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0

【四個夏】+【那些年之後】

這是多年前M01的一篇原創小說,後來被樓主刪除了,
很像是不爽站上的一些政策緣故,我覺得很可惜,
我在其他站上有看到這一篇,經過原創同意,可以重刊在M01,
讓當年沒看完或沒看過的人,可以重溫一下原創的文筆。



大學,是人生裏,學生時代最黃金的四年,
不過對我來說,
那卻也同時是我與愛情對上話的一段日子,
她說,
無知的你,懵懂的你,輕狂不馴的你,
你終會明白,愛情不是你想像的如此單純…
但那,也僅僅是個開端而已…


輕少 第二部 – 四個夏


--------------四個夏001----------------------------------

大部分的人,在大學裏想必都有住校的經驗,
有的住得久,有的住得短,
但不論如何,大學沒有住過校,那就會覺得有點可惜,
因為大學的校宿生活畢竟不同,和高中學生的校宿生活很不同,
最重要的原因,是少了許多的管制,多了更多的自由空間。


上了大學,第一天到校宿舍去報到時,是哥哥陪我去的,
因為很巧的,我們在同一個城市裏,雖然不同學校,
那一年他已經是研究所的二年級,等著寫完論文就要脫離學生的生活了,
而我,卻只是個大一的新鮮人,
沒辦法,誰叫父親總是開玩笑地對我說,我是他和母親不小心給生出來的。

不過那個大一新生的校宿實在很爛,都不知道有幾年了,
不過 ,不住也不行,也只有大一能住校宿,不住就不像是讀過大學,這是哥哥告訴我的,
而那是一所私立大學,宿舍也只開放的大一的男新生,大二後,住宿的事情就得自己搞定了,
不住白不住。

不過我還算幸運,因為幾乎是最早報到的一批人,所以我選了一間最好的寢室,
當然是一堆爛中的最好,
而我的好的定義是,床大了一點,離樓梯比較近,因為我懶。

哥哥塞了五千塊給我,要我自己看著辦,之後他就消失無踨了。


好無聊,好無聊,好無聊~~~
因為沒事做。

校舍已經被我給繞了一圈,還是沒有看到和我同系的新同學,連人也沒有幾個,我真的太早來報到了,
最後我只能走出校舍到校園裏去逛逛,那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學校的校園裏,說實話我不知道要先去哪裏,想了想,就找到了我的系辦公室,
不過,卻是關著門的,空空蕩蕩的,只有旁邊一間小辦公室裏有一個穿著拙拙運動服的老伯在裏面發呆,我想他應該是工友吧。
我開口問了那一位老伯為什麼系辦沒開,他才告訴我下星期才正式開學,現在還算暑假,
所以下午不辦公。
後來那個老伯還問我是不是有什麼事,於是我告訴他我是這個系的新生,先來看看環境,
於是那個老伯就從一堆雜誌堆裏找出了一本像雜誌的東西給我,說送給我,於是我看了看,是這個系的環境簡介,
拿了簡介我想也沒有啥用,不過還是那句老話,不拿白不拿,於是我就向那個拙拙的工友老伯道了謝,打算離開。

"謝謝你,老伯伯"

"老伯? 同學,我是系主任,歡迎你的加入"


該死,怎麼這個拙拙的老伯竟然會是系主任,但他卻是我來到這所大學裏,第一個認識的人,
我覺得我的人生一生都很倒楣,我只希望他不會因此而對我有任何的印象。


第二個目的地,想當然,就是女生宿舍了,
老伯,啊不是,是系住任給我的那一份簡介還是有點用,因為上頭有張地圖,
於是我就沿著地圖找到了女生宿舍,
那是一棟很大的建築,和大一男生的宿舍完全不同,我看到進出的女生甚至還在大門口刷卡後才能進門,
看來管制還算蠻嚴格的。

有一個女生看到我站在門口,就問我要找誰,要找人的話她幫我帶話,
於是我就告訴她我不是來找人,我是大一新生,只是到處看看,熟悉環境一下,

"唷 ! 你是新生! 這麼急?一來就想找女孩子聯誼嗎? 不過你找錯地方了,這裏是大二以上的女生宿舍,你的目標不在這裏,
還是你比較偏好和學姐聯誼?那和我聯誼怎麼樣?"


原來,這所大學裏有兩個女生宿舍,大一的女生有大一女生的宿舍,是獨立分開的,我的確是找錯了,
不過,那個學姐真是伶芽俐齒,一下子就把我逼得沒有話說,讓我只能趕緊逃開,
再待下去說不定真的要被捉去聯誼了,女大生,果然和高中小女生的反應很不同,我見識到了。

於是我又依學姐指的方向前進,最後終於見到了大一女生的宿舍,
不過,我卻有點懷疑我不是找錯了,難道這所大學還有其他的女生宿舍?
因為我見到所謂的大一女生宿舍,簡直就像是女子監獄,或者說是看守所,
那真的沒有誇大其實,因為,宿舍雖然的確是棟四層的水泥建築,但在建築的四周,居然還有一層外圍圍牆,
最誇張的,是圍牆上居然還有鐵絲網,
要不是我看到有小鳥站在鐵絲網上面動來動去,我還想那片鐵絲網是不是還有接上高壓電哩。

這所大學究竟把大一女生當成了什麼?我摸不著頭腦。

不過女生宿舍也是一樣空蕩蕩,我在那裏待了五分鐘,卻沒有見到任何一位女生進出,
大概也是都還沒有來報到吧。

於是我只能往回走,往我自己的宿舍走回去,還是一臉無聊樣,
經過我的系辦前時,我還故意繞了點路,因為我怕又會被老伯給碰上,
被他加強了印象可就會不妙了。


那一晚我很孤單,因為整個寢室裏只有我一個人,路上冷冷清清,沒有什麼店家開門,
我只能在附近的自助餐店隨便吃了晚餐,然後無聊到昏死在床上,
一點也不興奮,反而覺得有點倒楣。


一直到隔天我才陸陸續續看到系上其他的新生進駐,
而我的寢室也在兩天後被填滿了,一些來自全台各地的新生,很新鮮,
結果,那兩天我還充當校內導遊,帶我的室友到學校裏去繞了一趟,因為我早就逛過了一次了。
而再次看到那個老伯時,他居然梳起了油頭,還穿起了西裝,我才真的相信他就是系主任,
還好,他對我很像沒有什麼特別的印象,不幸中的大幸。

我告訴我的室友我昨天把系主任當成工友老伯的事,結果那時起,系主任的綽號就成了「老伯」。


而一個星期之後,就開學了,學校裏也終於又湧現了學生潮,男男女女的學生到處穿梭著,
這裏,果然是大學,這一次絕對是沒有錯了。




--------------四個夏002----------------------------------



老實說,我的大學生活是一團亂,非常亂,超級亂,
現在想起來,都不知道我當初在搞什麼,
倒不是無趣,而是我的記憶裏都是塞滿一堆奇奇怪怪,片片段段的回憶,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和我一樣?
還是我是怪胎?


新生訓練結束的那一天,那一件為了參加新生訓練而從哥哥那裏借來的大學服,馬上就被我給扔到床下去了,
永遠不再見光,一直到我搬離宿舍那一天才又被發現。
都大學了,還搞什麼大學服,我極力反對,
不過我卻穿著有洞洞的背心在寢室裏跑來跑去,沒辦法,九月的天氣還是太熱了。

那一天下午,我又覺得無聊,想找樂子,卻又不知從何找起,不知道其他同學是怎麼開始的,
我就纏著他們,問他們要怎麼找樂子,得到的資訊就是先參加社團,然後就會有樂子了,一切從那裏開始,
於是我就在想,那我該參加什麼社團最有樂子可以找?一定要找一個有樂子的社團才行,但我根本都還不知道大學裏有什麼社團,
一直到門口有人在吹著口哨,不知道在起哄什麼事,我就馬上跳下床,跑出去看,因為我正缺樂子,

結果一開門時,我卻嚇了一大跳,因為有好幾個同學捉住了我的洞洞背心,
一臉兇惡的模樣,讓我嚇呆了,我才剛認識他們沒兩天,怎麼馬上就有這麼多的樑子,
我又沒有得罪他們,雖然我的床的確是比他們大了點,

"你這個傢伙,才新生訓練完就有女生找,還找到宿舍裏來,說,從實招來!抗拒從嚴 !是男生就該負責到底 …"

我真的是一頭霧水,我連一個女生都還沒有認識,連社團都還在想要參加那一個,怎麼可能會有女生找上門,
他們一定是搞錯了,要不然就是那個女生說錯了名字,找錯了寢室。

我趕緊把衣服給穿好,趕緊下樓要去釐清真相,不過那一群人跟在後頭起哄,搞得我心亂亂的,
誰叫我們系上只有四個女生,還要分配給兩個班,和我高中時完全相反,
他們一聽到女生來男生宿舍找人,就瘋了,你推我擠的把我給擠下樓。

當我到康樂室時,我真的看到了一個矮矮的女生站在裏頭,短短的頭髮,頭髮還有點棕棕的顏色,
我納悶了,因為我確信我並不認識她,別說不認識,連見都沒有見過,
不過,她卻向站在我身後的那一堆人招手示意,讓現場一陣騷動,我更納悶了,
於是我才問她找我有什麼事,因為我應該是不認識她的。

"別想歪了,我是你的直屬學姐,是你系上的直屬學姐,喂,各位學弟! 我是你們系上的學姐,也是他的直屬學姐!"

那一群人一知道她是系上的學姐後,就全都一哄而散,散去時我還聽到一堆的嘆息聲

"唉~沒趣,沒搞頭,沒樂子…講清楚嘛~~"


系上有所謂的學長學弟制,也就是每位學長會負責一位學弟,在學弟有問題時可以幫忙,
不過我們都知道,這種制度在男學生為主的系裏,是一點作用也沒有,是虛設的制度,
因為學長根本不會去理學弟,只會理學妹,不過學妹只有四個,所以有熱心的,大概也只有那四個學長,
而我,算來應該還算幸運,至少,我的是直屬學姐,那樣的機率也很小的,這樣想的話,多少能有點安慰機能。

"喔,學姐你好,我還真的蠻幸運的,居然還能有直屬學姐的份"

"我是你的學姐"

"我知道,你剛剛說過了"

"我是說,你不是幸運,是我指定你當我的直屬學弟的,我是你高中的學姐,懂了嗎?"


我聽了才明白,原來那真的不是機率的問題,但真的很巧,她就是和我同一所高中畢業的學姐,
那個高我一屆的學姐,雖然高中時,我並不認識這一位學姐,但我還是非常高興。

學姐告訴我說,當她收到新生入系的名單時,她也覺得很驚訝,
因為她也沒有想到居然會有自己高中的學弟考到和她一樣的系裏頭,
所以她就告訴系學會長,指定要我當她的直屬學弟,不然,一般都是依照學號順序來排定的。


學姐在她們班上很受歡迎,因為她是唯一的一位女生,又長得可可愛愛的,
所以當她帶我出宿舍到學校裏去請我吃飯時,一路上遇到她的同班同學,也就是我的學長時,
學長就會虧她

"大美女,又換男朋友了?"


聽得讓我有點不知所措,怕真的被誤會,還好學姐大方的及時解釋,

"才不是,是系上的學弟,我的直屬學弟!"


那天下午我和學姐邊吃飯又邊聊了許多當年高中剛創校時的事,
她還問了我許多老師的狀況,說她畢業後就沒有再回到高中去過,很懷念剛創校時,和我們這一屆學弟一起整校的日子,
而我也從她的口裏知道了在這所大學裏,還有大概七、八位和我們同一所高中畢業的學姐,
她說等她確定了今年的入學的所有人數後,再找我一起和高中校友會的人去聚一聚,
也告訴我如果沒有決定社團的話,可以去參加她現在的社團,如果我不介意的話,因為她參加的社團是服務性社團,是社服社,
一個主要活動是在幫助弱勢團體的社團。
當然,我也不一定只能參加一個社團,二個,甚至三個都行,只要時間夠的話。


那一天,學姐還帶我一起到她的宿舍去,拿了很多的課本和筆記給我,
告訴我說那一些是她大一時用的書,現在用不到,就給我用,這樣我可以省一點參考書的錢,
然後把她寢室的電話留給了我,也要我了宿舍的電話,說我如果有事的話,可以打電話給她,她或許可以幫上忙。


我覺得有這樣的學姐真好,沒想到上了大學,我居然還能夠受到高中學姐的繼續疪蔭,
看來,比起那一些只有直屬學長,卻理也不理的其他同學來說,我還真不算太倒楣。



--------------四個夏003----------------------------------




開學後大概過了一個月後,我才真的有點感覺我是大學生,
課程也進入了正軌,至於社團,為了回報學姐的照顧,我就跟她加入了社服社,
當然,我也參加了其他社團,那就是吉他社,
彈吉他,我高一高二時有彈過,是哥哥教我的,哥哥彈了一手的好吉他,
那時候他還是大學生,他常吹噓說他是吉他王子,因為他有在餐廳駐唱,不過,我一直不相信有人願意請他去唱,
一直到我看到了他拿出來証明的民謠吉他獎狀時,我才有點相信。
但高三以後,我就沒有再碰吉他了,久了就忘光光了,
至於為何又會去參加吉他社,其實是被同學拉去作伴的,我不太懂得如何去拒絕人,
所以,同學找我,我也就去了,最後搞得我滿身的社團,除了本業的社服社外,
吉他社,爵士舞社,電影欣賞社,運動社,籃球社等等一堆搞不清楚的社團,同學要我簽名,我就簽了,
出席時,如果找到我,我又沒事,我就去了。


而那一年的中秋節前,學姐找了我,要我空出時間來,說要出一個癌症病童的社服活動,
於是我就和她去出了一個病院的社服活動,
但那一個活動,是我第一個作的社服活動,卻也是最後一個活動,
因為我犯了一個讓我自己都沒有辦法原諒自己的錯,
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踏進過社服社過,學姐那一段時間常來找我,安慰我說不是我的錯,
但最後我還是沒有再去過社服社。

雖然如此,學姐還是三不五時會來關照,請我吃個飯,問我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幫忙,
老實說,我很感激她,但也覺得有點對不起她,只能在她生日送個禮物當作是小小的感謝與道歉,
她要我作什麼,或幫她什麼我都去,除了社服的活動。

而也是在十月底左右,學姐也要我幫她和校外一家餐廳聯絡,說她已經聯絡上了所有在大學裏的高中校友,
要我幫她先處理聚會處的事,
於是我就幫忙聯絡餐廳,敲定了餐廳的日期與價錢,等著高中校友會的舉辦,
校友會的日期是在星期六晚上大家都有空的時候,
我知道學校裏和我同屆的高中男同學有三個,我都認識,也不錯,雖然分散在三個不同的系,
但我們偶而還是會碰頭,特別是聯誼的時候,因為我不指望我們班上的聯誼,畢竟是陽盛陰衰,沒有搞頭,只能往外發展,
不過在那一天的校友會上,卻出現了一個讓我想也沒有想到的人。

那一天下午,我提早到了餐廳,因為學姐要我先去確定餐廳的狀況,
一直到時間到時,這許多多的學生才一起出現在餐廳裏,
那時候,我才又出現了我很久沒有過的彆扭心情,因為來的人有二十個,學姐有七個,學弟妹有十三個,
而讓我覺得彆扭的,是男生只有三個,就我們那一屆的三個,所以我覺得不太自在。

大家都坐下後,學姐把她身旁的座位讓給了我,
她笑我們三個男生早就都已經是讀過女校三年的人了,在這種場合居然還會覺得不好意思,
但我真的覺得不好意思,因為那幾個月,我早就又習慣了陽盛陰衰的環境,因為我們是工科系,
突然又回到這種陰盛陽衰的狀況,我一時真的沒有辦法適應,
談話時,總是不太自在,也不太敢多說,除非真的被學姐給問到話時,才會多說。

那時候,在介紹各自所讀的科系時,我看見角落的一位女同學在對我揮手,
當我看到她時,我的腦袋裏有一種迴光反照的現象出現,
因為她對我揮手時的那個畫面,我曾經見過,而且很熟悉,大概是我恍惚了點,她又揮了一次手,
那時候,我才真的想起了她是誰,
她姓曾,她上次對我揮手時,是在我還是高三生的時候,那時候我正站在寢室的陽台上,
她是我高中時期那個室友的女友。

我一時沒有認出她來,完全是因為高中時,當我看到她時,她總是穿著校服,而現在換了便服加上髮型好像有點變,
所以在我的腦海裏,那兩張影像一直沒有辦法順利疊合起來。


後來在自由交談時,我一直不知道該不該向她打聲招呼,我有點遲疑,
而之所以遲疑,是因為我知道她的男朋友所考到的大學是在南部,而我們讀的大學卻在北部,
我不知道他們兩個是不是還有在聯絡,還是已經不得不的分手了,如果已經分手的話,
那我如果去打招呼的話,免不了會談到我那個室友,可能會不太恰當,但又很難避免,因為一定會談到的。

後來,我還是去打招呼了,她都招手了,我還不去打招呼的話,可能會被認為很小孩子氣的,不友善,
畢竟,我們終究是校友。
但結果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她倒是很大方,自己就先告訴我說她已經和我那個高中室友分手了,
要我不要太介意說他的事,反而問我知不知道他最近的狀況。

我其實在畢業後,也沒有和我那個室友有聯絡了,畢竟一南一北,想見面也困難的,
只能告訴她我只知道他上了南部的某一所大學,其他的就一無所知,
其實我也怕我說太多的話,會讓她想起傷心事。
那個女生的名字叫作,
曾芳儀。


後來那一天聚會完後,其他人到餐廳外等,而我和學姐留到最後,因為要負責和餐廳作結帳的事項,
結完帳後,學姐在還沒有走出餐廳前就拉住了我,
偷偷問我是不看到了曾同學就喜歡上了人家,還問我要不要她幫忙,
我馬上否認,告訴學姐我之所以會注意到她,完全是高中時的那一些往事,主動找她聊天也完全是基於社交禮貌,
沒有其他的意思。
不過,學姐口頭說她了解,但又是不太相信我說的話似的,
在推開餐廳門時,又把我拉住對我說

"我覺得我們高中的女同學,是相當好的素質,不要讓你的自尊心作崇,記住"


那時候,我一直不明白學姐究竟要對我說的是什麼,但她的話我卻一直記得,
就是因為我不懂, 所以我才會一直記得。

學姐把我一把拉到了曾同學的身邊,三個人邊走邊聊些高中與這所大學的事,
和其他校友分手後,三個人一路往學姐宿舍的方向走,因為學姐說她還有些書要給我,要我到她宿舍裏去拿,
一直到學姐宿舍門口時,她卻沒有要我在樓下等她,只要我送曾同學回她的宿舍,說了再見就上樓去了,
那時候,我才知道我是被騙了,我也才明白學姐心裏在想些什麼。

於是我只能陪曾同學回她的大一女生宿舍,
邊走邊聊,我們說起了高三時我總是站在陽台上看她約會的事,她說那時候她常覺得奇怪,怎麼會有人總愛看人家約會,
後來她前男友才告訴她,那是我的習慣,那時候我總愛在讀書累時,到陽台上去伸展筋骨,不是故意要偷看,只是時間湊巧。

一直到她的宿舍時,她問起了我有沒有女朋友,如果沒有的話,
她高中時說過要幫我介紹的事,現在也行,她可以安排她們寢室的女生和我們寢室來個聯誼,
她們寢室的女生都沒有男朋友,剛好是個機會,現在我已經上了大學了,應該就不會干擾升學了吧?

本來,我幾乎要答應了,但不知道為什麼,一瞬間我卻又沒有答應,只說謝謝,等下次再說吧,
於是我就和她在宿舍前揮手道別了,
但又一次看到她在宿舍前揮手時的那個畫面,我卻好像再次又找不到適當的地方,去好好的重疊。


後來經過了一個星期以後,我才明白學姐對我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她想告訴我的,
是要我不要因為芳儀曾是我之前好友的女朋友,我就心裏有梗,自尊心作崇,道德感太高,
讓我縱使我對她好感,我也不敢去追。


學姐的話,只說對了一半,
我的確是有自尊心與道德感,我不太可能會去追一個曾是自己朋友女友的女生,
而我對芳儀有好感這件事,她一樣也沒有說錯,
不過最重點是,我對只要是和我同高中畢業的女同學,統統都有好感的,當然也包括學姐們,
至少這一點,我看得很清楚。

但就虧待了我那些可憐的室友了,本來,他們是有機會可以聯誼的,但卻被我給搞砸了,
不過,我們高中女同學那一個很有特色的個性,卻一直都沒有變過,那就是主動,
晚上,就請我的那些室友們去吃個火鍋吧,這樣,我會心安一點的。



--------------四個夏004----------------------------------



我大一上的生活真的是一堆亂,
我常常會搞不清楚我是要去參加什麼社團活動,同學要我去時,我常常會昏頭轉向,

"喂,走了,時間到了,和我一起去作社團活動吧 ! "
"喔~好,等我一下,我拿一下吉他…"
"拿什麼吉他?打籃球為什麼要拿吉他?"
"喔~對對對…"


"喂!你會不會覺得我們的副社長好漂亮,是個美女?"
"美女? 他不是男的嗎?"
"喂 !!! 你是什麼社的?"


要不然也就會常常徹夜未歸,聯誼完了,就又和另一批人去夜遊,跑到陽明山去,跑到海邊去,
一整個晚上沒有回來,一直到白天才回到宿舍,沒課就睡到中午,下午才去作實驗,
做完實驗又跑去打籃球,打到累才又回宿舍,回到宿舍馬上又去打另一種球,保齡球。
考前更誇張,玩得更兇,考前一個星期,都不睡覺,
雖然室友會一起努力地讀書,一整天關在房間裏,每天讀十二小時的書,但是,也玩十二小時,
讀到半夜時,肚子餓了,就一起去夜市找東西吃,吃完東西沒有回家,又跑去唱歌,唱到早上,才又回到房間繼續讀書,
一直到考完試才大睡三天。

我那時候真覺得自己是神,體力真好,完完全全貫徹哥哥跟我灌輸的,要把時間用盡的理念,
但也因為如此,所以我才會說我的記憶裏,全是混亂的回憶,塞滿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回憶。

有聯誼就去,不管聯誼是打哪裏來的,不過通常都是見個幾次面後就沒有下聞,
不過,我還是繼續參加聯誼,有去就有希望。

但學期結束前,我卻碰到了一個讓我心驚難忘的聯誼。


那時候,和往常一樣,我的室友不知道又去哪裏去弄了一個寢室聯誼回來,
他們也算上了我一份,他們知道我幾乎是有求必應,什麼都答應的人,
當然,那時候如果你有機車,就會有一大堆人來找你聯誼,那時候哥哥有把他的機車給我,那是他大學時騎的,
雖然是台舊速克達,不過大一生有機車的不多,就算蠻吃香的,要不然就是去找學長借。
我沒有多問那個聯誼的詳細內容,只知道是出去吃飯,到市區裏去逛逛夜市之類的聯誼,
那時候聯誼的活動內容不外乎是吃飯,逛夜市,唱歌,打保齡球等等的事,
比較健康一點的,就是郊遊,野餐,遊樂園的地方,已經快老掉牙變不出花樣了,
說實話,我還真有點懶了,但不去的話就會少一個人的,於是那一天晚上我就和他們一起出去了。


那一天晚上,我們十個男女就約在學校的側門口的噴水池,約好要去市區裏的夜市逛一逛,
因為那時候是冬天,我們打算去夜市裏吃火鍋,吃完火鍋順便可以逛逛夜市,因為夜市裏有很多好玩的東西,
那是常見的聯誼內容,不用花太多錢,不會太遠花太多時間,又可以玩得很盡興的一種方式

在等女生來的時間裏,我才知道是和女生那一個寢室聯誼,
而那時候除非有事前的溝通,不然都是用老方法來決定配對的方式,那就是抽機車鑰匙,
那個方式雖然老,但卻很刺激,不過有了幾次的聯誼的經驗之後,
我才漸漸明白,一開始的配對方式,通常都不會有下聞,那只是個形式而已,不用太在意的。


晚上聯誼約的時間通常會是在晚上六點,因為剛好是用餐時間,
六點到十點,也就是女生宿舍宵禁前,這四個鐘頭就是聯誼的時間,有沒有下聞,四個小時就會知道,
老實說,還真有效率。

六點一過,我們遠遠的就看到了五個女生中的一個向我們揮手,
通常是雙方接洽的代表人員,
但當我看清楚對方揮手的那一個人時,我驚訝的把我的車鑰匙給掉到了地上,
因為那個人不是別人,卻是芳儀,我的腦海中又浮現了三個月前我所見到的畫面,
她是接洽人?
怎麼會這樣?

我馬上捉住了我身邊的我的同學,他是負責接洽的人員,我趕緊問他,

"是你找她們的?還是她們找我們的?"
"幹嘛? 又沒差,是她們找上我們的,怎樣了?你有認識的人嗎?"


我的確是有認識的人,那時我的心裏是在想我該怎麼回應,不過因為來得太突然,
我根本來不及作回應,只能被動著看情況再說了。


一直到她們五個人都走到校門口的噴水池停下腳步時,我才真正確認那的確是我所認識的那一個人,
我的室友就先向她們介紹了我們五個人的名字,
當他介紹到我時,芳儀卻開口說她認識我,說她和我是校友,說我們是同一所高中畢業,以前就見過面了,
她說得很自然,沒有一點的做作,我那時候在想,這樣也好,盡量自然最好,我想是我想太多了,
於是她就也介紹了一下對方的五個女生的姓名,然後就開始抽錀匙了。

但那時候芳儀卻直接地就開口說她和我認識,就同一台車,不用抽了,
我的室友聽了,就通通都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但在那種情況下,我是不能開口說不的,
我說不的話,這個聯誼就結束了,
但我的心裏卻不是有很好的滋味,我很後悔沒先問清楚要聯誼的對象是哪一個科系的學生。


雖然我已經參加聯誼好幾次了,但我卻極力去避免和國貿系的學生聯誼,因為我知道芳儀是在國貿系裏的學生,
我不想和她在聯誼上碰面,
因為我怕我不小心會擦出火花,特別是我對同高中的女同學有特別的好感,其他人都行,我很樂意,但唯獨她不行,
她的身份特殊,她是我朋友以前的女友,那完全違反我的道德原則,我不想讓自己有機會去面對這種困擾,讓自己煩惱的。

但當她開口說不用抽鑰匙的那一刻起,我卻已經開始煩惱了。

我的鑰匙被拿了出來,交回到了我的手上,而其他的四副卻陸陸續續地被順利的抽走了,
於是大家就各自依抽籤的結果到各台機車上去,要往夜市出發,
我也只好讓她坐上我的車子,但我的腦袋卻有點空空的,
以往聯誼時,都和女生都是邊走邊聊的,但那一天我卻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我想問她一些話,告訴她一些話,但我卻開不了口。

我們約好到夜市後,各組人馬各自找到停車位後,再到夜市的門口集合,因為夜市人多,怕找不到對方,特別那時候還沒有行動電話,
唯一的碰面方式,就是事先約好時間地點。
一路上騎著車,我還是在想要怎麼問她,怎麼告訴她我心裏的想法才最適當,才不會傷了感情,
但卻是無解,
一切全是因為她在眾人面前說不抽鑰匙,直接要坐我的車的一句話,讓我全盤的打算全部亂了。


一直到我們到達夜市停好車後,她看我一直沒有說話,
才開口問我怎麼這麼靜,和她聽過的我完全不同,還問我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她聽過的我?我想,她大概是從她前男友口中聽來的吧,
我只好鐵下心,壞人還是得當,總比陷入之後再來掙扎來得好,

"芳儀,聯誼是妳安排的?"
"對,我找上你的室友的"

"那…那…你知道我也是這個寢室的人嗎?"
"知道,我看過雙方的名單,怎麼了?"

我雖然想再說下去,但我發覺,我很像還是說不出口,最後只能邊走邊吱唔,想說還是再等等,
等聯誼結束了再說,可能還是會比較好一點,因為現在還有四組人馬在等我們,晚上回到學校後再說,
至少,先讓大家都能順利完成這一場聯誼後再說吧。


那一個晚上,我是埋住心事度過那一場聯誼的,盡量配合室友演一場只有我自己心裏知道的戲,
吃完火鍋後的逛夜市,他們八個人有默契地把我和芳儀給落在後面,但我心裏卻一點也不高興,
連在玩一些遊戲時,我也盡量地和她保持適當的距離,盡量地維持禮貌性淡淡的笑而不說太多的話,
我那時候心裏的打算是就這樣帶過,希望她能明白我的用意,
最好一切沒有開口,就能無疾而終。


之前,聯誼時無疾而終是我最不想見到的結果,
但那一次聯誼我卻非常希望無疾而終,什麼話都不用表明最好。


那一晚,我好不容易熬過了三個小時,演了三個小時的獨角戲,
最後才由各組人馬自行送女生回宿舍,那是慣例,而那一段送女生回宿舍的路上,會有兩種後續發展,
如果那一段路沒有什麼話聊,特別是女生不大說話的話,那男生就會摸摸鼻子,有自知之明,
如果聊得還不錯,那就是有後續,可能會是再有一次的聯誼,但組成人員會過濾變動,當然會剩下那一些有好感的人參加,
但也可能直接就是兩個人的狀況,不過這比較少見。


那一天回到學校後,我把車停到校門的停車位後,就準備要送芳儀回她的宿舍,
那時我心裏的打算就是在那一段路上不要多說話,讓她心裏明白我的想法,我希望就是一句晚安,沒有其他的,那樣最好。


那段路不長,從校門到宿舍,大概只要走十分鐘,最多十五分鐘,
一路上,我很少說話,只會應答她的話,儘量簡短地附和她的話,只要撐過了那一段路,平和地道晚安就行,我一直這樣提醒著我自己,
我不記得她說了什麼,只知道她很像是在說一些高中,大學,夜市裏的有趣事,我也一一附和,很順利,
一直走了大概有三分之二的路程,大概就是剛好在我們系辦前時,她卻開口問了個讓我有點警覺的問題,

"你怎麼了?我看你在夜市裏很像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沒有啊,我本來就是那個樣子的,我反而比較開心聯誼能交到不同的朋友的"


"喔,是這樣啊,那也不錯,那你參加了這麼多的聯誼後,難道都只是交到朋友,沒有…更進一步的?"
"嗯…目前是如此,不過我本來就沒有預設立場,也沒有特別的希望,交到朋友,又有娛樂,就覺得已經達到聯誼的目的了"


"那,我幫妳介紹一個如何?高中時你說不要,上次你說下次再說,那這一次我幫你介紹一個吧,如何?"

我聽她那麼說時,我的心裏突然放下了一個大大的心,她主動要幫我介紹,那最好,
我就讓她幫我介紹一個,這樣也是一個能好好道晚安的方式,既然她都這麼說了,
那就表示應該是我多慮了,我就順勢推舟,就讓她幫我介紹一個,這樣一切通通沒事,我還撿到了便宜,什麼煩惱都沒了,
反正我也有點厭煩了聯誼了,很好,就這樣。


"好啊,那就麻煩妳幫我介紹一個吧,下次妳辦個聯誼,我也找幾位同學,到時妳再把她介紹給我吧,她是妳的同學嗎?"


我停下了腳步,覺得這個安排真是不錯,我也可以幫我的同學們找一些福利,把她介紹給我的同學,
這真的是便宜了我那一班同學了。

不過,我當時的如意算盤打得太精了,那是打過了頭,
當我聽見她的回答時,我的臉卻綠了,那不是我想要的最壞的狀況。


"不是,她不是我的同學"

芳儀的身高和我差不多高,只比我矮一點點,
所以我很清楚地看見了她那一隻手的動作,

我看見,她指著她自己的鼻子。


--------------四個夏005----------------------------------




我以為我可以順利走完那一段路道晚安的,但是,偏偏卻只差了個二分鐘。

我知道芳儀用自己的手指著自己鼻子所代表的意思,但我的腦袋卻是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我該怎麼去回應,一大堆的話在我的肚子裏,卻又擠不出一句,
但是她卻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縱使我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只能說,我非常非常欣賞她的勇敢,不過,可惜的是,那卻不是能突破我心防的東西,

她僵我的面前,一動也不動的,那大概是她最大的勇氣了吧,
最後,我只能伸手把她的手給拉下來,不要再讓她一直那樣的指著自己,對她說

"妳很有勇氣,是我見過最有勇氣的一個女生,這樣的勇氣,很好,我很欣賞"

"就這樣?然後呢?"

她終於開口說話了,她再不說話的話,我真的要以為她昏倒了。

"給我點時間吧,我沒有心理準備"
"準備什麼?"

她的回話,忽然讓我覺得不知道要回答什麼,一般來說,不是都要有時間考慮的嗎?
至少,我之前碰到的女生,總是會對我說「給我點時間考慮」,我也都能了解,
畢竟交往的事,不是隨隨便便開口就答應的,要人馬上回答,是強人所難的。
我忽然覺得,我眼前站著的這一個女生,好像有一點特別不一樣的地方,
她似乎一點都沒有想要退縮的意思似的。

"準備…凖備…就是給我一點時間準備…"
"你可以直說的,不用怕傷到我,我不想莫名其妙的沒有聯絡,你對我沒有興趣?"

"不是 ! "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完完全全地超乎我的預期,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我的腦袋空白了好幾秒,
她的反應已經超乎了常理,我竟然害怕了起來,
我覺得那個感覺我從來有過,就算之前我等著被其他的女生拒絕時,我也從沒有這麼地害怕過,
很怪,很怪,真的很怪。

"那你是認為我配不上你?"
"不是 !"

"你已經有女朋友了?"
"不是 ! "

"你討厭我?"
"不是! "


"你在介意我曾經是一凡的女朋友?"
"是! 啊! 不是不是! 妳聽我說…"


啊~~我瘋了,我真的完完全全被她給逼瘋了,她一連串的問題把我給搞得心煩意亂的,
讓我一下子不小心把我心裏真正的想法給說了出來,讓我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哪有人這樣耍詐的,哪有人要交往還這樣耍別人的心事的,
她太直了,直到我完全沒有立即反抗的能力。


"妳聽我說,我不是拒絕,給我一點時間,一點時間,太晚了,宿舍要關了,改天,改天好嗎?"

"你在逃避?"
"是! 啊! 不是不是! 不要逼我了~~~我又沒有說不喜歡妳…"


結果,那一晚,我受到了我此生最大的一個震撼,我永遠也忘不了,
我不知道要怎麼去形容,哪有人用這種方式要求交往的,哪有人不會被嚇呆的,
她要不是瘋了,就是勇敢過了頭。


"瘋子! 瘋子! 瘋子!"

我邊說邊走進我的寢室,我那些早先一步已經回到寢室的室友們,一個個都看著我發瘋,一直問我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了?怎麼了?你被強奸了?"

"別鬧!! 滾一邊去... "


那一天晚上,我受到的震撼讓我一直睡不著,我一直以為那個芳儀是很溫和的一個女生,
至少當年我看到的就是這樣,怎麼實際上和我想的完全不同?
為了逃開,我竟然情急之下還答應她明天就給她答覆,我真的瘋了,真不懂我那個高中室友究竟喜歡她哪裏。


隔天早上,我心裏一直很急,急到跳腳,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去面對,
如果我對她說我不能和她交往,她會不會又來逼問我?但是我又不想和她交往,我不能對她說OK的,
怎麼辦?怎麼辦?
早知道昨天我應該跟其他人去打保齡球的,那現在就不會有這一堆麻煩事了,
用打電話的?不行,她要是跑來我的宿舍就完蛋了,我一定會被系上所有的人圍攻的,
找人陪我去?不行,我拉不下面子,這樣的事讓別人知道我會很沒有面子,說不定她反而會更激進。

但我還是一直跳腳,一直跳到傍晚,我才稍微鎮定了一些,
最後,我還是決定要老老實實告訴她我不想和她交往的真正原因,還有,我要找個人少一點的地方說,
因為我非旦怕她會哭鬧,我也怕自己會被她給逼哭了,
這個女生,真是怪咖一個,說她勇敢過頭,說不定根本還不夠。


一直到晚上,我才趕快打電話給她,告訴她我們約在圖書館後面的小花鋪附近,
我怕我沒有打給她的話,她就會打來催我。


但當我到圖書館後頭時,我已經看到她在那裏了,我的心裏又是一陣害怕,
那真的很奇怪,要拒絕人的卻反而害怕,不是正常現象。

不過當我見到她時,她卻一臉笑容,反而很客氣的樣子,和昨天咄咄逼人的樣子完全不同,
我只不過開口喊了她的名字,
她馬上就問我昨天是不是被她給嚇到了,還道歉說她不是惡意的,說她只是想知道我到底在想些什麼,
雖然她客氣氣的,但我還是有點怕她,怕她又來逼問我,只能又退了一步,
她才開口要我不用怕,說不管我說什麼,她都不會有任何失控的行為,

"你不用怕,我很理性,你是不是要來說拒絕的?如果是的話,請告訴我原因"

啊,既然她已經有心理上的準備,那我應該是可以慢慢開口回絕她的,

"妳聽我說,絕對不是妳不好,妳很好,我們室友都覺得妳很好,很開朗也很健談,是妳們寢室裏最好的,那是真的,
我也覺得妳非常有勇氣,很有個性,我也很欣賞,特別妳是我們高中畢業的女生,我們高中畢業的女生都很優秀,
像學姐也是,我覺得很自豪,但是感情的事強求不來,那是我自己的問題,
不是妳的問題,絕對不是妳的問題的,只是時機不對,妳一定有很多比我還好的學長追你的,追到妳的人一定很幸運的"

我覺得我像在念演講稿,但我的確是,沒辦法,我從來沒有拒絕別人的經驗,我想了好久之後,才擠出來這一些的,
還特意地參考之前我被拒絕時,那些女同學對我用的句子,我記在我的腦袋裏的,
希望我能講得平靜一點,不要對她有太多的刺激,我自己被拒絕過好幾次,我知道那種感覺的。


"我知道,我對自己的高中也很自豪,然後呢?"

"對對,不過,我比較怪 ,我是怪人,老實說,我雖然想和妳交往,我會覺得很榮幸,但我的心裏卻不能讓我這麼做,
因為,因為我會覺得對不起一凡,那是我的問題,我心裏會掙扎,會覺得有點難過,會一直想著那些事,會不敢見一凡,那對妳也不好,
但那全都不是妳的問題,是我的問題, 但是如果妳願意的話,我們當普通朋友,是校友,就不會有問題的,妳了解嗎?"


"我不了解,我和一凡早就沒有關係,高中畢業後就分手了,都超過半年了,我不在意,為什麼你會在意?"

"不,不是這樣的,我和一凡在高中是死黨,妳知道的,我常常會從他的口中聽到妳的事,他常常會跟我說你們之間的一些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探聽的,是他說給我聽,我沒有辦法不聽的,所以我如果和妳交往,我不能不去想到妳們之間的那一些事,
我知道太多了,將來會有妒嫉,會有問題的,我也怕將來和一凡碰面時,會尷尬,會失去一凡這個朋友的"

"我還是不明白,我也從一凡口中聽說過很多你的事,為什麼我就不會有這種感受與想法?我反而覺得我很像已經認識了你好久,
和你是很熟的朋友了,因為一凡跟我說了很多你的事,我覺得你不錯,才會想和你進一步看看的,一凡不是那麼死心眼的人,
你真的只是這個原因?所以才…逃避的?"


"是…是這個原因,我的確是…逃避了,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像你一樣有氣度,不是妳的問題,是我自己的問題的,真的對不起,妳是很棒的女生,真的…"

我不知道芳儀是不是真的有把我的話給聽進去,但我真的是實話實說,我不想傷害她,我沒有像她一樣的氣度,
和她交往的話,一定很快就會有問題,我一定會常常妒嫉,我知道自己氣度很小,一定不會有好結果,與其未來常常傷害她,也傷害我自己,
我寧可現在就傷害她一次就好,我其實也是在保護我自己,最重要的,我真的沒有辦法若無其事的告訴一凡這樣的事。


那一晚,前前後後,我們只談了不到十分鐘,她就點點頭似乎是有點失望的靜靜地離開了,
和前一晚她追問我的神情完全不同,但她說得沒有錯,我的確是了解她的很多東西,
她的喜好,她的個性,她的習慣,甚至她的生日我也知道,因為一凡常在我的耳邊說他們之間的事,
從高二時就開始就說,一直說到高三我們畢業為止,我聽了有整整有兩年的時間,但那卻正是我不能接受芳儀的原因,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能了解了,但我只覺得很對不起她,拒絕人的感覺,比被拒絕還來得難受,那一天我終於明白了。



後來的一個星期,我就沒有任何她的消息,我想,她應該是能體諒我不是很有禮貌的回絕了,
我應該很慶幸,這件煩惱事沒有拖到期末考而影響我的考試心情。

不過,也是在回絕她之後,我就特別注意我所聯誼的對象,什麼科系?那一寢的?叫什麼名字?
因為我可不想在不經意當中又遇到了她,那我會很尷尬的。


聯誼照樣聯誼,上課照樣上課,社團也照樣常常搞錯,不過我總算又能快樂沒有煩惱的用盡我的時間了,
幸運的,我也沒有被當掉任何的科目,pass pass ALL Pass。
考完了期末考後,我又大睡了三天。


我本來以為芳儀的事就此落幕的,因為一直都無聲無息的,
一直到學期結束前的前兩天,我在系辦裏看一些下學期的課程時,學姐氣沖沖地跑來找我,
我才知道我真的惹到了一個耐力無與倫比的女生了。


"學弟!! 妳給我過來!!妳對學妹幹了什麼好事?!為什麼人家會哭?你給我說清楚 !"


2017-03-21 21:35 發佈

--------------四個夏006----------------------------------



"學弟!! 妳給我過來!!妳對學妹幹了什麼好事?!為什麼人家會哭?你給我說清楚 !"

學姐氣沖沖的樣子把我給嚇呆了,因為我從來沒有看過她那麼生氣的樣子,
在我印象裏,她來找我時,都是和和氣氣的,沒有過一點的不高興表情過。

"等等…等一下,說什麼清楚,我又沒幹壞事…"

學姐把我給拉到了系辦的樓上,我們的系辦是在四樓,再往上就是樓頂,
我以為只有我們男生會去樓頂,沒想到學姐也知道樓頂可以上去,大概是她聽學長說的吧。
她把我拉到頂樓後,質問我幹了什麼壞事我自己應該最清楚,難不成還要她幫我給說出來,
但我那時真的不知道我有做過什麼讓別人哭的事,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自從芳儀的事後,我聯誼一向都非常的小心,在狀況不明朗前,我也很小心地和聯誼的女生保持適當的空間,
室友甚至還說我變了,說現在聯誼找我都不搞笑,找我聯誼愈來愈沒有效果,
我哪裏可能會有機會把人搞哭,學姐分明是搞錯了什麼事,或是誤聽了什麼傳言。

"學姐,妳說清楚,我哪有把哪一個學妹搞哭?妳要講清楚,我再怎麼爛,
我也不會去做傷天害理的事,更不會有為非作歹的事,那是我的原則,妳不要聽了傳言就誤信,沒有查証就栽贓"

"那為什麼芳儀學妹會哭?你到底對人家做了什麼?欺負人家什麼?"


芳儀?我的腦突然有點卡住,因為那時候芳儀這個人早就被我給忘了,那件事早就過了快一個月了,
怎麼學姐又會突然提起她的事?那件事除了我和芳儀她本人知道外,應該沒有人知道的,甚至連我室友追問我聯誼的結果,
我也都只是跟他們輕描淡寫說沒有後續,怎麼學姐會知道這樣的事?她知道什麼?她又不知道我和芳儀曾經有聯誼過的事。

後來我問學姐後,我才知道告狀的人,就是芳儀本人,
學姐告訴我,校友會之後,她有一天在餐廳裏遇到芳儀,就問起芳儀有關那一天校友會結束後,
我送她回女生宿舍之後,我有沒有再去找她的事,
結果芳儀什麼說也沒說就哭了,最後才告訴學姐說是我討厭她,當面回絕了她,最後還是學姐一直安慰她,送她回宿舍的。

聽了事情的原由後,我那時的心情是不太高興的,因為芳儀她沒有完全說清楚,講得好像我是故意給她難看,
講得好像我是故意曖昧讓她誤會,等她表白我再故意拒絕她給她難看似的。

"喂! 學姐,我才不是哪種人! 妳才被騙了,從一開始我就對她沒有意思,我一直保持距離,從頭到尾,
我連碰她都沒有碰過,我是回絕她沒有錯,但我從沒有說我討厭過她,甚至我還說她很好,我已經夠婉轉了,是她自己不甘心,
不然妳要她來對質,我一點也不會逃避"

"學弟!你說那什麼話?你怎麼以可說女孩子不甘心這種話?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學姐她似乎更氣了,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因為我真的不知道到底芳儀跟學姐說的詳細內容是如何的,
但我覺得她一定是故意扭曲了當時的情況,那讓我對她的印象一下子變得很不好,
之前我真的覺得她很不錯,特別是很有勇氣這一點的。

"學姐,不然我要怎麼做?只有對質才能知道真相,算了! 對質妳也不一定會相信我,
妳要我跟她交往?然後又馬上分手?好,如果妳們覺得這樣最好,我不反對,我馬上就去找她約會,這樣妳滿意了吧?"


