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列士兵中間的走道,緩緩走來兩個身穿軍裝的軍爺。外頭披著墨綠色,質地像是羊毛製的大衣。
走在前頭的,五官輪廓深邃得很。濃眉鳳眼,看上去也不過三十出頭歲。緊跟在後的,面目清秀白皙,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個女人。
若要說這是哪戶人家姑娘私下養的小狼狗,我看都有人信。
病乙,有什麼發現嗎?走在前頭的軍爺向我問道。眼前這人叫楊仁烽,是個法醫。會來安府淌這灘混水,也拜他所賜。
他是我小時候隔壁村子人家的小孩,我那時候就是整天跟在他屁股後面,玩也找他;被其他大孩子欺負了也找他。有一日,他對我說他想要去北上學醫,隔天便再也沒見過他了。
而身後這名軍爺仁烽只對我說,叫他呂副官就行。是跟在自己身邊的實習醫官。
「門是鎖死的,裡頭情況還不明。」話才剛落下,仁烽便吩咐呂副官備妥氣割瓶,準備破門而入。
✺看著那群士兵忙上忙下,火花四濺的,來來回回只見那門縫被撬了七、八回有,這才將整扇朱門完全破開。朱門向內倘開之際,我們一群人毫無任何意識,摀住口鼻。
這裡頭撲面而來一陣陣鹹氣且帶著一絲絲鐵繡味的血腥味,不摀住口鼻想往這裡頭走,那根本是癡人說夢。
一踏進安府裡的埕處,便發現這裡頭與外頭的建築有著天壤之別。青石板鋪的地,假山,噴水池,全身裸體的小男孩雕像通通都有,完全的西式建築。可以說你光從外觀的風格而論,根本想像不到裡頭會是這種建築風格。
只是如今這青石板地上多了一具又一具男女屍體。算一算,大概也有個十五、六具。
瞟了這地板的屍體你就能發現,這些屍體死狀都有些怪異。怎麼說呢,這些屍體無一例外通通都是臉朝下的,一將其翻身,就能見到這臉上有著幾十道抓痕,可以說這些人的臉潰爛到連誰是誰都分辨不出來了。而且,這些屍體臉上都有兩個大洞。
仔細一瞧,才發現這些屍體的兩顆眼珠子,都被挖出來了……奇怪的是,這些眼珠子都緊握在屍體自己手裡不放。感覺就像是這些屍體生前親手將自己兩顆眼珠子活生生,血淋淋地挖出來一樣……
場面十分血腥。
「這一家全死光了,也沒留個活口什麼的……」呂副官在一邊才將話說完,就見仁烽緩步走到面前,問道:「難道,你對活人就更了解嗎?」
「烽爺,話不能這麼說。這死人自然是有用處,可能提供的線索並不大啊。」仁烽似乎沒將眼前呂副官所說的話聽進去,與其擦肩而過走到一具男屍面前,俯下身子東摸西摸好一陣子。
指尖從那男屍的腹部往上遊走,只見碰到胸腔處,約莫是心臟位置吧,仁烽眉頭便皺了起來,轉頭朝我們說道:「這屍體不僅僅雙眼被挖掉,心也被震得成七、八瓣有。」
「會——會不會是仇家找上門來?」
「有這個可能性,畢竟這具男屍胸口有被毆打的痕跡。想必其他屍體的死狀應該大同小異。」他起了身子,接道:「不過真正的死因結果還是得解剖了才知道。」
「肯定是自己無緣無故去搞盜墓這名堂,惹到誰了。都說這盜墓的最喪心病狂,狠起來誰都殺,果然不錯。」商人在一邊喃喃自語道,也不曉得是碰巧,還是呂副官耳朵真有這麼靈,話才說完,便朝著那商人問道:「這安家人與盜墓也有關係?」
「那可有天大的關係咧,如果各位爺不嫌囉嗦,且聽我娓娓道來。」
前面說過這安家人開始接觸盜墓是從第三代開始,他便草草帶過了。
為何會知道他盜墓,那還得從一日晚上造訪安府說起。
其實這第三代安老爺,是個很愛炫耀的人哪。只要有個什麼好康的,通通都是怕別人不曉得的那種。不管是他從中國各地託人帶回來的山水畫,還是書法字,甚至連朱門上那塊匾額他都能炫。
一次前來拜訪,他非請自己留下來共同用餐,自己心裡想說如果拒絕了,那該給他多面子掛不住啊,所以就留下來了。
那鹹香鹹香,外表看上去濃油赤醬的滷蹄膀鋪筍乾才剛上桌呢,就見他戰戰兢兢,從自己胸前那塊布料裡拿出一個紅木盒子。一掀蓋,裡頭躺著一個看似楠木製,上頭刻著畫的圓柱形筆筒。
當時無心說了一句:這不就是個筆筒嗎?當寶貝那樣愛戴,至於嗎?
誰知道講話就講話,他還動起手來了,劈頭就給我一頭棍說:你懂怎麼?
聽他當時所述,這筆筒叫什麼......蟒龍入殮圖筆筒。我聽著這名字還挺耳熟啊,回家之後我就開始翻遍各類的古書,才發現這蟒龍入殮筆筒是個在臺灣流傳很久的文物,根據那本古籍記載,這好像是明朝時期的東西,可無奈沒人看過其模樣。所以也沒人敢斷言這東西是真的存在,還是一個幌子。
✺要知道蟒在這世上是確實存在,可是如果是龍,就不好說了。畢竟龍這種東西只是個大陸人傳來傳去的神獸。
由此可知道那商人所說的“蟒龍”,八成有可能就是指袍子了。
在古時候,袍子分龍袍、蟒袍兩種。龍袍上頭繡的是五爪金龍,唯有皇帝穿的才能叫龍袍。而那些底下的文武百官,穿的上面繡四爪龍,叫蟒袍。
可這蟒龍加在一起,那可是九爪龍,穿上去豈不是說,自己比那皇帝老子身份更高貴?
明鄭時期我記得確實有一個人有著一件九爪蟒龍袍,可是光靠這“蟒龍”二字,還有他說的蟒龍入殮筆筒,我實在想不出來是誰。
這時仁烽見那商人講得入迷,而那呂副官又被他講得一愣一愣,便忙擺手示意這件事先打住,指了指那安府的正廳,示意往裡頭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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