨無以倫比的感傷,無論這些英雄來到這裡之前是默默無聞的冒險者又或是偉大登山家,在這些美麗卻又致命的的雪峰上一但有了失誤,如今又有甚麼兩樣。





終於到了Lobuche(4950m),太陽還掛在天上但溫度已降到不像話,今晚的山屋頗具規模,餐廳依然租的到付費的無線網路,我們的房間位於餐廳外頭的2層樓建築,床上兩條毛毯感覺乾淨溫暖,某些角度還抓的到wifi訊號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山屋外頭豎立著許多基地帳,數十位巴基斯坦籍的協作人員全部穿著一樣的服裝,看著他們大家忙進忙出嚴肅的跟個部隊一樣,一旁的遠征袋數十顆都寫著<澳大利亞>,或許有個澳洲隊正在挑戰正前方的努子峰吧? Nuptse(7879m 世界第19高峰)。






Lobuche這裡雖然稱不上村莊,但水源豐沛且在地理位置上可作為前進聖母峰基地營的前哨,來這裡的背包客,大家的下一站幾乎都是EBC或Kala Patthar(5164m 的峰頂是整個區域最棒的觀景處),因此在每年登山旺季時總是爆滿,妙的是喜馬拉雅山脈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烏鴉,我們拉了椅子到戶外享受黃昏前的悠閒時光,頭頂上不時飛過數百隻成群的烏鴉。
晚餐時間餐廳頗為熱鬧,各國隊伍用著各自的語言聊著天,吃完飯就牽把椅子到暖爐邊坐下,Ramesh叫我們趕快坐過來烤暖身體,撇見牆上的溫度計後有些驚嚇,-12的室外溫度叫人頭皮發麻,外頭開始飄起浪漫的細雪,睡前在房裡聽些輕鬆的歌曲,今晚不想再敲冰桶了,老天保佑我們半夜別再起床。



Day8 in Himalaya
今天是個大日子,EBC即將在6個小時後到達。上午七點半在積雪中出發,預計兩個小時後於Gorak shep(5140m)短暫休息,緊接著再花四小時的路程抵達聖母峰基地營,雪中健行的經驗感覺很棒,反正都冷翻了,不如降些雪感覺比較值回票價。雪霧掩蓋著兩側七、八千米的巨峰群,離我們非常近但看不見山頂,只能不時的聽見雪崩的巨響在遠方。左側的Pumo Ri(7161m)的山型非常之殺,像是一把白色的匕首朝著天上插,右側的Nuptse(7879m)將聖母峰(Everest 8848m)檔在後方,中國的章子峰(Changtse7543m)則座落在更北的地方,那是一座位於西藏日喀的山,與Everest相連也稱為北峰,有意思的是,西藏就在山脈的另一頭,因此這裡有一部分的雪峰並不是尼泊爾的寶藏。






通往EBC的這段路其實都是走在冰河上,腳底下穿越的雖是亂石,但將石頭搬開後底下就是冰面,不遠的右方有著成群的冰錐群與冰川造成的巨大裂縫,其下方幾處像是結了硬冰的看天池,有些冰隙深洞看起來很神秘,彷彿世界末日時的救生艇就安排這些洞穴裡頭,我想此時若是深夜星空下,這裡看起來就和外星球應該沒有兩樣。

















基地營到了(5364m)! 天氣開始轉晴,雪霧散去後的極峰大景,史無前例的刺激著每個人的視神經,這裡雖名為EBC,但由於角度的關係,聖母峰只能藏在努子峰的後頭向天噴雪,真正的主角反而是透出淡藍色冰光,山龐頂尖的努子峰。拍照留念是一定要的,我們花了許多時間在這嬉鬧,反正已是折返點,除了回程要攻的島峰之外,已經不會再往更遠的地方。
一路走來,雖然我們一直盡量將身心狀況維持在高檔,但這兩天來終究疲態漸露,慶幸的是我們兩個人總是互相適時的打氣兼打屁,在Ramesh貼心的照料下,我們得以心無旁鶩的爬行在這條精典的的路線上。






回程的陽光更顯耀眼,藍天下的山群們像是鑽石,幾年後當我再度想起這個地方,但願雪峰依舊,就算我們漸漸老去,永恆的喜馬拉雅永遠還是這個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