那時候我說的真的是氣話,我一點也不想和她扯上關係的,只不過大一時太年輕,血氣方剛,
加上我最討厭被人背地裏說壞話,所以一時就情緒失控。
學姐她推了我一把,罵了我一句爛之後,就下樓去了,留我自己一個人在頂樓上。


我有點後悔對學姐說了情緒性的話,因為我不是故意要針對她,對她大小聲的,
高中是我從來不曾對任何的學姐頂嘴過,上了大學,那是第一次,就這麼嚴重。

但事情已經發生,我也沒有辦法,
我心裏在想,或許我真的得再去找芳儀一次,認真嚴肅地跟她說清楚,請她自己再去跟學姐解釋一次,
不然以後學姐可能真的會永遠不理我了。


那兩天我的心情非常的不好,課也不去上,
晚上還跑去打保齡球打一整個晚上,一直打到早上當作發洩,
過了兩天之後,我才靜下心來,決定打電話給芳儀,想請她撥空出來和我見個面,好好了斷一下,
但說了斷實在是很怪,因為我們從來就沒有開始過。

不過令我又覺得生氣的,是當她的室友接電話時,竟然對我說芳儀不想接我的電話,還要我不要再打去,
搞得我很像是十惡不赦的人,搞得讓她的室友也覺得我是欺負女生的人的感覺。

不接就不接,反正我本來就不想和她有瓜葛,正好,唯一遺憾的可能是學姐對我的誤會永遠會解不開了。
我心裏那樣的想著。


寒假裏,我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待在學校裏和同學去自助餐打工,
自助餐打工最大的好處是吃喝免費,還有錢拿,不用煩惱在寒假裏找不到吃晚餐的地方,
一直到除夕時我才回家去。
不過也是在過完年後,我馬上又回到了學校,因為室友說他有找到一個作手工的打工工作,
要我一起去打工。

那是一個塑膠玩具的加工小工廠,很小的工廠,
我們一直做到開學還是一直在做,因為老闆說他趕出貨,我們做熟了,手腳比較快,他不想另外再找人來做,
到最後,我們甚至把東西給搬回了我們寢室裏,寢室變成了迷你加工廠,
組完了玩具後,再整籃送回去給老闆。

那時候,我的床上都是塑膠玩具,因為晚上我累了以後,就會躺在床上加工,
一邊加工一邊聽音樂,常常加工到睡著,
然後早上床後,就在棉被裏找昨晚加工完成的玩具,把它們給蒐集到塑膠籃裏拿去給老闆,
玩具加工一隻2塊錢,我一個晚上可以加工近兩百隻左右,四百塊不無小補,可以當作聯誼的費用。

而最常出現的玩具的豆豆龍,老闆說那是那時候最受歡迎的玩具,
不過我常常會找不到豆豆龍尾巴的部分,因為很小,很容易就會不見,
常常在床底下找豆豆龍的尾巴,少了那一部分就會賺不到兩塊錢的,
最後常常會捧了一整籃沒有尾巴的豆豆龍去給老闆,然後才在工廠裏把豆豆龍的尾巴給裝上。

同學常會把我加工好的豆豆龍給拿走,說要拿去送給聯誼的女生,因為很可愛,女孩子會喜歡,
於是我就很小心保護我的豆豆龍,把組好的給藏到床底下,
但是每天早上起來總是會少個幾隻,因為領錢時總是會少了十幾塊錢,
但好心的老闆沒有扣我的錢,他說我們肯在他急出貨時幫忙他就就很感謝了,少了幾隻沒有關係,就當是送給我們,
後來有一陣子豆豆龍就常會變成我聯誼時送的見面禮,只要在它的頭上鑽一個洞,綁上鑰匙環,就變成豆豆龍鑰匙圈了。

我記得那時候我一直在做豆豆龍,下課沒事就待在房間裏做豆豆龍,
很少出去玩,一直做到開學後一個月,趕完了老闆的出貨後才沒有再做。


不過那時候,有一天學姐終於又來找我了,我一直以為她永遠不會理我了,
因為我在路上看到她時,她都裝作沒有看我,讓我覺得有點對不起她。

那一天晚上我一樣躺在床上趕工老闆的豆豆龍,
同學進了門告訴我學姐來找我,但我還來不及把加工到一半的豆豆龍給收好,我就看到學姐站在我的門口,
我們大一男生的宿舍是沒有管制的,什麼人都可以來,當然包括女生,
不過很少有女生來,學姐是第一個上到寢室裏來的。

但當他看到我時的第一句話卻是

"豆豆龍是你做的?"

"是啊,妳說的是這個嗎 "

我把還沒有做完的拿給她看。

"喂~ 你知道豆豆龍很熱耶,我們女生宿舍裏很多人都有豆豆龍,很多人聯誼時收到豆豆龍"

我一聽馬上就知道是怎麼回事,難怪我老覺得豆豆龍莫明其妙的少得愈來愈多,它又不是電動的,又不會自己溜走。
還有,我那些同學們,居然會飢不擇食,把腦筋都動到大二學姐身上了,
可悲可哀可憐啊~


"學弟,跟我下樓喝杯飲料吧?"
"學姐有什麼事嗎?"
"下樓再說"

於是我就把豆豆龍給收好在櫃子裏,然後再把我剛買的鎖頭給鎖上,我不能再讓豆豆龍偷溜了。


學姐帶我到宿舍對面的紅茶店裏去,說要請我喝杯飲料,
我已經有好一陣子沒有被學姐請客了,自從上學期在系辦屋頂被她罵了以後,已經將近有兩個月的時間了。

"你…經濟上有困難嗎?為什麼做那麼多的豆豆龍?有的話我也許可以幫你…"
"啊,沒有啊,不是那樣的"

於是我告訴學姐我是沒有辦法,是老闆趕出貨,所以我才會一直做到開學還在做,再過一陣子就不會做了,
不過那一陣子倒的確是多了不少的生活費,最多的一次是一次領到四千多塊。

我問學姐找我有什麼事,是不是有什麼事要找我幫忙,因為學姐來找我只有兩件事,看看我,或是看看我加上要我幫忙做事。


"那個…芳儀學妹的事,你還記得嗎?"
"怎麼了?又有事?我早就忘光光了,我不想再煩了…學姐…"

我沒有想到學姐又提這一檔事,我早就不想再去想了,也幾乎沒有再去想過了。

"不是,我是想告訴你,事情我已經知道原委了,學妹上個星期向我解釋清楚了,我覺得我該跟你道歉一下的,只是都拖了快兩個月我才知道"
"唉…那些事我已經不會在意了,都早就是上學期的事了,我現在也沒空去想那一些事,連聯誼都不去了,我要趕快趕老闆的出貨"

我的確是很忙,忙著做豆豆龍,除了上課時間,其他的時間全在做豆豆龍,
因為老闆把一隻豆豆龍的加工價提高了五毛,要我們儘量幫他。


"不過,你真的對學妹真的一點好感也沒有?我覺得學妹很不錯的,追他的人很多的"
"她不錯我知道,我也從同學口中聽見了,但是不合就是不合,強求不來的,追她的人那麼多,不差我一個,不要再來說了"


"你在生氣她上次對我沒有說實話,而讓你被我罵的事?"
"氣當然會氣,特別是那些不夠真實的話,但那不是重點,氣的話我早就忘光光了,現在早就不氣了,就是不合而已"


"喂,學弟,聽學姐的話,喜歡就是喜歡,沒有什麼誰曾是誰女友的問題,這是忠告,你自己要好好想想"


我沒有再跟學姐說什麼,喝完飲料我們就道別了,
不過沒想到芳儀竟然真的從頭到尾把所有事都跟學姐解釋了,連我的顧忌也說了,
但這樣也好,至少學姐相信我不是那種故意欺負人的男生了,至少學姐又願意理我,不把我當陌生人了,但那已經是過了兩個月後的事了。

那一天學姐離開紅茶店時,還不好意思的問我

"學弟,我可不可以請你幫個忙"
"好啊,什麼忙,我做得到的話"

"那個…豆豆龍可以給我三隻,二隻就好嗎…"

原來學姐也喜歡豆豆龍,
結果我就上樓去包了五隻給她,反正老闆那裏上千隻,差不了那十隻,學姐請我喝紅茶的錢也不只值五隻了。



--------------四個夏007----------------------------------



豆豆龍的手工我一直做到期中考前才做完,
我記得那時候我總共得到不少的額外生活費,大概有將近兩萬塊錢,
而我也沒有去理學姐那一天在紅茶店裏所對我說的事,
我打算讓一切就就此結束,我很滿意這樣的方式。

當然除了豆豆龍外,我們還會跑去幫店家放海報與傳單,
因為有機車的原因,這種打工就有進入門檻,比較少人會跟我們搶,
但通常也是一兩天的工作而已,一張傳單的價錢是五毛,一天大概可以收入個七、八百塊,
然後發完後再用這一筆錢跑去大吃大喝大玩,
沒有發完的傳單就會拿給路口賣便當的老闆包便當,或是折紙飛機到處亂射,那也應該可以算是個另類發放吧。


不過大一下我真正玩的時間沒有很多,
因為接二連三出了一些事讓我沒有辦法跟同學出去玩,也幾乎沒有什麼時間出去聯誼,



第一個原因當然就是打工的時間變多,白天沒課時會出去發傳單,
晚餐時到自助餐店去打工,晚上又三不五時就在作手工藝,
所以沒什麼時間,特別是晚上,通常是聯誼的時間,
但那一陣子三不五時老闆就會打電話來,老闆已經熟到連我們宿舍的電話都知道了,
他就會要我們幫他,說又有貨要出,做個兩三天的手工藝是常有的事,

"同鞋~有閒嗎?可不可以來幫我趕出貨?我一隻給你們加五毛"
"OKOK,我馬上就過去的啦~"

那一陣子,我們做什麼公仔,學校裏就會流行什麼公仔,連學姐都常會跑來找我拗公仔,
因為公仔其實是不賣的,老闆是要出口用的。


不過那時候我發生了一場意外,讓我從校園裏消失了好一陣子,
原因就是我的腳受傷了。


那是有一天我在發傳單時出了車禍,雖然沒有傷到要住院的地步,
但是左腳裸骨卻有裂痕,必須打上小小的一層石膏,包了大大一層的紗布,
不能太用力走路。

也因為如此,我有整整一個多月的時間,出門上課都要同學幫忙,
一開始是同學用接力的方式,每個人背我一段路背到教室裏去,
後來等好一點後,我才能撐著拐杖自己到教室裏去,只不過,我都要提早二十分鐘離開宿舍才趕得上,
我還記得那時候不想花錢買拐杖,因為根本用不到一個月,太划不來,
所以同學就找了一支沒用的掃把,反過來用,掃把頭撐在腋下,而柄的部分就撐在地上,當成了簡易的拐杖,
因為掃把是綠色的,他們還笑說我拿的是打狗棒,而我是丐幫幫主。

一開始拿著打狗棒走在校園裏還常會被笑,不過幾天後就習慣了,畢竟我是傷殘人士,不可以取笑傷殘人士,那是很沒有同情心的。

至於沒課的時候,就只能待在寢室裏,要不看點書,要不就是做手工藝賺點生活費,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多賺點外快,等我腳傷復出後,才能用這筆錢再去聯誼玩樂。
至於晚上就更無聊了,因為寢室裏都沒有人,只剩我一個,同學都去參加社團活動或是聯誼,
那時候我就會覺得有點孤單,平常熱鬧慣了,一靜下來卻很難受,但至少幸運的,那場車禍沒有送掉我的性命。


我受傷那時候,學姐一個星期會來看我一次,把她的隨身聽還有CD借我,還有幾本書說是給我解無聊,
當然她的另一個目的是來看我是不是又有什麼新的公仔可以拗,
不過我還是很感謝她,有很多音樂可以聽就算是很不錯的娛樂了。

不過有一天晚上,同學都跑了出去玩,特別是那時候期中考剛考完,他們全部都出去慶祝,
寢室裏又剩下我一個人,我接到學姐的電話,說她來看我順便要來拿她借我的CD,還問我想吃什麼宵夜,她順便帶給我,
因為我行動不便,根本不能隨便出門去買東西,特別是馬路上來往的車子多,對行動遲緩的我來說,更危險
於是我就向學姐要了燒仙草,那時候我很愛吃男生宿舍門口的燒仙草,料多便宜又好吃,是一個招牌,
不過一想到我的腳受傷,要花上十不鐘賣力爬下樓我就懶,只能忍著很久都沒有吃。

一直到晚上八點多時,我才見到學姐,那時候我坐在床上邊聽音樂邊作手工藝,
那時的手工藝已經不豆豆龍,而是小丸子了,小丸子比較好做,因為少了尾巴,一隻還是兩塊錢。


學姐站在門口敲門,我要她自己開門進來自己找椅子坐,然後轉身把我先準備好的CD要還給她,
不過,學姐卻站著告訴我不用急,說她會留一下陪我吃完燒仙草再走,
但是她也告訴我不要生氣,說有一個人也來看我,她指著門外,

於是我就在床上探頭往外頭瞧,但看到的那一個人卻不是別人,是芳儀,
那個早就被我給丟進回憶裏去的芳儀,那個時候,我大概將近有五個月沒有見過她了,上次見到她時已經是上學期前的事了。

學姐要我不要生氣,其實我早就完全沒有氣了,
所以看到她時,我雖然有點驚訝,不過卻沒有任何其他的情緒,我猜想學姐是帶她來向我道歉,為她曾經說過的謊話道歉的吧。
於是我就要她也進來,自己找地方坐。

但她卻拿出了一支拐杖給我,說她是在醫務室裏幫我借的,
因為她之前有在校園裏看到我用掃把代替枴杖撐著在走路,想說我應該可以用得到,
所以就向女生宿舍的醫務室借,
說可以讓我一直用到我的腳骨完全瘉合為止。

那時候我的確是很感動她的細心,我那一群損友,居然會連醫務室裏有拐杖可以借都不知道,
還搞了支打狗棒給我用,讓我被學校裏的人笑了一個多星期,女孩子的細心果然和男生不同。

而芳儀果然是來道歉的,為她上次在學姐面前說我壞話的事向我道歉,
我原諒她了,早就不怪她了,特別是看見她專程幫我借了拐杖來,心裏早就原諒她了。

她們坐了大概不到半小時,吃完了仙草就離開了。


離開前,照例的,學姐又向我要了幾隻小丸子公仔,
我拿了五隻給她,看了芳儀,想了想也拿了一隻給芳儀

"芳儀,來,這一隻給妳,謝謝妳幫我送枴杖來"


她們走了之後,我那時候心裏在想,
我的心裏雖然覺得芳儀的確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有勇敢也有細心的一面,
但是我一點也不喜歡她,因為我的道德感不予許我那麼做。


她們離開以後,我的寢室馬上就衝進來一群人,

"喂 !你這傢伙,為什麼國貿系的小姨子會來看你?你們有什麼關係?"
"小姨子?"

原來那些傢伙給芳儀的綽號是小姨子,那倒是我第一次聽到,我覺得很好笑,

"曾芳儀?沒什麼關係,我和她只是高中的校友,學姐也是校友,就這樣而已"

不過,我想我就算再怎麼說他們也不會相信的,那就是大一男生的想法,我很明白,
特別是在他們看到我的床邊多了一支正式版的枴仗之後。



後來那一支枴杖我又用了將近一個月之後,我才不用再依靠它走路,
那一支枴杖很好用,因為它是全鋁作的,非常輕但很堅固,
不過每每拿起它撐到我的腋下走路時,我就會想起芳儀這個人,
唉…那一支枴杖真的是既輕,卻又重。

國貿系的一年級生有四大名花,
同學稱她們為

沉魚落「豔」、閉月羞「花」、三千寵「艾」,還有動靜相「儀」。



--------------四個夏008----------------------------------



大一的男生真的是太閒太愛作怪又沒有人管,
因為在他們知道我的那一把枴杖是國貿系的「動靜相儀」幫我送來後,
有一天早上起床後,我看見我的枴杖上面有一隻隻黑黑像蒼蠅的東西停在上面,
我戴起了眼鏡才看清楚了,上面有用鉛字筆寫了好幾個小小的字

「叛徒」、「走狗」、「色狼」、「淫蟲」

該死,這一群人怎麼就講不聽,我都說我和她們的四大名花沒有關係了,還來搗蛋,
還給我用鉛字筆在枴杖上留下四大穢言,枴杖我可是得還人家的,
於是我就到廁所裏找了清潔劑把那四大穢言給擦掉,當天晚上在我睡前,我還找了張白紙寫了些字貼在枴杖上,

「此物乃丐幫鎮幫之寶,學校之公物,到期應即刻歸還,勿於其上留下証物,屆時將採証紀錄,驗其DNA,依校規論處」


我受傷的那一段時間,我還得到了一些意外之財,
因為我受了傷,沒有辦法參加任何的聯誼,所以我的機車也沒有在用,於是就開始有人來找我借機車,
但因為有太多人借,我乾脆就制定規則,

1:同一人不得連續借兩天
2:每次出租費為新台幣50元整或燒仙草一杯,油資請自付,
歸還前請加滿一公升,以利後續租借者使用。
3:當日凌晨一時前歸還鑰匙,勿打擾睡眠,放我桌上,過一點後歸還者,加收50元。
4:請提前預約,不接受當日預約


一個月後,我終於不用再用枴杖了,不過醫生卻囑咐我,說我在兩個月內,
不能作劇烈運動,不能走太長的路,走半小時最好就休息五分鐘,每兩星期回診檢查一次,
也就是說一直到暑假前,我都不能運動了。

我的人生,突然少了很多的樂趣,不能打籃球,不能打保齡球,不能上體育課,不能跳來跳去,
甚至有些聯誼我也不能去,真慘。


不過有件事卻讓我有點困擾,那就是要把枴杖還給芳儀的事,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大一上被她逼問過之後,我就很怕單獨見到她,總覺得她很像會突然捉住我的領子大喊

"為什麼 ! 為什麼!"


但東西終究還是得還的,那是用她的名字借的,我又不能偷偷還給醫務室,再說我也進不了女生宿舍,
最後,我還是決定找學姐幫我忙。
不過那一天我是偷偷趁四下無人把枴杖給帶出宿舍的,因為我怕被我那一群同學知道我要去還枴杖後,
他們會尾行我的足跡,那樣的話就不妙了。


我帶著枴杖來到學姐宿舍的樓下,等著她下樓,
她下樓來時,我要把枴杖交給她,她卻說

"怎麼了?不是說好了我陪你去?難不成就幾步路還要我幫你轉交?"
"我…我怕"

"怕什麼?我們高中畢業的男生這麼膽小?難不成你還會怕去見一個女生?"

我真的是不太敢去見芳儀,那是很怪的一個心理,連我也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不是,我…我怕她會逼問我一堆事"


"逼問?不會啦,女生才不會對有好感的男生逼問的,輕聲細語都來不及了,你讀了三年的女校還不明白"
"喂喂喂,學姐妳可別開玩笑,我可是承受不起,我的傷才剛好的"

"你到現在還在逃避?都過了超過半年了,你還在逃避?我跟你講,我的學妹要是交不到男朋友,全是你的錯"

"不會啦,她那麼受歡迎,隨便也有一堆人等著"
"等著?最好是等著,等到現在我還常看到她一個人在路上逛?你給人家造成了陰影了,得了便宜還賣乖?要不是你的傷剛好,我早就踢你了

陰影?難道我就沒有陰影?就是因為怕一直有陰影,我才極力避免的,學姐對學妹總是比對學弟好,從高中時就一直是這樣。


"我不管,人家都幫妳把枴杖親自送到你的寢室了,你還裝傻,一點表示也沒有?
"我有表示! "
"表示什麼?"
"我…送了小丸子當感謝…"

學姐她楞了一下,但是又罵得更大聲了


"最好是這樣! 最好就一個小丸子,我不管,你自己搞出來的陰影你自己要去擦,
我不管你要用什麼方法,你要負責還給我一個乾乾淨淨的學妹!"

我不知道學姐那一天的火氣為什麼會這麼的大,也許是女性週期來了吧?但不可諱言的,我卻挑了一個不好的時機來還枴杖,
我還是覺得我很倒楣。

但我也覺得好丟臉,竟然會在學姐宿舍前被罵著,還好那時候是用餐時間,外頭沒有幾個人看到,而看到的也都裝作沒有看到。


"就今天,你現在和我去見學妹,還枴杖,做你該做的事"
"喂喂,太突然了,我沒有心裏準備,我不要,改天改天,我不知道要做什麼的"

"改天?你看! 你又逃避了,我學妹有什麼不好?你才是缺點一堆的,一個勸不聽,一個講不動,真不知道你們在幹嘛"

最後,我還是被學姐給硬拉著要去見芳儀,
只是,學姐還是給了我一點時間,她帶著我在校園裏走了一大圈之後,才帶我到大一的女生宿舍。
當然,一路上學姐還是一直問我問題在哪裏,我還是一樣的答案,告訴她問題是我,
我一想到兩個月後,我們要回到高中母校開校友會,開同學會,我會見到我的那一個死黨,他一定會問我有沒有新女朋友,
我要是接受了芳儀,我一定會對他開不了口說我的女友是他的前女友,但我又不想對他說謊,
特別我們都是同一所高中的同學,三個人碰到面,絕對是避免不了的事。
最重點是,我的心裏會一直有芥蒂,和芳儀在一起的話,我一定會不由自主想起我的死黨和她手牽手在操場上逛,在樹底下抱在一起的畫面,
那些畫面我看過了上百次,他不是別人,他是我認識很深的一個人,是和我同中同班三年一直坐在我後面,又和我共同一個寢室,
共同努力,不睡覺而考上大學的一個人,我沒有那種氣度的。


最後學姐聽了,也覺得問題是我,我有解不開的心結,但又不全是問題在我,因為還有另一個人不甘心,
學姐告訴我說,她不知道芳儀的心裏在想什麼,為什麼會這麼死腦筋,但她告訴我說,她猜芳儀應該是在鬧脾氣,
有點自負的女生,通常會有點小脾氣,特別是我還當著她的面回絕她,特別是像她這種有點人追,有點小傲氣的女生,我卻當面回絕她。



"學弟,你真的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友曾是好友前女友的事?"
"是的…至少我現在沒有那樣的度量,我知道我自己的,只是對不起芳儀了"

"那…我有一個方法可以試試,雖然我很不想告訴你,但卻是一個方法,只要你不抗拒的話…"
"什麼方法,我先聽聽看"

學姐告訴我的方法,我有點震驚,不能接受,
因為她要我就先接受芳儀,過一陣子後再分手,當然要想辦法讓芳儀自己甘心分手,這樣,至少她會甘心,不然現在這個狀況會一直卡著,
因為她太固執了。


"不行! 這個方法我怎麼也不能接受,太危險了! "

我不能接受這種方法,因為那根本就是在欺騙芳儀的感情,另外,要是到時她還是不放手,那我怎麼辦?
要是,到時我對她日久生情,那我不是更掙扎?

"學姐,妳怎麼會想到這麼危險的方法,那太危險了! "
"你以為我想! 要不是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學弟妹,我才懶得管,怪只怪我當初不清楚你們之間的過去歷史,
校友會那一天硬是把你們湊在一起,我現在也不會有罪惡感了! 都怪我太多事了!"

聽了學姐對我吼了之後,我才知道,
原來,學姐會這麼地關心,是有這麼一個原因的,我一直都不知道的。

結果,我們又多走了一圈校園,卻有很長的一段路,兩個人都說不出話來,
我不知道學組的心裏在想什麼,但那一段路裏,我的腦袋裏卻上演著芳儀和一凡牽著手,甚至擁抱著,在樹下聊天的各種畫面。


最後,學姐才開口告訴我

"學弟,學妹的個性太固執,我勸也勸不聽,解鈴還需繫鈴人,我是學姐,同樣是女生,我勸不動,
你不同,你也許會說得動,她也許會聽得進去,至少你主動約她出來走走,現階段來說,她一定會很樂意和你出去的,
那就是她想要的。
你就多和她見幾次面,多勸勸她,用婉轉一點的方式讓她慢慢明白,讓她自己願意放手,
不然,每次我看到她一個人走在路上時,我都會覺得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這樣好不好?"


"那我要是真的日久生情怎麼辦?為什麼學姐就只會想到學妹,就不會想到我?我也是人啊!我也是學弟啊! "

"因為你是男生! "



--------------四個夏009----------------------------------




學姐的一番話,驚醒了我,我真的早已經忘記自己是男生了…

"學姐,我,很像有辦法了,妳不用陪我去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真的? 你真的不用我陪了? 你該不會想騙我,然後偷溜吧?"

"不會,妳放心,我我不會逃避的,妳也不用再擔心了,事情,就全部都交給我來處理吧"

學姐看了看,又看了看,像在看外星動物一般,最後才對我說,

"學弟,你…終於又變回來了,這樣才是我當年看到的那一群學弟,但是,我還是要提醒你,下手不要太重太快,愈是固執,愈是脆弱的"


於是,那一圈校園還沒有走完,我就和學姐分手而往大一女生宿舍走去。


學姐說得沒有錯,她的方法也是目前最好的方法,我打算就依學姐的建議,
就約芳儀出來,慢慢地讓她明白,至少,我說的話對她而言,抗拒性是最低的。


學校的大一女生宿舍,是特殊的,除了像女子監獄外,最大的特色,應該就算是圍牆外的那一個對講機了,
在那個沒有手機的年代,那個對講機是與女生寢室溝通的唯一方式,所以就會出現很有趣的現象,
你會看到對講機前排了一條長長的人龍,排的人,當然清一色全是男生,
每一個男生都在等著透過對講機,向圍牆裏的女生通知自己已經在樓下等她,
所以,排在你後頭的那一個人,會很容易就聽得到你正在和哪一個寢室的女生聯誼,甚至連女生的名字也可以聽到,
因此,在場的每一個男生,都可能在不經意間就知道了自己的情敵是誰。


當然,你也很容易就會被熟人給撞見,被自己的同系同學所撞見,那是常有的事。


而那一天,我也被撞見了,特別是我還帶了一把大大的枴杖,要不被認出來實在是很難,
不過,一切就只能順其自然了,
我遇到了一群同班的同學,他們看見了我,就馬上靠上來對我又是一陣調侃,

"喂 ! 你這個才剛傷癒的傢伙,沒想到馬上就復出在女生宿舍了?太神勇了吧?
唷!!還帶著枴杖,藉還枴杖之名來約女生?高招高招"

那一群人都知道我是來找芳儀還枴杖的,因為他們都知道那一支枴杖是她借給我的,
不過,他們卻不知道我今晚來的主要目的卻不是還枴杖,而是另有重要目的的,
我不知道今晚之後,我會不會被他們給追打,因為我自己曾公開表明過,我對芳儀是完全沒有興趣,
要他們不用把我當情敵的,而且我的確也從來沒有和芳儀走在一起過,更沒有去和國貿系的聯誼過,
所以他們也勉強相信了我所說的話。
但這一切,今晚過後,將完全不一樣了,我真的有點擔心。


"別鬧了,你們這一些人怎麼老是天天來報到,到底在我受傷期間有沒有戰果啊?
沒戰果的話,記得要把我的豆豆龍還給我唷~"

"去~~,豆豆龍效力不夠強,只能維持一個晚上…"


我和他們邊哈啦邊排隊著,等著按對講機,表面上我雖然自在,
但其實我卻緊張得很,我從來沒有到女生宿舍會有這麼多無助感的,
以前來時,總是一整個寢室一起來的,但今晚我卻是單獨一個人來,自然就會特別緊張,因為勢單力薄的,
特別是在現場的,除了大一的男生,還有大二與大三的學長,當然最多的還是大一的男生。

我聞到了一堆食物的味道,那也是正常的現像,因為男生會拿著宵夜來獻殷勤,有炸雞,甜不辣,燒仙草,珍珠奶茶等等的東西,
有時候,我會覺得好笑,感覺我們像是在引小貓出洞的樣子,一隻隻可愛天真的小貓,就這樣被食物的香味給引了出來,
但到底那些食物被叼回去後,是怎麼被處理的,我也很好奇。
拿去餵別的小貓嗎?還是因為不對味而馬上被丟在垃圾筒裏?

大一女生宿前上演的戲碼,比百老匯的還要精彩許多,一次上演多齣,各齣劇情不同,
有悲,也有喜;有聚,也有散,有開始,更有結束,但卻完全地免門票,唯一需要的是淡出的心情。

一直到輪到我按對講機時,我才知道,我的戲也該上演了,輪到我上場了,
但是,唯一和在場其他人所不同的是,
我呈現的卻是,獨角戲,一齣只有我能真正看懂的獨角戲。


我按了對講機,順利地和芳儀通上了電話,告訴她我來還她枴杖,那是學姐早就先和她就約好的,
不過,她可能不知道,來的卻只有我,沒有學姐。
通完話後,我就退到一旁等她,等她從宿舍裏出來,
大概過了三分鐘左右,她出現了,她的出現在時間上來說,是相當快速的,
一般來說,會等上十分鐘左右,有的會等得更久,為什麼會等這麼久?我想,只要是女生都心知肚明吧。

她出現時,我向她揮了揮手,她於是就往我走來,
看起來,她好像剛洗完澡,因我為看到她的頭髮還是濕濕的,
見到我時,她馬上問我

"學姐呢?"
"喔,她沒有來,枴杖我一個人來還就行了,不用麻煩她,謝謝妳幫我借的枴杖,它幫我很多"
"不會,小忙而已"

"芳儀,妳…有空嗎?
"怎麼?有事?"

"能陪我出去一趟嗎?

她的表情有點驚訝,我知道那是必然的,因為我從來沒有主動約她過,就算在路上看到她,我也沒有和她打招呼過,
加上原本今晚我是要和學姐一起來的,她也應該知道我在躲她,避開她,因為還個枴杖這種小事原本就不需要兩個人來還的。


"我是說…妳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出去,走一走,聊一聊,不用多久,半個鐘頭就行,就在校園裏而已"
"你…看起來有點嚴肅,但…你這個…可以算是在約我嗎?"

"嗯…對,我正在約妳出去"
"那…你等我十分鐘,我還個枴杖,吹乾頭髮就下來,你等我"
"好,我就在這裏等妳,門口人太多,這裏比較好找"


於是我就在宿舍旁邊等她,十分鐘,算快了。
等著等著,我又在看那裏所有的戲,但沒有一齣我能看進心裏,因為我的心裏正在趕寫著我自己的劇本。

我在想著要用什麼方式去對芳儀說比較恰當,學姐要我千萬不要太急太重,那真的不容易,
我是該直接跟她說我約她的目的,是來說服她放棄?還是我該瞞著她,讓她以為又真的要追她了,然後再慢慢轉換心情?
我該讓她有期待嗎?這樣會不會愈傷愈深?我倒底該不該欺騙她?
這真的是很難的劇本,但都已經快上演了,我卻還在趕寫的劇本。

不過就在我看著宿舍,心裏卻想著這些事的時候,
那一群損友又往我靠過來了,看來他們也還在等,不知道這一次他們會等多久,

"怎麼了?還完了枴仗還沒走?還有其他的目標?怎麼這一次是獨自出動?沒見到你們寢室裏的其他人?重出江湖的心情不錯吧?"

心情不錯?我看起來像嗎?不過他說得對,我得要再裝得開心一點,不然待會芳儀一出來會察覺不對勁的,
那些人不知道,我表面上看起來心情是充滿歡欣,但其實那一刻裏,我的內心卻是佈滿徬徨。

不過,我也很想看看十分鐘後,到底那些人會是什麼樣的一個表情。


十分鐘比我想像的還要快,一下子就過了,
我準時地看見芳儀出現在被男生所包圍的大門,她穿過了人群朝我走來帶著微笑,提醒了我也趕緊把我的微笑給翻出來,
我的心裏,也已經寫好了這齣戲開幕的第一章,我決定不要欺騙她,我討厭欺騙的劇本,那是最爛的劇本。

她問了我要去哪裏走走,我告訴她我們就到禮堂前的草地走走,那裏比較安靜,
於是我們就肩併肩穿過人群,一起往禮堂的方向走去,
在經過那一群損友的身旁時,我還特別注意了一下他們的表情,
他們的表情除了驚訝還是驚訝,是很好笑的表情,不過他們的表情只能算得上是劇本裏的龍套小配角而已,
但我很清楚,等我回到宿舍後,一定免不了又是一陣嚴刑拷問了,我最好先買一袋珍珠奶茶再回去,
不然,我今晚會非常慘的。


--------------四個夏010---------------------------------





那時候是夏天,是夏天的晚上,天氣有點熱,
我沒有真得看清楚芳儀穿的是什麼樣的衣服,我只知道是短裙,
在宿舍時,我沒有來得及看清楚,因為那時候我心不在焉,正在想著心裏的事,所以一時沒有注意到。

"妳很適合穿裙子,因為妳長得很高挑"
"是嗎?我只有夏天才會穿裙子的,冬天太冷,風又大,就很少穿"

"喔,對了,謝謝妳幫我送來的枴杖,讓我不用再用那一支爛掃把,方便了許多"
"不會,那是小忙,你的腳全好了?"
"嗯,醫生說一般走路沒有問題,不過要能跑步,或作運動還早,大概還得要兩個月的時間,還要每兩個星期檢查一次才行"

我邊走邊和她聊一些鎖事,一直在想要怎麼和她搭上話進入主題,我的劇本只有大網,還來不及填上台詞的。

"芳儀,剛剛我約妳出來時,妳有沒有很驚訝?"
"老實說,有一點"

"喔,不過,妳不用害怕,妳害怕的話我也會害怕,因為我怕妳像上次一樣一直逼著我回答妳的問題"
"上次我不是有惡意的,我是心急,我沒有那麼壞的"

"還有,妳也不要想太多?我不是來做回絕這件事的,回絕的事我上次早就做過了"
"你的意思是?"

她看了看我,像是在尋求答案,我想,她應該是可以聊的,至少,她沒有抗拒我繼續說下去。

"喂,我記得妳曾說過,說妳覺妳好像已經認識了我很久,對吧? "
"對…"

"我想,應該是妳從一凡那裏聽到了很多有關於我的事的原因,我和妳一樣,也從一凡那裏聽到了很多關於妳的事"
"應該是的,她常常在和我聊天裏說到你"


"那妳聽到了什麼?我很有興趣知道,我很有興趣知道一凡都說了我些什麼壞話的"
"也沒有壞話啦…他說你在寢室裏很搞笑,說你人不錯,雖然玩得兇,但該讀書時就會讀書,說他這一點他很羨慕你…"

"還有呢?他有沒有告訴妳說我常常偷吃他泡麵的事?"
"哈哈,有有,他說因為你們都買相同的泡麵,所以他一開始都不知道,一直到發覺得你總是能夠先吃時,他才發現他的被掉包了"

"高中的時候真的很好玩,尤其是住宿舍那一段時間,不過,我也從一凡那裏聽到了很多有關妳的糗事"
"什麼事?說來聽聽?"

"嗯~~我記得一凡跟我說過,說有一次你們上學途中妳不小心踩到狗大便,就說妳不想上學,要回家,還要一凡也跟妳一起請假,
他不肯,結果妳就故意把他推去踩大便,以為這樣他就會請假,後來,那一天他還是來學校,我一直聞到我的座位後面有狗大便的味道,
才知道了這一件好笑的事"

"啊! 這種事他也跟你說?"

"對,那時候他就坐在我的後面,我一天到晚都在聽有關妳和他的事,不過,我統統都是聽說的,那時候,我把這一些都當成有趣的故事來聽的"


我和她聊起以前的事,其實,我的目的是想讓她明白,我知道她太多的事了,特別是那一些她和一凡所做過的事,
如果我和她只是朋友,那是很好的共同話題與回憶,但如果要我和她交往的話,
那些事對我來說,就會變成是一種障礙,記得愈細,障礙愈大,我或許是有點自私,因為我在保護我自己。

但另一方面,我也希望她能認清,她對我的熟悉,並不代表她對我有好感,甚至連那一些熟悉感,都不是真的,
全是別人的轉述,她只是認識表面的我,或許她很了解我的喜好,習慣,甚至日常生活或個性,
但她記憶裏的那個我,全是不真實的,是假的,不是因為和我有來往才累積的,是假的,
告訴她記憶是假的或許有點殘忍,但我就是這麼的現實。

我想,她應該是沒有向學姐說到這麼的細,所以學姐才會勸不動她的,
學姐說的話或許是對的,或許,的確是有些話是只有我才有辦法開口,雖然這些話是殘忍了點。


我們經過了一台販賣機,我順手就投了兩罐飲料,想說喝點東西,可以緩和點氣氛,
但我卻看到她把飲料罐夾在手掌裏轉來轉去的,不知道她是不是正在想什麼,是不是正在想我剛剛對她說的話,
還是只是在發呆?我不知道。

她沒有說話了,我有點擔心,擔心她又會向上次一樣發作,又開始逼問我了,
上次她就是在一陣安靜之後開始逼問我的,
於是我就趕緊又轉換了話題,聊起了學校社團的事,聊起了聯誼裏的趣事,聊起了學姐的事,
邊走邊聊,在校園裏走了一圈,我們學校禮堂前的那個草地並不大,十來分鐘就能走上一圈的。

不過就在我們繞了一圈,又回到那台販賣機前時,她卻提起了豆豆龍的事,因為剛剛投飲料時,
我從口袋裏掏出零錢時也掏出了一個我自己作的豆豆龍鑰匙圈,
她告訴我說,她的寢室裏也有一隻豆豆龍公仔,不過不是從我這裏拿的,是我們系上的其他同學送她的,
後來在我受傷時她來看我時,我送她一隻小丸子公仔後,她才知道原來豆豆龍也是我打工時做的,
於是她就把它們給放在一起,放在她的書桌前,她的室友也有豆豆龍公仔,那是那一次聯誼時,我們系上同學一起送的,
每個人都有一隻。

她說的這件事我知道,因為那時候有很多同學在聯誼前都會跑來偷拿我做好的公仔,讓我那一陣子做了不少的白工,
不過我卻沒有想到連她也會收到我被偷拿走的公仔。

"豆豆龍很多人都有,不過,小丸子的除了我的那一隻,我一直都沒有見到,應該只有我和學姐有吧?"

小丸子的確是很少,因為那時候我腳受傷,一整天都待在寢室裏,我做的小丸子都被我牢牢地看管著,
沒有讓我的同學有機會偷偷給拿走,加上小丸子只有那一批,做完就沒有了,除了我留下來的幾隻,
其他的全送回到工廠去了,而我因為那一陣子不能參加聯誼,所以小丸子也從來沒有送出去過。

但是芳儀說的話,我卻覺得不太妙,我不知道她說這些話是不是故意的,但在我聽來那卻像是暗示,
我並不想讓氣氛給走偏了,那不是我想要的,如果是和其他的女生,我會覺得氣氛很好,
不過,和她,那樣的氣氛卻太過頭了,我怕我如果繼續下去,會讓她誤會,愈搞愈糟,畢竟,我約她的目的不是來談情說愛的,
我決定就此打住,其他的,明天再說吧,我沒有忘記學姐交待的事,她要我下手不要太急太重的。


"走吧,有點晚了,我送妳回宿舍吧,明天妳有空嗎?我請妳吃個飯?"
"有,晚上的話有空,可是,這個,也可以算是…你在約我嗎?"

"是啊! 我請妳吃飯當然是我在約妳的,不然我約妳,妳出錢我也不反對"

"你…是不是在敷衍我?是的話,我不想去"


她的問話,很像帶有一點點的氣,那超出了我的劇本,
我知道我把進度給演過了頭,讓她覺得不對勁了,我有點很悔沒有及時踩剎車,喊卡的時間有點晚了,
只能硬著頭皮去繼續超出劇本的部分。


"沒有,我沒有敷衍妳,妳很聰明,我們剛剛聊了那麼多,那應該是我們從高中以來聊得最多的一次了"

"我知道,我沒有那麼大條的神經,你說了那麼多以前的事,
是想告訴我說你和我在一起的話,你怕不會有好結果,因為你會一直想起我和一凡之間的事,對吧?"


聽她這麼地回答我,說實話,我有點失望,因為她只明白了一半,卻遺露了另一的一半,
她只明白了屬於我的想法的一半,卻遺露了關於她自已內心想法的另一半,我很擔心,她真的是像學姐所猜的,
她的固執是來自於單純的不甘心,
單純的不甘心我回絕了她,讓她沒有面子的事,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就麻煩了。


"不對,芳儀,那只是其中之一,我想要告訴妳的,是妳根本不了解我的,當然我也不了解妳,妳所知道的我,只是表面,是從一凡口中得知的,
縱使妳知道有關於我的事再多,那還是不正確的,不要以為那樣的熟悉感就是好感,不要讓妳的對我的熟悉感誤導了妳的情感判斷"

"你說的,我都明白,但是,我不覺得我是被熟悉感誤導了我的情感判斷,
相反的,卻是有了熟悉感我才對妳有好感,你知道嗎?我並不覺得我是盲目的,有些話我也想跟你說,你不要生氣,也不要不自在,
我保証我不會像上次一樣地逼問你的,可以嗎?"

聽她這麼說,聽她告訴我說她有話想跟我說,我的背涼了起,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那樣的感覺和上學期我和她聯誼完後送她回宿舍那一天是一樣的,
我發覺,她不只是脫稿演出,她還自己在劇本下寫下了我來不及寫的台詞,我終於明白我為什麼會怕芳儀,一直躲她的理由了,
因為,每一次她都超乎常理,超乎計畫,一直在挑戰著你,
我沒有心理準備,但是我卻又逃不開,只能答應她讓她開口說。


"妳…說吧,我儘量聽…"

"你聽我說,我一直覺得,你說一凡對你是障礙,那或許是真的,但是,我一直覺得那是你現在所用的藉口,那是你逃避的藉口,
因為,你不敢面對自己的感受,你是喜歡的我,也想和我交往的,但你卻不敢大大方方的承認,因為,一旦你承認了,
你就必須去面對一凡這個障礙,那是你的痛,但只要你把一凡掛在嘴邊,你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回絕我,你一定覺得掛在嘴邊總比去面對的好,
你一直在躲我,你為什麼不能大大方方地像我說喜歡你一樣說喜歡我?不要想一凡,一凡根本不存在,
我知道你不想用不喜歡我的理由來回絕,因為那有違你的心,所以一凡就成了擋箭牌,
我不懂,為什麼兩個互有好感的人卻不能交往?我相信你是喜歡我的,拜託你,面對你最真的想法,告訴我你是喜歡我的"


她的話,讓我不知道要怎麼去回答,我知道,這就是她的風格,
但她真的太直了,直到直接地說破連我自己也不敢去面對的,心底最深處的猶豫,那對我來說,是一個震撼,
她把我一直藏得好好的弱點一下子就翻了出來,然後拿給我看,還告訴我說這就是我一直不敢去面對的弱點,不改不行。

這樣的直與固執,上次我就領教過了,這或許真的是她的優點,總是簡短的幾句話就把事情給推到了決定點,
沒有緩衝,上次也是,這次也是,對於她,我的劇本根本不夠用,我只能說,她是一個導演不會喜歡類型的演員,
我一句話也不出,因為她的任何問題,我一個也答不上來,只能靜靜的。

"喂…你不要不說話…是我的話傷到了你了嗎?"
"沒有,你沒有傷到我,我只是被妳的話給嚇到了,但每一次和妳面對面時,我總會被妳給嚇到,妳是一個很特別的女生,
還有時間嗎?可以陪我走一走嗎?,但是,我可以靜一靜嗎?"


我真的是需要靜一靜的,
因為,我發覺,她把我一直不想去想的事給翻了出來,讓我真的不得不去面對,
一個小時前,學姐才剛要我對芳儀不要說得太急太重,但現在,我卻覺得學姐和我都錯了,
對芳儀來說,在她心裏,好像沒有什麼太急或太重的事,只有對與錯的問題,做與不做的問題,
也許,我和學姐一直都以為她是固執的想法,全部都是錯的,她只是看得太清楚了,清楚到讓她一點也不想放棄,
或許,真的是學姐所說,不甘心吧。

她陪我一直走著,那一晚,是我在校園裏走過最久的一晚,和學姐走了校園兩圈,也和芳儀走了兩圈,
大學的日子裏,那是我走過最久的一次,但我的心裏也終於有了想法,只是不知道這樣她能不能接受。


"芳儀,我沒有牽過妳的手吧?我可以牽妳的手嗎?"
"你…你在想什麼?為什麼突然會想牽我的手?"

"是妳要我勇敢一點的,我只是照做而已"

她猶豫了,我想也是,沒有人不會不猶豫的,再怎麼勇敢的人,也是會猶豫的。


"你…是不是又想敷衍我,先想逃避,然後又是不聞不問的?"

原來,我過去給她的印象是這樣的,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我是一直都是在逃的那一個人,
我只能苦笑,苦笑我以往總是常常會和室友跑到女生宿舍前去聯誼,就算被拒絕卻一點也不會害怕,
原來那一些都是假的。


"沒有,我沒有在敷衍,妳說的一點都沒有錯,我的確是在躲妳,或者說是在躲我自己,但我的確是喜歡妳的,
不過,我的心胸不夠寬大,會在意妳和一凡的事,所以我是自私的,因為我在保護我自己,
和妳交往的話,我會常妒嫉也會害怕,我討厭這樣的自己,如果,妳只是想要我承認我喜歡妳的話,
我承認,我真的喜歡妳,我沒有敷衍妳,我說的是真話,妳是我上大學來,目前唯一一個喜歡上的女生,
希望這樣能讓妳的心裏好過一點,但是,我不能和妳交往,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說錯,但也請妳不要生氣,
如果,妳只是單純的不甘心的話,請妳和我一樣,也承認它,我們會是很好很好的朋友的"

"你聽我說,一開始我的確是有點不甘心,我不會不承認,所以…我才會在學姐面前說你的壞話,
一直到現在,我還是覺得不甘心,但是已經不是之前的那種不甘心了,現在我不甘心的,是為什麼你明明就喜歡我,
卻又不要和我交往?我不甘心你所說的那些理由的,沒有開始過就結束,我會一直不甘心的,難道你就不會覺得不甘心嗎?"

"我不知道,但我只覺得,如果我們真的開始了,一定很快就會是以更不甘心的理由又分手的,與其這樣,不如不開始"

"說到底,還是一凡的原因嗎?"
"對! "


"芳儀,有點晚了,我送妳回宿舍去吧,再晚,宿舍會關門的"

我決定就此打住,因為我不想再和她說下去了,再說下去也不會有助益,送她回去,讓她自己想一想,
一切以後再說,我的決定早已經下了,但我不想逼她馬上來認同我的決定,過幾天,也許她就能認同我的決定的,
再說,時間的確是有點晚了,大一的女生宿舍和學姐的不同,學校為了保護大一的女學生,所以有門禁,十點就會關門,
至於學姐的宿舍就沒有,一切門禁卡管制,再晚她就會回不去的。

她沒有反對,於是我就送她往宿舍前去了,
到她宿舍門口時,已經快十點了,宿舍門口已經沒有多少人了,這裏的戲已經都散場了,男生也都早回自己的宿舍了,
不過,明天晚上,這裏還是會在開演相同的戲碼的,一樣還是免門票的,
門口有一個宿工正在清理觀眾與演員散場後所留下的垃圾,每晚這裏一到十點,就會有一堆的垃圾,真的像極了散場的露天戲院,
我要芳儀把喝完的飲料罐給我,讓我拿去丟在垃圾筒裏,
不過就在我伸手向她要飲料罐時,她沒有把飲料罐拿給我,卻把她的放在我的手掌上

"你不是想牽手?現在,我就讓你牽,我不想有任何的不甘心,我也不希望你一直又逃避又躲我的,
離暑假還有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我們交往看看吧?到學期結束時再來說吧,這樣可不可以?"

我看著我眼前的這個女生,這個女生很特別,很吸引人,對一般人來說是無庸置疑的,
我開始有點明白,為什麼我那個高中室友會對她死心塌地整整兩年了,
不過,對我來說卻不是這樣,從頭到尾,我一直都覺得她是毒藥。

"好! 但到學期結束時,不管結果如何,妳都不能再有任何的不甘心"


我最後,還是選擇欺騙了她,因為,當我答應她時,我的心裏早就有了決定,學期一結束,我一定會和她提分手,
我會控制我所投入的程度,讓傷害降至最低,讓她甘心與我分手的。


--------------四個夏011--------------------------------



在送芳儀回去後,我再回到宿舍的那一個晚上,
我心裏一直在想將來不知道會變成如何的事,結果就忘了買珍珠奶茶,
等我想到時,我已經看到一堆同學站在樓梯口指著我的臉大喊

"他回來了 ! 在那裏! 在那裏 ! "


我馬上就被架回寢室,開始了嚴刑拷問,質問我食言而肥的事,
因為我自己曾經在上次芳儀帶枴杖來看我時,被同學發現時,曾嚴正聲明我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也沒有對她有任何的意思,
現在,我卻被眼睜睜地目睹到芳儀和我從女生宿舍離開的場面。

那一晚,他們一直逼問我到底一切的過程是如何,為什麼我腳受傷了一個多月,傷好之後馬上就看到芳儀和我一起走出女生宿舍,
還質疑我的腳傷是裝的,然後我才在背地裏偷偷進行一切作為,不然哪有這麼突然的事。

我根本無法自圓其說,最後只能抵死不說,
但付出的代價卻是慘痛的。

因為那時候系裏同學有一個惡劣的習慣,就是如果那一天有人被女生回絕時,
就會有人藉安慰之名替被回絕的人買一大堆酒,說是藉酒消愁,然後把那一位同學給灌醉,
順便把一大堆不相干的人也給灌醉。

而那一晚,馬上就有一大堆人主動出面表明,說他們失戀了,原因是我搶了她們的「小姨子」,
於是我就得出錢買一大堆的酒來幫他們藉酒消愁,灌醉他們,然後連我也一起被灌醉,
理由是我喝的是陪罪酒,喝完後,他們才願意一筆勾消,不計前嫌。

但他們卻不知道,兩個月後,他們註定又會來灌我一次的。


後來隔天一早,我就被學姐給吵醒,
她來找我的目的是要我向她報告昨晚我和芳儀達成的結論,
而我一五一十的向她報告,告訴她我會和芳儀交往,但一到學期末,我會選擇放掉一切,
讓兩個月的暑假來淡掉一切。

但學姐還是一再地問我,問我到底是和芳儀來真的,還是來假的,如果是來假的,一旦被發現的話,事情會不可收拾的。

"學弟,你老實告訴我,你倒底是玩真的還是玩假的,你要知道以學妹的死個性來說,她要是發現你一開始就預設立場的話,會出大事的"
"不會,她一定不會發現的"
"為什麼?"
"她不會發現的,就算她發現,她也永遠只會發現真的,因為,我就是玩真的,往後這兩個月,她看到的一切將全部都會是真的"

"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既然玩真的,就認真交往,為什麼還沒有開始就預設結束?"
"學姐,芳儀太聰明又太直,昨天她一下子就揭穿我心裏藏了很久的想法,和她玩假的是沒有用的,
與其痛苦半年,一年甚至兩年,我寧可就痛個兩個月就好,不要綁住彼此將來的時間,學姐,有些事妳不知道,我沒有辦法的"

"到底是什麼事?又是為了學妹之前男友是你好友的事?這種事有那麼難克服嗎?你到底是說清楚啊! "

學姐又提這件事,她總是認為我應該不要去計較這件事,和芳儀認真交往,
但有些事,我實在不想再想,不想對學姐說,我之前對她們都只有說了一半的話,
而且,那一半也不全是實話,因為我一直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但最後我還是告訴學姐了,
因為她再問下去,我可能就又會被她認為我是在欺負芳儀了。


"學姐,我希望妳不要讓芳儀知道現在我告訴妳的話,拜託"
"你說吧,我不是口無摭攔的人"

"學姐,事實上,我喜歡上芳儀不是上了大學以後的事,是從高中時就開始了…"
"那…那又怎樣?那正好,現在兩相情願不就是正好?"

"正好個頭! 我光看到她我就覺得痛苦,覺得想逃,妳有沒想過,看到自己喜歡的人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卿卿我我是怎樣的心情?
妳有沒有想過,妳最好的朋友每天在你耳邊說他們之間種種的事的心情?
高中兩年我每天都在聽,每天,芳儀的生日,她喜歡的顏色,她愛的電影,她愛喝的飲料,甚至連她初吻發生的日子我都知道,
正因為我喜歡她,我反而記得更清楚,你要我怎麼去面對?妳要我和她交往,然後再一邊想著這些事嗎?"

於是我就告訴了學姐我一直沒有對她老實說的那一部分,
那就是其實從高中時就喜歡上芳儀的,但是,那卻是在她和一凡交往之後的事,
所以,當一凡告訴我芳儀的事時,我一直裝作沒有事,
只不過,他卻每天在我耳邊說著他和芳儀之間的事,甚至要我陪他去選聖誔禮物,選生日禮物,甚至在路上碰到芳儀時,我還無法迴避,
他和我從高一入學時就是我的死黨,高中三年,他一直坐在我的座位後面,我們甚至還一起住過校,一起和他住在同一個寢室裏長達一年。

所以,當我在大一上的校友會見到芳儀在對我招手時,我有點不敢相信這樣的事,甚至在聯誼時遇到她時,我也一直在迴避她,
因為每每一見到她,我就會想起高中時她和一凡所有的事,那些記憶對我來說是不愉快的回憶,
和她交往的話,不會愉快的,也不會有好結果的,我知道她愛白色與綠色,但那不是因為我了解她,而是我的記憶這樣告訴我,
我也知道她愛喝桑椹汁,但那也不是因為她告訴我,卻也是我的記憶強迫給我的,
日子一久,我會分不清她愛白色是因為我愛他了解他才知道的,還是因為從一開始我的記憶就這麼告訴我的,
我甚至可能會在她拉住我的手的那一刻時,想起她拉住一凡的手的那一個畫面,究竟我是第一人稱,還是第三人稱,我也會不明不白的,
這樣的日子過愈久,會愈有困難,
我甚至會擔心,當有一天她問起我第一次送她生日禮物是哪一年時,我會說成是高中那年,因為當時是我陪一凡去挑她的生日禮物的。

所以,我才會死也不想和她有男女之間的關係,當年的心情我早就淡忘了,我不想因為這樣又讓我想了起來,
昨晚,當她要我承認我喜歡她的事時,我就已經搞不清楚我是在說我兩年前的心情,還是我當下的心情了,
所以當學姐問我對芳儀倒底是假演還是真演時,我有可能假演得了嗎?
而我也不想學姐讓她知道這一些藏在我心底的事,
因為如果她知道我其實從高中時就已經喜歡她的話,以她的個性,就算我不想卡,她也可能會永遠的卡在那裏的。


"學姐,我能假演得了嗎?我能不騙她而告訴她這一切嗎?我能有選擇嗎?該死,什麼人不好找,偏要找我來演"

"對…對不起,學弟,是我硬把你們給拉一起的,早知道這樣,校友會那一天,我就不會把你們湊在一起,還讓你送她回去的"

我嘆了口氣,倒像是有了點發洩,這些事我藏在心底好幾年了,現在把學姐當成了發洩的對象,心情反而好了許多。


"學姐,那也不算是妳的錯,是芳儀自己太固執,我送她回去那一天,我也以為從此之後就會沒事的,
現在既然她自己說兩個月,那就兩個月吧,兩個月後我再提分手,說不定她自己會先提分手,那最好,
然後再暑假兩個月的空白,我想一切會好很多的"

"那你呢?你真的要來真的?"
"不知道,真假參雜著吧,全假的她會馬上就察覺得到,喂,學姐,妳千千萬萬不能對她說我剛剛告訴妳的事啊"
"我知道"


說真的,我真的不明白我倒底是在騙芳儀還是在騙我自己,我倒底是演來說服芳儀還是演來說服我自己。






--------------四個夏012---------------------------------




和芳儀開始有約會的頭兩個星期,
每次我要出門去赴約前,我的心裏總是會想,今天到底是要真演?還是要假演?
但後來我才知道,那不是我想怎麼決定,就會怎麼決定的,
約會的過程中情況太多,沒有辦法一直是掏心掏肺的,但也無法永遠是虛情假意的,
我一冷淡,方儀她馬上就會覺得不對勁,但我熱衷過頭,她又會覺得落差太大,
搞得我覺得自己都快變成了雙重性格。

後來,我才找到了一個基本的原則,
那就是在有認識的人的面前,我可以誇張也不會有問題,因為那時芳儀的注意力不會全在我的身上,
她的注意力不單單在我的反應,卻也在其他人的反應身上。
但在私下,我卻要多一點的真,特別當她是看著我的臉說話的時候。

但是,就算是這樣,我也總是會發現,在不知不覺之中,我還是真的對她動情了,畢竟,我還是喜歡她的。
常常一想到我學期結束時要對她提分手,她可能會傷心的事時,忍不住我就會對她動了真情,想說我現在就對她好一點,當作是補償,
但一旦對她好時,我心裏就又會想到一凡的事,就又會想到我如果對她太好時,到時可能連我自己也會抽不了身的。

而讓我最動搖的時刻,卻往往是她對我好的時候。


那時候,我受傷的腳骨頭雖然已經瘉合,但還在初期,還算是很脆弱,還在醫生囑咐的觀察期內,
所以醫生要我最好不要走路或站著超過半個小時,因為我的腳骨不只裂,連軔帶也嚴重受創,,
所以當我和芳儀在逛街時,每半個小時,她就會停下來,要幫我找地方坐,
但我心知肚明她其實還想再逛的,特別是在逛服飾店時,我常會看到她在鏡子前把衣服放在自己胸前照了很久,
但最後才又急忙地把一堆衣服給掛回衣架上,然後對我說

"走了走了,我們去找地方坐一下,喝點飲料"

我想,那時候的她,一定是想試穿她挑出來的那些衣服的,只不過一旦試穿,往往就得超過半個鐘頭了。

這種時候,往往是我的心裏最動搖的時刻,我很怕這種場面要是讓我再多經歷幾次,
我可能真的會讓我自己對她完全投入的,但那,卻不是我想要的。

後來有一次逛街時,她一樣的,又在鏡子前照了很久,那件衣服她一定是很喜歡的,
因為那是我第三次看到她又拿著它到鏡子前來照著,
我的心裏很不是滋味,因為我知道芳儀等一下一定又是匆匆忙忙把所有衣服都給掛回,
然後要我陪她去找地方坐的,
最後,我只好厚著臉皮要老闆給我一張板凳,讓我能坐下來,看著她,讓她去把衣服給試穿,買了,
還樣,我心裏的罪惡感會少一點的。

但是在她挑衣服時,我也會覺得有點痛苦,
因為她就會問我

"你覺得有花色的,還是純白的比要好看?"
"都不錯,都蠻適合妳的"

"不過,你知道嗎?我比較喜歡白色的,你一定不相信我比較喜歡純白色吧?"
"喔,的確看不出來妳是這樣的人"


但我說謊了,我其實早就知道她會選白色的,因為那她最喜歡的顏色,我甚至也知道她穿的鞋子是七號的,
而這一些卻全是我記憶裏那一個一凡告訴我的,

那是高二時有一次一凡要我陪他去買禮物,是要送給芳儀的生日禮物,因為他要買一隻大隻的熊娃娃送給芳儀,
他告訴我說芳儀有蒐集熊布偶的興趣,她的房間裏有很多的熊布偶,但都是小隻的,所以他想送隻超大隻的給她驚喜,
但不好意思一個人抱著熊在街上走,所以要我陪他一起從店裏抱回宿舍,
買的時候他挑了一隻純白的熊,我還和他爭論要他千萬不要買白的,因為很容易髒,大隻的洗起來會更麻煩,
結果他才告訴我非白色的不可,因為芳儀最愛的就是白色,說她穿的便服很多是白色的,連鞋子也愛買白色的,
那一天我們輪流一人一段路把熊給抱了回了宿舍,我抱的時候,他還一直叮嚀我要小心,不要把袋子給壓破了,
不然袋子破了,熊髒了,芳儀會生氣的。

芳儀在試衣間裏試穿衣服,但我的腦袋裏,卻想起了這一些事,
我雖然並不想去想,但它就是抗拒不了的出現在我的腦袋裏,我看見了那一天放學,一凡在操場的角落,
把熊送給芳儀時,她那時雀躍不已的興奮表情。


這樣的狀況,常常會出現,而我說謊的次數卻也愈來愈多,

"妳猜我的星座是什麼?"
"嗯~~不知道耶,是夏天出生的嗎,因為妳很熱情" (其實我知道,是11月11日,天蠍座的)

"奇怪,這間便利商店怎麼都找不到那種飲料?"
"什麼飲料?" (其實我也知道她在找什麼飲料,她是在找瓶裝桑椹汁"
"桑椹汁"


"小姐,咖哩口味的有咖哩飯和咖哩麵,妳要點哪一種?"
(一定是咖哩麵,她愛吃麵甚於飯)
"我要咖哩麵 ! "



她怕老鼠甚過於蟑螂,她愛油條甚過於饅頭,她的英文比國文好,因為她討厭讀文言文,
她左手的生命線很長,但右手的卻短多了,超過兩千塊的衣服,她會猶豫很久,
她覺得男生要長得比她高,她才能接受,
還有,她也覺得男生要專情她才欣賞,不能欺騙。

但是,此刻的我卻正在說著一堆的謊,欺騙著她。

我很怕,當一個月後,當她再問我為什麼會知道她喜歡的顏色會是白色時,我會選錯答案回答她的,
但到底哪一個答案回答出來會是對,哪一個又會是錯,連我自己也不曉得。
但我只知道,等學期末到時,等她自己說過的這兩個月到時,我就會把這兩個我聽過的答案都告訴她的,
到時,在她已經和我一起經歷過這一切時,她應該就能真正體會我沒有辦法和她長久下去的理由,她就會死心的。



但我也不能否認,和她約會時,還是會有很多愉快輕鬆的時間的,只要我的記憶不要不識相地跑出來搗亂就行。
當芳儀聽到了一個笑話,或是看到了好笑的電影畫面時,她就會一直地笑,笑到腰彎抓住我的褲子,把我的褲子都快拉了下去,
那時候,我的心裏就是毫無雜念的,因為看到她笑得這麼開心,我就不自覺的也會被她影響而大笑。

和她走在校園裏,我們也會遇到我們班上的同學,
他們看到了我和芳儀走在一起時,就會調侃我們,說一些有點酸酸的話來調侃,

"啊~~沒意思啦,有了女友就忘了朋友,麻將會上都看不到你了"
"小姨子,妳要小心一點,看緊他一點,他以前可是每天到女生宿舍報到,說不定現在也偷偷去唷…"

不過,我並不會特意去避這一些人,因為那早是公開的事,
但唯獨一個人會讓我感到緊張,
那就是學姐,因為只有學姐知道我的心裏真正在想的事。

遇到學姐時,芳儀總會主動拉著我去找學姐打招呼,我很怕學姐會不小心說溜嘴,但還好,一直都沒有,
只不過,學姐離開時,總是會在我的背上拍了小小的一下,
那一個拍,讓我一直覺得害怕,那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卻也像是在責罵。


每每在十點鐘送芳儀回到宿舍後,我自己也會走回宿舍裏,
但一路上我都在掙扎,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

回到宿舍後,同學看到我是超過十過後回來,就又會對我說

"唷! 約會回來了,有沒有和女朋友吻別啊?"


女朋友?的確,但我就是覺得很像少了一點正在戀愛中的感覺,不夠完整,
芳儀是我的女朋友,但應該是我一個會甩掉的女朋友,
我想,應該會吧。



--------------四個夏013--------------------------------



芳儀對我好,我不是沒有感受到或是故意去忽略,
但她對我愈好,我卻愈感到想要逃避,想要拒絕。

那大概是我和她走在一起的一個月後左右吧,
那一陣子,她突然對我變得很好,好到讓我會感到害怕,
因為我很害怕那是她故意的,刻意的作為,
買電影票她說她去買,投飲料她也說她去投,理由全說是我的腳還沒有完好,不能排隊太久,不能跑步,
還送了我好幾張我喜歡聽的歌手的唱片,又幫我去排隊預選下學期的課。

我一直在懷疑她的心裏是不是已經開始在想學期結束後,我可能會對她提分手的事,
所以她才會突然對我這麼好,想說如此我就不會忍心和她提分手的事,
但我不是很確定她的心裏是不是真的這麼想,那只是我的猜測,但又不能當面問她,
想阻止她對我太好卻又開不了口,因為她當時一頭熱,心理上可能還沒有準備,
我怕現在跟她說分手,她會接受不了,
但那也讓我心裏在想,或許,我真的得慢慢讓她有這種認知的時候了。


在後來的那一個月裏,我開始慢慢地把學期後所會發生的事給故意帶進了我和她之間,
和她在外頭逛街時,我會注意套房出租的小廣告,
因為升上大二以後,我就不能再住大一宿舍,必需要自己在外頭租房子,學校男生大二以上沒有宿舍可住,
於是我就會刻意讓她發現我正在安排新一學期的事,
看到套房出租的小廣告,我就會停下腳步來看,

"芳儀,等一下,我看一下那個廣告"
"你在找大二要住的房子了?"
"對,我們學校大二男生要自己找住的地方,不像妳們女生,還有宿舍可以住,我要提早準備"
"那…那你找到了嗎?"
"還沒,所以要多看看,因為時間不多,暑假前我就得搬出現在的宿舍,到時宿舍就會換另一批大一新生來住了"


再不然,我也會注意打工的事,因為我暑假打算留在學校附近打工,
於是看到這一些徵人的廣告,我也會故意要芳儀跟我停下腳步,

"你在看徵人廣告?"
"對,暑假我不打算回家,要在學校附近打工"
"那…你…不回中部了?"
"應該吧,學校附近的工作很多,工作應該不難找"

總之,我就是希望能讓她意識到我可能會消失,她有可能會再也找不到我的念頭,
我不想告訴她我會消失,我希望她能自己體會到,能慢慢地去接受這樣的事實,
我知道這或許有些殘忍,但我真的沒有辦法。


每次當我在看這一些廣告後,芳儀總是會變得很少話,我想,她應該心裏也知道的,
她很聰明,應該是不用我點明的,她需要的只是時間。


另一方面,我也漸漸地不再對她說謊,不時間會給她我記憶裏的,那些原原本本的正確答案,
我希望她也能體會我的心情,體會我和她在一起,我的心裏就會有一些我想揮卻揮不去的回憶,
那一些回憶原本是好的,但只要我和她在一起時,那些回憶就會變質的。

和她在逛一些禮品店或飾品店時,
我也會刻意地把我記憶裏有關她的部分,給翻出來讓她知道,
讓她知道那些記憶對帶給我的影響。


"喂 ! 芳儀,妳看,這裏有很多好可愛的布偶熊"
"好可愛,你知道嗎,我最喜歡布偶熊了,我有蒐集很多的布偶熊唷"
"我知道,我還知道妳有一隻很大很大的白色布偶熊"
"你…為什麼會知道?"
"因為,買那一布偶熊時,我也在場,是我陪他去選的,那是妳高二那年的生日禮物吧?"
"對…我以為…"


而在逛唱片行時,我也會故意讓她知道,
我其實很久以前,在我還沒有和她交往的很久以前,就知道她愛聽哪些唱片了

"喂,芳儀,我送妳這一張唱片吧,妳上次送我唱片,這一次換我送給妳吧"
"咦?這麼巧,我很喜歡這一個人唱的歌耶~"
"喔,我高中時在寢室裏,有一個人每天都在放這一個人的唱片,聽到我都快煩了"
"那個…那個…那個是我借給…一凡的"
"我知道,他有跟我說過"



我其實知道她很多的喜好,只不過,全是從一凡口中聽來的,
我想讓她也能明白,我之所以非常了解她的一切,並不是我真的有在用心去了解她的,
我再怎麼細心,我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裏會了解到她這麼多的東西,
這一切,全是我的記憶在作崇的,要是她也了解我很多東西的話,那也有可能是她的記憶在作崇,
而在這一些有關她的記憶裏,就一定有一凡的存在,因為他們總是同時出現。


芳儀很細心也很敏銳,從她注意到我撐著掃把在校園裏走,還幫我借了枴杖的事就能明白,
從她總記得我的腳不能站超過半小時,總不會在服飾店裏待超過三十分鐘的事就能知道。
所以我相信,她一定也能明白,我把這一些我還沒有和她交往,就有了對她的記憶,翻出來給她看的理由。


但是,不管我怎麼暗示她,怎麼給她心理上的準備,
她卻從來沒有主動對我提起學期結束後,我如她是不是還要再繼續下去的事,
但我想,她應該是不會忘的,
因為當初,就是她提出來先交往兩個月看看的提議的,
我只不過是在暗地裏提醒她,提醒她這個期限已經快到了,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的。


那一個學期的期末考,對我來說很重要,
倒不是我的成績在邊緣需要強力挽救,
而是,我打算在期末考結束的那天,就對芳儀提出分手結束的事的,
期末考結束的隔天,就是暑假的開始了。

而記得這件事的,除了我和芳儀,當然還有另一個人,那就是學姐,
學姐在期末考前的那一個星期五晚上,特別約我出來單獨和她吃個晚餐,
我當然知道學姐約我出來的目的,
那一晚,她還是一直地問我是不真的要和芳儀說分手的事,

"學弟,你真的要和學妹說分手嗎?有沒有…有轉寰延續的可能,我是說…"
"學姐,我知道妳想說什麼的,我知道這麼做可能會傷了芳儀,
不過,我老實告訴妳,在傷她之前,我自己早就先受傷了,和她交往這段期間,
我總是不斷想起我不想去想的回憶,再下去,我怕我會控制不住我的妒嫉,
我度量小,不夠大器,趁我沒能真的開口傷她之前,不要阻止我去說分手,好嗎?"

學姐她最終沒有阻止我,我不知道學姐是不是也會怪我,我只看見她邊走邊搖頭嘆氣的離去。



期末考期間,芳儀她和我常會在圖書館裏一起看書複習,她看她的,而我讀我的,
我一直很小心地去感覺她的情緒,因為我怕她會有不好的變化,
但一直到那個時候,她還是沒有主動跟我提學期後的事,那讓我有點擔心,
一直到考最後一堂的前一天,那時候芳儀早已經考完了,但我還有一堂,
而她也還是到圖書館裏陪我讀書,讀的,是一本張曼娟的散文,那是,她從高中時就很喜歡讀的一本書,
我也很喜歡,高中時我也讀過,但是,我卻是從一凡手中看到的,那是她買的,他借的,但反而卻是我先看完的。


我心不在焉的,腦袋裏想的是要怎麼和她提分手的事,
她不提,我想,她是故意不提的,因為那幾天,她的話變得好少,不太像她,
說實話,我真的有點不忍心,要不然我也不會撐到最後一天了,
最後,我在筆記本上的空白處寫了些字,撕了下來,交給了在我身旁看張曼娟的她,
上面寫的事

「明天晚上有空嗎?我們談談吧」

我不知道她當時的心情是什麼樣,我只看到她一直拿著那張紙不說話,不點頭卻也不搖頭,也不看我,
最後卻用力地把我給她的那一張紙,給揉了,丟在桌上,就跑出圖書館了。

我想,她大概已經知道我約她的目的,還有,我想跟她所說的事了吧,
不然,她的反應不會是那樣的,但我,並沒有去追她,繼續讀著我的書。


隔天我考完了後一堂後,整個下午,我一直在校園裏走著,等著晚上六點時再去找她,
就這樣一直在校園裏磨著,磨到六點我才到女生宿舍前。

我隔著對講機告訴她我在宿舍門口等她,但她卻只應了一聲就掛了,
我不知道她倒底是下樓來?或是不下樓來,
我只能就在宿舍門口默默的等她。

那大概是我在女生宿舍門口等過最久的一次了吧,一直等了快一小時,她才從宿舍裏走出來見我,

"對不起,你的腳不能站那麼久還讓你等那麼久"

原來,不是我把她給請了出來,卻是我的腳,其實她不知道,前幾天我複診時,醫生早就告訴我說,我的腳已經完全好了。


我要她跟我到校園裏安靜的地方去,到人少一點的地方去,
那時候,她還是要我牽她的手,說實話,我真的有點擔心她會有激烈的抗拒的,
我只能拉著她的手,一直到離女生宿舍遠一點的一個小花園時我才停下腳步,
但一停下腳步,她卻比我先開口了,

"我不要! 你想分手,我不要!"

我有點吃驚。


"芳儀,已經學期末了,妳還不明白我們是有困難的嗎?妳自己說過會甘心的"

"那是你說的,我沒有答應過! "

她的反應,我早就有想過會這樣,不過,終究還是讓我意外。

"來,我們到椅子上坐下來聊一聊,不要站著"
"我不要! "

"喂 ! 我已經在宿舍門口站了一個小時了,我的腳會痛耶 !"

我說謊了,但是,卻很有效,她終於願意跟我一起坐下來了。



"芳儀,其實妳早就知道了我要提分手的事了,也早就有心裏準備了,不要裝了,裝了就不像妳了,
我一直很欣賞那個勇敢面對,直來直往的妳的"
"欣賞有什麼用 ! 最後還不是說分手 ! 不要說違心的話! "

"怎麼會沒有用 ! 我不欣賞的人,分手後我馬上就會把她給忘了,只有欣賞的人我才會一直記得她的!
"那你老實說,除了欣賞,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當然有"
"有的話,那又為什麼要分手?"

"妳不可能不知道原因的,從一開始我就告訴過妳了"
"既然這樣,為什麼還答應和我交往?你是不是在騙我!?"

"我有騙妳嗎?這一段期間,妳有覺得我在騙妳嗎!?我若是真的想騙妳的話,
一開始大一上的時候,我就不會拒絕,我就會馬上跟妳交往,我就不會跟妳說一凡的事,
幹嘛還要等到這學期才跟妳交往?妳以為只有妳受傷嗎?"


"你…終究還是會在意一凡的事?"
"芳儀,我不是聖人,我也有妒嫉心,甚至說我心胸小,我不信妳完全沒有看出來我總是在不由自主地會想到他,
我要妳去看布偶熊那一次,妳早就該明白了,對不對?妳只是沒有說出來而已"

"你會慢慢習慣的,我們再交往久一點的時間後,你就會習慣的,我相信久了以後,你就不會在意的
我對你再好一點,多一點時間在一起,我和一凡做過的事,我們也一起做,我們需要的只是時間,
時間久了,相處的時間長了,我相信你就不會有妒嫉了,我愛你不少於對一凡的"

"怎麼習慣?妳牽我的手時,我會想到妳在學校操場上牽一凡的手,你抱我時,我就會想到妳在樹下抱一凡的畫面,
妳應該沒忘,那時候妳還對我招手的,難道妳還認為我親妳時就不會去聯想到一凡親妳時的畫面嗎?"
"你沒試過怎麼會知道?我現在就讓你親,你親我啊!我們試試看啊!"

"那不是重點!!"


我沒有想到芳儀還是這麼堅持,這種內心感受的事,看來,還是得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明白。


"芳儀,就算妳和我做了所有妳和一凡做過的事,我還是不可能把記憶裏的那個一凡給抽換成我的,
甚至每做一次,我就會想起一次,只是讓記憶更深刻而已的,除非哪一天我得了失憶症,忘了從前所有的事,
但那樣的話,我也將不再是妳所熟悉的我了,妳可能就不會再對我有好感了"
"別這樣,我沒有要逼你這麼做,要不然我們暫時分開一陣子,開學後再來看看,也許也有改善的"

"開學後沒改善的話怎麼辦?再下一次然後再下一次?沒有必要的,我們都才大一,
還有三年的時間,不要因為只是要試試試看而綁住彼此,這段時間我們不是已經試過了嗎?
妳放手吧"


我不知道我的情緒是不是有點激動,但這一次芳儀終於靜了下來,
沒有再回我說的話了,
但她一直沒有說話,讓我有點擔心我是不是對她說得太重了,我有點怕她會掉淚,我對眼淚最沒有力了。

但一直過了五分鐘之後,她終於開口了,

"所以…和我交往這些日子,我就只是帶給你痛苦而已,是嗎?"

"芳儀,不只那樣而已,妳帶給我的還有更多的快樂的,快樂是遠遠超過痛苦的,
只是…,再下去的話,我就不知道了"

"你,可不可以再抱我看看,抱一下看看"
"不要這樣 !讓我們好好的分手吧"

芳儀我要抱她,但我不會那麼做的,她以為我抱了她,我就會心軟嗎?
我的答案是:

是的,我真的會心軟,

所以,我絕對不能抱她,一抱她,我就會想起她曾經為我所做過的事,我會心軟說不下去的。


芳儀看見我一點也沒有伸手要抱她的意圖,終於轉回了她原朝向我的身體,又靜了下來,
但當我看見她看我的眼神時,我的身體動了一下,我真的差一點,就真的要去抱抱她的。
但最終,我還是忍了下來,
就這樣,一直又過了五鐘後,她終於開口說話了,
我想,她終於是同意和我分手了吧,
雖然,她沒有直接答應我,但是她卻要我在她回宿舍前,再多陪她一點時間。


"你可不可以再陪我多坐一下,我怕我現在回去,可能會…不自在的…"
"嗯,別擔心,等妳覺得想回去時,再回去就行,我會一直都在這裏的…"



那一晚,我足足又在那裏陪著她半個多小時,她才願意起身回宿舍去,
我想她是在整理心情吧,我雖然想安慰她,但我卻很清楚,那一刻的我,是完完全全沒有那個立場的。

她只讓我送她到離宿舍大概五十公尺的地方,就不要我送她了,我想,那就是她的回答吧,
最後,我只能遠遠地看她一個人走進宿舍裏去。

而在她的背影剛離開我的身旁的那十公尺裏,我曾經好有幾度想要把她給拉回到我身邊的,
但最終,我還是沒有,一步,也邁不出去,
我想,那時候我的腳應該是又斷了一次了吧。

看她進了宿舍的大門以後,我才發現我的腳終於又能動了,
轉身在我往回走向我宿舍的那一段路上,我已經不會再像往常一樣,會在心底掙扎著,我到底是好人或是壞人的問題,

她如果想恨我的話,那就恨吧,
因為我很確定,我是壞人。

--------------四個夏014---------------------------------



當我告別了芳儀再回到自己的宿舍時,
我卻覺得有種落寞的感受,我知道會有那樣的感受是正常的,因為我對芳儀還是動了真情,
但過去的就是過去了,從芳儀轉身而去的那一刻起,就結束了。

宿舍裏的歡慶氣氛和我的心情很不搭,因為同學們正在慶祝期末考的結束,
他們看到我回來時,一直拉著我要我加入慶祝,不醉不歸,
我懶得理他們,就直接上樓進房裏去睡覺了,我一點也沒有想要慶祝的心情。


但躺在床上,我卻又怎麼也睡不著,因為我的腦袋裏老是出現芳儀的臉,耳朵邊也一直響著她喚著我的名字的聲音。
我很氣,很氣,一直用力地抓著棉被,氣我自己為什麼會流不出眼淚來,
氣我自己的眼睛為什麼會這麼的不爭氣,該它作用時,它卻偏偏又不發生作用。

一直到最後,我還是離開了寢室加入了同學的慶祝會裏,
至少,那裏有一大堆的酒可以讓我一下子就忘掉所有的事,
忘掉這兩個月來所有的一切,至少,今晚可以。


那一天晚上,我應該是醉到不醒人事的,因為我連我怎麼醉,還有醉後怎麼從樓下回到我的床上的事,我一點也沒有印象。


然而在隔天,在我腳傷痊癒之後,我卻又發生了一起重大的意外,我想,那應該是老天在懲罰我這個壞人吧。


隔天,我一直睡到中午才醒過來,
當我睜開眼睛時,我覺得我很頭痛,痛得受不了,
但當我一轉身想下床時,我馬就往床下掉,跌了很大很大的一跤,那應該真的是很嚴重的一大跌吧,
因為在我倒下的那一瞬間裏,我看見了有好幾雙的腳在我的眼前往我衝了過來,
然後我覺得我的頭一直被好幾雙手給摸著,我看到好像有個人在一直張著口對我喊著什麼話的樣子,但是我卻聽不見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然後就有好幾張模糊的臉,在我的眼前動來動去,飄來飄去,
耳邊終於模模糊糊地聽到一個叫聲

"快!!叫救護車!!!誰趕快去叫救護車啊…"

那是我最後所看見的一個畫面,之後,我就完全沒有記憶了。


而當我再次醒來時,我卻是躺在床上,第一個看到的,是我的學姐
身旁還有幾位我的同學。

"怎麼一回事?"
我問他們

"你醒了?你先別動!!千萬先別動!!"

然後我就看到了一個醫生出現在我的面前,問了我一些莫名妙的話

"同學,你看得到嗎?"
"可以"

"那你聽得見嗎?"
"可以"

"那請告訴我,這是幾隻?"
"三隻"

"這個呢?"
"一隻"

"她是誰?"
"我的學姐"

"他們呢?"
"我的同學"


"初步應該是沒有問題,待會安排照一下X光片"


後來,同學才告訴我,在我倒下時,我撞到了頭部,昏了過去,當時他們都以為這一次我是死定了,
因為當時我怎麼叫也沒有反應,眼睛一直呆呆地張得大大的,像極了電視上所演的臨死時前的人,

他們說,我跌倒的姿勢很嚇人,是他們有生以來看過最嚇人的,因為我的頭是直直地往地板撞去,和地板快成了九十度,
但雙手卻一點也沒有要伸出來救我自己的感覺,像極了決心必死的自殺似的,讓他們看得完全都嚇呆了。

但是,我很幸運,因為我的頭沒有直接撞到水泥地板,剛好撞在我脫在床邊的球鞋和外套上,
所以我的頭沒有內出血,只有輕微擦傷,更幸運的是,我的頸椎居然沒有任何的受傷,只有扭傷,連醫生也覺得是奇蹟,
而我則是被救護車給送到醫院的。

那一天我給了學姐我表哥的電話,請她通知我的表哥來看我,因為他就在附近工作,
他幫我辦了住院的手續,因為醫生說要觀察三天才能出院,不過我沒有讓他通知我的父母,怕他們會擔心,
那一天我就在醫院裏作了一些檢查後,就留在了醫院。

學姐有點擔心地問我要不要通知我的父母,我趕緊要她不要,我不想讓我父母擔心,還特地從中部趕上來,
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要是他們知道我是喝醉酒才出事的話,那我可就慘了。

"學弟,要不要通知你的家人啊?"
"不不不,千萬不要,我可不想讓他們擔心"
"那你就可以安心地讓你的同學擔心你嗎?"
"對不起…"


"你知不知道,當我聽到你室友形容你撞地板的樣子時,我真的以為你是故意尋死的,我以為你是太…"
"太傷心?哈哈哈…學姐妳想太多了,我就算再傷心,我才絕對不會為情而死,那太呆了"
"你還笑!!要不那地板上正好有雙球鞋,你早就不在人世了 ! "
"對…對不起"

"還有,芳儀待會也會過來,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什麼!我昨天才跟她攤牌的!你明知道為什麼還要叫她來!?"
"我哪知道 ! 我一聽說你被緊急送上救護車,我哪裏會想那麼多!?我當然要通知你的…前…女友來…"

我躺在病床上,不知道該怎麼辦,醫生又不許我隨便下床走動,芳儀又要來,

"喂,學姐,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晚上妳回去時,請記得把芳儀給帶走,千萬不要讓她留下來"
"為什麼?"
"因為…我怕我會心軟…"
"你現在還給我在想這件事! 我不管! 你自己處理! "


--------------四個夏015--------------------------------




不過那一天在我照完X光的傍晚,我的頭突然又痛了起來,把學姐還有同學又都嚇了一大跳,
他們以為我的頭現在才出狀況,那時我連我也真的被嚇了一跳,以為我出現了後遺症,
後來醫生看了才說我是止痛劑效期已過,痛的是我前額的傷口,不是顱內出血,要大家不用擔心,
另外還有一個可笑的原因,那就是宿醉的頭痛,
還要護士幫我加掛一瓶電解食鹽,說是要加速酒精排除。


但說我安然無恙其實也不盡然,因為我額頭上和下巴都有一大塊的擦傷,
那也是早上出事時同學會緊張的原因,因為當時流了很多的血,,
所以我的頭綁了一大堆的紗布,從前額到後腦繞了一圈,從頭頂到下巴也繞了一圈,一共兩圈,
另外脖子也架了一圈海棉固定著不讓我動,因為醫生說詳細結果沒有檢查出來前,怕會有他們沒有發現的其他頸椎傷害,
我要是還亂轉頭的話可能會造成永久性的傷害,要我特別注意,
所以外表上我看起來還真的蠻像是重傷者的,但我覺得應該是還好,
除了傷口的痛和脖子扭傷的痛外,我的腦袋還算清楚,說話也算口齒清晰,但是卻只能像白痴一樣兩眼直直地看著前方說話。


同學還開玩笑說我是不死之身,上次出車禍沒有要了我的命,這一次連老天也留我一命,要我回去要去拜拜,謝謝老天,
他說的或許是真的,這一次或許真的是老天留我一命,因為我的床位和別人不同,
我的床位是在上鋪,高度少說有一公尺半,從那樣的高度掉下來,我居然只有受到兩處較大的擦傷和肌肉的扭傷,
如果不是我昨晚酒醉時有隨便把身上所有的衣服鞋子統統都給丟到地上,如果有人好心把衣服給拿走的話,如果球鞋不小心被同學給踢離了位的話,
那情況好的話,我可能就直接去見上帝,情況不好的話,就可能變成植物人,
想了想之後,我的心裏就覺得害怕,決定就依同學的建議,回去後一定要去廟裏拜拜,再去教堂裏作個禱告,

但也是那一次之後,同學就再也不主動邀我喝酒,把我列為拒絕往來戶,說我帶給他們嚴重的「心理創傷」。


那一天一直到傍晚快六點時,我才看到芳儀出現在病房裏,
說實話我不是看到她,卻是瞄到她,因為我當時躺在床上,脖子又不能轉,
只有轉動我的眼珠去瞄到她推門進來。

她看到我時,似乎是有點擔心的心情,不過我也不是看到,卻是聽見的,
因為我聽見她一進門就一直問在我床邊坐著的學姐,問她我的狀況,
我看到她把學姐給拉到一旁的角落去,小聲地問學姐一些話,讓我的心裏感覺超毛的,
像極了我是絕症病人,有嚴重的病情又不能讓我知道,只能在角落偷偷的講,


"喂! 芳儀,我沒事,不要偷偷講話,講得我的心都毛了!"

她們聽見了我不滿的抗議之後,才又從角落回到我的病床旁,她們再講下去,我真的就會疑神疑鬼了,
不過我卻被芳儀給罵了,

"怎麼會沒事?都被送上救護車了,還會沒事?你看你的頭都包得一大堆,怎麼會沒事?你還嘴硬!"
"對…對不起"

我瞄到學姐偷偷的一直拉著我的同學往門口的角落去,趕緊喊她

"喂! 學姐,別走啊! 不要留我自己一個人啊!"

但她根本不理我,就拉著我那兩個同學往門外走出去了,
反倒是我又被芳儀給罵了一次,

"你那什麼話!? 我就不是人嗎?"
"對…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的…"

其實我是很怕單獨一個人面對芳儀的,雖然我的頭不能轉著去「面對」,
但我真的很怕和她獨處的,因為我怕氣氛會尷尬,怕她看到我這個的樣子會哭,
所以我才會一直要學姐不要丟下我自己一個人,才會要她一定要把芳儀給帶回學校裏去的。
當然,另外的一個原因,是怕我自己會心軟的,因為我昨天才無情的向她說分手而已的。


芳儀她站到了離我遠一點的地方時,我才真正看清楚了她,
剛剛她一直在靠近我枕頭附近的床邊,我一直沒能看清楚她,只能瞄得到。

她只有隨便地綁了一個馬尾,臉色也白白的,和我以往看到的,總是在頭髮上裝了很多裝飾,還會上妝的她不太一樣,
我突然覺得有點不太認識她的樣子,但是我還是看得出她眼睛腫腫的痕跡,
看來,她昨晚好像真的是哭得很慘的樣子。

"你會餓嗎?你現在可以吃東西嗎?"
她問我,那時候已經是晚上六點多了,我想她說不定是餓了,才會問我這樣的問題

"我不會餓,我現在這個樣子也不太適合吃東西,妳和學姐去吃點東西吧,妳昨晚後就應該一直都沒吃東西吧?"

"那你呢?你都吃些什麼?"

我伸手指了指掉在我床邊的那一些點滴,她於是就去看了看,還問我

"這一瓶是什麼?"
"是葡萄糖"
"作什麼用的?"
"營養劑,補充體力用的"

"那這一瓶呢?"
"消淡劑"
"又是幹嘛用的?"
"醫生怕我的傷口會發生感染,用來舒緩症狀順便止痛的"

她一一地問我那些點滴是做什麼用的,似乎真的是蠻關心我的狀況的,

"電解食鹽液?這又是做什麼用的?"
"那個…和我的病情無關,是…是…解酒用的…"

那一瓶真的是蠻丟人的,要是讓別人知道我竟然躺在病床上解宿醉的話,一定會被虧到翻的。


"你昨天喝酒了?喝到要掛點滴?你到底在搞什麼?"
"對…對不起…,我只是…和妳眼睛腫的理由是一樣而已的…只是…沒想到會變成這麼嚴重的…"



我真的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原本昨晚,我只是因為睡不下去,想說就喝一點的酒也許會比較好睡,
一開始也只是和大家一起慶祝學期結束,為期末考結束狂歡而已的,
但後來同學一直找我敬酒,說是補慶祝我成為四大名花的男朋友,說我那是為系上爭光,他們很驕傲,
結果,我就一直喝一直喝,變得沒有節制,喝到一直不醒人事,
才會在中午起床後精神恍惚,忘了我是在床上,才會直接從床上掉到地板上,出了大事的。


那一天晚上,最後學姐還是沒有把芳儀給帶走,而表哥因為隔天要上班,探病時間結束前就離開了,
只把他的電話留給芳儀,要她若是我夜裏有狀況的話,再打電話通知他,他住得不遠,半小時內就可以趕到。

我要芳儀也回學校去,那時候回去還來得及趕上宿舍關門的時間的,
只是她一直堅持說她要留下,還要我不要擔心,說她留下來照顧我不是有其他的企圖,

"你放心,我留下來陪你不是故意要讓你有罪惡感,我不是要來逼你和我復合的,就只是基於舊情誼的照顧的,
這是我最後一次照顧你了,以後你要是再腳痛,出車禍,或感冒什麼事的,我再也不會理你的"
"真的?"

"難道你改變了心意?想和我復合?"
"不是的…"

"我只是在想…妳難道都不會恨我嗎?"
"恨你? 老實說,昨天半夜裏,我曾經恨過你,恨得牙癢癢的,還把我的枕頭給摔到地上,
但是,當我知道原來你會喝得這麼醉,也是和我眼睛腫的原因是一樣時,我就已經覺得不會想恨你了"


後來那三天裏,芳儀每天都有來看我陪我,
而醫生最後也告訴我,我的檢查看來應該是沒有大礙,他說的話和同學說的一樣,
說我是老天眷顧,我就像是出了一場大車禍卻奇蹟生還的人,
只不過,他也要我特注意近期是不是有頭痛或走路失衡的症狀,還要我記得要定期回去看我還沒有好的外傷傷口。


至於芳儀,最終還是和我分手了,她真的一點也沒有要我和她復合的話說出口過。


暑假裏我搬了家,
在我搬好了家以後,我打了電話給學姐通知她,
也從學姐口中得知芳儀也搬出了大一的女生宿舍,搬到了和學姐同一棟的學姐宿舍,
學姐問我想不想要知道芳儀的寢室號碼和寢室分機,想知道的她可以告訴我,
但我回絕了,我要她不要告訴我芳儀的電話,因為我怕我會忍不住而去聯絡她,然後一切又重來一次的,
學姐安慰我,要我不要太自責,至少,芳儀已經接受了一切了,那正是我們當初,上演這一場戲所想要的結果。

其實,我很想告訴學姐,
那一場戲,對我來說一點也不像是戲,
我雖然沒有完全的投入,投入的也不多,但我所投入的,卻沒有任何一點是假的。



--------------四個夏016---------------------------------




暑假裏,雖然我受了傷,但我還是沒有回家去,
因為我本來就已經和家裏說好了我不會回去,要留在學校附近打工,
現在,頭受了傷,當然就更不能回去,要是被家裏的人知道,我不被打死才怪。

不過,我卻因此而掉了原本打算的工作,
原本我是和同學約好要一起到工地裏去打工撈一票的,但我的頭,實在是不適合去工地這種地方,
沒有人要請一個頭上綁著紗布的人打工的。

一開始一個星期,我什麼工作也找不到,因為「外型」不適合。

不過最後有一個人願意讓我打工,因為他的工作不需要有「外型」考量,而且我已經很熟,
那就是豆豆龍工廠的老闆。

果然,我以前在他趕工時總是會幫他,現在果然好心有好報,
於是我就跑到他的工廠裏去做豆豆龍的加工作業,
其實說加工豆豆龍也不對,因為我在那裏不只接觸了豆豆龍,也不只接觸了小丸子,
我還認識了小丸子的爺爺,姐姐和狗狗,小玉,花輪,丸尾,美環和豬太郎等等的人,
不過,他們的身價統統都是一樣,都是兩塊錢一隻,
我一天大概可以賺個八百塊,好一點的話會有一千塊,算是很不錯的了。


而每次我總會向老闆要個兩三隻帶回家,把其中的兩隻送給學姐,自己則留一隻。
那時候學姐也沒有回家鄉去,因為她也在打工,比上學期時打得更多,因為她是在作家教的工作,
她一次兼了三個家教,也能有一個月兩萬的收入,
她常常會找我在晚上時,出去見個面,吃個飯,我就會把我從工廠拿回來的公仔趁那時送給學姐。

那時候學姐才告訴我芳儀已經回中部的老家去了,
她還說芳儀離開學校前她有去看看她,雖然她的心情不是很好,但總算平靜,
看來還算是能接受我和她提分手的事,我聽了也才覺得能放下了心。


而另一個我和學姐常見到面的原因,是因為我搬到學校外面一棟系上學長住的公寓裏,
他們那裏還有空的房間,所以我就住進那裏了,
而學姐會常到那一棟公寓的原因,就是因為學姐的男友就是系上的學長,他們是班對,
所以每次她來看她男友時,就會順便來看看我,
當然,她也警告學長們不准欺負我這個學弟,
其實系上的學長都知道我是學姐指定直屬學弟的原因,因為我和她是同一所高中畢業的學生。


至於我頭上的繃帶,在出院後兩個星期後就換成了紗布,不用再纏成木乃伊了,
而又過了一個月之後,連紗布也免了,醫生說我應該已經完全的康復了,
果然,我是不死之身,打不死的蟑螂,
半年裏接連發生車禍與撞地事件後,我依然能夠復活過來,
而我真的也到廟裏去上香拜拜,納了些香油錢,
然後再到學校裏的教堂去禱告,感謝上帝讓我一次又一次的復活過來,也請它原諒我對芳儀所作的一切事情。


暑假裏的晚上,我少了很多的地方可以去,
因為那時已經不住宿舍,同學全都搬離了學校宿舍,分散到學校周圍的各個角落去了,
加上是暑假,留在學校的人實在不多的,
我只能跑到一棟住得比較多同學的公寓裏去打發時間,那就是找他們打麻將。

我的麻將打得並不好,普普通通,所以總的下來,算是沒有輸贏,
但那時打麻將時,他們摸到花牌時,還總是會說

"花花花,補花補花,來補個四大名花吧,先來個動靜相「儀」吧"

他們那時還不知道我早已經和芳儀分手的事,所以還是會一直在我的面前開這種玩笑話,
我受傷住院時,他們甚至還看到芳儀每天來照顧我的事,以為我們還如膠似漆,
但等到暑假結束開學後,他們看不到芳儀來找我時,他們就會明白的,
到時候,四大名花就會在校園裏復活了,就像我一次次從死亡邊緣裏復活一般的。



再不然,我們就會一起到夜市裏去逛一個晚上,消磨時光,
但逛夜市時,我總還是會想到我和芳儀第一次聯誼時的事,
那時候,我還是不能馬上就淡忘掉她,我想她應該也和我有一樣的心情吧,
但我相信,兩個月的暑假一過,一切就會恢復正常的,
到時候,我還是要去聯誼,還是要去大一女生宿舍前找聯誼,就像我之前一直在做的事一樣,
不然,和芳儀分手的事,就變成白費的事了。


一直到八月中時,我才接到了家裏打來的電話,說有我一張邀請信,
是我的高中母校來邀請我們這些這一屆的學生回母校去聚會的事,
我那時候真的有點遲疑,雖然我很想回到學校裏去,
但我怕芳儀也會回到母校裏去,因為她和我也是同一所高中又是同一屆的學生,
要是遇到她的話要怎麼辦?


不過最後,我還是決定要在八月底,開學前回去一趟,
芳儀自己也對我說過,她已經不會想要和我復合了,她已經放手了,所以,
就算看見她時,應該也不會有什麼樣的狀況的。


於是,在八月底的時候,我就回到了高中母校去參加校友會了。


星期天時,我一早就出門了,順著當年我上學的路徑往學校前進,
搭火車,轉公車,然後再走一段路程到學校,一路上我想起了當年的點點滴滴,
想起了那一段時間裏我常常被學姐罵的日子,就覺得很懷念。

校友會是宴會形式,我在宴會上見到了高中時的同學,那一天來的同學非常的多,
校長在致詞時說回校的學生高達七成,有五百多位的學生回到母校,他很高興,
我還見到了小七,小七是我高三的室友,常和我一讀書讀到半夜,
小七在清大讀書,我問他後來和當年那個害他差一點上不了清大的學妹,是不是有後續,
他告訴我在他考上大學時的那一個暑假都還有聯絡,但一上大學就沒有聯絡了,
而他也問我是不是有新歡,我想了想,告訴他應該算是有吧,我想應該是曾經吧,
不過我卻沒有告訴他那個人是他也認識的人。

當然我也見到了一凡,他也問了我同樣的問題,不過,我卻向他說了謊,
因為我說不出口,說不出我曾經和芳儀也有一段,而且才剛束而已,
而我當然也問不出口,當年他和芳儀分手的原因,因為我一點也不想去知道,最好永遠都不要讓我知道。


本來,我以為我是看不到芳儀的,因為現場人那麼多,除非刻意去找,否則很難看見的,
但最後我還是看見了她,而她也看到了我,我們隔著一張大大的桌子,遠遠地對望了一眼後,就彼此轉身和其他同學聊天了。
一直到最後散會時,大家都離開禮堂,而我也準備往校門口去和我們班同學會合,到下一個地方去開同學會時,
我才和芳儀說上了話。

她那時候從我的身後走了上來問了我


"你受的傷全好了嗎?"
"嗯,全好了,謝謝妳"

然後,她就被其他的同學給拉走了,那是我們在整個校友會裏,唯一交談的一句話。

我對她的回話,和我與她的交往一樣,一點也沒有假,
我的傷的確是全好了,不管是外表的傷,或是內在的傷,
我只希望,她也能和我一樣。



--------------四個夏017--------------------------------


九月中開學後,我終於是一個大二的學生了,
學校裏又開始出現了呆呆的大一男生,與純純的大一女生。

大一女生宿舍的門口也又開始上演著免費的露天戲碼,
一開始,住在一起的大三學長會找我去,我一直不明白他們都升上大三了,怎麼還對大一學妹這麼有興趣,
最後得到的閉門傳授是

"大一的比較好騙嘛~~"


他們說,大二的女生已經經過了大一一年的洗禮,都已經明白了男生在變什麼花樣,所以投資報酬驟減,
依據經驗法則,通常要花上五杯飲料,加上五次的溫情接送,還有累積十小時的風吹日晒才能有下一步的進展,
而大三的女生,就更難了,不過有分大三上和大三下,
大三上的,就不是物質能簡單解決的,要有數次的內心關懷,無數次的誠心讚美,加上偶而的急難救助,才會有下一步,
至於大三下的,除非是名花,不然已經不值得投資,頂多就是一次生日祝賀加上一次的友情借貸,
而相對的,大一的女生就只要幾下的花言巧語,豐富的美麗謊言,再加上學長的熱情協助,就能有下一步了,

"學長,那大四的呢?你沒有說到大四的女生啊?"
"呆瓜 ! 大四的女生哪有人追?大四要倒追! 你懂不懂啊?!"


"喂!!!你們這一群廢物!! 不要把我的學弟給帶壞了 !!"

學姐把我給拉到一旁去,和那一群學長給隔了開來,要我千千萬萬不要聽學長們的一派胡言,
我轉頭看了看學姐。

"學姐~~妳是大三上的女生了耶~~,是最難追的時刻,雖然已經是死會,
不過妳應該會很好追,大概只要幾隻豆豆龍加上小丸子就能搞定的"

"學弟 ! 你說什麼 !!"
"啊! 開玩笑的啦~~"


不過,如果學長們說的是真的話,那我大一時真的就是很呆了,因為我真的搞錯方向了,
一直用追大二女生的方法來對付大一的女生,難怪老是沒有作用,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返的。

不過我倒是真的趁著學姐沒有注意的時候,跟著學長們到大一的女生宿舍去見習見習,
但後來在寢室裏討論人員佈署與配置的時候,我馬上就被排在最後的順位,
他們說那是
長幼有序 , 兄「有」弟「貢」,


"喂 ! 學長,那樣不公平!一點也不公平,為什麼你們是兔子,我卻是恐龍! 我要告訴學姐!"
"你敢 ?!"

"咦?學弟,你不是就是那個國貿系小姨子的男朋友嗎?對!就是你!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啊~~他們終於發現了,我還以為他們不會認出我來的,我以為我應該是夠大眾臉的,
但還是被認出來了。
最後我只好老實告訴他們我和芳儀上學期末就分手的事,
反正這件事大家遲早會知道。

但我還是被學長們取笑了好久,被取笑說我只有交往短短兩個月就被拋棄,
一定是小姨子對我玩膩了,想換口味,就趁暑假大家分開的這個好機會,把我這個肉腳給甩了。


"既然這樣,你已經和小姨子交往過了,那恐龍給你,你更沒話說了吧?"
"我不要! 我不稀罕! 我不去了!"

於是我就再也沒有和學長一起出現在女生宿舍了,學長們一直對我的生氣感到莫明其妙,
但我那時聽了他們的話,我心裏真的很氣,我才不是肉腳,而芳儀當然更不會是像他們口中所說的那種女生的。

當然,和他們在一起也不會有機會的,因為我總是會被丟在最後頭,一點也不公平,
所以我決定還是回去找我的同學們,至少,他們是很公平的。
但如果要找我那一些同學的話,那我就必須先讓他們知道我已經芳儀分手的事,
不知道他們要是知道了以後,又會是什麼樣的一個反應。


當我找上我的同學說要聯誼時,我最先受到的就是一陣討伐,
我連原因都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被說成是負心漢,腳踏兩條船,吃裏扒外,天誅地滅,
被當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喂! 你們不要過來,我的頭還沒好啊! 不要打頭 ! 我早就和小姨子分手了!"

他們聽了又是一震驚訝,但我能夠體會,因為來得太快,也太意外,
但馬上又一直追問我是不是真的,為什麼要分手等等一大堆的問題,讓我又是不勝招架。

"哪時候分手的?為什麼我們都沒發現?" "為什麼分手?" "是誰提出分手的?" "是變心嗎?" "是第三者嗎?" …

當然,除了一大堆的疑問外,我還聽見了幾聲歡呼聲,他們歡呼的大概是小姨子又恢復單身,人人可追的事實吧。


最後我只能編個時間點,說我和芳儀是在暑假裏分手,所以他們才不知道,
理由是個性不合沒有什麼變心或第三者的原因,提出來的人是芳儀等等的回答,
但卻沒有一個答案是與事實符合的,完全是捏造出來的,反正他們要的也就只是個回答,
而我要的也只是個脫身而已。

他們聽了,有的人要我節哀順變,有的人說風涼話,但也有的人說我不能放棄,
但不論如何,他們終於還是歡迎我再度加入單身王老五的行列。

然後還對我說,為了替我轉換心情,特別是我上學期特別倒楣,又出車禍又住院又失戀,
人生三大打擊全聚一身,所以這一次的聯誼,好康的就讓給我,當作是給我的歡迎禮兼安慰獎。
但這樣的獎項聽起來很怪,怎麼剛歡迎馬上就安慰了?像在觸我楣頭似的。


不過,他們的確比學長要有義氣與友情多了。
還盛大地宣告,說今年的我們最有身價,因為我們是大二的男生,
我聽了,馬上就聯想起我前幾天才在學長那裏聽過的大學女生追求法則而已,
現在卻又聽見大二男生最有身價這樣的話。

他們說最有身價的因素是時間,大二的男生在時間點上有絕對的優勢。

因為大二的男生已經在大學裏經過了一年,所以絕對比大一的男生熟悉周圍環境,
知道哪裏的燈光美氣氛佳,哪裏的燈光暗機會佳,加上熟悉社團,可以有更多接觸學妹的機會,
但又不會比大三的學長落後到哪裏去,因為一年的時間就足以了解校內外所有生態,和大三的學長不會有太大的差距,

另外以戀愛的時間性來說,大三的學長只有一年的時間,因為上了大四就可能要準備考研究所,
就算不準備研究所的,也會遇到當兵與出路的問題,
但相對的,大二男生就有兩年的時間,以談戀愛來說,一年一下子就過了,會讓女生感覺沒有保障,
況且還得加上沒有正式交往前的追求蘊釀時間,真正談戀愛的時間可能根本沒有幾個月,
但一年多的時間感覺起來就有保障得多,至少,真正進入戀愛會有一年左右的時間,
不用太擔心才剛熱戀半年就開始要想男朋友要畢業了的事。


"喂 !!那大四的呢?你們一直都沒有講到大四的啊?"
"白痴!! 大四根本追不到女朋友!你想兵變然後自殺嗎?大四要想想怎麼樣好好談分手的!你懂不懂啊!?"


喔... 我又上了一課,原來我之前的觀念全都錯了,
大一時我一直在搞聯誼,還想說大二上要好好地來休養生息,養精蓄銳一下的,
原來大二上才是最佳的時機啊。


我可能真的是呆瓜加上白痴吧?








--------------四個夏018-------------------------------




於是,在回歸同學的懷抱與同情下,
我終於又出現在女生宿舍的前面了。

不過,和大一上比起來,我總是覺得少了點興奮的感受,
看見兔子從宿舍裏跳出來的時候,我卻沒有什麼想去捉的動力,
同學說我那是安逸慣了,所以沒有了警愓的心理,自然就沒有了動力,
還有人說我是被寵壞了,因為我曾經被四大名花之一的人給慣過,
所以現在看見了小免子,就覺得小免子很可愛,但卻不比上天山雪蓮,自然也就沒有動力。


我不知道他們說得對不對,不過和學妹出去聯誼的感覺,就是不對勁,
去打保齡球時,看見她們在球道上丟球,洗溝,然後再轉身的樣子,
我就真的只是覺得她們的青春可愛,但也就只是這樣而已,
一點也沒有想要去追這樣的學妹,
和她們出去,真的是純粹的聯「誼」。

不過這樣的聯誼在經過幾次之後,我終於漸漸明白為什麼我會有這種感受,
因為,她們根本不是我的Style,
又或者說,我已經變了,對於看女生的角度已經變了,
也可以說,我那群同學的口味和我不同,
他們老是去找一些可愛的學妹來當作聯誼的對象,但那些對象根本引不起我的興趣,
那就像是拿蘿蔔餵狗,拿豬肉養牛的道理一樣,就算吃了也會消化不良。


所以那一陣子,常常會有同學在聯誼過程中把我給拖到角落去,

"喂,待會聯誼結束後,送她們回宿舍時,我和你交換如何?"
"隨便你"


當然我偶而還是會遇到我覺得不錯的學妹,她們看起來似乎就端莊成熟許多,
也比較能聊得來,不是那種只會唯唯諾諾,聽學長說話的女生,
我想,我應該是比較喜歡有點能和自己拌拌嘴的女生吧,
不過總是很少能碰到。

後來,我就漸漸地對大一女生失去了興趣,
轉而變成小組運作,和志同道合的同學,以兩個人或是三個人為團體的方式,找大二的女生聯誼了,
和大二女生接洽上的方式與大一的比較不同,通常都是透過朋友的介紹,
像是在大專集訓認識的,而現在同校的朋友介紹,範圍就變得比較廣,
加上因為大二女生的宿舍是混宿的方式,也就是說住同一個寢室的女生,不一定會是同系的女生,
所以聯誼時,就會有四個人都是不同科系的狀況出現,
這和大一學妹的聯誼是很不同的,大一的聯誼,女生都是同一個科系的。

所以和大二的女生聯誼幾次後,就會接觸到愈來愈多不同系的聯誼對象,因為會彼此介紹,
加上因為雙方都已經在學校裏待過一年的時間,話題也會比較多。


我記得有一次聯誼時,我就遇到了一個設計系的女生,
我對她的印象很深刻,和她我就比較有話題聊。


那一天我們也是一起去吃飯,吃完飯也是一起去打保齡球,
去的是三組人馬,男生三個,女生三個,都是不同系的,
男生的同學是我在成功嶺集訓時同班的伙伴,而女生的三個是同寢的室友,
那時候因為輪到我上場打,我就先把我口袋裏一些零錢鑰匙等等的小東西給掏出來放在桌上,
想說這樣比較好活動。

但當我打完球回到座位時,
坐我身旁的那一位設計系女生就對我說,

"桌上的那一個鑰匙圈我也有一個"

我看了看桌上她指的方向,她說的就是我的機車鑰匙,那是我大一時自己作的豆豆龍鑰匙圈,我一直帶在身上,

"妳也有?不可能的"
"為什麼?"

"因為那是我大一時自己動手做的,外面買不到的,我的確是有送過人,但很少,而且我也不記得有和妳聯誼過"
"但我真的有一個,是我同學給我的"


後來我們聊了以後,我才知道大一時我曾經和她同學有過聯誼,結果她同學把那個鑰匙圈給了她,
所以現在鑰匙圈才會在她的手上。


"哈哈哈,那妳的同學一定對我沒有興趣,甚至討厭,所以才把我送的東西轉送給妳"
"不是,是我把它給要過來的,我覺得那個鑰匙圈公仔很可愛,我還到處要了很多隻的豆豆龍"


我聽她這麼說,就覺得很有趣,沒有想到我當年當作維生工具的豆豆龍,居然會在學校裏流傳開來,
還真的有人會去蒐集,那時候同學從我這裏拿走的豆豆龍,少說也有上百隻了,
他們都是趁我睡覺時把我剛做完的完成品給拿走,拿去送給聯誼的女生,
一次,兩次,五次十次,不知不覺就散到了校園裏頭,散到了那時是大一,而現在是大二的她們手中。

後來我才告訴她那些豆豆龍全是我作的,而被同學偷拿去聯誼的事,
而她這一年來也蒐集了有十隻了,她說每次看到其他寢室同學的桌上有豆豆龍時,
她都會想辦法去要來,有的人肯給,有的人不肯給,因為很可愛很精緻,而且大家都知道那是外面商店買不到的東西。

而她也給了我一個有趣的建議,

"那你以後就可以用這一招來吸引女生的注意,聯誼時就故意把你的鑰匙圈給拿出來,
這樣你的機會會多很多,你不是說至少有上百隻多多龍被送出去過嗎?那就表示你有上百次的機會的,
學校一個年級的女生也不過七百個人,你每七個女生就會碰到一個,機率甚至只會更大,
那不是走到哪裏都會碰到有豆豆龍的女生嗎?"


聽她這麼說,我突然發覺我怎麼這麼笨,我的同學都已經幫我花了一年的時間佈線了,
我卻呆呆的不會去利用它,沒有想到現在卻被我眼前這個女生給點醒了。


"哈哈哈,妳的腦筋動得真快,我做了那麼久的豆豆龍,卻一直都沒有想到過,
不過這個方法卻有個很大的阻礙要去克服"

"什麼阻礙?"
"就是妳! 因為妳不斷地在蒐集我送出去的豆豆龍,不斷地在減少我的機會,在斷我生路,和我作對"

"哈哈哈 ,我的確是你最大的阻礙…不過呢,我還是被你手上的豆豆龍給吸引了,
所以,應該說是我是天字第一號中計的女生了吧?"



這個女生叫小愛,我後來和她就愈走愈近,完全起因於我大一時的謀生工具豆豆龍,
所以這麼說或許也沒有錯,豆豆龍也是我的愛情謀生工具吧?


在此感謝那一些幫我辛辛苦苦,沒日沒夜幫我傳播花粉的蜜蜂同學們,你們辛苦了。




--------------四個夏019--------------------------------



後來我和小愛又出去辦了兩次的聯誼,一樣是原班人馬,
我和她一直很有話聊,每次我說了東,她就會從東裏頭,再找出西接著延續話題,
我也就會從她的西裏頭再找出南來說,於是她又從我的南裏頭,再找出北來,
感覺有點像在玩接龍遊戲,只不過接的卻是聊天的話題。

每次她都會聊到豆豆龍,說她在哪個寢室又有發現豆豆龍,因為我給了她線索,
就是只要大一時,有一起去作寢室聯誼的人,就有可能五個人都有收到豆豆龍的禮物,
所以她現在只要回頭去找到有豆豆龍的女生,就會問她大一時和誰同寢室,
然後再去找那一些同寢室的人,就有較高的機會可以再找到第二隻,
而且,現在她也懂得要專找大二女生的寢室了。

然後她就會拿髮夾,小耳環等等女生喜歡的東西去交換,
有時候,她還會在同一間寢室裏遇到兩隻豆豆龍,然後就又問她們大一的室友是誰,一直問下去,
結果就有愈來愈多的豆豆龍出現。

小愛還常開玩笑地問我要不要出高價向她買有豆豆龍的女生寢室名單,
因為她都有紀錄下來,以備沒有交換成功的,能下次能再去交換一次看看。
我覺她真的蠻有趣的。


那一陣子,我和小愛走得很近,
不過我一直都沒有開口向她示愛,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所謂的曖昧,
在路上看到她時,我會向她打招呼,同路的話,就會問她豆豆龍蒐集得怎麼樣,
而她看到我時,也會跑來問我最近過得如何,問我最近有沒有把她說的那一個豆豆龍詭計給使出來,
兩個人就會在去上課的路上邊走邊聊,一直到各自的教室時才分手各走各的路。


我不能否認,對小愛是有好感,但似乎不太像是男女間的愛慕心情,
真要說的話,有點就像是社團裏的女社員一般,
但在路上看到她時,就是會想要跑過去找她聊天,而且一聊就很久,
同學看到了我和小愛兩個人在上課的路上併肩而行,還似乎聊得很開心,
就問我是不是正在追人家,還告訴我說如果是的話,就要表示,不要拖。

我甚至在下課時遇到小愛時,還常會和她一起到學校外面的飲料店去坐一坐,
當然,買單的時候總是各付各的,分手後就各自回家,
當然,我們彼此都知道對方並沒有交往中的男女朋友。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大概有兩個月的時間,當然那段期間我還是偶而有參加聯誼,
不過,聯誼的對象總沒有能像小愛這樣自然,能在路上看到了,聊著聊著就聊到飲料店去的。

後來有一次和小愛在聊天時,我才明白了這樣的道理。


那是有一次我一樣在下課的路上走著,小愛從我的身後叫住了我,
問我要不要和她喝杯飲料再回去,我因為沒有事就答應了她,
於是我們兩個就到一起要走到飲料店裏去喝飲料,
她邊走還從她的包包裏拿出了一隻豆豆龍公仔問我,問我當初是怎麼在公仔上鑽孔作成鑰匙圈的,
於是兩個人就在校園裏邊走邊拿著公仔比手劃腳聊著要從哪裏鑽孔,從哪裏拉線,
還有要用多大的鑰匙環來綁會比較恰當的事,
因為當時我和她都一直在說著鑰匙圈的事,沒有注意到周圍的事,
一直到有一個小愛認識的人騎著腳踏車從我們身邊停下來,喊了小愛一句話,

"小愛! 你男朋友怎麼從來都沒有介紹一下!"

那時候我和小愛都停下了腳步,楞了一下,互相看著都笑了出來,
那時候我才明白小愛從來沒有把我當男友的候選人看過,而我也沒有把她當成女友的候選人過,
但看在別人的眼裏,我們卻是十足的男女朋友。

特別是我的同學,因為他們知道我是因為聯誼而認識小愛,所以就會以為我是在追小愛,
因為一般來說,聯誼給人的印象就是進一步男女的交往的前奏,特別是聯誼後,我和小愛還一直走在一起,
當然就會被認為是有進一步的意思,
當然有這種刻板印象的人也包括我自己,所以,當我和小愛變熟稔時,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我是不是在對小愛搞曖昧,
原來我是被自己的刻板印象逼著要告白,就算我根本沒有要告白的意思。

"喂! 男朋友,你怎麼沒有自我介紹一下?"

小愛開玩笑地要我自我介紹,我才向她那一個同學自我介紹我自己,告訴她我不是小愛的男朋友,
要她不要誤會,但她的眼神看起來不大相信,不過我也法有辦法,誰叫我們走得太近,
要是我是她的話,看到兩個人走那麼近,我大概也會誤會。


後來和小愛在飲料店喝飲料時,我想了想覺得不對勁,於是就對小愛說

"小愛,我是不是該離妳遠一點,免得真正想追妳的人看到了不敢出手?"

"追我?上大學到現在我還沒有被追過,真要追早就出現了,男生一發現到我伶牙俐齒,每一個都被我嚇跑了,
要不然你幫我介紹一個?"

小愛說得沒錯,她的確是伶牙俐齒,這一點從我第一次和她聯誼時就發現了,不過我卻很喜歡她的伶牙俐齒,
如果不作為一個女友的話。

後來我也才明白,我們之所以會走得這麼近卻沒有擦出火花,
完全是第一次聯誼時,我和她的心態就與別人不同,
那時候,我完全是沒有什麼預設立場去參加那一場聯誼,就只是純粹地想去打球,
而小愛也一樣,她說她也不抱任何希望,因為她早知道最後男生一見到她的伶牙俐齒,就通通都會嚇跑,
那一次她是陪去湊人數的,不過卻意外地發現了我的豆豆龍鑰匙圈,聊了開來。


在經過後來兩次的聯誼之後,就變得更熟了,
雖然後來我和她就沒有再參加聯誼,但卻反而更自在了,因為沒有了聯誼的拘束,
聯誼這種東西,特別是小組式的聯誼,總是會給人加上交往的刻板印象的,無形中會以為聯誼完就該決定是不是該交往,
限制了原本可能的其他進展。


後來,我真的幫小愛介紹了我一個在成功嶺集訓的同班伙伴,他是建築系的學生,
和小愛的設計系有關聯,他們就真的交往了。

不過小愛在路上看到我時,還是會找我一起去喝飲料,
她總是會問我有沒有新的公仔,
因為那時候我把我身邊所有的公仔都送給了她,那些是我在暑假打工時從加工廠老闆那裏要來的,
一共有將近十種的人物造型,
她說為了感謝我送她這麼多的公仔,於是就把女生宿舍裏有豆豆龍的女生一個個地介紹給我認識,
她總是會告訴那一些有豆豆龍的女生:

"我知道妳手上這一隻豆豆龍是誰做的,妳想不想認識他,我可以幫忙安排個聯誼"

所以大二上學期,我真的是有相當多的機會,全是小愛幫我介紹的,
而那時候,我也儼然變成是我們班上同學尋問聯誼的集散地,他們總是會來要我幫忙安排,
然後我就會去找小愛,請她安排。
我總覺得,我有點像是在作情色交意的頭頭。

"喂,小鴨,最近有沒有好的貨色能介紹介紹?"
"我咧~你當我是作黑的喔~"


小愛還幫我取了個綽號,叫我鴨子,
因為他說,我總是把單肩背包給斜背,掛在我的背後,加上我走路又愛把兩隻手插在褲子的口袋裏,
所以每次她從背後看到我時,我走路的樣子就是左搖右晃,那個包包也跟著左搖右晃,像是短腿鴨在走路。
這個綽號最後跟著我到畢業,連我同學也這樣叫我,還衍生出其他的版本,
鴨子,鴨鴨,小鴨,笨鴨。


但就算聯誼再多,我卻總是沒有下聞,最好的狀況,大概都是出去個三四次後就Game Over,
那些有豆豆龍的女生願意和我聯誼,大概是為了要我幫她們把豆豆龍免費升等,變成鑰匙圈吧。

小愛知道了就會一邊唸我,又一邊安慰我

"鴨子,是你太挑了,沒辦法,我再幫你介紹一個吧"

然後我就會看到她拿著她的「豆豆龍女寢分佈清單」看了看,然後對我說

"資管系這個長得不錯,但有點高傲,日文系那個可愛,但太內向,工管系這個很健談,不過太做作,
商設系這個我很討厭,不和我交換豆豆龍就算了,還給我臉色看…"

果然,人是沒有十全十美的。


不過在那一陣子,由於我很常出現在女生宿舍門口,
我就常常會被學姐給撞見,因為她也是住在那棟宿舍裏,然後我就會被她唸一頓,
最常唸我的就是我的功課。

"學弟,你又來聯誼了?看你跑了都快一個學期了,怎麼到現在還在聯誼?小心學期末被二一掉"
"不會啦,我都All Pass的"

"All Pass?我在公佈欄都有看到你的期中考成績,科科都是六十幾分低空飛過,還敢說All Pass? 小心期末考一不小心就完蛋"
"哎呀! 那是教授不懂得欣賞,每次考試我都努力地把考卷寫得滿滿的,從來沒有提早交卷過"

"你當你在畫圖? 這裏是工科系! 工科系! ! 不是美術系 ! 不是美術系 ! 你當你是畢卡索?"


學姐說的話也沒錯,我知道我要小心二一的狀況出現,現在雖然每科都是六十分,但一旦期末考考差了,
平均下來就可能會變成科科不及格,一旦被二一,我就註定要被留級的。


不過那時候我也在宿舍前見到了另一個人,那就是芳儀,
和她上學期分手之後,高中校友會碰過一面之後,我已經有四個多月沒有見過她,連在路上也沒有遇過,
她那時候身邊已經多了一個男同學,我想,那應該是她的男朋友吧,因為他們走路時會手臂貼著手臂走,
看到我時,她對我笑了一笑,而我也對她笑了一笑,
然後她就轉身和那個男生離開宿舍了,而我則繼續等著另一個女生從宿舍裏走出來。

我覺得,這樣挺好的。

這樣的日子也挺好的,平常上課,放學後上社團,找同學打打屁,打幾場籃球,或一起吃吃火鍋,
兩個星期就和學姐吃個飯,一個禮拜幾次和小愛或他的男朋友喝杯飲料聊聊天,然後一個星期一次聯誼,
真的沒事就認真看一看書,做一做作業,聽聽音樂,或到加工廠老闆那裏去賺點外快,順便幫小愛和學姐帶兩隻公仔回來。


這就是我大二上的日子,沒有了大一的匆忙來去,卻多了點能慢慢在校園裏踱步的樂趣。


--------------四個夏020--------------------------------






大二上那年的寒假不長,我大概只在學校裏留了一個星期後就回家了,
那一個星期我是在老闆的工廠裏打工幫忙,
因為老闆要趕一筆大的出口訂單,我於是就又被找了過去幫忙一個星期,
而短短的一個星期,我居然進帳了一萬塊錢,換算下來,我等於做了五千隻的公仔,
一天就做了八百隻,工作超過十二個小時。

在離開學校前,我還和小愛約了一起吃個飯,順便把我那幾天拿到的公仔送給她,
那時候她也還沒有離開學校,她家就住在和學校的同一個城市裏,
但她還是住校,因為她說她很容易賴床,住校才不會天天遲到,

而那一次是我拿過最多的的公仔給她的一次,大概有三十幾隻吧,因為那一次的出貨量很大,
老闆就說我愛拿幾隻就拿幾隻,所以我就多拿了很多,
因為數量很多,小愛就不太好意思拿,但她又很想要,
最後她說她請我十杯飲料後她才肯收,
還說她一定會好好地收藏那一些公仔,因為她發現了我有點腫腫的手指頭,
那一次我真的是在短時間內做得太多這樣的手工,所以手指都腫了起來,擦了消淡藥膏用膠帶給綁了起來。


不過小愛最後還是沒有把所有的公仔都拿去,留了幾隻還給我,她說留幾隻給我,
這樣我以後才有公仔可以在聯誼上送給聯誼的對象,不過其實我早就不再送女生這種東西了,那些事我只會大一時做,

"小愛,不用了,我早就沒有在做那種事了,升上大二後我早就沒有在做那種事了,全送妳"
"真的嗎?可是我怎麼還有看到有人和我有一樣豆豆龍以外的公仔?"

"啊,那是我系上的直屬學姐,每次我拿到公仔都會送妳們兩個人,她應該也有幾十隻的公仔了"
"不是耶,她是大二的,而且她不只有豆豆龍,還有一隻和你送我的一模一樣的小丸子"

聽她這麼說,我想,我應該知道她是誰,她講的應該是芳儀,因為小丸子公仔除了小愛,我只有送過學姐和芳儀過。

我看到小愛又從她的皮夾裏拿出那一張清單在翻著,沒想到她居然把豆豆龍清單給隨時帶在身上,
她都有這麼多的公仔了,少說有六七十隻了,她還一直想蒐括所有的豆豆龍,她果然是標準的公仔迷。

"我想想,我記得她是住三樓的…什麼系的…奇怪,她為什麼也有小丸子,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其他人也有小丸子的"
"不用翻了,也不用想了,她是國貿系的,小丸子是我送她的,她以前是我女朋友"

小愛聽了以後有點驚訝吧,其實我也有點驚訝,沒想到小愛她居然會找上芳儀去要公仔,
最後,小愛才開口對我說,

"喂,鴨子,那你之前給了我一堆小丸子公仔,該不會是你不想見到小丸子,所以才全都清出來丟給我的吧?"

小愛大概以為我是失戀,見到小丸子會傷心,所以才把我身邊剩下的小丸子全倒給她的吧。


"哈哈哈,小愛,妳也太會聯想了吧,我和她沒有結束的那麼痛苦,會讓我見到小丸子就痛苦的程度,公仔我不留,
妳別多心,全部拿去吧 !"

"真的嗎? 那我全拿走囉"


後來我還是把公仔全部送給小愛了,
小愛看起來好像真的很愛那一些公仔,她說她家裏的房裏有一個很大的展示櫃,
她都會把她平時找到的公仔放到那個展示櫃上,櫃子有好幾層,每一層都放不同的公仔,
但她只蒐集那種尺寸大小的公仔,說那種尺寸最可愛,
我還沒有送她公仔前,她就有七八十隻了,加上我這學期送她的,還有她在宿送裏收括來的,
她的公仔數量已經將近有一百五十隻了,六七十種了。

她還說現在連她的男朋友,就是我那個成功嶺集訓時睡我旁邊的同袍,也會幫她蒐集公仔,
讓她的公仔數量不斷地上升之中,但她還是想把女生宿舍裏所有的豆豆龍全給收回來,
全部給放在她展示櫃中的一層,一百多隻豆豆龍聚集在一起,看起來一定會很壯觀,
最重要的,那種公仔在台灣是買不到的。


我能夠想像一百多隻豆豆龍聚在一起的模樣,因為大一時我就看過,

"我能想像,因為大一時,我做那一些豆豆龍時,就是五六百隻一起躺在箱子裏"

"什麼! 五六百隻 !? 為什麼大一時你不來認識我 ?"

"哈哈哈,拜託 ! 我哪知道那時候有人會這麼迷公仔! "


後來那一天我和小愛一起吃完中餐後,我就順便騎車送她到公車站去搭車,
那一天她要回家去,那一天是除夕前兩天,學校裏的學生已剩不多,大多數的人都早已回家去了,
校園裏空蕩蕩的。

不過就在她跟我到學校的停車場去牽車的時候,
她卻告訴了我一件我不太想聽到的事,

"鴨子,有件事,我覺得我還是得跟你說,不說我會有點難過"
"什麼事? 還想找我幫妳向老闆要公仔 ? 下次吧,等開學後我再去找老闆問看看 "


"不是,是…是我已經找了兩三次那個國貿系的女生要公仔,但不管我拿再多的東西想和她換,她都不給,
她說…那個公仔對她很重要,要我放棄,不要再去找她,我是在想,也許她…也許她…"

"喂 ! 小愛,不要說了,我不會高興聽到的,上車吧,我送妳到車站去吧"


小愛於是就沒有再提芳儀手上那隻公仔的事了,我心裏知道她想說的是什麼,
但是她的那一番話,卻還是帶給了我影響,讓我開學後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再也沒有出現在女生宿舍前面。



大二下開學後,我又搬了家,
和我們班上其他的同學,一起找了一棟房子租了下來,六七個人一起住在一起,
因為是這樣比較不會無聊,我也比較不會常常睡過頭而忘了上課,至少他們會叫醒我,
另外一個原因是房租比較便宜,因為我們一次向房東租了三年,一直租到畢業。

大二下開學後的那一段時間,我一直沒有到女生宿舍去,
全因為小愛放寒假前對我說的那一番話,讓我不太敢再去女生宿去,因為我怕讓芳儀會看到我,
就算是只有那麼一點點的可能,我也不想讓它發生,特別是她現在有固定的男朋友。


那一段時間大概有兩個多月的時間吧,雖然我還是有去聯誼,
但我從來都不會把和我聯誼的女生給送到宿舍門口,都是在離宿舍門口還有一小段路的轉角就說再見了,
同學也都發現了我不再出現在女生宿舍門口,於是他們就常會調侃我,

"小鴨,怎麼了,轉性了 !? 怎麼這學期從來沒有在女生宿舍門口看見過你? "

連學姐也發現了我不再在女生宿舍門口出現,她還以為我是認真起來要讀書了,所以才沒有再去女生宿舍的,

"學弟,不錯,你終於有心要好好讀書了,我還以為你永遠只會有六十分的料,我那裏有些大二的課本和考古題,要的話來找我拿"


不過,最清楚我心裏在想什麼的,大概就是小愛了。

有一次我放學後,正打算回家時,小愛她看到了我,就又找我一起去喝杯飲料,
她拿了一隻她自己加工成豆豆龍鑰匙圈的公仔給我,
她做的鑰匙圈比我自己做的要精緻許多,因為她特別去找了金色的鑰匙環,
還把中國結給綁在了豆豆龍上面和鑰匙環連結在一起,整個的看起來就像是飾品店裏在賣的限量精緻吊飾,
我很喜歡,就把我那個用了一年多的鑰匙圈給換成了她送給我的那一個,
但她還是唸了我一頓,

"喂! 鴨子,我好不容易幫你介紹了女生認識,為什麼你老是把人送到了宿舍的轉角後,就把人家給丟在那裏?
這樣很不禮貌的,會給女生留下壞印象的,你知道嗎? 她們常會問我是不是你討厭對方的"

"對…對不起,妳跟她們說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趕時間才那樣的,我以後不會再那樣的"

"趕時間? 就差那兩分鐘? 我不相信,你在說謊對不對?"


我的確是找理由在搪塞,偏偏找了一個不是很高明的理由,但是我一時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
就只好那麼說的。

"你是在躲人對不對? 你是在躲那個國貿系的女生對不對? "


小愛她說得又沒有錯,我的確是在躲芳儀,沒想到小愛會這麼一針見血地就把我的顧忌給抖了出來,
我雖然不怪她,但還是有點埋怨她這麼直接地就不會給我留點面子。


"鴨子,我跟你說,我早就知道你在想什麼了,當我知道你不把聯誼的女生給送回宿舍時,我就明白你在想什麼了,
我跟你說,如果我是那個國貿系的女生的話,要是我知道你在躲我的話,我一點也不會高興的"


小愛她說的或許是沒有錯,我之前的確沒有想到這樣的事,
後來,我終於在過了近三個月後,才又回到女生宿舍前,也再也沒有把女生給丟在那個離宿舍還有一小段路的轉角了,
而小愛也還是幫忙安排聯誼,我也幫忙班上同學安排人數去參加,
但是,從此以後,我就很少再去參加聯誼了,除非真的是湊不到人數時,我才會去補空缺。


而我又回到了我大一上的生活,
每天下課有空時,就會和同學跑去體育館裏打一整個下午的籃球,
一起去夜遊一整夜,有時也會打麻將一整夜,或是半夜跑去唱一整夜的歌,打一整夜的電動。

本來搬去和同學住在一起的目的,是要讓我少蹺一點課的,
結果,我蹺得更兇了,因為我常常會早上根本起不了床,因為常常是凌晨才回到家的,
那時候我甚至還迷上了舞廳,常常會跑去舞廳或Disco Pub跳舞,一跳就是一整晚,
到後來甚至會跑到外縣市的舞廳去跳舞,一直到白天才回到學校,然後就是睡一整個白天,
到晚上又去跳舞,沒日沒夜的。


那一段日子,想起來,真的過得很糜爛,真的是亂七八糟的。


--------------四個夏021--------------------------------




大二下離學期末前的那一段日子,真的是我完全沒有去上課的一段日子,
我完全地在校園裏消失了,校園裏再也看不到我的影子。

一直到快接近期末考時,我才真正地清醒過來,
因為我被通緝了,被各科教授給下最後通碟了,我的名字被教授給公佈在公告欄上,
上面所列出的名字,是通知礦課節數即將達到直接不及格的人,
而我的名字,在名單上出現了六次,八科裏,我出現了六次。

但卻同時有另一張更嚴重的通告給貼在旁邊。


學姐很緊張地跑來找我,開口就給了我一陣我聽過最大的責罵

"學弟! 你在搞什麼 ! 你快被直接退學了 ! 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 這三年來,
我從來沒有看過我們系上有被退學過的人,不對 ! 是四年來,連我的上一屆也沒有被退學過,
也就是說現在系上的人都沒有被退學過的 ! 你不要給我成為第一個人 ! 不要給我發生這種丟人的事 !
你要是被退學的話,不要指望我會安慰你,會去送你,因為我不會承認你是我的學弟 !"


學姐把她手上的那一張準退學名單給甩在我的面前就離開了,名單上只有我一個人的名字,


系辦公告:

以下人員請特別注意,你的各科學期成績或累積缺席節數即將達到退學標準,
經各科所屬教授確認並同意後,予以提前通知,若有疑異者,請即刻與系辦聯繫。

學號 7XXXXXX 張xx 累積缺席節數:186 節

此上 系務組


我看著那一張名單,才知道事態的嚴重性,我從來不知道我竟然會蹺了這麼多堂的課,
就算我現在再回到學校去上課,我想我的成績也很可能會達不到及格程度,
到時候,也很可能因為達到二分之一科目不及格而被留級,甚至三分之二而被直接退學的。

我把那一張名單給揉了,丟進垃垃筒裏,趴在床上,雖然很煩惱,卻什麼也不想去想。


後來,不只學姐,連和我住在一起的同學,也跑來告訴我這樣的事,他們不知道其實學姐已經告訴我了,
那讓我更加地煩,腦袋裏全是在想我退學後要怎麼辦的事,我的家人要是知道了要怎麼辦?
退學後我要去哪裏 ? 重考 ? 要不要現在就休學,然後趕快去轉學考 ? 還是乾脆就直接去當兵?


"小鴨,你要趕快去上課,現在起一堂也不能蹺,還要趕快準備期末考,把成績給拉上來的"
"我要怎麼拉 !? 光點名的百分之三十的分數我就幾乎掛零了?我要考幾分才會及格?100分嗎?不可能的 !"


我把他們通通給趕出了我的房間,雖然我知道他們是好意,但我現在就是不想見到任何的人,
我只想要好好地睡一覺,什麼都不想去想的。
那一天,我後來還是被他們給硬拉到的學校去上課,班上的同學見到了我,氣氛都很怪,
因為他們都知道,我是那個即將被退學的人了。


不過那一天晚上,同學搬了一堆的筆記和考古題給我,告訴我還有機會,
說他們幫我算了一下,我只要不蹺課,加上期末考都考八十分以上,就還有機會,
要我趕快準備考試,離期末考還有兩個多星期的時間,我還有時間可以拼一拼的。

八十分? 那對我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我從來沒有考超過七十分的分數,更不用說是八十分的,
甚至常常還都是六十二三的分數的,那一堆筆記講義最後還是被我給堆在了角落。


那一天一直到半夜,我才又把退學名單從垃垃筒裏給拿了出來看了看,
確認我真的是被下最後通碟了,我並不是在作夢,
最後,我還是拿起了書本,開始認真讀書了,
因為我不甘心,不甘心大學四年我只讀了兩年就要這樣結束了,
我不甘心當年高三時,我花了那麼多不眠不休的日子才考上的大學,就這麼輕易地就結束了。


那三個星期裏,我幾乎把期末考當成了大學聯考一般的對待,
除了上課的時間,我幾乎都在房間裏讀書,也幾乎都不睡覺,一天大概都只睡不到三個鐘頭,
連晚餐也不吃,都是同學晚上時才幫我帶宵夜回來,邊吃宵夜邊看書,
把衣服送到自助洗衣店去洗時,我也會把書本給帶上,一邊等我的衣服洗好,一邊還是一直在看書,
洗衣店的老闆看到我邊洗衣還邊看書,還稱讚我說,

"如果我兒子有你一半認真就好了,現在的大學生都不看書,只會玩,像流氓一樣,很少看到像你這麼認真的學生了"


我覺得我受到了極大的諷刺,因為我比他的兒子還不如,不如到要被退學的程度,
結果那一天起,我再也不睡覺,一連一個星期不曾上過床,累了就寄了鬧鐘,趴在桌上小寐幾十分鐘後再繼續讀書,
學姐聽說了就跑來看我,問我是不是她那一天罵我罵得過頭了,反而要我不要用功過頭,把自己給逼瘋了,
還安慰我說就算退學了也不是世界末日,人生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真要讀大學的話,將來有的還是機會等等的話。

結果那一天之後,我真的再也不睡覺了,連眼睛也不曾閤上過,一直到期末考前一晚才上床去睡了幾個小時,
我想,我大概是那一種愈是被激降,愈是不肯認輸的人吧。


結果期末考的分數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那大概是我人生中所創造過最大的奇蹟了,

八科中的八科,我全部都是考班上的最高分,其中三科還不可思議地拿了滿分,
學期平均下來,我非旦沒有被退學,還全部都是All Pass,雖然都是六十一二分的低分過關,
但是,我總算是看到了人生還是有一點點的希望存在。

成績出來的那一天,和我住在一起的同學還幫我慶祝「劫後逢生」,把我給灌醉了,
那是我第二次被同學給灌醉,不過還好,沒有像大一那一次那樣,醉到進醫院裏去了。


我一直沒有忘記當時我看到成績單時的那一份激動,
原來,老天曾把我從生死邊緣給救了回來,饒了我一命,還真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理由的。






--------------四個夏022--------------------------------





那一年的暑假,也就是大二的暑假,也是整個大學四年裏的中點,
我和同學去打了個特別的工作,
就是去工地打工,原本去年暑假我也要去工地打工的,
偏偏那時候受了重傷剛出院,沒有辦法只好放棄,
今年總算是可以全身安然無恙地去打工了。

工地的工作其實是很累的,相當耗體力的工作,雖然我們做的不是釘板模等需要技術的工作,
但清理工地,搬水泥,打牆壁的工作也真的還是蠻耗體力的,
工資雖然比一般的打工來得多,大概是一天可以進帳一千三左右,
但付出的卻完全不會少於一般的學生打工工作,

中午的時候就像一般工地的工人一樣,在地上鋪了張報紙就席地而眠,
睡得像死豬一樣,睡醒了再繼續工作。


從早上八點一直做到傍晚五點,一天工作九個小時,中午休息一個小時,
這樣的工作,我們做了整整一個多月,
一直到工頭告訴我們,工期結束時我們才離開工地,
工地主任還告訴我們,這樣的工作不能長期作,一般人是作不來的,
因為工作生命很短,大概到四十歲就作不下下去,因為體力已經不行,
那時候工人就會失去工作能力,能留下來的就是很有技術的老師傅,
其他的,通通會被公司給解職,由新來的年輕人代替,
是很殘酷的一個產業,
他還要我們這些大學生好好讀書,學一點能長期派得上用場的知識技能,
將來才不會像這一些工人一樣的下場。


他那一番話後來對我真的很有影響,讓我在大學裏後來的兩年裏有了不同的思考方向。


離開工地已經是八月中,但離開學卻還有將近一個月,
於是我就又跑去加工廠老闆那裏打工,我在他那裏打工也有很久的一段時間了,
每次我只要去,他就會收我,讓我在他那裏打工。

不過那一次的打工我卻有了意外的收穫,
在九月中我要離開他那裏時,他問我願不願意去他家當他國中兒子的家教,
當作是陪他即將升上國三的兒子讀點書,因為他兒子不愛讀書,心定不下來,
他怕書讀得不夠多,又考不上高中,將來會沒有足夠的能力接管他的那一間小工廠,
於是,我就答應了他,在開學後當他兒子的家教,也可以當作是一點額外的生活費來源。


九月中開學後,我就正式升上了大三,不再是大一大二的學弟了,
真的是校園裏最年長的一群人了,因為大四的學長已經很少會出現在校園裏了,
大部分都是有課時才會來學校,大四的課程還很少,所以很少會看見他們的出現。


剛開學的那一段日子,我的生活有了較不同的改變,
經過了大二時差點被退學的事件之後,我不再敢隨便蹺課了,上課也認真了許多,課業也會按時繳交,
加上一個星期裏有三天的晚上時間要去當家教,生活就正常了許多,
一些惡習也都改了,不去夜遊,不去打電動,不去舞廳,也上牌桌的日子也少之又少了,
最多的休閒就是打籃球和聽音樂,
我那時候用暑假打工的錢買了一套不錯的音響放在我的房間裏,
那一直是我想買的東西,雖然我的房間裏該有的有了,大多數是哥哥研究所畢業後留給我的東西,
電視,冰箱,電暖器,涼風扇,咖啡壺等等一應俱全,但就是少了台聲音較好的音響。

那一陣子我買了很多的唱片在聽,也常泡在唱片行老闆那裏,
因為我買唱片的次數多到連老闆都認識了我,一下課我就往他那裏報到,
熟到老闆還開放他私人的試聽室讓我用,讓我試聽後再決定要不要買那一張唱片,
不過後來,我反而聽老闆試聽室裏的音樂比較多,
他的音響比我的要好上太多,老闆總是自誇說他的音響是百萬等級的,經過精心調校的好聲音,
我想,我的金耳朵大概就是在我大三的那一年裏養成的吧。

另外我也有了一個怪的興趣,那就是那一陣子我學起了素描,原因是唱片行老闆的女兒是美術老師,
我常會在試聽室裏看到她的作品被掛在牆壁上,看久了就讓我也想畫畫看,
於是就自學式地學起了素描,最後也玩起了粉彩畫,
沒事時最常作的事就是在躲在房間裏邊聽音樂邊畫畫。

同學都覺得我變了人,完全不像是之前大一大二時的我,
其實連我自己也發現我真的變了,對於一些聲色的娛樂突然失去了興趣,
話少了許多,也變得內斂了許多,也寫起了日記,
準時上課,下課後去唱片行,傍晚去打幾場籃球,晚上去教家教,沒家教就在房間裏聽音樂,畫前天沒完成的畫,
不然就是作作業,看看一些小說或是散文集。

當然,我連聯誼也非常少去參加了,
那時候小愛還有說要幫我介紹,我會請我們班上想去的同學去,但我自己大多不去,
我會去的,只有那一些野外郊遊式的聯誼,因為我已經不喜歡唱歌,打保齡球的聯誼型態了,
總覺得那樣的聯誼會讓我的耳朵很痛,甚至頭痛,那大概是和我那陣子一直在聽音樂有關吧。

野外郊遊式的聯誼他們叫「機遊」,
就是參與人數較多的,由男生騎車載女生到特定的郊外地區遊玩的一種聯誼型態,
人數大概會有十多人之間,因為是整天的行程,都是在星期天舉辦,
那樣的聯誼我就會去參加,不過我多是當作假日裏的一種放鬆休閒,把自己給帶離開房間的一個手段,
反而不會在意要聯誼的對象是誰,是大一,大二或大三的問題。

這樣的聯誼一個月大概會有兩次左右,多是同學安排的,只要有找我,我就會去。


不過那時候有一場機遊卻讓我有一點吃驚,
吃驚的人,不只是我,還有我的同學們,而女生們則是完全不知道我們面面相覷的原因,只有一個女生例外,
那個人就是兩年前國貿系四大名花之一的曾芳儀。


那一場機遊我記得有六七組人參加,人數是十四個人,
抽機車鑰匙時,我沒有把我的鑰匙給交了出去,原因是我交了出去的話會尷尬的,
因為如果芳儀抽到了我同學的鑰匙,被抽的同學那一整天一定都會和芳儀有話說不出的,
因為她的前男友就在身旁。


"各位,我的鑰匙應該不用參加抽籤了吧? 芳儀,來吧,妳和我一組,坐我的車吧"

我直接就請芳儀來坐我的車,和我一組,搞得換其他六個女生面面相覷的,
不過不久她們就會明白的,因為我的同學們會向她們解釋這一切的。

我帶芳儀到我停車的地方,而她在上車前終於開口對我說了第一句話,


"你好,我是國貿系的曾芳儀,你可以叫我小姨子,他們都這麼叫我的"

我不太明白芳儀為什麼還要對我自我介紹,她早就知道我是誰的,
更明白我也早知道她是誰的,但是我也只好配合她自我介紹,


"喔,那妳可以叫我鴨子,他們給我的綽號,上車吧"


一直到她坐上我機車的後座時,她才又拍拍我的背對我說,

"鴨子,這一次不是我故意找上你的,是她們要我參加的,
還有,這一次我也沒有指定你的機車鑰匙,是你自己邀請我搭你的車的"

"我知道,和兩年前時,完全相反"





--------------四個夏023--------------------------------




老實說,我真的很驚訝,
我沒有想到兩年之後,還會和芳儀以聯誼的形式碰上面,說上話。

那一天,我們是要到離學校大概半小時車程的一個牧場去郊遊的,
一路上,我發覺芳儀很客氣地用她的手擰住我的外套兩側坐在後座上,
但我卻儼然是個危險駕駛,
但我不是那種騎快車,急駛急剎的危險駕駛,卻是一個心不在焉的更危險駕駛,
因為我的腦袋裏在想著待會到達目的地後,要怎麼和芳儀談話,又要怎麼度過這漫長的一整天行程。


我只能跟著同學的車尾燈,看到剎車燈一亮我就跟著剎車,
看到方向燈一亮我就跟著打方向燈,一路就這樣跟著他們到達目的地。
停完車後,女生就先到洗手間去了,
而我則被我的同學給拉到角落,問我要怎麼辦的事,他們問的,當然是指我和芳儀的事,
他們知道我和芳儀兩年前曾有過一段,所以有點擔心。

"小鴨,你有什麼打算?就這麼耗一天嗎? 她會不會又讓你難堪啊? "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因為那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還有同學提議將行程給縮短為半天,然後就回學校裏去,早早結束這一場機遊,
不過我沒有同意,
我知道那是他們在替我著想,不過,他們其實是很期待這一次的機遊的,
他們已經討論了許多天了,我實在不想掃他們的興。


"你們不要把我給考慮進去,就當作一切沒有事,好好玩這一天,
如果有個別的行動時,也不用特意留在我的身旁想幫我化解尷尬,我不想壞了你們的氣氛"

同學們其實一直以為當年是芳儀向我提出分手的,所以才會擔心芳儀會再次讓我覺得難堪,
其實我從來沒有對他們說出過實情,那時我只想平淡描述那一件事,所以很多事都沒有讓他們知道原由。


雖然那麼計畫,但後來情況卻又出我意料之外,
因為後來在牧場裏分組騎腳踏車時,我的同學一直想陪著我身邊,
但女生卻又偏偏要自己的男伴騎離我這一組遠一點,讓我搞不懂那是什麼狀況,
我想,應該是其他女生在知道了我和芳儀的事後,不想受到牽連才會那樣做的吧,
但這樣也好,至少我不會影響到我同學的興緻與機會,
反而是我應該要避開他們,盡量避免影響到他們的心情的。

最後,我們那一組就被留在車隊的最後頭了。


我沒有開口,只是騎著我的車,倒是坐在後頭的芳儀卻先起頭了,


"喂,鴨子,最近過得如何?"

聽她管我叫鴨子,我一時還真不習慣,因為她以前都是直接叫我的名字的,

"喂,小姨子,我可不可以不要叫妳小姨子,感覺像在叫我親戚似的"
"喔,可以,就像…以前…那樣叫就行的…"

"最近?我最近過得很平淡,順順遂遂,平平淡淡的,還不錯,妳呢 ?

我說的是實話,因為我現在的日子的確就是那個模樣。


"我啊,也差不多,沒有什麼特別的,也算是平平淡淡吧,還有,你的綽號是怎麼來的?"

芳儀不知道我的綽號,是因為那個綽號是在和她分手之後才有的,
於是我就告訴她我的綽號是小愛給我取的,來由是我走路時左搖右擺像鴨子走路,
所以就被叫鴨子了。

"那你還在做豆豆龍公仔的打工嗎?"
"很少了,只有暑假和寒假才會做的,我現在有個家教,是工廠老闆的兒子,所以就不再做那些公仔手工了"

"你知道嗎?我們宿舍裏有個很妙的女生在蒐集公仔,到處鑽到處找人要你那時候做的公仔,
連我也被她要過你送我的…那一個公仔…"
"喔…你說的就是小愛,她是設計系的大三女生,我去年和她聯誼過,她就是幫我取綽號的那個女生,
她也知道那一些公仔通通是我做的,我告訴過她,她是個標準的公仔迷"
"喔…原來是這樣…"

芳儀她突然又靜了下來,我也沒有什麼話說,只能加快一點腳步,因為我們已經落後車隊有點距離了,
雖然說我本來就是刻意要和車隊保持一點距離,但離太遠我怕自己會迷路脫隊,
因為我不知道那一天的詳細行程是如何,只能好好跟緊車隊,但又不能太緊。

"鴨子…"
"怎麼了? "

"那個小愛…是你的女朋友嗎?"
"不是,她只是和我很聊得來的一個朋友,她已經有男朋友了,是的話,我怎麼還會來參加聯誼? 幹嘛問這個?"

"不是,我只是之前常看到你和她併肩在校園裏頭走,加上她又不斷地在宿舍裏蒐括你做的豆豆龍,所以我就以為…"


沒想到芳儀也看到了我和小愛在校園裏打鬧的場面,不過我卻沒有印象我有看見她過,
她會以為我和小愛是男女朋友,也算是正常,她也不是第一個有那種想法的人了。

"芳儀,那妳呢?怎麼還會來參加聯誼?你不是有個男朋友嗎?上學期我不是才在宿舍前看到你們嗎?"
"分手了,暑假時就分手了"

"喔... 對…不起…,但是,我們一定要這麼地彆扭嗎? 不能一起過得高興點嗎?
現在才早上十點半耶,離下午五點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要過的"

"鴨子,你…變了"

"怎麼說?"

"因為…你以前一看到我就會躲會逃避,今天你非旦沒躲,還主動邀我坐你的車,還要我高興點和你一起打發時間"


聽芳儀這麼說,我楞了一下,她說的好像真的沒錯,
大一時,我總是在躲她避她,沒想到今天還真的一點也沒有閃躲的意思,她不說,我還真的沒有注意到。

"芳儀,人會變的,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今天就好好玩一玩,我現在都把這種郊外的機遊當成是我難得的假日休閒,
妳可別壞了我難得的日子,下一次都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再有了…"
"好吧,你說的也對,時間還這麼長,就好好玩一玩吧…"



後來那一天, 我們終於就比較不會去想過去的事,就當成是第一次的認識,
盡量和其他人打成一片,參與團體的活動,一起野餐,一起玩玩草地上的遊戲,
拍幾張照,看看牧場裏的動物,聊聊天。

我告訴她我現在的日子已經和過去不同,她聽了有點訝異,
她還告訴我說那個設計系的小愛很煩,每次都來纏她要公仔,還搬了一堆髮夾,束帶,耳環,指甲油等等一堆東西來,
講也講不聽,都告訴她不要來她還一直來不停,把東西丟了就跑,讓她一直覺得很困擾。
最後我才告訴她讓我去跟小愛說說,要她不要這麼不認命,換不到就不要老是強迫別人硬要和她交換。

不過聽芳儀這麼說小愛,我倒覺得很有趣,沒有想到小愛會這麼盧,竟然會把要交換的東西丟在別人那裏就走,
那根本就是強迫別人中獎嘛。

不過那一天下午在野餐時,同學還是把我給拉到了角落滿臉疑惑地問我,

"喂,小鴨,你和她這麼快就復合了? 為什麼我看你們一路上有說有笑的,一點也不像仇人?"
"復合? 哈哈,從來沒有,只是不想影響大家的興緻,
我和她說好了,不會讓大家尷尬的,好好玩,好好去追你的目標吧,別擔心我了"


於是那一天大家過得還算蠻高興的,好在沒有因為我而讓氣氛變差,
我們一直到下午五點才離開牧場,回到校裏裏,
到學校後還一起到牛排館一起去吃了晚餐,才結束這一場機遊。

我很喜歡這樣的聯誼方式,沒有太大的負擔,不會有太近距離的接觸,就算沒有下聞,
也是一個很好的戶外休閒活動。


那一晚我還是送芳儀回她的宿舍,不過感覺挺怪的,既熟悉又陌生,因為我已經有近兩年沒有送她回宿舍過了。


"鴨子,你真的變了,變得已經不是我曾經認識的你了"
"哈,人總是一直在變,我也覺得妳變了,變得比較不會那麼固執了,至少柔軟了許多"

"那…你現在看到我時,是不是還會不斷地想起一凡的事?"


芳儀突然來的問題,讓我又楞了一下,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她。


"沒關係沒關係,我只是問問,你不想回答就不要回答,把它忘了,當我沒有問,忘了,忘了"

我再度又楞了一下,
因為芳儀她真的也變了,她以前總是一直在逼問我為什麼要逃避,為什麼要介意一凡的事,
還有一直逼問我到底喜不喜歡她的事,逼問的地點,也是在這一條路上,沒有想到一年多的時間裏,
讓她改變了這麼多。


"我不知道,不過我想,應該是不再介意那麼多了,至少今天和你在一起的一天裏,
我只有想起過一次,不過那次也只是短短的一兩秒鐘,怎麼了,妳想…復合嗎 ?"

"不是,不是,我…不知道…"
"其實,我也不知道,就隨緣吧! "


於是我就直接送她到宿舍的門口,不過到宿舍門口時,我又覺得怪怪的,
總覺得和兩年前我送她到宿舍時的感覺有點不同的地方,

"喂,怎麼了?"

"喔,不知道,我總覺得送妳回宿舍的感覺好像變快了許多,一下子就到了,我們剛剛有走很快嗎?"
"哈哈哈,那當然,因為我已經不再住在比較遠的大一女生宿舍了,我現在是住在近多了的學姐宿舍了"

"對對對,難怪我覺得和妳說沒幾句話,一下子就到了"

"我也覺得,鴨子,但是…有件事我還沒有來得及跟你說,我可以現在說嗎?"
"說吧"

"其實,我不想把小丸子公仔給小愛,不是因為小丸子對我很重要,不是因為那是你送我的禮物,
而是因為我妒嫉她,我妒嫉她能和你在校園裏併肩說說笑笑的,打打鬧鬧,所以…當我知道她一直想要小丸子時,我就不給她,
她愈是想要,我就愈不想給她的"


"芳儀,我能體會,妳終於能夠明白我當年的心情了,妳的心情,就是當年我對一凡所存在的心情,
甩也甩不掉,但就是莫名的一直會來,就像小愛和我打打鬧鬧的畫面,老纏著妳的腦袋是一樣的,
如果,我是說如果,妳想和我復合的話,想清楚後,再給我個電話…"


那一天晚上,我把芳儀給送進宿舍以後,一路上我百感交集,
沒想到要了解一個人的心情,竟然要花上這麼長的一段時間。

一年多前,我極力地想把我的心情傳遞給芳儀知道,用盡了各種方法卻仍無法讓她明白,
沒想到,現在卻只是短短的一個畫面,就能讓她體會到了,
一年前我讓她哭著放手,雖然殘忍,但或許還真的是有點作用吧。


--------------四個夏024--------------------------------






機遊結束,送完芳儀後,
我的日子又回到了機遊前的平淡,至少,沒有亂糟糟的。

那幾天,我的心裏一直在想著學姐兩年前對我說的那一番話

"不要讓你的自尊心作崇而忽略了你真正的想法"


那幾天,我一直沒有接到芳儀的電話,於是我就想她大概已經不想復合了吧,
不過後來,我又想了想,突然有點擔心她是不是被我一年多前無情的分手給嚇到了?
如果是這樣而不敢打電話給我的話,那就真的很遺憾了。
我是不是該主動打電話給她,問問她?這樣是不是比較妥當?

不過後來我還是沒打,想說再等等看,畢竟是我要她想清楚後再說的。


但就在那時候,倒楣的事又發生在我身上,我很像總是會招來橫禍,我的腳又受傷了,
但這一次卻換了另一隻腳,是我的右腳,是在打籃球時,打得太衝,扭傷了腳。


打籃球受傷我常發生,不過通常是手抓傷,撞傷瘀血,腳抽筋,輕微拉傷的狀況,
從來沒有那一次的嚴重,
那一次我是一個跳投,學喬丹空中拉桿又扭腰,結果落地時整隻腳背壓到了其他人的球鞋上,
落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事態的嚴重了,因為我馬上就站不起來,只能讓同學拉我出場,
脫球鞋時,球鞋還搞了半天才脫了下來,果然,我的腳裸腫了一大塊,像棒球一樣圓滾滾的。
果然,我不是喬丹…


同學架著我上了機車把我載到診所時,腫得更大了,像壘球一樣,大概是我拳頭的兩倍大,
醫生看了以後,告訴我是嚴重扭傷加軔帶拉傷,在傷處打了消淡止痛劑,
還上了藥膏包上大大一團的紗布,最後還開了口服藥,告訴我要兩個星期才會好,
頭一個星期都不能用那一隻腳走路,也走不了。

結果隔天,我就由同學載我去學校,一路攙著我到教室去的,這樣的事情在大一時也發生過,
不過那時候更嚴重,同學是用背著我去上課的。


放學的時候,再由同學送我回家裏,
那時候我還遇到了小愛,小愛在我身邊低頭看我那一隻包得像拳擊手套大的腳,
用她的手指摸了摸我的腳,擔心地問我會不會痛,
我那時候因為紗布包得很厚,根本不會有感覺,
但我突然覺得那時候的小愛變得好體貼,雖然最後証明是我誤會了。

"不會,因為紗布太厚了,只有腳掌碰到地時才會痛,抱歉,今天不能和妳去喝飲料了,喂! 喂! 喂! 妳搞什麼 ! 快阻止她 !"

我那一幫同學竟然沒有幫我阻止小愛亂搞,還給我站在一旁看熱鬧,
因為小愛拿了鉛字筆在我的紗布上畫畫,畫了一棟房子,說是她設計的,因為她是設計系的,還簽上了她的名字,


"小鴨之家,范小愛 贈 "

結果那個小鴨之家跟了我四天,一直而我回診所換藥時才得以擺脫,換藥時還被診所的護士取笑。


那兩天我都不能洗澡洗頭,只能擦澡,讓我心情超差的,又睡不好,
不過我最擔心的,是要是芳儀那時候打電話來的話,她可能會誤會的,
因為我住的那一棟房子是大家一起共用一隻公用電話的,我住二樓,但電話在四樓,
我得爬上四樓去接聽電話,但依我現在的狀況,等我爬上四樓時,可能是十分鐘以後的事了,
我怕芳儀會以為是我要回絕她,所以故意不接電話,是沉默的回絕的。

不過,最後是我多慮了,因為隔天的晚上,小愛就和芳儀來看我了,是小愛告訴芳儀我受傷的事,
小愛知道我住的地方,因為她曾經來找我拿過公仔,不過芳儀倒是第一次到我那裏,因為我早搬了兩次家了,
小愛一進我房間,就很關心我的傷勢狀況,摸著我的腿說,

" 芳儀妳看 ! 就是這個! 這個就是我設計的房子,棒吧 ?"


我很想搥小愛的頭,要不是她是女生,我真的會賞她一拳的。


而芳儀她真的看了看小愛的創作後,就對我說

"你又受傷了? 怎麼我每次見到你,你都在掛病號?上次是左腳,這次又換右腳,還有頭也是,下次是不是就要換左右手了?"
"我也不想,可是就是這麼倒楣,我也沒有辦法"

後來芳儀就問了我受傷的原因和狀況,我於是就向她說明我受傷的原因和醫生告訴我的狀況,
但卻說的零零落落的,因為我看到小愛又在我的紗布上作畫,讓我一直分心地邊向芳儀說明,
還得一邊趕小愛,像趕蒼蠅那樣,趕了又來,來了又趕,
等我說完後,我的腳上又多了一間房子,小愛說那是她設計的狗屋。

" 這是我設計的狗屋,免費奉送 ! 紗布拆了之後請記得要好好收藏,因為我將來會是知名的設計師 "


我不想去理小愛,只想知道芳儀對我上次在她們宿舍門口對她所說的話是什麼樣的回應,

"去去,小愛 ,妳畫夠了後能不能麻煩妳離開我的房間到樓下客廳去一下,我有事和芳儀說"


"談復合的事嗎? 我幫芳儀回答,答案是 OK !"

我楞了一下,看了一下芳儀,她點了點頭,

"妳想清楚了 ?"
"我想清楚了"

"那好,不過對不起,原本說好是我要去接妳的,現在卻變成妳來探望我"
"不會,反正你行動不便,不可能要你來接我的"


但是,我很討厭小愛一直站在旁邊看戲,連復合的事也要從她口中聽到,我更反感,
但我也很納悶怎麼她們兩個怎麼會湊在一起,她們之前不是才為了小丸子公仔而水火不容嗎?


後來芳儀才告訴我,我送她回宿舍後的幾天,她想了想後,就打了小愛之前留給她的電話,
把小丸子和豆豆龍公仔全送給了小愛,因為看到了小丸子就會想起她嫉妒小愛的事,
既然已經決定復合,再留著那些東西也沒有意義,不如就送給小愛,心裏也會好過點,
而小愛去找她拿公仔時,也就告訴她我受傷的事,應該可以算是好心有好報吧。


"對,好心有好報,我在你腳上作畫,也可以算是好心有好報"
"妳再吵,小心我真的搥妳 !"

"等你手受傷了,看你怎麼搥我…"
"不會,我會小心的,不會讓我的手再受傷,因為等我腳傷好了之後,我要用我的左手搥妳,然後用我的右手牽我的芳儀的…"


"噁~ 你好肉麻~~~你好噁心~~~~這種肉麻話你也說得出來 ,好噁心,但是,為什麼我是左手,她是右手?"

" 因為我上廁所都用左手 ! "

"噁噁噁~~~~更噁心~~"


也就這樣,在隔了將近一年半之後,我又和芳儀走在一起了,
不過,兩個人的心情已和當年有了大大的不同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真的不再介意一凡的事,
但我想這一次應該會好很多,因為經過了將近兩年的時間的成長,我已經有了不同的想法與觀點了,至少成熟多了,
而芳儀也變了,變得柔軟了許多,不再是當年硬生生,老是會逼問我的那個她了,
最重要的,她現在已經能夠體會我看著她時,可能會有的那種複雜心情了,我希望她能多多包容我的那種心情。


那一晚,當她在宿舍前當著我的面承認她嫉妒小愛時,
我就明白,她的心裏已經多了包容,
但卻不失我一直對她很欣賞的
勇敢。


而我之所以會覺得我現在應該比兩年前,更能去接受在她身上看見一凡的原因,
理由其實很簡單,
因為兩年來我一直在心裏試著去習慣著看不見,也摸不著,卻無形存在的一凡,
因為這兩年來,我的心裏從來沒有忘記芳儀過。


--------------四個夏025--------------------------------



芳儀與小愛離去的那一晚,
我馬上就又被同學們質問為什麼芳儀和我又復合了,而且是經過了一年多才又復合,

"小鴨,為什麼小姨子會回頭?你用了什麼魔法?教一下"

"就…就這一招加上那一招"
"哪一招 ?"

"就…那一招再加上這一招"
"倒底是哪一招,別賣關子"

"無招勝有招 ! "
"你這死鴨子給我莊孝維,扁他! "
"不要踩我的腳~我的腳還沒有好~"


我真的是說不出來嘛,要跟他們怎麼解釋這一切?連我也無從說起,況且一切的事都是兩年前事了,
再怎麼說我也難以說清的,誰叫我死鴨子嘴硬。


不過他們終究還是替我慶祝了,說是慶祝我失而復得,
但我覺得他們的國學造詣真差,怎麼會是「失而復得」呢? 但也不能怪他們,畢竟他們不知道所有的來龍去脈,
要我說的話,我覺得「有捨有得」會更恰當的。


隔天的晚上,芳儀又來看我,她幫我帶晚餐過來,因為我腳受傷不方便出去用餐,
說實話,我的心裏感覺蠻愧疚的,因為才復合的第一個約會,就不能好好的一起吃頓飯,還要她來找我,
但是那個電燈泡小愛又出現了。

"小愛! 妳為什麼也會來 !?不會是又要來畫畫的吧 ?"
"鴨子,別這麼說小愛,是她送我過來的,我記不住路,才要她帶我來的"

" 聽見了吧? 我也要走了,我也有男朋友要約會的,再見! "

我突然有點同情志祥,志祥是我成功嶺集訓的同袍,是我把他介紹給小愛的,
不知道他是不是抵得住小愛的伶牙俐齒? 不過話說回來,我從來沒有看過他們約會的狀況,
說不定小愛在他面前就變得小鳥伊人了,希望我想的是對的。


那一天芳儀包了很多的小菜和白飯還有湯來和我一起進餐,果然比我那群同學要有同情心得多,
之前他們包給我的都是什麼肉圓兩顆,雞絲飯一碗,要不然就魯肉飯,都不明白病人的心情,還有病人得要多一點營養的道理,
於是我和芳儀復合後的第一次約會就在是窩在房裏吃晚餐,

"芳儀,這應該是妳第二次照顧我了吧?"
"對,不過以女友的身份卻是第一次,因為上次在醫院照顧你的那一次,你已經在前一天和我說分手了"

"那一次真的麻煩妳照顧了我三天,妳生日是下下禮拜吧?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或是什麼願望我可以幫的?"
"你記得我的生日我就很高興了,就等你腳好後,陪我去吃客西餐吧"

"就這樣?這可是我第一次送妳生日禮物耶 ! "
"嗯…不是第一次,你第一次送我生日禮物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

"四年前?妳說的…是那一隻白色的熊布偶的那一次?可是那是一凡送妳的,我只是陪他去買的"

"不是,你陪他去挑,幫忙小心奕奕地把熊娃娃給抱回來,那就是你送給我的心意,雖然我知道得晚了兩年,甚至連明白也晚了四年,
但我現在已經明白, 那就是你送我的第一個生日禮物,以後你再也不用擔心,你會說錯你送我第一個生日禮物是在哪一年,
也不用再去刻意思考那是你的記憶或是真實,因為對我來說,那兩者都是你在現實中為我所做過的事,
對我來說,你就是送給了我兩個第一份生日禮物,一個是你四年前的心意,一個是你兩個星期後要送我的,這樣好嗎?"


芳儀的話,讓我聽了覺得很感動,她真的變了,變得很包容,
我掙扎著好久的記憶與真實,她卻用包容去面對,把我忘不掉,原本不屬於我和她的記憶給扭轉了過來,
讓我真的覺的,我腦中的那個有關她的記憶不是假的,不是在欺騙我的,而是真的存在我和她之間的一個真實記憶。

我不自主地抱了她,給了她我的吻,那是我的初吻,而她沒有拒絕,


那一天她還好心地幫我從樓上浴室拿水下來幫我擦澡,省了我拖著傷腳,爬上樓去的辛苦,

"喂,鴨子,有一天要是我在學校裏受傷了,你也要來照顧我的,而且一樣還是要加上利息"
"好啊,不過我怎麼進女生宿舍?女生宿舍有管制的,不準男生進去的"

" 我會在受傷期間搬來你這裏,你要負照顧之責,你欠我的 "
" 這樣的話,我怎麼覺得像是佔了便宜?"

"當然是我睡床,你睡地板,你有聽過讓病人睡地板的嗎 ?"


"芳儀,那我告訴妳一個我瞞了妳四年的秘密作為交換"
"什麼秘密這麼大?"
"其實,我從高二時就暗戀妳了"
"真的假的?我一點都沒有發現"
"當然是真的 ! 不然我怎麼會把有關妳的事記得這麼多這麼牢?誰會沒事把一個萍水相逢的人的事記這麼久的?"
"好吧,那我予許你鋪棉被睡地板"

"鴨子,那我也告訴你一個我昨天從小愛那裏聽到的新秘密"
"是什麼?"
"她告訴我說,你從大二上開始,你一共和23個女生聯誼過,其中她就三次了,而且你有一個專騙女生中計的豆豆龍鑰匙圈計畫"
"什麼 ! 這她也說 !? 還記得這麼詳細,那我也偷偷告訴妳一個小愛的秘密,我那個豆豆龍計畫,她是第一個中計的人,
而且,還是唯一的一個,她是自投羅網的,我一點也不用費力…"



那一晚,是我和芳儀復合的第二個晚上,
而也是那時候我也才明白,在我和芳儀交往前,在我腦袋裏,就已經存在著的那些有關她的大量記憶,
不是只會混淆我而已,也能加深我對她的喜愛,端看怎麼去克服,是一體而兩面的一種記憶。



--------------四個夏026--------------------------------





我受傷的腳在一個星期之後,終於拿掉了紗布,
那一塊紗布,我還真的如小愛說的,把它給保留了下來,
當然,我把它給剪小塊了一點,只保留了有小愛畫上兩棟房子的那一部分,
我不是要留給自己的,我是要送回去給小愛的,給她作留念,畢竟那是她的作品。

拿掉了紗布以後,我也可以走路了,只不過還是得很小心的行走,因為還是有點腫,
醫生給了我一塊束帶,綁在腳裸上,避免我過度用力造成傷勢加劇,
而我則穿了件直筒褲,用褲管把它給蓋住,因為我怕小愛在路上看到了,又會想要發揮她的創意,胡搞一番的。

而那一個星期裏,我也去找了學姐,
那時候學姐已經升上了大四,因為課程變得很少,我已經很難得能在校園裏見到她了,
真要找她的話,我就得到舍宿去找她,
我去找她的原因,是要向她報告我和芳儀的事,因為她在我還是大一時,為了我和芳儀的事,擔心了一整年,
因為最早最早的時候,就是她把我和芳儀給拉在一起的,
後來,我和芳儀的分手,她一直覺得是她最早的錯誤。


見到學姐時,我向她詳細說明了我和芳儀復合的事後,
她才頗有感觸地對我說

"學弟,時間這麼快,兩年就這麼過了,你和學妹兩個人都變成熟了,想當年你們都還是大一生而已,
現在已經是大三了,你們真的是奇怪的一對,才剛認識,根本就沒見幾次面,一個就吵著要交往,一個甚至更莫明其妙,
已經吵著要分手,等真的交往後,更怪,一個才第一天就說不會有結果,另一個卻說不想要知道結果,那時候,
我都快被你們兩個給搞瘋了…,等到不理你們兩年後,又自己變得好好的…你們真是得了 ! "

"哈哈哈,那時候我和芳儀都太年輕,才剛高中畢業,沒有足夠的生活經歷嘛…,不過學姐,妳那時候說的一句話,我現在才懂,
花了我整整兩年的時間"

"什麼話 ?"

"妳忘了?就是在第一次校友會後,妳對我說不要讓自己的自尊心作崇,才能看得到真正的想法那件事"

"哦,那其實是我的學長告訴我的,他已經畢業了,那也是當年我大一時,他對我說的,我只是覺得那時候,
你很需要這句話而已,我想,將來你還是會需要這句話的,連我都覺得我很需要這句話的"

"嗯…我也這麼覺得"

"好啦,晚上我去找找學妹和她聊聊,我也很久沒看到她了,雖然我們就住在同一棟宿舍裏…"



其實學姐給我的那句話,我一直到和芳儀復合的那一天,我才看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我當年會回絕芳儀,除了一凡的事外,還有另一個原因讓我那麼做,
因為當年我實在沒有辦法接受被芳儀倒追的事實,那就是我的自尊心在作崇,我總覺得告白的主動力應該是我才對,
怎麼會是女生呢? 所以我很難去接受,特別是芳儀當年幾近強迫接受的告白方式,雖然她很勇敢,不可否認。



我行動遲緩地和芳儀在校園裏走著,雖然很慢,但卻是我第一次覺得自在而光明正大,
她那一天頭上綁著一堆髮飾,還戴起了耳環,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她那樣蝴蝶招展的樣子,
她說那一些東西,全是她用那兩隻公仔和小愛換來的,換來了一大盒,因為小愛又免費額外給了她很多,

"芳儀,那妳,現在還會對小愛有嫉妒嗎 ?"
"當然還是有 ! 每次我看到她在宿舍裏跑來跑去到處蒐括你當年做的那一些豆豆龍時,我就心裏有嫉妒"

"為什麼?"
"不知道,很怪,總覺得她老是在和我搶我男朋友的東西似的…但一見到她向我打招呼時,我又沒有氣了,好複雜的心理…"

"哈哈哈…那就是我的心理,每次我想到一凡時,我就會覺得他老是在和我搶所有有關於妳的記憶似的…很矛盾..."


"鴨子,我們…很像…愈來愈接近了…"

"走吧,陪我去醫生那裏一趟,我得要回診,順便聊聊下星期妳生日的事…"



芳儀她,的確是愈來愈能體會我那種複雜的心理了,
我的確總是在和一凡在爭著我腦袋裏那些有關芳儀的記憶,不過我常常都爭不贏他,
最後卻把自己給搞得很混亂,

"到底,我有沒有和芳儀做過那些事? 沒有的話,為什麼我會有那麼多深刻的記憶呢 ?"

甚至有時候我對芳儀會有口誤出現,

"芳儀,妳高中時的國文超差,但英文一直很棒,總是全校前幾名… 疑?為什麼我會知道? 奇怪…"

那時候,芳儀就會告訴我

"你當然知道! 因為你的英文也很棒,你也是常考前幾名,我的名字有時候就只排在你後面,我們還一起排隊上台領獎過,你忘了?"
"喔... 對對對…我記起來了…"

她在幫我,把原本不屬於我和她的回憶,想辦法給合理的變成屬於我們的回憶,
那是她的包容,卻也是我們一直在拼湊著過去,找回那一段早就失去的過去,
不然,我對她的太過熟悉,會找不到夠說服力的根基的。


芳儀的生日,我也記得很清楚,從四年前就已經記住了,
她的生日很好記,我一直都沒有忘記過,四個1 ,1111 ,11月11日,
但這一件事,她卻找不到合理的理由來說明我為什麼我會知道,我只好安慰她不要再想,
生日不是回憶,只能算是記憶,沒有什麼特殊的情感因素在裏頭,任何人看過都會記得住的,
特別是她的生日又那麼地好記,她才不再執著於要去找到關聯。


那一天,我早就已經答應請她去西餐廳吃個飯,
餐廳是她選的,她選那一間餐廳的理由我很明白,

"鴨子,這是我們上大學後,也就是兩年前第一次約會的地點,你記得嗎? 不會記錯了吧?"

"當然!我記得,當時也是妳帶我來的,我當然記得 !"

那一天除了請她吃飯,我也送她一對耳環,因為我覺得小愛給她的那一對太稚氣,不適合她,
國貿四大名花之一的她,當然要有更能襯托她的才行,雖然那已經是當年的名號了。

"芳儀,我一直想知道,當時妳是四大名花,選擇應該很多,為什麼要找上我?"
"你終於問了,我一直以為你是怕聽到你不想聽的,才一直不問的"

"這我得老實說,妳是對的,因為我怕聽到妳會說妳只是好奇這樣的理由的"
"不是,但也是,怎麼說呢,好奇的理由,是因為我高中時,常從一凡的口中聽到他對你的稱讚,各式各樣,
所以,我很好奇你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另外一個理由,是我對你的印象很深刻,
因為我從來沒有從他口中聽說過關於你的一句壞話,
所以大一時,校友會那一天, 當我看到你和我們高中學姐的感情很好時,我就覺得我一定要和你交往看看"

"喔 ,那我是日行一善,善有善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囉 ! 不過呢,也太晚了吧,讓我等了兩年多才來報 !"

"那妳呢?為什麼會暗戀我,原因 ?"

" 因為妳很漂亮,高中時就美,特別是走起路來更美,像畫一樣,不過當我知道妳已經和一凡在交往時,我就覺得很傷心,
不過,我真正喜歡妳的理由,是大一時才見識到的妳的勇氣,當時妳跑來當面告訴我要我和妳交往時,我覺得妳很特別,
很有勇氣,我很欣賞,還有妳看穿我的心思,硬要我對妳說我喜歡妳的勇氣,我也印象深刻,但最讓我忘不了的,真的被妳嚇到了,我還是覺得妳很有勇氣,至少比我的暗戀好"

"你真的有嚇到了?"
"當然,妳那個樣子,有誰不會嚇到的?我心臟都快停止了"

"哈,我現在不會那樣了,那是大一時才會那樣的…"

"不過,妳幫我送枴杖來的那一天,其實我心裏早就心軟了…"


那一天我和芳儀用完了餐,我就送她回宿舍了,但在回程上我們看到了難得一見的場面,
那就是小愛和她男朋友志祥的牽手場面,

"喂,芳儀,那是小愛和她男友耶~偷看一下,偷看一下"
"喂,你怎麼這樣 !"
"沒關係啦 ~"

那一天,我看到了小愛溫柔的一面,我看到她牽著志祥的手,一路上很乖而安份地被牽著,然後另一隻手在另一邊晃來晃去的,
那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小愛,因為她在我面前總是不安份地指手劃腳,一下子站,一下子蹲,說話又很大聲,
完全和對待志祥時不同,還好,我之前還怕祥會白受罪的,看來是我多慮了。

"喂喂,鴨子,我想起來了,你高三時也老是在宿舍陽台上偷看我談戀愛,你果然是在暗戀我"

"那哪是偷看,我是光明正大地看 ! "



不過,那一晚我向芳儀說了一個謊,
和她去西餐廳用餐時,雖然我告訴她我記得那間餐廳,是她和我大一時第一次約會的地點,
其實,那時候我的記憶又混亂了我,因為我也記得她和一凡的第一次約會也是去西餐廳,
所以一時間,有那麼一瞬間,我的回答,晚了一秒鐘,
至還好,最後我並沒有說錯話,
那一天是她和我過的第一個生日,我不想掃她的興,讓她還得在她生日當天,幫我找著不著邊際的理由來說服我。


如果,有種醫學能夠填補記憶,或是替換的話,那該有多好。


--------------四個夏027--------------------------------




芳儀生日後就是期中考,
相隔兩年之後,我考試終於又有「陪書童」了。

那時候,是我第一次見到當年的四大名花,因為芳儀帶著我在圖書館裏一個個去偷看。

四大名花其實是我們系上的同學取的,因為我們是全校第一大系,所以後來四大名花就變成了學校裏的流傳,
不過,除了芳儀這個「動靜相儀」外,其他的三大名花,三年來我一次面也沒有見過,
永遠只聞樓梯響,從來不見人芳蹤。

"鴨子,為什麼你突然會想看看四大名花?"
"哎呀,別誤會,我只是好奇,因為我從來沒有看過,當年我雖然聯誼過很多次,但從來沒有見過,只是好奇而已,好奇好奇"
"真的?你聯誼這麼多次,居然會沒有碰過其他三個人?"

芳儀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但我說的都是真的,還不都是因為她,
當年因為不想在聯誼上又碰到她,所以我才會把國貿系列為拒絕往來戶,
讓我沒機會能看那其他三朵花。

"當然當然,拜託,人家一定都死會了,看看而已"


結果芳儀終於答應帶我偷偷去看看四大名花,
她第一個找到的是 「三千寵艾」,艾艾,李心艾。
我看到圖書館的角落裏坐著一個女生,長頭髮的,身旁坐著一個男生,應該是她的男朋友吧,
不過因為距離太遠,我只知道艾艾看起來是瓜子臉,五觀清秀,但卻看不清楚。

"她是艾艾,走吧,換一下個"
"什麼?這樣就沒了?"
"不然咧?人家在用功讀書,別去吵人家,我和她不熟,只有淺交,別打擾人家"


我只好又被芳儀給拉走,又轉到另一個角落裏去看另一個人

閉月羞「花」,月花小姐,俞月花。
她的名字取得真好,根本就是照著成語取的,
月花一樣是長頭髮的女生,不過比艾艾短,只有及肩,艾艾是及背,
看起來也是瓜子臉,好像美女都是那種臉型,這一次我比較近的隔著兩張桌子看,
才發現她是單眼皮,薄唇,細鼻的那一型,比較古典,

"她是小月,來吧,我帶你近一點看,我和她熟,沒有關係"

於是芳儀就帶我往小花走去,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我才發現月花的個頭很小,因為她坐著的頭頂高度只到我的鼻子附近,
站起來的話,可能也只有一百五十四五左右吧,

"唷,芳儀,好久沒有看到妳了,妳好嗎 ?"
"我很好,這個是我男友,以前跟妳說過的,鴨子"

因為在圖書館裏,她們把說話的聲音壓得很低,低到我都快聽不見了

"是…大一時?"
"對對…"

我看到她對我點了點頭,但眼神怪怪的,我不太明白,
後來她們聊了兩句後,芳儀就帶我離開了,

" 喂,芳儀,為什麼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還說什麼大一時?"
"那當然,誰叫你大一時要惹我哭,小月和我很熟,所以她知道是你惹我哭的,
你惹我哭的臭名在我們附近那幾寢大家都知道,當然她會想多看你一眼,看是哪個不長眼的人敢惹我哭的"
"喂…妳不會現在還怪我吧?都兩年前的事了,而且我也道過歉了…"
"沒有,別想太多,不過現在想起來是會有點心酸…"
"喂喂,待會我請妳喝杯咖啡消消氣嘛…"


後來我們就沒有找到剩下的沉魚落「豔」,大概是沒有來圖書館,窩在寢室裏吧,

我和芳儀喝咖啡時,她問我說那一個比較漂亮時,我當然是說她比較漂亮,
不過當我問她說那一個比較美時,她竟然也說她覺得自己比較美,
該怎麼說呢?就算真的比較美,也沒有人不會不謙虛一下吧? 看來她還真是有自信。

"不過,我覺得妳的封號是四個裏最好的一個"
"怎麼說?"

"因為是四個裏唯一一個沒有被冠上稱讚外表或有喜惡的一個"
"喂喂喂,這個算稱讚嗎?我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

"不會啊,動靜相宜,能動能靜,知其進,知所退,進退得宜,是最有內在的一位,不是嗎?
我覺得很相符,既有勇氣,又懂體貼,敢示愛,又懂得照顧別人,很棒 ! "
"嗯,聽起來很像還不錯,不過呢,咖啡錢你一樣得照付"

"加上還很清醒"


後來兩天後,芳儀在路上看到了最後一朵花,就是沉魚落「豔」,
就把我拉了過去,說要讓我看看豔豔,沈凌豔。
但是,我一看到豔豔時,我卻覺得她很像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豔豔,這是我男朋友,鴨子"
"妳好,豔豔同學,不過,我是不是在哪裏有見過妳?還是…單純妳比較…顯眼?"
"鴨子同學,你忘了?大二上時,我們聯誼過的,去打保齡球後,然後還去吃宵夜夾娃娃的那一次"


我想了想之後才記了起來,全是夾娃娃讓我記了起來,因為我只有那一次的聯誼有去夾娃娃過,

"喂,芳儀,妳的男朋友好像記性不太好,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等一下,我記起來了,妳夾了一隻白色的小老鼠…"

"你終於記起來了 !"


不過,後來我卻很尷尬,但也很幸運,
因為豔豔對我說,那時候我讓芳儀躲在寢室裏哭了整晚,她們看了都很不甘心,但芳儀又勸不聽,
所以後來大二上一開學沒多久,她們就決定派豔豔來和我聯誼,了解我是什麼樣的人,
好在豔豔雖然長得漂亮,但不是我的Style,所以我就對她保持距離,一直站得遠遠的,看她一個人夾娃娃,
夾完後,就送她回宿舍去,不再聯絡。

如果我那時候有任何的舉動,那我可能就慘了,
我想,應該會是像我回絕芳儀那樣對待我吧?

但豔豔還是警告我,要我不要虧待芳儀,再哭一次,她就會號召天下的。



看來,並不是四大名花都是我想像的溫和的,
至少我眼前的這兩個就不是那個樣的。

看來,四大名花,也只是個名號,或者是個迷思,事實上並不代表什麼,
因為她們也有妒嫉,也有巧計,也有鄙棄,和一般人並沒有什麼差別的,講的,就全只是外表,
以後我要改叫她們四朵路邊小花了。


"喂,鴨子,看來你的大二真的去了不少的聯誼嘛~"

"哎呀,別這樣嘛~~我再請妳去點心店吃點心,妳最愛的甜食,吃甜的有助穩定情緒…走走走…"



--------------四個夏028--------------------------------



我和芳儀交往後的那三個月間,一直都很平順,
而我的日子,也很正常,上課,到唱片行聽音樂,打打球,教家教,
沒家教的時候,就會和芳儀約會,晚上到學校附近的街上逛一逛,假日就會一起去郊外走走,或是看場電影,
有時候,我也會把小愛和志祥給找來,一起出遊,
另外那時候,我還偷偷地在幫芳儀畫一張粉彩人像畫,想給她當成一個驚喜禮物,那是我第一次畫人物畫,
所以下課要是沒有事,我就會看著芳儀給我的一張照片,東補一點,西補一點,
芳儀知道我有在玩這一些東西,不過她並不知道我有在畫她,
因為每次她要是有來找我時,我都會把那一張四開畫板給收到我的衣櫃裏去藏好,
但也因為這樣,那一陣子,我常會夢到她,大概真的是太常看她的那一張照片了吧,
我也會趁和她約會時,仔細地去觀察她,去看一些四吋小照片上所看不清的細節,
她發現時,我只能騙她說她很美,想多看看,
不過她本來就很美,再怎麼說,也是被同學稱為花級的人物,只不過,我卻怎麼也畫不出她的韻味,
總是覺得那只是張美女圖,沒有靈魂的美女圖,畫一直到學期結束前,一直被我擺在那裏,完成不了。


另外那一陣子我也玩拼圖,房間裏永遠都有一塊拼圖,五百或一千塊的拼圖,
有時候會是大型的三千塊,有空閒時,我就會從奶粉罐裏抓一把出來拼,
我有一些拼圖都是在大三那一陣子拼好的,其中有一幅到現在還一直被帶在我身邊,
那是一莫內的名畫。

和芳儀交往後,我的生活就是這麼簡單,因為沒了聯誼,加上有一星期三天的家教,
也不可能晚上到處跑,上完家教回到家就晚上十點半了,
而那一陣子,我也比較少見到小愛,她大概都跑去和志祥約會了吧。


一直到學期結束前,有一次我在下課後,在校園裏遇到了小愛,
我才開始注意到芳儀很像有點怪怪的。

那一天小愛一樣又從我的身後冒出來,故意嚇我一跳,我常常被她那樣子的舉動給嚇到,

"喂 ! 小愛,妳可不可以像對志祥那樣,淑女一點地對我"
"淑女? 從我們大二上見面的第一次聯誼開始,我在你眼中就沒有淑女這個形容詞了吧"

她說的雖然沒有錯,但是,我還是蠻希望她對我可以再禮貌一點的。

"喂,鴨子,你的生日快到了吧?我送你個禮物,謝謝你之前幫我蒐集那麼多的公仔,怎樣,想要什麼?"

我的生日是在一月中,事實上剛好在期末考時期,不太適合慶祝,小愛倒是除了芳儀外,第一個說要送我禮物的女生,
但事實上,我真的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真想要的,也不能向小愛開口的,因為太貴了,

"陪我到唱片行去挑兩張唱片吧,妳出錢,就算是送給我的禮物吧 ! "
"好啊,挑完唱片我再請你喝飲料,吃點心"

後們挑完了唱片,就一起在隔壁的紅茶店裏喝飲料吃點心。

"鴨子,我偷偷告訴你,我昨晚在校外的禮品店有看見芳儀在買你的生日禮物,她一定想給你驚喜"

"生日禮物? "

我那時候覺得納悶,不知道小愛在說什麼,因為芳儀早就在前兩天先把生日禮物送我了,
她送給了我一組大的粉彩條,一組很好的粉彩條,要兩千多塊,是美術社在用的那一種。

"對啊,後天不是你的生日嗎?"
"對對"

那時候我其實並不是特別在意,因為我想芳儀是送她的同學吧,
一直到那一個星期的期末考的一天,我考完了試在走回家的路上,
我看到了芳儀和一個男生走在一起,但那時候我只有看到背影,我也沒有多加理會,
因為我想那可能是她的同學或是學弟,就像我和小愛還有學姐偶而也會一起出去吃個飯,喝杯飲料那樣。

但考試期間的一連幾天,我都有看到芳儀和一個男生走在路上的身影,
而那幾天,芳儀也和我一起在晚上時,在學校附近吃晚餐或宵夜,
我一點也不覺得她有什麼不正常,就像我平常見到的芳儀,和我聊著天,甚至我還和她約考完試後,
一起找小愛和志祥去遊樂園玩一玩的計畫。

但真正讓我覺得不對勁的,是小愛對我所說的話,
考完試的那一天,小愛跑來找我,我以為她是來和我說遊樂園的事的,
但卻不是,她跑來,是告訴我她也看到的不對勁的事,

"喂,鴨子,有些事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一下,但請你不要怪我多事多嘴"

我很少見到這麼正經的小愛,她正經的臉,用我的五支手指真的數得出來,


"我…最近常見到芳儀和男生走在一起的…"
"喔...我知道,我最近也看到過,那又怎麼,就像我和你偶而會見面一樣,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不要擔心"

"可是…我看到的,都是同一個男生,你知道嗎?"
"我和你,還不是同一個女生?我們還不是一樣常常坐在這裏喝飲料,妳不要疑神疑鬼,小心志祥受不了妳這個樣子"

"那不一樣! 芳儀認識我,也算蠻熟的人,但你認識那個男的嗎?她有跟你說過嗎?你見到他們時是不是都在校園外?
我才不是疑心的人,你自己注意一下,這是我一個女生的觀點"

那一天,小愛的話讓我有一點動搖,的確,芳儀並沒有讓我知道那個人,
芳儀之前都有讓我知道和她比較熟的男生,像她的學長,同學等等的人,就像我讓她和小愛認識一樣,
如果像小愛說的,那都是同一個人的話,我的確是要去注意一下,
至少,我就不會和小愛或學姐一連見面幾天,就算見面,也一定是在校園內,很少會在校園外的,
我並不是疑心,只是邏輯思考,那是系所帶給我的訓練,但是,我還是不相信芳儀會是這樣的人,
她一定不是的,我們還說要一起去遊樂園玩,之後再一起回中部家鄉的。


不過那兩天我卻真的心不在焉,想再畫那一張人像畫,但一看到芳儀的照片,我就覺得有點心浮,
那是我以前所沒有過的感覺,
連拼拼圖時,也比平常要多花了很多的時間,才拼進十片。

我還是決定先多觀察看看狀況,確認現象再說,那也是系上給我的訓練。


於是我那一天就約了芳儀一起吃個晚餐,想仔細看看芳儀是不是有什麼特別奇怪的地方,
不過,從我到宿舍門口接她,一起走過校園到校門口,再一直到餐廳的路上,
我卻一點也察覺不出她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她還是習慣地用她的右手拉我的左手,走在我左手邊,
還是一樣正常的打扮,沒有特意,也沒有隨便,沒有新的髮飾,沒有新的耳環,也沒有新的手環,更沒有新的妝,
就算有的話,她一定會急著讓我看,不讓我看我才會覺得奇怪,但看起來她就像是我那個一直看著的芳儀,
我一直覺得我的觀察與感受力很好,特別是那一陣子在學畫,觀察力更好,但我就是沒有察覺出異常,
或許,小愛和我都多慮了吧。

用餐時,她說的話也很正常,她本來就多話,她還是一樣的多話,連用完餐後,我們在街上走,
她還是會拉我去看她喜歡的東西,也會拉我去看我感興趣的東西,至少她沒有任何的倉促,
我想,應該是小愛錯了,我反而覺得我有點對不起芳儀,竟然會對她有疑慮,
改天我一定要找小愛埋怨一下她。

於是那一天,約會完了之後,我就送芳儀回宿舍了。


但隔天,也就是我們要去遊樂園的前兩天,我找了小愛把她給唸了一頓,
要她不要無中生有,害我也跟著擔心,要是芳儀知道了,她不生氣才怪。

"喂,小愛,都是妳 ! 害我懷疑芳儀,要是她知道了,她不生氣才怪 !”
”哎呀,我哪裏知道,我真的覺得怪怪的,才對你說的嘛,我也不是有惡意的嘛…”
”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妳又來了?”
”可是她那麼晚還不回宿舍,我真的覺得不尋常,昨天晚上都十一點半了,我和志祥還在外頭看見她一個人”
”十一點半還沒回去?方儀怎麼會這麼晚還沒有回去?”

我聽了小愛這麼說,真的覺得不對勁了,因為昨晚,我才剛和她約會過,親自在十點前送她看她進宿舍的,
我又問了一次小愛,小愛確認她沒有看錯,說就算她錯了,志祥也不可能看錯的,她還告訴了我昨天她看見芳儀時,
芳儀身上所穿的衣服,和我昨晚看到的,就是一樣的。

我第一次真的在心裏想著,
芳儀很像真的不對勁,十點到十一點半有整整一個半鐘頭,就算出去買個東西也不會那麼久的。


我雖然很不想那麼做,但我還是決定那麼做,我決定親口問芳儀她昨天晚上十點之後到哪裏去,
如果,她對我說謊的話,那就是她心裏有鬼,我會搞清楚的,
但我,還是不相信芳儀是那種人,她和我復合才三個多月,她對我又一直很好,一切不可能是假的,
我也從來沒有虧待過她,一定是另有原因的。


那一晚,我打了電話給芳儀,和她閒話家常一下子後,
我最後才開口問她昨晚我送她回去以後的事,事實上,我真的不太想問,因為我很怕我會聽見她對我說謊的,


”對了,芳儀,昨晚我送妳回去後,打了電話想和妳說後天去遊樂園的事,但找不到妳,妳這麼晚跑哪裏去了?”
”喔... 我是到隔壁寢室去聊天,聊到半夜才回來的,因為大家都準備要回家放寒假了,所以就著聊了久點”


芳儀,她說謊了,說了我最不想聽見的話,如果那只是一個平常的日子,
如果那一晚她不在外頭讓小愛給看見的話,就算我知道她說謊,我也不會在意,梗不會去確認,因為她有她的隱私,我也相信她,
偏偏那一晚,她卻是一個人那麼晚,還在外頭,
偏偏那一晚,她卻是在我送她回去後又特別地跑了出來,還是在那麼深的夜裏。


”小愛,我拜託妳幫我問一件事,那一天晚上,芳儀十二點前有沒有回到寢室,再晚也沒關係,我等妳電話”


我們學校的學姐宿舍,一過午夜十二點,所有人,就算有門禁卡,也註定要被擋在門外的。

芳儀,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一個謊呢? 如果她不說謊的話,就算她十一半還在外頭,

我也一點不會去過問的,更不想去查她是不是沒有回宿舍的。


--------------四個夏029--------------------------------




一個小時候,我接到了小愛的電話,
小愛問的結果,讓我有點吃驚,因為,芳儀她昨晚徹夜未歸,
還有,芳儀的室友告訴小愛,說芳儀那幾天常常都是九點十點出門,一直到午夜前才回來,
昨天更是整夜沒有回去,一直到早上才回到宿舍。

"鴨子,你…要不要去了解一下,芳儀她這樣,很不對勁的…還有,剛剛她又出去了…"
"小愛,謝謝,我會去了解看看的"

"鴨子 !"
"還有事嗎?"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是說如果,如果芳儀做了什麼不對的事的話,好好談…"
"小愛,妳是不是還有什麼沒有告訴我的?不要瞞我"

"她的室友說,芳儀都是在接到一個…男生打來的電話後,就出去了…"
"我知道了,我會去查清楚的"

說實話,在我聽到小愛的電話後,我的心裏真的是充滿了疑惑,但也同時充滿了疑慮,
為什麼芳儀會這樣?為什麼她從來都沒有向我提起過這樣的事?
那個打電話給芳儀的男生又是誰?為什麼芳儀接了電話後就馬上出門了?而且,昨晚甚至徹夜未歸?
和她最近總是走在一起,我卻不知道的那個男生有關嗎?


愈想,我的心裏愈是困惑,
最後,我決定要直接去女生宿舍等芳儀,最直接的方式還是當面問她,
我希望她能直接對我說清楚,說清楚她倒底在幹什麼。

於是我就直接到了女生宿舍門口,到的時候已經過了晚上十點半了,
我在樓下的公用電話打了電話到芳儀的寢室,確認她還沒有回來後,就一直在宿舍的門口等她,
那時候由於已經有點晚,宿舍門口已經沒有什麼人,只有零零星星比較晚回宿舍的女學生們。

我一直等到十一點半左右,心想芳儀是不是又要徹夜不歸時,我才見到了芳儀走回到宿舍,
她看到我時有點驚訝,我並不意外,因為我從來沒有這麼晚還出現在她的宿舍外過,

"鴨子 ? 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芳儀,我是特意來等妳的,妳最近都這麼晚回來嗎? 妳是不是有什麼事在瞞著我?"

"你…為什麼會知道?"
"那不重要,妳昨天根本沒回宿舍的,妳為什麼要對我說謊? "

芳儀聽到了我的問話,臉上出現了訝異,她一定沒有想到我會拆穿她的謊言的,

"鴨子,你千萬別誤會,我昨晚是在我的一個女同學那裏過夜的,至於我為什麼沒說實話,
是因為我的確做了一些錯事,對你開不了口的,但是你要相信我"


聽見她這麼的回答我,我的心涼了一截,因為我想起了小愛在電話裏對我說的話,
我很怕芳儀會跟我說她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因為,我一直是這麼地相信她的,從來都沒有懷疑過的,
雖然,我很不想這麼直接地問她,但是我還是問了,因為我不想被蒙在鼓裏。

"芳儀,妳老實告訴我,妳是不是變心了?"
"沒有 ! 我沒有! 只是,我還沒有和我的前男友完全結束乾淨前,就和你交往了,對不起! 對不起!"

芳儀她一直低著頭向我道歉,但是我卻有點難以相信我所聽到的話,
因為我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會犯這樣的大忌,我真的很生氣,
生氣她竟然會這麼糊塗。

我從來沒有對芳儀這麼生氣過,氣到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站在原地一直看著她在我面前低著頭,
一直到我看見了她的眼淚一滴滴地滴到了水泥地上,散開了來,我才心軟下來,
把她給扶了起來,拿了手帕幫她把眼淚給擦了,
但是,她還是一直哭一直哭,邊哭邊向我說對不起,眼淚卻還是不斷地流,把我的手帕都哭濕了。

我嘆了口氣,嘆的是她的糊塗,嘆得是我的心軟,嘆得是莫可奈何,
因為偏偏她就是我的女朋友,我已經沒法把她置之不顧了。


芳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只能抱著她,拍拍她的背,要她不再哭,
再哭下去,我直的怕人家會以為我對她做了什麼殘忍的事了,而且又這麼晚了,
最後,我只能拉著她到離開宿舍到校園裏去走一走,等她心情平復後,
才讓她對我說了整件事的詳細經過,我也才了解芳儀為什麼對我說謊的理由了。


我聽了之後,覺得其實也不全是芳儀的錯,
她告訴我說她是在這學期開學不久後和她前男友分手的,但是談得一直不順利,
於是她就一直避著,想說時間久了,她的前男友就自己會放手,
就這樣一直拖著有一個多星期,不再見到她的前男友,她就以為她的前男友不會再來找她,
然後就在那一段時間裏和我又開始交往,
一直到前一陣子,她的那個前男友又來找她復合,她不肯,但又怕讓我知道產生誤會,
所以就一直瞞著我偷偷赴那個男的約,想要去談清楚。


我聽了之後,只能安慰芳儀說我並不覺得那是她的錯,她並沒有和前男友分得不乾不淨,
愛情本來就是兩廂情願的事,任何一方的離去,就是戀愛的結束,不可能連個分手也要由法官來審判才算分手,
我生氣的,是她沒有在前男友找上她的第一時間就讓我知道,讓我能幫她出面,還瞞了我一個多星期,
要不是小愛及時通知我,我可能還一直不知道這一件事,反而更糟糕的。


那天晚上,因為已經過了一點鐘,我只好把她給帶回我住的地方,
答應她隔天陪她去見她的前男友好好地說清楚,要她不要再一個人煩這件事,
我想我的出面,她的前男友應該就會收手了,因為他並沒有充足的立場,除非他還想和我以打架作收。

那一晚,我讓她睡我的床,而我睡了地板,真的應驗了她學期初時對我說過的話,
我看著她的揉著眼打哈欠的模樣,卻突然覺得她像小孩子,在戀愛上有著一半小孩子的任性特質,
那就是不會處理開始與結束,大一和我交往時不會告白,一開口就直接要我和她交往,一點也不浪漫,還把我給嚇了一大跳,
等到我和他說分手時,卻又鬧著不分手,還誇張的耍賴要我吻她看看,以為這樣我就會留在她的身旁,
等到我和她復合時,她明明想和我復合,卻又不好意思講好,就把對小愛的嫉妒當成是示好的方式,如果當時不是我主動開口復合的話,
說不定我們永遠復合不了的,但沒想到現在也是這個情況,都大三了還不會處理戀愛的開始與結束,讓我不禁笑了出來

"鴨子,你笑什麼? 那麼好笑?"
"我是在笑我很像在和五歲小女孩談戀愛的樣子"
"我是小女孩? 為什麼?"

於是我就把我發現的事告訴了她,她聽了氣得把我放在床尾的電視都給踢到地板上,
還好我的電視只有幾本書墊著,離地面不高,不然我以後就沒有電視看了。

不過話說回來,除了戀愛的頭與尾,中間的部分芳儀就好多了,她是那種漸入佳境型的人,
算是很不錯的情人,溫暖而有愛心,是正常的二十歲的一個大學女生,和芳儀在一起,感覺就像在操作養成遊戲一般,
從五歲的年紀慢慢地把她養大,一直到二十歲的成年人一般,學姐常對我說「學妹是個怪人」,我總算是能明白了。


"喂,芳儀,我們現在兩不相欠了"
"為什麼?"
"因為我之前腳受傷時,妳照顧過我,妳那時說過,
有一天妳受傷時會來我這裏要我照顧,而且要我睡地板,現在我做到了,所以扯平了 !"


後來隔天,我就陪芳儀去見她那個前男友把事情給說清楚,
還好一切順利,沒有發生打架事件,平安落幕,
而之前我看到和她走在一起的那個男生,果然就是她的前男友。

其實,我覺得芳儀只要再兇一點,對方就會知難而退了,
大不了把那個兇巴巴的沈凌豔給帶來助陣,不就得了。



--------------四個夏030--------------------------------



大三那一年的寒假,我是和芳儀一起回老家的,
那一年的過年比較晚,加上我又有家教要教,所以我一直拖到過年前三天才離開學校,
而芳儀雖然也沒有事,不過她卻也留在學校陪我,
那一個寒假她常往我這裏跑,因為她說待在宿舍很無聊,大家都回去,宿舍沒有剩多少人,
所以沒事就會來找我。

但我那時候的家教已經配合老闆兒子放寒假的時間,也改到了白天或下午,
時間也加長許多,常常一教就是四個鐘頭,
所以我就也放芳儀一個人在我的房間裏,讓她自己在我房間裏看日劇,因為我房裏有電視也有VCD,
那年代還沒有DVD,只有VCD,也沒有什麼有線電線日劇台,
想看日劇,就是去買,我有很多日劇都是向小愛借的,她是日劇狂。

常常我教完家教回來,就會看到芳併躺在床上看日劇看到睡著,然後再叫醒她,拉她一起去吃中餐或晚餐,
那時候我總覺得日劇比我還像是她的男朋友,
她常常一洗完澡就會跑來我那裏要我把電視讓給她,說她要看日劇,然後一直看到很晚,才叫我騎車送她回宿舍,
然後隔天一早在我出門去教家教前,她又會出現,又說要看日劇,讓我不要理她。


而我畫的那一張她的粉彩畫像,也在那時候被她發現,不過那時候還沒有畫完,只畫了八成左右,
我本來打算是要畫完後才送給她當驚喜的,但她卻在有一天我不在的時候,翻到了我藏在衣櫃裏的那一幅畫,
她明知道我畫的是她,卻還故意愛呷假小粒,裝傻地問我在畫的人是誰,

"鴨子,你櫃子裏的那幅畫所畫的人是誰,怎麼看起那麼的漂亮?"
"漂亮?我覺得她還好而已耶~ 應該算是普普的吧?"
"喂 ! 什麼話 !她明明就很漂亮! "

不過也因為被她發現,我就不用再躲著她畫,反正有現成的真人可以看,
那一個寒假裏,我終於把那一幅芳儀的粉彩畫像給完成了送給了她,
而也在那時候,我那一個學期拼的一張拼圖也拼完了,其實在一大半是芳儀幫我拼的,
隔兩天後,我把那一幅畫連同我的拼圖給送去了裱框,一起送給芳儀,
拼圖是一張世界知名的油彩畫少女,而畫紙則是一張也算知名的粉彩畫少女,兩個都是少女,美得不相上下。


說芳儀是美女,其實真的不是誇張或是情人眼裏出西施的心理,
她從大一時就一直有人追,光我們系上就有一堆人在追他,所以當他們知道我和她走在一起時,
我就變成了全民公敵,一直到他們認清真相為止,和他們比起來,說實話,我唯一的優勢就只是我和芳儀是校友,
甚至說我的優勢還全是她前男友一凡給我的,這我真的不能否認。

不過雖然我們系上的人已經知道芳儀是死會的事,
但別系的人卻未必知道,連我和她在交往時,都還有一堆白目的人在向她獻慇勤,
她一直到大三都還很有身價,還會收到仰慕者的花,
我記得有一次和小愛在聊天時,小愛就告訴我要小心,說她看到有男生在女生宿舍樓下等芳儀,
還要我把芳儀給看緊一點,

但說實話,我很明白看緊她是一點用處也沒有用的,她如果真要走的話,我也留不住的,我也沒有那個立場留她的,
因為總的說起來,她對我的好,比我對她的好要多得太多了,
我不得不承認,我從來沒有全心全意地愛過她,是主要因素,因為很多時候,我想對她好時,我就會想起一凡和她的事,
一下子就沖淡了我當下的熱情,我常常會想,我是不是會變成了她的壓力?
畢竟,沒有人會希望自己的情人會對自己提起自已前情人的事的,
如果我是她的話,我應該也會厭煩的,我一定也會厭煩女友提起自己前女友的事的,就算那只是不經意間的談話。


小愛大概不能明白我心裏想的事,才會要我把芳儀給看緊一點,不過我卻是順其自然的,
反倒是芳儀會老老實實地跟我報告,說她今天收到了別人送的花,但卻不知道是誰送的之類的事,
有時候也會告訴我說有人在追她,問我要怎麼辦的事,其實,她是明知故問,
我當然知道那是她在測試我的態度,我都會要她回絕,有問題的話,再來找我出面,
但真正遇到事時,她又不敢讓我知道,就像她前男友來找她的那一次,
其實,有時候我真的會希望她能自己作決定,而不是來問我,因為我沒有絕對的立場要她去回絕的。


大三下開學註冊日那一天,學姐罕見地找我和芳儀一起去吃飯,那是她第一次同時找我和芳儀一起吃飯,
那時候她已經是大四下,最後一個在校園裏的學期,能和她一起吃飯,只有特別約,不然機會真的很少,
我問學姐她有沒有要考研究所的打算,因為研究所的考試就在四月份,再兩個月就到了,
學姐說她沒有要考研究所,她一畢業就要就業,反倒是她要我好好地想想,
告訴我若是想考研究所的話,就要提早一年慢慢開始準備,不然會很難考上,特別是我不怎麼樣的成績,
她還把一些大三下的課本給了我,要我能用就用,省得花錢買。


那一天和學姐吃完飯後,雖然我才大三下剛開學,但我卻覺得我很像已經要上大四了,
大四的確是有很多的事要處理,要繼續升學?還是去當兵後再來升學?還是當兵後直接就業?和芳儀的事怎麼辦?
不過,芳儀倒像是看出了我在想她的事,

"喂 ! 鴨子,我不准你現在就想以後的事! "
"咦? 妳怎麼知道我在想? 我是想問妳…"
"我不要聽 ! 我不想聽 ! 我不准你現在想以後的事 ! 不准! "


其實,我不是要提關於她的事,我只是想問她一些商學院的課程的,因為我那時候有在想去旁聽些商學院的課程,
了解一下我是不是會對商業課程感到興趣的,沒想到芳儀卻是那個反應,
她或許以為我想和她談我們將來的事吧,
她都已經是大三下的大學生了,但對於開始與結束的議題,卻依然和她大一下時,所展現的小孩子個性一樣。


但後來在她的幫忙下,我還是到她們系上去旁聽了幾堂課,了解一下商學院的學生都在上些什麼課,
芳儀知道了我想旁聽一些商學院課程,於是就拿了我那學期的課表,幫我安排了幾堂不衝堂的商學院課程,讓我去旁聽,
但後來我才知道她是怎麼安排的,她根本就是要我陪她一起上課嘛,幫我選的課通通都是她有選的課,

"鴨子,就這樣,這樣很好,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上課了"


結果,我那個學期根本就是爆堂,因為芳儀把我的課表交還給我時,
我看到我的課表滿滿滿的,星期一到星期五通通是八堂課,一個星期四十多堂課,
除了我們系上的十八堂課外,其他的全是國貿系的課,國貿系的還比本科系的多,
擺明了她就是要我陪她去上課,把我變成她系上的人嘛。


"還有! 我不准你蹺課 ! 你們系上的我不管,但不可以蹺我們系上的課,我下課後會去查你有沒有去上課的 !"


後來,我還是沒有拒絕她,去上了國貿系的課,雖然我還是會偷懶蹺國貿系的課,畢竟是旁聽沒有學分的,
不過,她有上的課我還真的都沒有什麼蹺,甚至連我自己系上的課也不太敢蹺,
因為她都會在她去上課前,看著我的課表來捉我,要我陪她一起去上課,我想蹺也沒有辦法,被她綁得死死的。

大三下變成了我讀最多書的一個學期,半個國貿人,全是託她的福。


--------------四個夏031--------------------------------




芳儀那時候幫我選了商學院的基本科,經濟,統計,管理,是國貿一年級的課,
又幫我選了國企管,企業研究方法和國際行銷的課,那是她要去上的課,
這些課後來對我有不錯的幫助,其實後來我會跨組,放棄本系研究所,卻去考商學研究所,
有一半的理由全是在那時候成形的。

不過一開始我都是隨便聽聽,當作是在看電視節目般的上課,沒有太多的用心,
反正教授也不認識我,加上我又是來旁聽的,只要我不搗亂,他也拿我沒辦法,
有趣時就聽,沒事時就發呆,然後等芳儀下課後來接我去上下一堂課,
她要是沒有來接我,我就會偷偷跑掉,跑回家睡覺或是跑去打籃球。

她來接我時,就會問我上得怎麼樣,上了什麼,有沒有趣的事

"怎麼樣?聽得懂吧?不懂的可以問我"
"還好,還好…"
"喂,你不會上課時不專心,偷看我的學妹吧 !?"
"有…有一點…"



不過上她們班的課,我就會很彆扭,因為總會有人問她我是誰,
她就會介紹我說是她的男朋友,一點也不避諱,這一點我和她就差蠻多的,
但搞到最後,我卻變成沒有名字,他們記不起來時,就會叫我

"喂,那個芳儀的男朋友,下次你要不要講議?可以幫你留一份"

不過我覺得慶幸的,是我大一時從來不和國貿系聯誼的政策,現在就不會被認出來,少了許多的尷尬,
除了唯一的一個,那就是和芳儀不錯的「豔豔」,她是我除了芳儀之外,唯一一個我聯誼過的國貿系女生,
不過卻是在大二時,我被設計的聯誼。
她一看到我就會酸酸的問我,

"鴨子同學,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和我再來One by One 聯誼個一次啊?"

"唷唷唷,豔豔小姐,妳膽子這麼大?那妳也得先去問問我們芳儀大人吧~"

開玩笑,三年來我聯誼的經驗這麼多次,想跟我鬥?這位小花也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不過那時我也才明白,芳儀在班上的人緣似乎還不錯,是另一個有趣的發現,
也託她的福,我很快就不會再感到不自在。

國貿系上課的氣氛就比我們系上要好一點,因為男女生平衡,就不會死氣沉沉,加上因為課程比較活,也是個原因,
雖然是選修的課,不過人數還是有二十幾個人。
但上這種選修課,與一年級的基本課比起來,就有個比較不同的狀況,那就是被容易被教授給記住,

"喂 ! 那個…那個來旁聽的什麼系的男同學,你要不要試著回答看看?"

沒錯,就是這個壞處,當大家都不想理教授的時候,教授就會把我當作是化解現場尷尬氣氛的工具。
還有就是當我聽不大懂,有點昏昏欲睡的時候,我就會被坐在我身旁的芳儀給踢腳,
我的腳好像永遠都和她有牽連,照顧它們的是她,但傷害它們的還是她。

而上一年級的基礎課時,也有好處,就是芳儀會把她當年的課本和筆記拿給我看,省掉許多麻煩,
不過,看她的筆記我很有興趣,因為我常常會看到她當年大一時,在上面塗鴉的東西,
有時候是小女生的臉,有時候是畫圈圈,有時候是烏龜,星星,要不然就是會出現一些和上課無關的字

「好無聊」、「蛋糕」、「好餓」、「想睡」、「睏」、「可惡」等等的字散落在筆記的各個角落裏。

在筆記最後的那一部分,我還看到我的名字出現在她大一的上課筆記本裏,
那時候應該剛好是我和她第一次交往的那個時間點吧,所以我的名字才會常常出現在她上課的筆記本上,
課才剛開始上,我就已經把她的筆記給全部翻過一遍了,因為很有趣,像在讀她的心情,
但最終的結論是:

原來,當年還是大一的她,上課時也沒有多專心嘛。


但我最討厭的一堂課就是企業研究方法,因為那是一大早的課,
明明我本來是可以睡到早上九點的,但為了上這個沒學分又聽不太懂的課,我一大早就得起床,
真的是一大早,六點半,為的是要先去女生宿舍接芳儀,然後再到校外吃早餐,吃完早餐再回來學校上八點的課,
感覺我像呆子一樣,特別那時候是二月份的冬天,簡直快爬不起來,
然後芳儀就會打電話來催我出門,而我的同學就會抱怨我

"喂 ! 小鴨 ! 管好你的女朋友 ! 不要讓她一早就打電話來吵,我們還想好好睡飽的 !"

最後沒辦法,我只好再多買一個鬧鐘,管好我自己,更像呆子。


但也因為這樣,我和芳儀在那時的相處時間,突然變得非常的多,
課是早上八點的話,就會一起去吃早餐,課是十點的話就會一起去吃中餐,
課是下午四點的話,就會一起去吃晚餐,
我一直覺得星期三那一天一定是她精心安排好的,不然哪有那麼剛好,
又是早餐,又是中餐,又是晚餐的,還要我請她,因為我有家教的額外生活費。


但國貿系的課 ,我上著上著卻真的上出興趣來了,
最後不用芳儀看著我的課表來捉著我去上課,我自己就會乖乖去上課了,
不過,有時候我真的很睏時,我就會騙芳儀說

"啊! 我肚子痛,要回家拉肚子"

當然,我是在床上拉的。



--------------四個夏032--------------------------------




在我的記裏,我的大學生活令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受傷,
我幾乎年年都大小傷不斷,大的有住院、拿枴杖,小的有包紮、固定,
傷痕累累。

大一時有兩次重傷,一次斷腳,一次頭傷,大三時也有兩次重傷,一次腳傷,一次手脫臼骨折,
不過幸運的是,每次都有人照顧我,那就是芳儀,
所以我只要想到傷,就會聯想到芳儀。

大部分的受傷都是我咎由自取,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所造成的,
但大三下的那次手傷,卻完全是芳儀造成的,所以那個學期她從頭到尾一直耿耿於懷,
因為那一次的傷完全打亂了我的生活,讓我失去了很多的自由。


那一次是在我去國貿系上課時所受的傷,
國貿系的課堂教室是在商學大樓,和工學大樓剛好是正對面,中間隔著大禮堂前的大草原,
我記得那一天是我在旁聽完一年級的基礎統計課,
下課時一樣是芳儀來找我,她也是剛下課,從同一層樓的其他教室過來找我,
我那時正拿著她大一時的統計課筆記在和她開玩笑,因為我又在上面發現她隨手寫的,一些和上課無關的有趣隨筆,
那時大概是說得很興奮吧,她一時間不經易地推了我一把,偏偏我剛好就站在三樓樓梯口的邊緣,
結果我一失平衡,她又來不及捉我,我就一路從三樓滾到二樓和三樓間的轉角,
商學大樓是舊大樓,樓梯很徒又長,我大概滾了很久之後才停了下來,
滾的時候也很誇張,因為我是整個人往後仰一路在樓梯上翻了一整圈之後,才在轉角處撞上牆壁停了下來。

我記那時候很多人跑到我身邊蹲著問我有沒有事,一開始我以為我沒有事,因為我看得到也聽得到,
但是當我想撐起身時,我卻發現我完全找不到我的右手,右手和我的身體完全脫離,脫臼了,接著就是整個右半身一陣劇痛。
那一次最後還勞動學校的醫務人員開車把我給送到醫院,一路上芳儀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一直對我說對不起,
但我根本沒空理她,因為我那時痛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勉強對她無力地搖搖頭,
那時候我才知道,小時候我看過哥哥脫臼骨折時痛苦扭曲的臉一點也不誇張,那真的是超痛,
疼痛從肩膀一路傳到整個背部的深處,簡直像是要鑽進心臟裏去一樣。


那一天在醫院裏作了一大堆的檢查,連頭也檢查了,因為我有落下時有撞到頭,腫了一塊,
最後我從診療室出來時,我的手已經廢了,包了一大包,整隻手掛了吊頸護帶,提在我的胸前,脫臼,輕微骨折、加上左右手腕扭傷,
需要修養兩個月後才有可能拆繃帶石膏,提前宣告我那一個學期再也不能作任何運動了,
連期中考試可能都沒辦法參加。

我覺得很無奈但又無法怪芳儀,因為她也是無心的,
但生活上的種種問題馬上就接腫而來,不能騎車,不能運動,不能洗澡,不能拿筷子,不能寫字考試,連打工家教的工作也丟了,
比前兩次腳傷所帶給我的影響更大。

那一天從醫院回來後,我的同學看到了一臉吃驚,以為我又出車禍了,但馬上又幸災樂禍地說我是災星,
說災禍總是在我身旁相隨。

至於芳儀,還一直在對我道歉,她非常地愧疚,
愧疚讓我失去打工的家教工作,愧疚讓我面對無法參加即將到來的期中考的困境,

"鴨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沒有想到輕輕一推的後果會這麼嚴重,害你受這麼嚴重的傷,還失去了打工的工作"

我只能安慰她不是她的錯,那些事只能等過兩天之後,去向家教的家長和學校報告後才能知道要怎麼辦了,
但不可否認的,她的輕輕的一推真的讓我的生活陷入了困境了,
不過我沒有想到我的受傷會讓她這麼地自責,把事情想得這麼嚴重,因為她煞有其事地對我說她會負責,把她的生活費給我,
要是我留級的話,她也會陪我留級等等的事,讓我聽了既訝異又好笑。

"你的生活費我會出,我會養你,你留級的話,我會跟你留級以示負責的 !"

"哈哈哈…沒那麼嚴重吧 !? 錢我有,考試的事也不一定要用手,學校說不定會予許我用其他的方法代替,
又不是一定留級,妳也想得太遠了吧?又不是世界末日"

養我?哪有那麼簡單,當我真的是隻鴨子,餵飼料就行?

但她想得真的是太誇張了,嚇了我一大跳,我那時候在想的反而是眼前的事,就是我要怎麼去把藥包給撕開吃藥的事。

後來隔天她陪我到系辦去找系主任報告我意外受傷不能參加期中考的事,
不過問題早有變通的方式,因為系主任告訴我,我的情況以前就發生過,
只要我的傷勢能在期末考前復原到能提筆寫字的程度,學期的成績就以期末考的成績來決定,
如果不行的話,到時候他再和各科教授討論看看要怎麼處理,最差的狀況就是我還有一年的時間,
可以在大四的時候,把這學期的學分給拿回來,只要我的學分夠,一樣不會影響到我的畢業。

"看吧 ! 我就說事情沒那麼嚴重,又不一定要留級,妳只是窮緊張"
"可是,要是學分不夠的話怎麼辦?"
"再說吧,船到橋頭自然直"


芳儀真的是窮緊張,杞人憂天的個性,眼前的事都還沒有解決,就想到了一年以後的事,
不過後來的一個多星期,直到我的左手的手腕的扭傷比較沒有問題前,她倒是真的是很負責任,
除了上課的時間外,她就會跑來照顧我的生活,甚至還搬到我那裏,和我住了一個多星期,
讓我覺得很感動,雖然她一直說是她的錯,說那是她該對我做的補償,
她大概真的很擔心她的無心之過會讓我因此而無法順利畢業吧,

那一個星期裏,芳儀讓我睡床,她自己卻打地鋪睡在地板上,
我常常會在半夜裏因為轉身而壓到手,把自己給痛醒,她就會也著醒來問我狀況,
有時候我都會覺得過意不去,因為我的不小心的喊痛把她也吵醒了起來,讓她沒能好好地睡覺,
除了換褲子,我的上衣,也全是她幫我穿脫的,穿一件上衣往往就得花上很長的程序,
因為得小心的先套受傷的那一隻右手,套完後再換套左手,然後最後再套頭,而脫下時,則剛好相反,
前前後後就要花上五分鐘的時間,不過,她很有耐心與細心,一點也不嫌麻煩。

那時候,我真的曾在在心裏想過這樣的念頭,以後,我就是要娶這樣的老婆。


而那時候小愛知道了我又受傷的事時,也跑來看我,我一看見她就躲得遠遠的,
因為有了上次的經驗,我很怕她又要在我的右手上畫畫,
不過,她真的是烏鴉嘴,上學期初我腳受傷時,她才預告我的手也會受傷,
沒有想到才隔了一個學期的時間,真的就靈驗了,而且還是一次兩隻手都受傷,

"怎麼樣?我說得對吧?現在看你還想用哪一隻手搥我?"


而我的左手一直到一個星期之後才能完全自由的動作,我也開始學習用我的左手去過生活,
像小孩那樣開始學習用筷子,學習自己穿脫衣服,學習上紐扣,拉拉鍊等等再簡單不過的動作,
當然,也開始學習沒有芳儀在身旁照顧我的日子,因為她那時已經搬回宿舍裏去了。

不過之後的一個多月,她還是常常會在晚上跑來我這裏待著,一直到晚上十點後才會回她的宿裏去,
那時候我都會要她不用那麼常來看我,告訴她我自己一個人也能好好地生活,雖然右手還放不下來,
但至少手指早就能動,加上左手已經完全沒有問題,已經能己處理生活上大部分的事,不用她幫我做,
就算不行,我也能請我的同學幫忙,她自己也要讀書,也要休息,
實在沒有必要讓她還特地晚上跑來,真有需要時我再找她幫忙就行,
但她卻告訴我說,

"鴨子,能不用右手就不要用,都已經五月中了,我真的很怕你會趕不上六月份的期末考的"

那時候,聽她那麼說時,我才明白,
她從我受傷那一天開始,心裏就一直在擔心著我不能畢業的事,她從來都沒有忘記過系主任對我所說的那一些話,
原來,她對於不小心讓我受傷的事,所存有的內心愧疚,遠遠地超出我當初的預期。



----------------四個夏033-------------------------------------

但至少,我受傷的是手不是腳,我還是能正常地去上課,去旁聽,
在校園裏還是能自主地走來走去,
我也一樣地按芳儀給我排的課表到她們系上去旁聽,
其實我並沒有那麼勤勞的,完全是為了等芳儀上完課,讓她騎車送我回家,
我那群損友根本不理我,要我自己找女友接送,
依我看,他們根本是在嫉妒,在報復我當年讓他們失戀又死灰復燃,又再次失戀的仇,
所以那一個月,我幾乎都是芳儀接送的,沒辦法,我沒辦法騎車,
我又懶得走那半個多小時的路,要是她有事我又不想等時,那我只能認命,自己走路回家。

但也因為這樣,那時候還發生一件小插曲,讓我差一點毀了名聲,
雖然,我本來就沒有什麼好名聲。

那一天我本來是認命打算自己走路回家的,
因為芳儀說她不能蹺下一堂的課,下一堂雖是選修,但上課的教授很嚴,
一旦被點到名,就會被直接當掉,所以她不能載我回家,
但我實在是太睏,因為昨天熬夜準備上一堂的考試,
就在下課後,我已經認命要自己走那四十分鐘的路回家時,
卻在教室的門口卻被那個兇巴巴的豔豔給叫住了,

"鴨子同學,我騎車送你回去吧~"

我被她嚇了一跳,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鬼話?

"喂喂喂,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妳不要亂來~"

"廢話! 有女朋友就了不起喔! 是芳儀拜託我的好不好!你這個死樣子,不良於行的人,
真不知道我們芳儀看上你哪一點…要就跟我走,不要拉倒自己回去!"

我轉頭看了看芳儀,她才跟我確認是她拜託的,說走路回家太遠,
就讓豔豔送我一程,反正她也是要進市區去,順路,
我又轉頭看了豔豔,她一臉不耐煩的臉,
最後我還是跟她走了,因為我真的是又睏又懶的,
在往停車場的路上,豔豔還警告我待會坐車時不可對她毛手毛腳的,不然她會把我丟下車,

"拜託~ 我怎麼毛手毛腳?! 妳看我的手都重傷成這樣,那一隻能毛手毛腳?
我還要拜託妳騎慢一點,不然我可能會掉下車的。"

她一臉不相信我的樣子,還用手上的筆在我手上的石膏上敲啊敲的,
我的手又不是樂器,她當她是在敲木琴喔?
難怪當年我同學們都說豔豔是四大名花中最難搞的,排位也是最下的,
他們講的,大概是指個性難搞吧,所以個性分數被減了很多。

後來在往停車場的路上,因為好奇,我不免又偷看了她兩眼,
因為我實在記不太起來我曾經有和她在大二上聯誼過,
雖然我是記得她是那個愛夾娃娃的女生,
但是我卻對她的臉沒有什麼印象,大概那時候真的不是我的菜吧。

本來我以為她早就過氣,畢竟四大名花早就是兩年前的事了,
長江後浪推前浪,現在熱門的是的大一大二的女生,
就像我的大四學長所說的,大三的女生,早就不是什麼搶手貨了,
不過一路上,我還是有遇到好幾個男學生來找她搭話,
而且,她居然客客氣氣地,裝作很端莊地輕言細語,
完全和剛剛對我的態度是兩個模樣,讓我非常納悶,
啊! 對了,一定是她現在身價暴跌,不得不改變一下形象才行。

就在我心裏這樣猜測,看著她和其他同學寒暄的背影時候,
我才注意到她好像怪怪的,
因為她的身體好像不怎麼對稱,明明是站著,但右肩好像比左肩低了那麼一點點,
當然那一點也不明顯,要不是她那一天把頭髮綁成馬尾而露出雙肩的話,我根本也察覺不出來,
要不是我剛好站在她身後兩步之遙看著,我也不會發覺,
至少,在從商學大樓下來的一段路上,我就從來沒察覺過,
也許是那一陣子我有在學素描,所以特別敏感吧,
人體素描的最基礎,就是輪廓比例與對稱,
只要能掌握得當,外型基本上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而豔豔的背影就不太對稱,有點不太平衡。

"你看什麼? 快走啊! 我待會送你回去後,還有我自己的事咧~"

"沒什麼,不過我覺得妳可能要稍微矯正一下自己平常的坐姿或站姿,
因為妳看起來好像有輕微的脊椎側彎"

我是真的好心提醒她的,因為我前陣子回診去看我的手臂時,
醫生也告訴我說我有脊椎側彎的狀況,
還要我最好多注意平時的姿勢,愈早矯正愈好,等年紀大了就會矯正不回來,將來會比較容易引發不必要的病痛。

"你管那麼多! 你又不是醫生! 光用看的就知道?"

好心沒好報,本來我還想跟她講她我覺得她雙肩不平衡的事,
這下我也懶得講了,免得又被她唸我多管閒事,
難怪四朵花中她排最末,果然和個性有關....
最後我只好安安靜靜地一路跟她到停車場,
因為她一路上再也不跟我搭話了,怪人一個,我又沒惹她,
只怪我多話,裝什麼醫生,她說得也沒錯,
後來她把我載到家門口後,就一溜煙地不見了。

那一天晚上,我跟芳儀抱怨豔豔難相處的事,
她才告訴我說那是因為我真的是多管閒事了,
因為豔豔天生有長短腳的缺陷,
大一時她和豔豔同寢,所以豔豔有跟她說過,
但我卻自以為好意,對她的痛處說東道西的,她當然會不高興,
芳儀說雖然長短腳的狀況實在是不明顯,平常根本看不出來,
但豔豔就是會在意,更不用說被人拿來說嘴了。

我覺得我好像不經意間觸怒了豔豔,
芳儀說她會幫我去道歉,但提醒我不可以把豔豔的事說出去,
而我當然沒那麼白目,我可不想被人怨恨。


隔天,我和芳儀去市區看了場電影,
看完電影後還陪她去百貨公司逛了逛,因為她說要買香水,
左挑右挑,最後卻挑了兩瓶100ml的相同卻不同香味的香水,
我不明白她幹嘛買兩瓶,但我也管不著,反正不是我出錢就好,
那是我們的共識,這類私人的東西,一向是自己買單,
但那一天她卻居然伸手向我要錢,

" 等一下,為什麼要我出錢?那又不是我要用的"

"當然不是給你用的,是買給豔豔陪罪用的,你要道歉難道真的嘴巴說說就算了?況且幫你陪罪的是我,我只是幫忙挑陪罪禮而已"

哇咧…我又不是故意要得罪她的,道個歉居然還要準備禮物?
我有種被揩油的感覺,算了,反正也是幾百塊錢而已,
就乾脆花錢消災,畢竟我還要到她們系上去旁聽,以後會碰到的機會多的是,
我可不想舊仇未解,新怨又起。

"等等...等一下,那為什麼是兩瓶?"
"兩瓶打九折啊?我一瓶,她一瓶,就當是提早送我的情人節禮物囉~"

哇咧~ 算了,我也認了,念在我還得芳儀接送我上下課一段時間,
就當作是給她的慰勞吧,
結果那一天就買了兩瓶香水,讓她幫忙帶去給豔豔陪罪了,
不然明天又有她們系上的課,到時候見了面又會水火不容的。

隔天上完課後,本來我是想去向豔豔當面道個歉的,
不過卻反而是她主動找我和芳儀,
告訴我說她已經不會在意了,畢竟那是我的無心之過,是她自己太敏感。
但聽她這麼說時,我卻心存懷疑,
廢話,她禮物都收下了,而且都用了,
因為我已經聞到她身上飄來昨天那瓶香水的味道,
她當然至少口頭上要說原諒我了,至於心裏怎麼想,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甚至還客客氣氣地問我的手傷有沒有好一點,
什麼祝福我的傷勢早日康復之類的漂亮話,
讓我一時心癢難耐,忍不住又想和她在口頭上過過招,

"哪裏哪裏,當然康復了許多,只要有豔豔小姐的祝福,
我一定會馬上就能康復的,妳的一句祝福,我敢保証,一定比其他人的祝福來得有效力得多的"

"不敢不敢,我的祝福沒那麼偉大,鴨子同學如果真的這麼想的話,
那我建議你馬上去隔壁的教堂禱告,一定能速速康復的"

" 豔豔小姐妳太客氣了,妳不是叫沈凌豔嗎?
如果連妳的祝福都不能夠馬上「靈驗」的話,
那我想已經沒有比沈凌豔能更靈驗的人了啦~"


想跟我鬥?妳還早得很,
我看著接不出話來的豔豔,心裏有一種征服感,
誰叫她之前動不動就想在口頭上佔我便宜,
之前我是看在芳儀的面子上,我才讓步不想跟她火力全開的。

但我的優越感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我突然發覺全場鴉雀無聲,
下課的時間,怎麼可能教室會這麼地安靜?
我往周圍一看,才發覺周遭的同學都靜悄悄地看著我,
然後又靜悄悄地一個接著一個快速地溜出教室,
我不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
但當我轉頭看芳儀時,她居然嘴巴張得大大的一動也不動。

倒底怎麼了?我一頭霧水....

我又轉身去看豔豔,才心裏一驚,
因為她的眼眶竟然紅了,讓我當時一時真的慌了,
只看到芳儀衝上前去把豔豔用力轉過身,
一面道歉又一面安慰著她,

"對不起對不起,不要理他不要理他,沒關係沒關係,全是他的錯..."

哇咧~
我突然覺得我好像又踩到豔豔的什麼心痛處了,
只能依芳儀的手勢,乖乖地離開教室,
後來,在教室外的另一位同學才告訴我理由,
他告訴我說豔豔最討厭別人拿她的名字開玩笑,
大一的時候,她還為了名字和班上另一名同學打架,
最後打到兩個人都哭了,
也因為這樣,他們才不叫她的本名,大家都叫她豔豔,
而我剛剛用她的名字開玩笑,對她來說根本是大忌,
也因此,同學們一聽到才會嚇一大跳,趕快離開教室,
不想因此而被捲入風暴裏。


那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我好像成了罪人,因為班上的人都盯著我看,
讓我真的不知所措,一句話也擠不出來,
眾人的壓力,最後讓我只能當著眾人,不知道對誰說,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害了大家…"

但他們還是沒有理我,
有些人在聽了我的道歉後,就散去了,
但還是有些人一直杵在教室外,
不知道他們是等著看熱鬧還是真的在聲援裏頭的人,
但不論如何,我想,我是脫不了身了。

後來又過了大概十分鐘左右,我才又被芳儀給叫了進去,
被叫到了豔豔的面前,
那時候,我看到她的眼眶還是紅紅的,
不過,好像在眾人及時離去,加上芳儀及時的安撫下,
總算是沒有當場淚崩,
不等芳儀開口,我自己先低頭認錯了,
我的確不該拿她名字開玩笑的,是我太大意了。

但豔豔還是沒有開口,我只能看著芳儀求救,
而芳儀只是要我坐下來,我以為她是要當著豔豔訓我一頓的,
所以我也只能乖乖坐下,等著被挨罵,
不過,當我才剛坐下,轉頭看著芳儀時,
一瞬間我卻呆了,因為,在我還來不及反應的情形下,
我的右臉竟然被豔豔給呼了一巴掌,
快到我連反應阻擋的時間也沒有,
但就算我想阻擋也不可能,因為我的右手還綁著石膏,
根本完全沒有抬起阻擋的能力,
只能硬生生地用我的右臉去接下那一巴掌。

還好,豔豔的手掌小,呼下去也不是真的讓人痛到受不了,
比起我母親小時候的呼掌,那算是小Case,
至於芳儀,她完全沒有要阻止的意思,
反而是等到豔豔打完了以後才說,

"好了好了,就這樣,扯平了,豔豔,這樣可以了吧?"

扯平了?
我心裏想說這樣就算扯平了?總覺得我好像吃了虧…
最後,我也只能認了,
跟著她們兩個的身後走出教室,因為再不走,下堂課就要開始了,
別人還得用這間教室的,
出教室時,我還被眾人"目送" 了一番,
一路上還對不起對不起地丟臉丟到家,誰叫我在人家的地盤上,
我還聽見有個不長眼的男同學,竟然給我大喊出一句,

"豔豔加油~"

讓圍觀的人都因此而騷動了一下,
我曾經認為我的大學生涯大概就此完蛋了,
因為風聲一定一下子就傳出去了,
我也認了,反正我已經大三了,再完蛋也只剩一年而已。


----------四個夏034----------------



那一天,我一直沉默地跟芳儀和豔豔的身後走著,
一直跟著她們身後到女生宿舍門口,
然後芳儀要我在樓下等,說她陪豔豔上樓,之後再下樓來找我,
但不我知道要等多久,只能一直等下去。

我大概等了快一個小時吧,
最後,才看到芳儀走出宿舍大門,而且,還帶著豔豔,
豔豔看起來好像已經心情平靜,而且洗過臉了,
我只能小小心地上前,又向她道歉了一次,希望她能原諒我的無知之過,
我真的沒有想到她會那麼脆弱,
平常的她常常在看到我和芳儀時,就會在口頭上佔我便宜,
我一直以為她和小愛一樣,是個開得起玩笑的人的,
偏偏我卻開了一個她最沒法接受的玩笑,
只能說那真的是我的無知。

"我肚子餓了…"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聽錯,
因為豔豔竟然跟我說她肚子餓了,
於是我又開口問了她剛剛說了什麼。

"我肚子餓了,芳儀說你會請客,隨便我吃…"

哇咧~
妳好歹也關心關心我臉上被妳呼了一巴掌有沒有事吧?
我連自己臉上有沒有留下掌印都沒地方照鏡子,
妳卻反而竟然對我「哭么」?

我只能雙手一攤,告訴她她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但是,至少要開口回答我是不是原諒我了,
不要讓我死得不明不白的。

"嗯,原諒了,我已經打你一巴掌了,扯平了"


我是不知道她們想給我破費到什麼程度,
不過,我卻被芳儀押著去宿舍旁的提款機領了一大筆錢,

"兩張?"
"錯! 五張,不對,要六張!"

好狠的芳儀和豔豔,
什麼動靜相儀,什麼沉魚落豔,什麼兩大名花,
依我看,根本就是兩大有名愛亂花,
吃個點心而已,為什麻要領那麼多錢?
我就不信兩個人能吃那麼多錢。

領錢的時候,我還特別在提款機前趁機照照鏡子,
看看我的臉上是不是有留下豔豔的掌印,
還好,很像沒有,只是有點紅紅的而已。

領完錢後就只能跟著她們往學校的後門走,
因為她們說學校後面附近,有新開了一間西式點心下午茶,
哇咧,那種店超貴又吃不到什麼份量,真狠心。

一直走到學校後門的時候,豔豔才終於開口問我要不要緊,
問我剛剛被她打有沒有流血,因為她有留一點小指甲,
我摸了摸我的臉,又看了看我的手掌,乾乾淨淨的,
應該是沒有那麼嚴重被她打到流血,於是就舉手回答她,

"豔豔加油!豔豔加油!"


她聽了終於笑了,
笑了,大概就真的沒事了。


那個不長眼圍觀又給我偷偷喊這一句話的男同學,
他最好不要給我在路上遇到,遇到的話,我就要高喊,

"扁他!!"


---------四個夏035--------------------



那個「兩大有名愛亂花」最後竟然花了我四千五百塊錢,
我都不知道是怎麼花掉的,
一直吃一直吃,一直點又一直吃,
吃完下午茶又去吃晚餐,吃完晚餐還給我帶宵夜回去,
我真的虧大了,偏偏那時候我只有左手能自由動作,
我是右撇子,用左手吃得又慢,幾乎全是她們吃掉了。

那一天芳儀送我回家後,
我才敢開口問她,是不是她讓豔豔出手打我的,
她才跟我道歉,說只有那樣才能讓豔豔消氣,
豔豔的火爆脾氣在她們系上是出了名的,不讓她消氣的話,
事情會沒完沒了,
但只要一旦消了氣了,一切就會沒事的。

雖然我有點埋怨芳儀竟然眼睜睜地看自己的男友被呼巴掌,
但我也認了,反正本來就是我的錯,
芳儀離開時,還把我皮夾裏剩下的一千塊給捲走了,
我不知道她要幹嘛,反正我本來就沒打算會有錢留下來了,
所以也沒有去計較,她大概又拿去買什麼賠償豔豔了吧,
後來隔天我又去她們系上旁聽時,我才知道她拿那一千塊去幹嘛了,
因為她拿了那些錢去買飲料請全班同學喝,
說是我請大家喝飲料,當作是造成困擾的賠罪。

每個人桌上都有一杯珍珠奶茶,連教授手上也有一杯,
我只能邊低頭邊謝謝大家的原諒,
但我也很感謝豔豔真的有原諒我了,
因為她在那一堂課下課的時候,突然在慌亂的人群中喊出一句,

"小鴨加油! "

引來眾人大笑,
雖然我沒有看到她的身影,不過我聽得出來那是她的聲音,
也因為如此,我的名聲才沒有被傳得太壞,
至少,從我同學口中聽到的傳聞是這樣,

"喂小鴨,聽說豔豔介入你和芳儀之間,你們還三個人談判是不是?"

"喂死鴨子,聽說妳被芳儀呼巴掌是和豔豔有關是不是?"

"喂鴨子,倒底情況是怎麼樣啦~"


我也懶得解釋,這種事我怎麼說也不會有人信,
愈說只會讓版本變得愈多愈複雜而已,
芳儀自己也要我不要去理那些傳言,日子久了自然大家就無趣了。

但也許真的是有不打不相識這句話吧,
後來豔豔和我和芳儀的關係反而變得不錯,
豔豔有拿一罐中藥給我吃,說是可以治骨折,促進骨骼加速癒合的,
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豔豔家是開中藥行的,
有一次我和同學在往教室的途中,還遇到了豔豔,
她突然從我後面跑了過來,拍了我一下,

"喂,鴨鴨,我給你的藥有沒有用?我可以請我爸再開藥給你"

"不用不用,我還沒有吃完,謝謝謝謝,真的…"

但我話還沒說完,她就又一溜煙不見了,
但是,我卻已經被同學從右左兩邊給架住了,

"鴨鴨?開藥?我爸?你最好現在就給我交待清楚,大家扁他! "


我覺得豔豔是故意的,故意挑那個時候跑來和我裝親暱,
然後在我還來不及解釋的時候就快閃,
根本就是要讓我被大家誤會,然後被圍剿。

"我是無辜的啦! 你們不要打我的手,我的手還沒有好啦!"

"誰理你! 這幾年來,你的身體有哪時候是真正好過的!? "



我的頸上吊帶,一直到五月底,經過了兩個月,終於能解了下來,右手上的繃帶也拆了下來,
醫生看了看我的X光片,叫我輕輕地轉了轉肩膀和握一握我的手掌與做了一些動作之後,
才宣告我可以開始正常地回到過去的生活,但還是不能做劇烈運動,要開始每天作一些復健動作,幫助手臂力量的完全復原,
但我,總算是及時趕上了六月中的期末考。


拆下右手上一切的那一天,芳儀還緊張的要我趕快拿筆寫字給她看,
說她要確認我真的沒有問題,能正常地寫字,能正常地參加即將到來的期末考,
我拿起了紙和筆,不知道要寫什麼,想了想,最後寫了


「芳儀,我很好,謝謝妳的細心照顧 」



--------------四個夏036--------------------------------




大三最後一次的期末考我考得很認真,
一方面是因為那將是我那一個學期唯一的考試分數,考不好就會不及格而拿不到學分,
另一方面是怕考不好會讓芳儀一直擔心,因為她一直怕我會拿不到那一個學期的學分而延畢,
不過,還好,當我看到試題時就放下了心,因為我大部分都會,拿六十分以上沒有問題,
那一個星期,我每考完一科,芳儀就會問我一科,我都告訴她沒有問題,要她不用擔心,
我一定會都會及格,如期拿到學分的。


而也是那一個學期,照顧了我三年的學姐畢業了,
那是我和學姐最後一次在那一所大學裏吃飯,那一次芳儀也去了,
因為學姐把她手上的兩個家教都交給了芳儀繼續教,那一天特別向芳儀交待了一些家教學生的事,
至於對於我,學姐還是每年交待我一樣的話,要我小心,不要連到最後一年還又受傷,
而也是那時候,我向學姐報告了我已經決定要報考研究所的事,不過考的不是工學研究所,卻是商學研究所,
學姐知道了我的決定,有點吃驚,不過還是要我好好準備,特別是我如果真的已經決定要那樣做的話,
六月底時,學姐就離開了大學,回中部去了。

那一天和學姐告別了以後,我和芳儀都很有感觸,畢竟,我們和學姐從高中到大學六年的學姐學弟妹情,
終於告一段落了,特別是在大學的日子裏,她給我們的照顧從來都沒有間斷過,
我一直記得學姐硬是把心不甘情不願的我,給硬拉到芳儀身邊的那一天。


那一個大學裏的最後暑假,我不再做任何的打工工作,而是去補習,
去台北的補習班參加研究所考試的補習,因為我沒有選擇工學組的類組,卻決定和商學院的同學一起競爭,
所以得要去密集從頭學起我所沒有學過的商學院科目。

芳儀笑我笨,說我捨近求遠,好好的自已所擅長的工學類組不選,偏偏要去和商學院的學生競爭,
其實,我的想法很簡單,我只是在想,如果我連研究所的入學考試,都不能和商學院的同學平起平坐的話,
那進了研究所,我想我也會讀得很辛苦的。
至於芳儀,則和我相反,她並沒有要考研究所,不過那個暑假她也留在學校裏,因為她接了學姐留下的兩個家教工作,
必須在暑假裏去教那兩個國中學生。


那個暑假裏,雖然我和芳儀都留在學校,但我們並沒有太多的時間見面,
因為我一個星期裏有四天的時間,要通勤到台北去上補習班,通常早上七點就出門,一直到晚上十一點才會回到家,
所以和她見面的時間,都會是在星期六或星期天的日子裏。

那一個暑假我過得很累,總是睡眠不足,因為就算再晚回到家,我還是得把當天的課程給複習完,
不那麼做的話,就會接不上隔天的課程,因為對我來說,那些科目都是我第一次的接觸,所以常常會讀書讀到半夜三點才去睡覺,
一開始同學總是會說風涼話,要我放棄考商學研究所的可笑想法,不過後來他們才知道我是認真的,因為我一堂課也沒有蹺過,
就算發燒感冒,我也照樣會通勤去上課。


而假日陪芳儀去看電影院看電影時,我常常會看到睡著,因為實在太睏了,
但她並沒有怪我,因為她知道我睡眠不足,找我去只是去陪她而已,我睡我的,她看她的,電影散場時,她才會叫醒我,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在電影院裏,比在我自己的床上還要好眠,
整場電影除了開場與最後的結尾,其他的我全都沒有印象,
然後,就會一起去吃中餐,逛街到晚上,用完晚餐後和她在校園裏逛逛聊聊天後,就回家繼續看書,
星期六她通常也都會留在我那裏過夜,我看我的書,她就會準備她下星期要教學生的教學教材,
一個星期裏,也只有她在我那裏的那一天,我的作息才算正常。

然後星期天早上起床後,她就會拉我去打木球,是一種類似迷你高爾夫的運動,聽說是老人家的運動,
是醫生給我建議的復健運動,因為那時候我的右手才剛恢復,一直在作復健的運動,
我的房裏有一個啞鈴,看書看煩了,我也會起身舉一舉啞鈴,活動筋骨也當作是復健,
芳儀到那時候,還是很在意她讓我的右手受傷的事,因為她怕我會因此而留下永久的後遺症,
所以就會要我每個星期至少做足一套肩膀手臂的復健動作,
也因此,她才會在星期天一早就叫醒我,拉著我去做運動,
不然說實話,我比較想好好補個眠的。


不過老實說,我那時候真的也曾想過,我和芳儀應該也會和大多數大學裏的情侶一樣,到大四時就會結束,
如果我考不上研究所,就會去當兵,就算我考上了,她也出社會了,要繼續的可能性並不高,我其實是很現實的觀點與想法,
但是,我也很擔心如果我告訴她的話,她可能會一時不能接受,就像以往的她一樣,會有太大的反彈。

其實在大三時,我曾經就有幾次想跟她提的,
倒不是我不再喜歡她,而是總覺得我配不上她,在浪費她的時間,也覺得我一直沒有真正盡心地喜歡過她,對她實在是不太公平,
和她在大三來往的一年裏,我對她的任何要求從來沒有說過不,其實也是一種補償的心態,
但往往想和她談談時,她又會對我特別好,我就忍不下心,特別是那時候我的手受傷時,她常會幫我的時候,
如果,她願意自己向我提的話,那應該會是最好的結果的。



那一個暑假,過得比我想得快,大概是心思一直放在補習班的課程上,所以才會忽略了時間與周遭的一切吧,
在我的記憶裏,那兩個月裏只有兩個東西挖得出來,補習,和芳儀的臉,對於其他的人,我完全是記不起來。


開學前的最後一個星期,醫生終於認同我的手可以和從前一樣,運動打球,搬重的東西了,從受傷起算,
已經過了整整半年的時間,
那一天,我就和芳儀兩個人去打了保鈴球測試了一下,
果然,打了兩局之後,我的分數就回到了一百二、三十分的水準,倒是芳儀,永遠都是可憐的七十分,
不過,她還是很高興,高興的卻是我的一百二、三十分。

大四上開學後,我終於也不用再去補習班了,剩下的就是我自己的努力了,
芳儀那時候還說我沒上補習班沒關係,說她可以教我,我也可以問她,
不過後來,她看了我在讀的書後,卻說我在看的書已經比她的深了,她已經沒有辦法教我了,
因為我那時候讀的書,已經是大二、大三的進階科目了,

"鴨子,你怎麼會看這麼難的東西?考試要考這麼難的嗎?"
"是啊,我看考古題都是考到這種程度,應該還好吧?多看幾次就會懂了"
"哈哈哈,說不定你比我還適合讀商學院…"

芳儀笑笑的,雖然我知道她是在開玩笑,不過,我也明白她心裏可能是有點落寞的,
因為以前大三時,我到國貿系上課旁聽,聽不懂問她時,她總是興致勃勃,很有興趣地教我,
但是現在,她卻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著我自己讀那一些書了。


大四的課程很少,我一個星期只有八堂課,而芳儀也一樣,她也只有八堂課,
我還刻意把課給排在兩天裏,這樣,我就能有較多的時間留在房裏讀書,
開學的前一個月,我和芳儀見面的日子很少,少到連我自己都沒有發現到,她從我的身旁消失了一整個星期,
因為那時候除了上課,我就是躲在房裏讀書,讀得沒日沒夜,連中餐晚餐也是同學幫我帶回來的,
一直到有一天,我才驚覺到我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有見到她,也沒有聽見她的聲音了。

那一天我一樣是一早就起床讀書,因為我有我的讀書計畫,
哪一個星期要讀到哪一章,哪一個月要讀完哪一本,還有哪一個月前要開始作第二次的複習的預定時程,
我把這個計畫作成了一個表格,貼在我書桌前的牆壁上,提醒我自己,
而我的牆壁上,也貼滿了很多的便利貼,上面全是我容易忘掉的一些課本上的問題,隨時提醒我自己要去加強的部分,
所以,我常常會讀書讀到一半,看著那一面牆就發起呆來,
因為我正在思考每一張便利貼上的問題和答案,想不懂時,就會去把書給找出來再看一次,

那一天早上,我因為久久想不起便利貼上問題的答案,
於是,就把那一張便利貼給撕下來,準備拿著便利貼到書架前去找答案,
不過,當我撕下那一張便利貼時,我卻看到了一張課表,
但那不是我的課表,卻是芳儀的課表,她開學那一天,曾跑來找我,
把那一張課表給貼在我的那一面牆上,然後對我說

"鴨子,這是我這一學期的課表,給你,如果你有來學校,想找我的話,到這些地方來,就可以找到我的"


我看著那一張課表,想起了她那一天對我說過的話,
我才發現,我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有見到她了,我也有一個多星期,沒有聽見她的聲音了,
我竟然,在不知不覺之中,把她給遺忘了。

於是,想了想之後,我就決定,今天就暫時不要讀書吧,一天不讀沒有關係的,
我把芳儀的課表從便利貼裏翻了出來,看了看課表上的課,我騎了車,趕在上課前就到了學校,找到了芳儀上課的那一個教室,
偷偷地溜進了教室,
偷偷地坐到她的身邊,故意要嚇她一跳,

"喂 !!"

"鴨子 !? 嚇我一跳! 你怎麼來了? 怎麼有空來聽這種無關緊要的課?"

" 我來陪妳上課,陪妳,隨時都有空 "


--------------四個夏037--------------------------------





我問了芳儀為什麼她突然間,一下子整整一個多星期沒有來找我的事,
她才告訴我,我那一陣子好像心裏都容不下其他的事,
每次她到我那裏,她也只能在一旁準備她自己家教的課程,或是看她自己的書,
雖然想找我聊天,但一看到我房間裏的地上全堆滿研究所考試的書,
她就沒有辦法開口要我陪她聊天天或要我陪她去做其他的事,
因為我很像真的沒有時間,不管她早上來,中午來,或晚上來,總是看到我窩在書桌前看書,
最多我總是坐下來陪她喝杯飲料聊幾句後,就又回到書桌前去。

一開始,我以為那是芳儀的心理作用,因為她就是那種怕寂寞的人,
她把我給說過頭了,我應該不是像她所說的,那種連她來找我,都還放她不管的人。


但那一天晚上,當我陪她吃完晚餐,再回到自己的房間時,
我才真的發現她說的或許還真的有點道理,
因為當我站在房間的門口,看著房裏我的書桌時,燈還是亮的,一直沒有熄過,
書桌旁的地板上,真的堆了一大堆的書圍著我的書桌,全部都是研究所的書,東一本,西一堆的,
那些書像小圍牆一般的,把我和外面的人給阻絕了,
任憑是誰,就算有事想和我說,一看到那些書,也會打退堂鼓的。

我一直在意著自己有沒有追上進度的事,卻反而對周遭的事視而不見了,
連和自己住在一起的同學,我也不知道他們最近做了什麼,現在是不是還在房子裏。

於是,我就上樓去看了看,找了幾間,終於在最頂樓看到了我的同學們,
他們正圍在桌子前打著麻將,

"喔 ! 小鴨 ! 你終於出關了,我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踏出房門了,
怎麼? 想摸一圈消遣一下嗎?下一圈讓給你打吧?"

"喂 ! 你們…會不會覺得…我瘋了嗎 ?"

同學們聽了我突然來的問話,全都停下了手上摸牌的動作,一起轉頭看著我,
不知道是聽不懂我的問題,還是驚訝於我的問題,
最後,終於有一個同學開了口對我說,

"小鴨,你終於發覺你自己的狀況了?我們真的覺得你像瘋了一樣,課也不來上,
就算來上,也點完名後,下一堂就莫明其妙地消失,房間門永遠都是關著的,連我們都不好意思敲你的門"

"那…我問你們,芳儀她有打電話來找過我嗎?"

"怎麼會沒有?不過,當我們告訴她,我們也不知道你在不在房裏時,
她就把電話掛了,小鴨,大四的生活很無趣的,你放小姨子一個人,會不會對她太…無情了點?"


我無情? 聽到他們對我的描述,我突然覺得有一點震驚,因為,他們從來都沒有這麼說我過,
連他們對我說話的用詞,也都變得客氣了許多,少了許多我以往所熟悉的玩笑與調侃,
原來,芳儀並不是沒有來找過我,是我自己沒有去注意到一切的變化,還一直以為那是她自己的心理作用。
看來,我真的是走火入魔了,入了自己所設下的魔了。

"喂,下一圈給我打吧,打完,我們一起去吃宵夜,我請客,順便把芳儀和她室友們給找出來吧! "
"好耶 !! "

後來那一晚,我就真的和他們打了一圈我已經有一個學期沒有摸過的麻將,
也打了電話給芳儀,請她找她的室友同學們一起出來,大家一起去吃個宵夜,到夜市裏去玩了一晚,
而且,還依了同學的願,想盡辦法把豔豔也拉了出來,雖然人家早就名花有主,
辦了一個我在大三與大四那兩年裏的第一次聯誼,我的室友,和她的室友們的聯誼,
那一晚,我沒有把芳儀給送回她的宿舍,卻把她帶回了我住的地方,兩個人聊了一整晚,
也和她說好了,我把鑰匙留給她,以後,她想找我時,就直接來找我,不用事先再打電話來通知我,
我不在,她就自己開門進來,而我會空出每天晚上七點到九點的兩個鐘頭來,不做任何的事,
她可以隨時來找我,她沒來找我,我就會把那兩個鐘頭當成我的休息時間,彈彈吉他,畫張畫,
打幾場籃,看個電視劇,或是和我的同學們打一圈麻將。


那時的我,的確是無情了點,無情到把別人的寂寞當成了我偶然想起的休閒。

隔天,我的計畫表被我從牆上給撕了下來,重新改寫,複習,不用讀到三次,兩次就夠了,
我相信只要兩次,我就能考上研究所了,一天,也不用讀滿十二個鐘頭,十個鐘頭就夠了,
多出來的那兩個鐘頭就留給大家和芳儀吧。

之後,我才明白,我最亂最瘋的日子,不是在大一的那一段日子,卻是在大四的那一段日子,
那才是我真正把一天的時間用到盡,用到一秒不剩的日子,
心情與態度,在不同的件事裏不停地被交替轉換著,
讀書時是嚴肅認真的心情,打麻將是休閒輕鬆的心情,睡覺是幻想沉靜的心情,
而陪芳儀出去,則是愉快放空的心情,當然,也有一點點補償折罪的心情。

大四的那一段日子,芳儀也真的把我的住處當成了她的半個家,
時間太晚就沒有再回宿舍,直接留在我那裏過夜,我問她這樣會不會給她室友造成不好的觀感,
結果她告訴我說是我我觀念太保守,說不只是她,她同學,還有室友也偶而會外宿,
大家都心知肚明,沒有回宿舍的那一晚,就是留在男朋友那裏過夜,
看來,我真的是骨董了,竟然會比那個年代的大四女生,還要古板上許多,
竟然會心急著在十點前把女朋友給塞回宿舍裏去。


不過,卻也在那一段她常常睡在我床上的日子,我才有機會和她說到我們將來的事,
不過,先開口的不是我,卻是芳儀,那也是我所料未及的事,
我一直以為她永遠不會開口提這一些事的,原來,她一直都有在想著這樣可能的事。


我記得那是在她十一月生日前的那一個星期,應該是十月底或是十一月初的時候吧,
那一天我和她吃完宵夜後,她一樣沒有回宿舍,卻是留在我那裏過夜,
那一晚我一直睡不著覺,就半夜裏偷偷起床讀書,把書桌前的檯燈壓得低低的,怕吵醒了她,
那時候,離研究所的入學考試,只剩下五個月的時間,我卻連第一次的複習都還完成不到一半,
老實說,我的心情是有點緊張的,所以我才會有點睡不著覺。

在微弱的燈光下,我靜靜地翻著我的總體經濟學,一頁接著一頁讀著,
一直到芳儀突然開了口,我才知道我很像吵醒了她,

"鴨子…你又睡不著了? 最近很緊張嗎? 我看你總是會半夜起來讀書"

"喔…對不起,吵到妳了,我的確是有點緊張,因為一想到我不是本科的學生,就總是覺得念得還不夠多"


我那時候,真的是有點神經緊張過度,因為一看到動不動就是低於百分之三的錄取率,
我就覺得自己很像很容易就會落榜一樣,所以就會常常睡不著覺,
關燈後,腦袋裏就是一直圍繞著各個式各樣的圖表與公式。


"鴨子,是不是我佔了你太多的時間,讓你趕不上進度了?"

"也不是,我一直在進度上,只是,總是覺得不安穩,總是覺得很困難,
因為,我從來沒有考過錄取率這麼低的考試,我怕,一旦落榜,我就沒有選擇,要去入伍當兵了…"


"鴨子…我們…要不要就趁這個機會掉脆分開? 你是不是…也有這個念頭?
其實…我一直很清楚,你從來沒有把我放進你的心裏,你所做的,完全只是對我的回應罷了…"

聽到芳儀這樣突然提起結束的事,我的心思,一下子就被她從書本裏給抽離了出來,
那是我第一次聽到,芳儀主動和我提起結束的議題,不管是大一那兩個月,或是大三的那一年,
她從來都沒有對我提起這樣的事過,我一直以為,她從來都沒有想過的。


"芳儀,妳…什麼時候,開始覺得我沒有盡心對待妳的事的? "

"大三下,你摔斷手的那一段時間,我住在你這裏的那一個多星期時"

"我…做了什麼事,讓妳有那樣的感覺嗎? "

"不是,不是你做了什麼,而是你說了什麼,你很會說夢話,我總是常會聽見你說夢話,一直在說著我的名字和對不起的話,
我本來以為你是手痛要麻煩我幫你坐起來,才會說那些話的,後來,我才發現你根本就沒有醒來,你一直在睡覺,那只是你的夢話"

我的確是很會說夢話,我自己知道,從小就是這樣,母親曾告訴過我,
說我幾乎三天兩頭就會說夢話,從我幼稚園時就開始,一直到我國中時,她還是一直聽到我在說著夢話,
從來都沒有間斷過,不過,我沒有想到,我居然會在夢裏對芳儀說那一些話的。


"鴨子,我也早就一直覺得你對我所做的很多事,都是一半,很少主動拉我的手,我拉你時,你才會拉我,
氣氛好時,也不會想抱我或親我,除非我主動,同學朋友面前介紹我時,也很少會在我的名字前,冠上女朋友三個字,
我一直以為那是你的低調,一直到我聽見你的夢話,我才稍微有點明白"

"那妳…為什麼都不對我說?"
"因為…我一直不是很確定,也許也有一點的期望吧,因為有時候你對我又會很好,又或者…是我不甘心吧 ,
後來,我才發現,我對我好,通常也是我對你好的時候,我對你愈好,你也就會對我愈好,你對我的好,很像是有時間點的"

"芳儀,妳…想和我說分手嗎?"
"我不知道…我已經大四的女生了,現在分手的話,我會覺得有點寂寞,我不考研究所,沒有什麼事做,
我不可能現在還去找一個人重新開始的,或許,我也有一點是在利用你來掩飾我的寂寞吧…"


我已經記不起那是幾點的事,我只記得,那一天是半夜,因為我的檯燈是亮著的,沒有開檯燈前,房間是完全暗的,
不過,她的話我一直記得很清楚,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芳儀會突然在半夜裏對我提起這樣的事,
靜悄悄的半夜裏,她的聲音,就算再小聲,我還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芳儀說她是在利用我來排解她的寂寞,我卻覺得她一點也沒有,至少我從來沒有那種感覺,
不然,她也不會不好意思打電話給我的,就算有的話,她也是理由正大光明的,畢竟,是我欠她的。

"芳儀,錯的人,是我,不是你,我不得不承認,我的確還是會在意一凡的事,所以,我才會常常對妳有做到一半的狀況發生,
不過,我希望妳能了解,這麼說或許有點…矯情做作,但是,就算是一半,那一半也是百分之兩百是真心的,
如果這樣,妳還願意的話,妳還是一直可以把我當成妳的男朋友,一直到妳…願意的時候"

"鴨子,我並沒有怪你,本來,最早就是我找上你的,表面上看起來,是你虧待我,
但我不可能因為百分之幾的問題就說你不喜歡我,那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很笨的,但是不可否認,我自己也不願放手的,
你可能,只是被我拉著走而已,我們,可以還是男女朋友嗎? 我可不可以…再像大一時一樣,對你作出一樣的要求,
再讓我當妳的女朋友一陣子?"


"不可以…不過,如果是妳願意讓我再當你男朋友一陣子的話,我會很樂意的"

"嗯…好,那就這樣,我要睡了,你自己早點睡,你這麼拼,考上研究所,我覺得不是太大的問題的"


那一晚,她睡了以後,我還是一直把我已經開始讀了的那一章給讀完了,才又回到床上去和她一起睡的,
但也在那一晚之後,我開始覺得,我和芳儀的關係有了漸漸不同的轉變,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關係轉變,要勉強說的話,好像我們是,彼此的外遇對象一般。



--------------四個夏038--------------------------------



在芳儀和我提起結束議題那一晚之後,
我又重新回到了校園,也又開始回到了我自己的課堂之上,雖然我的學分早已經足夠我畢業了。

而我也又開始會陪芳儀去上她的課,雖然在課堂上,我總是會在讀著自己研究所考試的科目,
但讀不下去時,我也會拋開一切,聽聽講台上教授講的課,
我才發覺,我已經聽得懂他講的課了,看來,我過去幾個月的努力,還真的還是有點效果的。


不過之後,我和芳儀就再也沒有提過結束的事,
我和她的關係,也一樣都沒有變過,
但我和她相處的時間,好像突然又多了起來,話也變得多了起來,
她生日那一天,
我們就把許久不見的小愛和她男朋友給找來一起慶祝,那是我第二次陪芳儀過生日,
小愛那一陣子換了髮型,我一時看得還很不習慣,因為我也有將近兩個月沒有見到她,

"鴨子,你的手真的完全好了?"
"當然,完全好了,現在不管是左手打妳,或是右手牽我的芳儀,通通是沒有問題的! "

"噁噁,你還是一樣肉麻"
"肉麻? 不然志祥都是怎靡叫妳的?"

"人家他是叫我,我的…可~~~愛的小愛"
"噁,更噁心,更肉麻"

小愛活潑開朗的個性,從我大二認識她開始,就一直沒有變過,
我一直覺得能夠認識小愛,是我所有大學聯誼中,算得上難得成功的一次。


而那一陣子,我下課後,也不再會趕著回住處看書了,因為那時候我都把考試的筆記給帶在身上,
隨時有空坐下來,或是站著的時候就會翻一翻,天氣好的時候,下午就會陪芳儀到學校後面的草地上去晒冬天的太陽,
她就會拿我的筆記考我,考我十題,我要是能答出八題以上,晚餐就她請客,不然就會是我請客,
那時候,她因為無聊,課又少,也開始學我學起粉彩畫起來,
我就把當初她送我的那一盒畫條拿給她,讓她去塗塗抹抹,畫一些我看得不是很懂的東西

"這團咖啡色的是什麼東東?"
"那一隻正在樹下睡覺的小狗"

"啊,那這是不是正在追球的小狗?"
"不是! 那是正在玩球的小Baby,沒禮貌,小狗和小Baby差那麼多"
"還不是一樣,都是在草地上爬的,妳畫的是抽象粉彩,誰看得懂"

她畫的真的是抽象畫,是小朋友畫的那種抽象畫,東一塊西一團的,不過等到完成後,
遠遠看起來,還真的不錯,也許,粉彩畫真的也蠻適合那樣塗塗抺抺的吧,
我把她的畫拿了過來,用鉛筆幫她把主體的外型給稍微勾勒出來,看起來,就像多了一幅真正的畫,
芳儀那一陣子好像還真的喜歡上了粉彩,不過她喜歡的是用粉彩來寫生,畫出一幅充滿很多色彩的粉彩畫,
各種顏色都有,而且愈畫愈好,在顏色深淺的漸層上,她處理得非常的棒,
說不定她真的有那麼點藝術的天份。

"鴨子,拿,這一張送給你,你送過我一張,我也送你一張,禮尚往來"
"主題是什麼?"

"晴空萬里下,綠色草原上,閒閒沒事做的一對情侶"
"好長的主題,但情侶在哪裏,我沒有看到啊?"
"這裏,那兩個小黑點,看到沒?"
"那麼小?誰看得到啊 !"


那一幅畫,後來就被我給貼在我書桌前的那一面牆壁上,讀書累了,我就會去找那一對情侶。

後來,那就變成了我那一陣子的一個習慣,只要是晴天的下午,她就會來找我,
要我帶著書陪她去寫生,她畫她的粉彩,我讀我的書,等她畫完了,我也讀完了一章,
然後就會發現草地上出現一堆,我們邊讀書邊畫畫時所留下的零食垃圾。

我反而覺得那時候,是我和芳儀相處最自在的一段日子。


而那一年年底前,我也總算是把所有的科目給複習完了一遍,勉強是趕上了進度,心裏也篤定了許多 ,
對於研究所的入學考試,已經不再會有太多的慌張感了。

同時,那一陣子,反而也是我最常想起芳儀的一段日子,
我常常會讀書讀到一半,抬頭看到她送我的那一張畫時,我就會想起她,

她是不是又在畫畫?她是不是在上課?她是不是正和小愛在點心店吃甜點?她是不是正在教家教?
她是不已經上床睡了?還是她正在往我這裏走來的途中?我是不是該收拾一下,免得她又要抱怨?

不過想完了,我還是繼續認真讀我的書,專心作我的考古題。


說是我愈來愈愛她?我想,倒不是,而是該說我好像愈來愈喜歡她,
我愈來愈喜歡找她去作一些日常生活的事,
一些不是一般情人會去做的事,像是把衣服給送去洗,然後坐在洗衣店裏聊天等衣服洗好,
找她陪我去超市買火鍋料,然後和她把超市從頭逛到尾,最後在出口處的娃娃機上玩夾娃娃,
找她陪我去快拍証照的箱子裏,拍我報考研究所要用的大頭照,結果卻拍了一堆沒用的罪犯三面照,
還有找她陪我去書局裏找研究所的考試用書,找到最後卻變成找她喜歡看的粉彩畫教學用書。

找她去這些地方,總覺得我和她之間的話題變得非常多,多了很多不是我記憶裏的東西,很新鮮,
在洗衣店時,她就會說她小時候很喜歡把她的背靠在洗衣機上,因為洗衣機洗衣服時會震動,特別是老式洗衣機,
她就會覺得洗衣機會幫她按摩抓癢,靠完了背就會換手,然後又換腳輪流靠上去,甚至把肚子也貼上去,
結果,有一次就被洗衣機給電到,從此再也不太敢摸那種老式的洗衣機。

而和芳儀逛超市時,她就會在超市裏跑來跑去,看一些不相關的東西,告訴我說她從來不吃鹹湯圓,
托鞋只買紅色,不愛吃泰國米,討厭用捲式衛生紙,沐浴乳愛那一種,
還說她高中時偷拿她爸爸的刮鬍刀來刮腋毛,偷擦她媽媽的香水等等的事,
最後,結完帳後她就會趴在娃娃機前夾娃娃,夾到天昏地暗,連冰淇都快融化還不肯走,
結果只好兩個人當場把那一包冰淇淋硬是給吃完,還分了一支給站在旁邊看得流口水的死小孩。

而這一些,全是我以前所不知道的她,所以,我很喜歡找她陪我去這一些地方,
每次去完這一些地方後,我都會覺得,她變得很真實,不只是我的女朋友的一個身份,
而且是一個在我身旁很真實的一個人,連我記憶裏的那個她,也跟著真實了起來。


那一年的期末考時,她幫我過了我在大學裏的最後一個生日,買了一個大蛋糕,
在我住的地方和我的同學們一起慶祝,那也是我大學四年裏,唯一一次有真正慶祝的生日,
因為那一年,大家都不用忙著考試,可以輕輕鬆鬆地度過那一個學期末。


寒假過後,我真的就進入了最後的應考時期,只剩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是研究所的考試,
在選擇所要投考的學校時,芳儀還熱心地幫我從她同學那裏,拿了全省各校的招生簡章給我看,
我看了看,最後選擇了北部的幾所大學的研究所,中南部的一所也沒有打算去投考,
因為我覺得既然要考商學研究所,北部的會比較適合,畢竟企業總部都在台北,這樣將來會有比較多的資源可以利用。


不過當芳儀看我都是選北部的研究所後,就問我

"鴨子,你怎麼都是報考北部的研究所?中南部的卻一所也沒有?中南部的不好嗎?"
"不是不好,是北部的資源比較多,企業總部都在台北,將來做任何的專案與論文會比較有利"

"東海的管學院也不錯啊?而且東海的錄取率較高一點,買個保險也不錯,東海的話你一定會上的"
"可是東海離台北這麼遠,而且東海是學術導向,不是商業導向…,芳儀…,妳…妳…在想什麼?"

"因為…因為…因為我畢業後要回中部工作,所以,所以…"


最後,我還是投考了東海,唯一一所不在北部的學校,為的全是芳儀的因為,
但其實,我很想告訴芳儀,但最後還是說不出來,


就算考上了,我也不會去讀的。


--------------四個夏039--------------------------------




研究所的入學考試,是從三月底到四月底一個月,
是一段痛苦的時間,因為不是一試定江山,而是要每間每間學校考,每考都要連考兩天,
我一共報名了五所,全部集中在三月底到四月中,等於每個星期有兩場大考,連考三個星期。

三月初時,我陸陸續續放到了我的准考証,
不過,我還是加緊在作最後的衝刺,並沒有因為時間將到而鬆懈,
芳儀要我和她把准考証拿去請神明保祐,這樣機會會多一點,
但說實話,我不相信那種傳說,因為我認為考試靠的是實力,不是在拼機會與運氣的。

我騎了車,問她要到哪一間廟去,但她卻告訴我往學校去,

"芳儀,去哪一間廟? 我可是完全沒有概念的唷~ 妳帶路"
"去學校"

"為什麼?學校裏又沒有廟,至少我從來就沒有看過"
"不是,去學校的教堂請上帝保祐"
"這樣也行 ! ?"

結果,我真的就跟著芳儀去請上帝保祐了,
進了教堂之後,我就看到芳儀坐在長椅上拿著我的准考証祝禱著,
看著她認真的樣子,我的心裏突然一驚,有一個念頭浮現


「她該不會請上帝讓我全部落榜,只上東海吧 !?」

不過還好,反正我也不相信考試是靠上天的事,我只相信努力與實力。


芳儀雖然已經沒有辦法教我商學院的考試科目,因為研究所的考試題目已經太深太專,
不過,她在最後的關頭還是很有用,那就是她的英文。


那個年代,研究所的入學考試,還是有考國文和英文,不過比重並不是很重,
所以大家都是最後一兩個月才來衝刺,
而芳儀的英文一直很棒,特別是國貿系的一直都有在學英文,所以我的英文就交給她來幫我惡補。

那一陣子,她就會常常要我趕緊加強背一些單字,因為我的文法是沒問題的,閱讀能力也行,
但因為太久沒有碰英文,單字早就忘光光,所以只要單字能迅速提升,一切就會好上許多,
於是那一個月裏,她就會時不時地考我單字,走路也考,吃飯也考,連睡覺也考,
還丟了一堆的商用英文閱讀給我看,另外也教我商業書信的作文,
我記得很痛苦,但她看起來卻教得很有興趣,一點也不會累的樣子。

不過我還是很感謝她,有她陪在身邊,就像是帶了一本最人性化的電子字典一般,隨查隨到,
還會自動真人發音,聽起來又很悅耳,而且不會斷電。


第一場考試的前一個星期,芳儀問我要不要她陪我去考,
我告訴她不用,告訴她有人陪考我反而會緊張,怕反而會考不好,
反而沒有人陪考的孤獨感,會激發我的潛在的實力。


其實,我說的都是謊言,根本沒有什麼緊張與孤獨感的問題,
一切,全是我不想連這種時候還欠她這樣的情,我已經她欠太多了。

不過最後,我還是答應要讓她陪一場,就是要回中部考東海的那一場,
她說她也可以順便回家一趟,學校離她家不遠,只要半個鐘頭的車程,
不會佔去太多的時間。

"鴨子,你不介意的話,可以住我家,我家真的很近,半個小時就到了"
"不不不 ! 不用麻煩 ! 我自己住我家就行,我家也不遠,
搭個計程車,不用一個鐘頭的!大不了一早坐火車出發,時間上也都綽綽有餘 "

我真的不想,我真的很怕我一旦去住她家,見了她的父母,
那我就真的不用考了,直接就上東海算了。


熬了九個月,我終於在三月底進入了考場,開始了一連三個星期的研考生活,
其實,我算好的,因為我少了中南部的學校,少了很多的舟車勞頓,
加上我報考的學校考期集中,撐三個星期就結束了,有的人考期長達一個月,
從三月底考到五月初,簡直是折磨人心力的長期戰。


第一場我考的是私立學校,我自己覺得考得還算不錯,
一考完,芳儀就緊張地跑來問我考得怎麼樣,我只能告訴她我已經盡力,
其實我的目標並不是那一所私立大學,而是接下來的三所國立大學,三所之中一定要上一所,
國立研究所的學費低,我才比較負擔得起,真的不行,才會考慮私立學校的,
所以我才會真的開始緊張。

隔沒有三天,四月初,我就又開始了三場六天最重要的考試,
每一場都考得精疲力盡,回到家都累翻,根本沒有力想再出門,
特別是那三所國立大學是兵家必爭之地,一到考場,一看到破千或近千的考生,
卻只有錄取二三十個名額,我就覺得我很像已經不戰而敗,只能閉著眼躲在角落等入場鈴聲,裝作沒有看到,
不然我真的會被現場的氣氛所影響。

那三場考試整整持續了兩個星期,其中一個星期連考四天,幾乎要把我累倒,
一直撐到最後一場考試結束後,我才鬆了一口氣。

那幾天,芳儀也都不再敢問我考得好不好的事,大概是怕影響我隔天的考試心情,
一直到我考完了最後一場的隔天,她才敢問我考的情況,
我其實不太有把握,因為那麼低的錄取率,考得再好也不會有自信的,況且,我很像三場都考得不是挺好,
我只能老話告訴她說我沒有臨場緊張,也沒有失常,實力發揮就算沒有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九十五,
其他的,就只能等結果了。

當然,她來找我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我還有最後一場中部的東海還要考,
我看得出來她比我還緊張,因為她連火車票都早早先買好了,
告訴我說我們早早出發,準時到台中應該就可以在考前一個半鐘頭到達,有很充裕的時間,
但相對於他,我根本一點也不緊張,因為我的心裏原本就沒有打算要去讀東海的,
緊張的只有她自己 一個人,但我又不能實話實說,只能跟著她裝作很緊張的樣子。



考前的那一晚,她跑到我那裏過夜,說是要避免我睡過頭,她可以叫我起床,
還把我房間裏的兩個鬧鐘,看了又看,確定都有設定好,還問我鬧鐘會不會走到半夜突然沒電,
搞得原本不緊張的我都跟著她緊張了起來,她果然是容易窮緊張的人,
但那一晚,我卻真的莫明的失眠了,偏偏最後一場才失眠,但也幸運,是最後一場才失眠。

前幾場的考試,我都把芳儀給趕回了她的宿舍,就是怕我看到她的臉會失眠,
但那一晚她睡在我那裏,一看到她的臉,我馬上就睡意盡失,怎麼也睡不著,
雖然她把雙人床讓我睡,她自己打地鋪,就是要避免這個狀況,
但我的耳朵還是聽得到她的呼吸聲,一上一下的,想耳不聞都有困難。

"喂,芳儀,妳睡了嗎?"
"什麼 ! 你還沒有睡!? 你再不睡不行,都十二點多了,明天一早六點就得起床的 !"

"睡不著, 沒有睡意 ,我們來背英文單字吧"
"不行 ! 要強迫自己睡 ,不睡不行,睡眠不足會考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


其實,我睡不著的原因,全是我的心裏一直在想著芳儀的事,
因為那一晚,我突然猶豫了,看著芳儀的臉,我突然猶豫了,
猶豫著我是不是真的要放芳儀一個人回中部的事,因為在考完第一場時,我就已經知道我已經上榜了,
我九成九已經可以上第一天考的,那一間北部私立研究所了,但我一直沒有對她說。

如果,我明天努力去考,我應該也可以順利上榜的,但是,如果我一所國立也沒有上,事實上也考得不是很理想,
那我真的會陷入猶豫兩難決的狀況的,因為,我就必須要在台北與台中的兩所私校中,選擇一所,
芳儀她一定會希望我陪她回中部的,可是我卻想留在北部,可是這四年來我又欠她這麼多,還不清,
我很掙扎,掙扎著到底要不要努力去考明天的考試,是不是乾脆就隨便考考,故意讓自己落榜就好?
那樣的話,我就一定要留在北部,芳儀就不會有機會開口要我和她走的。

但是,我又在想,也許再多兩年,也許只要再多一點時間,我就能真正地拋開一凡的陰影,真心全意平等地對她,
還給她我一直欠她的另外一半,只不過,要是不行的話,那我就只是浪費她的時間而已,
況且,她出社會以後,一切就更難說了,我不太可能讓她等兩年,再兩年的,那是完全不確定的未來的。


"鴨子?鴨子?"

我聽見芳儀在叫我,但我沒有理她,裝作我已經睡著,我不想讓她再擔心,搞得連她自己也睡不著。


"鴨子,鴨子,不要裝睡,裝睡沒有好處,我們喝杯熱牛奶再睡吧?"

結果,我還是被熱牛奶和餅乾給騙了起來,因為我真的餓了,肚子空空的實在是睡不著,
一直到吃飽喝飽後,我才真的不再胡思亂想,真的有了睡意,

"喂,芳儀"
"幹嘛?吃飽喝飽還是睡不著嗎?"

"不是,過來陪我睡,這樣我比較會睡得著的"
"你確定?"
"對,我確定"


也許,陪她回去,會是另一個仁至義盡的選擇,
至少,我不會覺得那麼地愧疚,她也不會再有遺憾與不甘的。



--------------四個夏040--------------------------------



回中部考試的前一個晚上,我不要知道芳儀睡得好不好,因為我一有壓力就很會話夢話,
但至少我知道,我睡得很好,雖然只睡了五個鐘頭,但我早就習慣那樣的睡眠時間。

火車到台中是七點半左右,再搭計程車到考場只不過八點,離九點還有整整一個鐘頭,
我左晃右晃看了看校園,東海的校園果然很美,早知道當年考大學時就來讀東海就好了。

芳儀她一直要我趕快多讀一些書,怕我考不上,
其實我昨晚入睡前,心裏早就決定會竭盡全力考這一所學校,
根本就不用再考前多讀那一個鐘頭,因為,我一定上的,不用考也知道。

那樣的自信是有理由的,因為真正的高手是不會南下的,一定都是聚在那三所國立大學,
會南下的,都是來玩的,不過這樣的傻子並不多,因為報名費加車費也不少錢的,
更何況我是打算竭盡全力來考的。
光看現場的人數就矮了一截,大概只有北部的二分之一多一點。

我進考場前,就要芳儀自己去到處逛逛,行的話,就先找找附近的餐廳,中午才能一起吃飯。

那一天的第一堂,我就覺得考得很順,順得不得了,每一題我都會,
感覺那一份考卷像是為我出的一樣,甚至還提前繳了卷,因為寫完了真的沒有事做,
本來我提早交卷是想陪芳儀先去吃中餐,早一點去吃可以避開中午的人潮,
結果我一看到她,馬上就被她罵,

"鴨子 !你幹什麼?你竟然提早交卷!你是不是故意不考好?根本不想讀東海?"
"沒有! 我全寫完了! 我發誓 ! 還檢查了一遍才交的! "

我沒有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大,嚇了我一大跳,
結果那一天接下來的下午兩堂,我也是很順,一下子就寫完,卻苦在裏頭,不能出來,
一直撐到鈴聲響起才敢交卷。

下午兩節考完就已經六點,我就要芳儀自己回去,我也要回家去一趟,
隔天我會自己再搭車來考第二天的科目,她可以不用一早來,等下午我考完再來就行,
然後再一起北上回學校。

但隔天她中午就出現在考場了,帶了兩個便當來,讓我又被她唸了一頓,
因為我以為她下午才會出現,所以早上的科目也是早早就交卷,
一出考場就被她撞個正著,連辯解的機會也沒有。

下午也是很輕鬆,因為那一天考的是國文和英文,實在沒有什麼好思考的,
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加上分數比重不高,就不是那麼的重要 。

由於時間還早,我和芳儀就在市區裏逛了逛之後,才搭車北上回學校,
芳儀問我考得怎麼樣,但我沒有告訴她我考得很好的事,
但我也老實告訴她,目前看起來,考得最好的就是第一天和最後一天,
至於中間的三所國立大學,就不清楚了,畢竟競爭太激烈,錄取率實在太低了。

但不論如何,三個星期的考試總算是結束了,
那一晚回到學校後,我就請她去吃一頓大餐,慰勞她也算慰勞我自己,
接下來就是一個月後,五月份時的陸續放榜了。


那時候,我真的在想我倒底是要留在北部,還是回中部的事,
因為我自己很清楚,我的三所國立大學研究所是不會上的,
我能確定的只有那兩所私立的學校能夠考上,我是非要二選一不可的。

另外一個問題是,我要不要開口問芳儀的意見? 我問她的話,她會不會就直接開口要我跟她回中部?
她要是真的開口要求的話,我可能真的會無法拒絕,還是她仍然會給我有選擇的機會?


雖然我自己對芳儀說過,北部的研究所比較好,但其實我並不是那麼的堅持一定要在北部讀,
對我來說,真正有差的,是學費的問題,也就是國立與私立的差別,
如果學費通通都一樣的話,那我去讀哪一所學校,其實是不會太介意的,我對名校並沒有太大的迷思,
我會想留在北部其實是不得不的一個選擇,因為中部根本就沒有我能報考的國立大學,
並不是像芳儀所想的,我是故意不選中部的學校,故意去避開她的,
至於沒有報考南部的學校,完全是太遠與考期衝堂的原因,
但現在,我看來勢必非得在兩所私校中選一所了,台中,或是台北。

那看起來,似乎是簡單的一個決定,似乎是該依著芳儀的意思,讓她把我給帶回台中,
但卻也變成一個遲疑的決定,因為我不知道,是不是該和她回去繼續著我們之間的關係,
她出社會工作,而我繼續讀書,這真的會是一個好的關係嗎?會不會比現在就話道別來得好?或是更糟糕?


研究所入學考試的的放榜很快,通常考完一個月內就會放榜,
也就是五月初各學校就會陸續公佈成績。

四月中考完到五月初的那兩個星期,我還是和芳儀一樣,我會陪她去聽商學院的課,反正我以後也會讀到,
而有空時,我也會和她一起出去,
她想做什麼,我就陪她做什麼,看電影,郊遊,打羽毛球,寫生,吃飯,甚至睡覺,
事實上,我是標準的英英美代子,只在等著畢業。

而芳儀在等的除了她的畢業之外,還有我的放榜,其實她可以不用再等的,我早就告訴過她我已經看到的結果。

而那一陣子,我也開始在收拾我的房間裏這四年來的一切雜物,
因為東西實在是太多了,根本就是在搬家,除了各式各樣的家電與小桌子外,還有棉被,衣服,吉他,與一大堆的書籍,
我得提早決定那一些該留,哪一些,來幫我搬這一些東西到我的下一所學校裏去。


芳儀看到了我開始在清理房裏的一些書本,就自動自發地幫我一起整理,
因為書本是我最不可能丟的東西,因為那一些是我研究所還得繼續用到的教科書,
另外就是冬天的衣服我也提早將它們給打包,芳儀一邊問我怎麼分類,一邊將書給放到不同的紙箱裏,

"鴨子,這一本呢?"
"放小的那一箱,那是要給學弟的"
"那國際企業理論你用得到嗎?"
"那不是妳的嗎?妳如果不要的話,就送我吧,放大箱的那一箱"

"咦?怎麼還有還種書? 麻將必勝絕技?"
"啊! 不是我的! 那是樓上同學的 ! "

她一邊整理,也愈來愈發現一些奇怪的書,連我自己都覺得訝異我怎麼會有那一些奇怪又有點尷尬的書,

「你也可以成為賭神」、「女人在想什麼」、「科南的大冒險」、「純情女秘書」、「東洋女星寫真」…


"芳儀,相信我 ! 真的不是我的 ! 真的 ! 我發誓 ! "


那一些一定是大三時,我同學跑來我這裏吃火鍋看電視時留下來,塞在我的櫃子裏的,沒想到現在居然會陸陸續續被清出來,
我通通把它們給分到了要給學弟的那一個箱子裏,就當作是大四學長的遺愛吧。

搞了半天,總算把書給大致先清理完畢,一共有六大箱,我的書還真的是很多,連我自己也感到有點吃驚。


"鴨子,這麼多你要怎麼搬?"
"喔~也不是全要搬,那一些給學弟,那一些丟掉,那一些搬到東海,那一些搬回家,其他的請人來回收吧,
反正我要請搬家公司來搬,一樣都是算車來計價,不差那一、兩箱書的"

"鴨子…你,要去讀東海? 不是…還沒有放榜嗎?"
"咦?我沒跟妳說過嗎?不用等了,一定是只上那兩所私立大學的,我考的,我很清楚,我跟妳一起回台中吧"
"可是,你不是說北部的學校比較好嗎?"
"沒差了,同樣都是私立的,學費一樣貴,回台中至少生活費會低點,而且…離妳家,也會近一點的"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沒有什麼好選擇的,妳不是要我跟妳回去嗎?"
"可是…根本就還沒放榜…東海也不一定會…"
"不用等了,我保証,一定上的,我跟妳回去"


那一天在聽到了我已經決定要跟她回去之後,芳儀的心情好像變得很好,
我想,她之前一定心裏都在煩惱著我即將和她分手的事吧,
因為她一直以為我註定是非得留在台北不可的,而她註定是非得和我分手不可的,
三個月前,她拉著我去報名東海,或許真的是給了她自己,也給了我自己有選擇的機會吧。


我最後,還是決定了要和芳儀一起回中部去,
一直到最後,我才發現,其實,我沒有選擇的,我的決定是很單純的,
既然學校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什麼差別,那何不就去依著芳儀的意,
未來的事,我不想去想太多,至少我這麼做,會讓我覺得我已經還了她,
還了她我欠了她四年的東西,
我已經不再欠她任何的東西了。
--------------四個夏041--------------------------------




四月底那時候,我一直在清理我的房間,
畢竟我自己四年,加上哥哥六年,再加上學姐給我的一堆東西,同學塞在我這裏,
芳儀放在我這裏,東西真的是超多,以前我都是把它們全給放在浴室後的小儲藏室裏,
一直沒有注意到竟然會有這麼多的雜物。

那時候,我也一直覺得,我一定會回台中去的,
甚至我都向父母報告過我會回台中讀研究所的事,他們也都認為我回去的好,
總比一個人在台北生活的好。

但是,事情卻在最後出了我的意料之外。


五月初時,研究所入學考試陸續開始放榜了,
第一間放榜的,也是我去投考的第一間私立學校研究所,
我如預期的,以正取的身份考上了,雖然還有六月份口試的部分,但那只是形式,況且我也沒有打算去參加。

同學幫我在系辦大樓裏貼了張大大的紅榜祝賀單,祝賀我金榜題名,
看起來很醒目,但也很聳動,因為我是那四年來第一個以純工學身份,跨考商學上榜的系上學生,
不過我想,那張紅榜對系主任來說應該會很刺眼吧,他一定會認為我是不務正業的學生。

芳儀也在那一天跑來祝賀我上榜,

"鴨子,恭喜你上榜了,我看到了你們系上的紅榜,你果然是讀商的料"

我聽了雖然高興,不過她也說得太誇張了點,不過就是一場考試而已。


但兩天後,國立大學的榜單也著出來,
我也如預期的,第一所就沒有上榜,連備取的資格也沒有,
失望的,大概是我的同學們吧,之前他還說要是我真的上了國立的研究所,就要幫我貼一張更大的紅榜,
看來,他們永遠是辦不到的了,因為那幾場的考試,我在考卷上留了很多的空白,也有很多根本不會寫或寫錯,
一考完,我就知道自己無望,想要上那幾間研究所,根本是不容許有失誤的狀況發生的。

那個星期裏,放榜了兩間研究所的成績,
我一樣統統是落榜,我連看也不用看就心知肚明,但我還是從同學那裏得知了,
因為我還是有請一位同學幫我上網去看,因為我房裏沒有電腦,只有其中一個同學的房間裏有。

三千塊的報名費就這樣飛了,覺得有點心疼,三千塊我可是得做一千五百隻的公仔才能賺到的,
都可以做到手腫了。

隔了一個星期的星期一,另外一間的學校也放榜了,
那一天一直到中午我才剛起床,還有點頭昏欲睡,因為我昨天和同學去唱歌唱到半夜,
一直到半夜才回來,
那一個同學直接開門跑進了我的房裏,我的房間除了芳儀在我那裏時,我才會上鎖,一般都是門戶洞開的,
因為我有一堆的唱片,同學常會跑來找我借,我就乾脆要他們自己拿,聽完了再放回來就行的。

他一進門就拉著我,指著樓上對我說

"小鴨! 你還睡 ! 你上榜了,你又上榜了 !"
"騙人! 不可能的,別騙我,現在已經五月了,不是愚人節了"

"真的 ! 沒騙你,你真的上了,是正取十八,你自己上樓去看"

聽他這麼說之後,我就跟著他上樓,到他房間裏的電腦前,去看上午公佈的榜單,
他指著電腦螢幕上的一個名字,
我看著他指的那一個名字,那真的是我的名字,三個字都一樣,
我趕緊又下樓拿了我的准考,去確認我的准考証號碼,那真的是我的准考証號碼,
榜單上正取欄上的那個名字,真的就是我。

我覺得不可置信,因為那一所我考得很糟糕,是所有學校裏考得最差的一所,
我竟然這樣還是上榜了。

不過,我的腦袋卻馬上想到一件事

"怎麼辦? 我已經和芳儀說好了,我已經答應她要和她一起回台中的事了?怎麼辦?"


我的那一位同學一直在我的耳邊祝賀我,但我卻覺得他喊叫的聲音好小好小,
我陷入了不知所措的一個狀況,一切來得太突然了。

最後,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坐了很久,又躺在床上很久,
一直在想著我該怎麼告訴芳儀我意外上了國立大學的事?告訴她我不能跟她回台中去了的事嗎?
向她道歉我不是故意騙她,我是身不由己的事嗎?她聽了又會怎麼樣的反應?
她會哭嗎?她會生氣打我嗎?

我真的是很高興我考上國立大學的事,但是我卻又是如此地煩惱,
我只要去讀國立大學,我就可以不用煩惱高額學費的事,也不用煩惱生活費的事,因為都有每個月的研究經費可以領,
但相對的,如果我去讀東海,學雜費加上生活費,那是一筆不小的錢的。

看到我上個星期才打包好,堆在角落的那幾箱書,
我又想起了那幾天,芳儀來幫我打包時,她一直以為我真的要跟她回去時高興的臉,
我又遲疑了起來,總覺得我沒有辦法去面對她,殘忍地開口告訴她,我要收回我上星期對她的答應,
因為那是我自己對她的答應,不是她要求我做的答應。


"為什麼會考上?怎麼會考上的? 應該是上不了才對的啊?"

我不知道那一天中午我在床上躺了多久,又想了多久這樣的事,
一直到我其他的同學又跑進我房間裏來對我祝賀時,我才清醒了回來,

"喂 ! 小鴨 !你上榜了,你知不知道"
"我剛剛已經上網看到了"

"恭喜你,你出名了,你考上了連商學本科系的學生也上不了的研究所,你是唯一的一個,
系學會幫你貼了一個超大的紅榜正對商學大樓,故意要氣一氣他們,要不要去看一下啊?"

"喔 ! 謝了,我晚點再去,晚上我請你們去夜市吃東西吧?"
" Yah !! …"

他們興奮地說完就離開了,但我卻對他們所說的紅榜卻沒有什麼興趣,反而覺得那樣會很不好意思,
我不喜歡高調與炫耀的心態,總感覺不太有質感,
讓那麼多人知道我考上了又能怎麼樣? 又不會因此而有什麼特別的收獲,況且我在學校也待不了多久了,
把寫紅榜的紅紙加墨水錢拿來給我吃喝玩樂還比較有實際上的效益。


但也在那時候,我的心裏又突然現了一個讓我很緊張的念頭,讓我從床上直直地坐了起來,

"正對商學大樓? 那豈不是全校的人都知道了?完了! 那芳儀她…也知道了!? "

芳儀她知道了我上了國立大學的事? 那她是不是就已經明白了我畢業後可能無法和她回中部的事了?
一張紅榜,等不到我的開口,就把她一直想著,信以為真的事,給幻滅了。

想了想之後,我覺得我還是得要去向她報告這一件事,終究她已經知道了,
拖下去也不會有任何的好處的,只會讓她更傷心而已,
於是,我就上樓打了通電話給她,我並沒有告訴她我上榜的事,而她也沒有提,只答應我她會在宿舍門口等我,
我想,她一定已經知道了,因為她的語調比平常低了好幾個八度。


到了學校,我一路從校門往女生宿舍的方向走,經過系辦時,真的看到了我的紅榜高高地掛在大樓上,
正對著商學大樓,經過的學生,都會轉頭去看那一張紅榜,那讓我更加確信芳儀一定已經看到了,
只不過,不知道當她看到我的名字與研究所排在一起時,又是怎麼樣的一個心情。

一直到宿舍門口時,我已經看到了芳儀一個人站在門口等我,
她看到了,向我打了一個招呼,讓我還來不及向她回話,她就開口祝賀我上榜的事。

"鴨子,恭喜你,又考上了,而且是最難考的商研所"

我楞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話,只覺得心酸了一下,
只能要她陪我去喝杯飲料,吃個點心,想和她好好的談一談,
告訴她我上榜的事,和將來的事,也許,也有向她好好道歉的事。

芳儀她那一天有一個不尋常的舉止,讓我一下子,輕易地就察覺了,
因為她沒有來牽我的手,只是兩隻手在她的裙擺前,握著她那一個小小的毛布小提包,一路走著,
還是在說著祝賀我上榜的事,她早就已經重覆說過三次了,我想,她應該是話說不出口,
像我一樣,卻只能一直說著早就說過的話題。

我和她就這說著我莫名其妙上榜,考試那天,我還有一堆寫錯等等的事,一直走到大門的噴水池時,
她才開口問我要去哪裏吃點心的事。

"那,我們要去哪裏喝飲料,老地方嗎?"

老地方,是我和芳儀那兩年來常約的地方,是學校大門左轉,沿著圍牆邊的一間小紅茶店,
那是她常去的地方,也是她告訴我的,帶我去的。

"芳儀,其實考上這一所 ,真的是我意料之外的事的,我一直以為…不會上的,所以我才…"
"我知道! 我知道!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的…我不會怪你的,也不會要求你放棄的…"

芳儀打斷了我的話,但她的語調卻讓我明顯地感受到她的失望,
讓我覺得,對她來說,我的意外上榜,並不是一件值得她高興的事,
很像,也不是一件讓我那麼值得高興的事,她的話聽來,卻是言不由衷,
而我,居然連一句對不起的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得出口。

我的上榜紅榜,連在大門的噴水池邊這麼遠的地方,都還能遠遠地看見,
我突然覺得,那個紅好刺眼,好讓人覺得誇張的諷刺,也覺得可笑,
一塊紅布加上一片紅紙,居然就輕易地改變了我在兩星期前,早就決定了的事。

我拉了拉芳儀的手,回到我最初的決定,

"芳儀,商研所,我不要了,我們,去老地方喝飲料吧"


"鴨子,別…別開玩笑,我說真的"

"商研所,本來,就一直不在我的預期內的,是撿到的,
撿到,又掉了,一點也不會覺得可惜的,走吧,我都來了,不和妳喝杯飲料聊聊天的話,我會覺得可惜的 "



--------------四個夏042--------------------------------




我決定放棄國立大學研究所錄取的打算,一點也沒有假,
反正,那真的是撿來的。

但芳儀,卻反而遲疑了,她一直要我好好地想一想,告訴我國立大學的研究生待遇,
比私立的要好的多,我也不用煩惱生活的事,可以專心讀書,而且名聲也會比較好。

她說的,我都明白,待遇的確是我當初報考的最主要原因,
但是名聲,我卻一點也不認同,我一直認為,那時,早就沒有學府神話,將來,更不會有,
大家記得的,只會是你的最高學歷,不會真的去管你是哪裏畢業的。

但令我更在意的,是我說答應過的事,特別是被人認真對待的答應,
就像我答應芳儀要和她回去讀東海,她把我說出的答應給認真的對待一般。


"鴨子,原本,我很高興你願意和我回中部的事,但那時的狀況和現在不同的,
你考上的不是一般人考得上的研究所,我自己是商學院的,我很明白,要你放棄這樣的機會跟我回去,我覺得犧牲好像有點大"

"芳儀,妳是說,妳不希望我跟妳回去?"
"不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了…總感覺,你放棄了現在的機會,如果將來因此而不好,會是我的責任似的"

"芳儀,國立和私立沒有那麼大的不同的,不過是間學校,真要算不同的話,也只是學費不同,沒有差那麼多的"
"鴨子,我們,還是再看看,再考慮一下,等東海也放榜再說,你不要現在就下決定,真的"


我不太明白芳儀為什麼態度會突然轉變,之前當我決定要回台中去時,她是舉雙手高興贊成的,
但現在,她卻又不確定,國立和私立大學的研究所,真的有那麼大的差別嗎?除了學費以外,真的有那麼大的素質差異嗎?
真的會對未來有那麼大的影響嗎?我不懂,至少,我研究所已畢業的兄長就對我說過,
他覺得並沒有差異,他也是國立大學研究所畢業的啊!


後來的那一個星期,我就再也沒有向芳儀提研究所入學的事,
既然她要我等東海的放榜,那就等吧,也許她以為我可能會茖榜吧,但是東海是我考的最好的一所
我很清楚,那是不可能會落榜的,除非我寫了別人的考卷。

不過,芳儀還是把小愛給找來了,幫我一起慶祝考上研究所,請我去吃了一頓大餐,
小愛因為是設計學院的學生,所以並不知道商學研究所的難考,
只知道她被芳儀硬是給拉著,不情不願地出了一半的錢,
看到她不情願又無辜地把她的皮夾給打開,我就覺得很好笑。


一個星期之後,東海的榜單也公佈了,我也如之前自己所預期的,上了榜,
不過,這一個榜卻讓我很高興,比上國立大學還高興,因為我是榜首。
但高興的原因為不是單純的我是正取第一名的原因,而是第一名代表著,
我可以學雜費全免地上第一個學年的課程,而且每個月還有一筆為數不小的研究經費,
我原本會擔心的生活費與學費的問題,現在,統統不是問題了。

那一天,我興沖沖地拿著剛印出來的榜單去找芳儀,
告訴她我考上了榜首,還有榜首所受的待遇比國立大學研究生更好的事,希望她能不要再有遲疑,
她看了榜單,很驚訝也很替我高興,
然而,當我問到了她,這樣是不是就可以沒有顧慮讓我陪她回中部時,她卻給了我一個我沒有想到的答案,
因為,她要我留在台北,好好地去上我考上的國立大學研究所。


"鴨子,我想了想之後,我想…你還是去讀國立研究所會比較好的…"
"為什麼? 東海給我的待遇不比國立的差啊? 我甚至連兩年的吃住統統不用出一毛錢,還有獎學金的啊 !"

"鴨子,我後來想了想,我如果要你跟我回去,就是影響了你的人生, 我的責任,會太重的,
我之前一直沒有注意到,一直到你說要放棄國立研究所,跟我回台中時,我才發現,我自己做了很嚴重的事"

"我是自願跟妳回去的啊 ! 妳並沒有強迫我的,怎麼算得上是影響我的人生呢?"

"不對的,當我拉著你去報名東海的,就已經影響了你的人生,因為你原本就沒有打算要回中部的,
鴨子,你跟我回去的話,我對你可能…會有很大的責任的,我會有責任要一直等你,一直等你畢業,入伍,到退伍的,我沒有那個信心的…"


我從來沒有想到,原來,芳儀所說的責任,是這樣的一個意思,
我的確,終是要入伍服役,就算我和她回去讀了研究所,畢業後,我還是得入伍的,
原來,不是她給了我壓力,相反的,卻是我給了她壓力,又或者,是她自己給了自己的壓力。

"芳儀,對不起,我沒有想到,原來,妳一直在想的,是這樣的事,我的確是沒有立場綁住你的"

"那…不是你的問題,是我自己的問題,是我自己綁住了你,也綁住了我自己,
要你跟我回去,就是我綁住了你,然後,我再把自己給綁在你身上,我或許真的很呆,一直到現在,才發現我自己無可救藥的死個性"


那時候,已經是五月底了,天氣很熱,是畢業季來了,
芳儀的話,讓我的臉僵了起來,因為,如果不是我自願讓她綁,她也不會有那樣的機會綁我的,
我真的,被綁住了,不是現在,而是早在兩年前,就被她給死死地綁住了,
我已經太習愩她在我身邊待著的日子了,所以一直到最後,我仍然會害怕失去她的不習慣,
我的左腳,我的右腳,我的雙手,甚至我的頭,全是被她所照顧過的,
所以,我才會順著她,也給了自己一個藉口,放棄了一切,讓她把我給帶回去。


"鴨子,我知道,你很喜歡我,從大一時我就知道,只是,你沒有辦法真的愛我的,因為你的心裏有障礙,
你願意跟我回去,終究只是對我的補償,因為,幾年裏,我對你的好遠遠大過你對我的好,所以你只是在補償我"

"妳說的,我明白,但是,我不這麼做的話,我會無法原諒我自己的,我的確是想要再有兩年的時間去補償妳的,
但是,我也不是單單如此,我其實,也害怕沒有你在身旁的不習慣,我已經太習慣你了,芳儀,妳把我給照顧得太好了"


"所以我才說,我是個死個性,但是,你現在的這一個補償,已經超出我能接受的程度了,我一旦接受,就變成我欠你了,
我不可能還得起的,鴨子,當你跟我說你要放棄國立研究所跟我回去時,你就已經還清了,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嗯…如果你這麼說的話,但是,芳儀,離開學校前,我可不可以還是妳的男朋友?我想,我現在有很多時間,
這一個月裏,我可以對妳再好一點的,這樣,我會覺得心裏好過一點的…可以嗎?"

"可以,但你要答應我,你絕對不可以作弊,不可以背著我,偷偷地把畢業証書給送進東海裏去"


後來,六月底前的那一個月,我幾乎天天都會去女生宿舍接芳儀,
三餐的時間一到,我就會提前十分鐘,出現在女生宿舍的樓下,等著芳儀,等著她下樓來,然後接她一起去用餐,
小愛告訴我,那時候我在女生宿舍很出名,因為大家都知道我每天都會出現在女生宿舍,特別是三餐的用餐時間一到時,
所以大二與大三的學妹們給了我一個綽號,叫「三餐王子」,而我的公主,就是芳儀,
除了一個跟我有仇的人給我了難聽的綽號,那就是豔豔,她管我叫「吃飯王子」,
我又不是大胃王。


六月底前,那個大學裏的最後一個夏天,我拿到了我的畢業証書,也收到了我研究所的入學通知,
芳儀怕我作弊,親自幫我把我的畢業証書連同入學通知,以掛號的方式,往台北寄了,
而芳儀離開學校時,是她父母來學校接她回去的,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她的爸媽,
芳儀第一次在她父母的面前親自介紹了我

"爸,媽,這一位是我的好朋友,叫鴨子"


而她上車前,也只是用她的雙手握著我手,叮嚀我


"鴨子,你要好好保重,別再受傷了,這一次,我真的不能再照顧你了,再見了 "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芳儀。



我一直對芳儀存在著愧疚,因為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對她全心全力付出過,我甚至不敢確定她是不是我的初戀,
但她對我付出的,卻是百分之百,

我唯一能說服我自己,讓我自己覺得稍微心安的,就是我對她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真心付出的,沒有假過,
不管是大一,大三,還是大四,芳儀是唯一的一個,我大學四年裏交往過的女生。


七月初,清空了我的房間,我也跟著搬家公司的貨車,
坐在貨車的右座上,靠著車窗,吹著南風,
與芳儀離去的方向,完全相反,一路朝著北方的方向,

而去了。



--------------四個夏043--------------------------------




當年對於芳儀未能全心付出的遺憾,全是因為我心裏一直存在她前男友的陰影,
這個陰影一直讓我在心裏,對芳儀存在著某種程度的抗拒。

一直到四年之後,我研究所畢了業,也當完了兵,我才發現完全抺除這個陰影的方法。
雖然那時候我才二十六歲,
但我沒有再回頭去尋找芳儀,
因為那時候我己出國在及,一去又是一年,
最重要的,是當年對芳儀喜愛的那股熱情,
早已消弭無蹤。


我曾經想過,
如果老天要給我一個時光的回遡點的話,
與芳儀碰面的那一點,會是一個優先。

而學姐在我回國後,
也有聯絡我,說需不需要她幫我引介工作,
她趕上了電子業的起飛黃金時期,聽說成了小富婆,
不過,
最後我還是沒有讓她幫我介紹,
因為我並不想離開台北。


至於小愛和志祥,
一直到我回國兩年之後,才有他們倆的消息,
他們並沒有如我所想,能繼續著,
相同的,也分開了,
志祥,並沒有考研究所,
退伍後就直接到一間建築事務所去上班,已經四年了,
和他約吃過一次飯,
但身旁的她,我很確定不是小愛,雖然她的名字也有個愛字。

那真正的小愛呢?
我聽志祥告訴我,小愛畢業後,
就到一間室內設計工作室去工作,
不久就轉換跑道到房屋行銷公司去,
專門在做樣品屋的室內裝潢設計,應該過得還不錯。

志祥給了我小愛的電子郵件,
告訴我想找小愛的話,可以試著聯絡,
雖然他們也已經有分手超過兩年的時間,
但那也是唯一他還知道的聯絡方式,
他說小愛和他分手時很果斷,
連電話也換了,讓他覺得很難過,
一場大學,最後落得連朋友也沒得作。

我曾試著發了封信到小愛的信箱裏,
不過,
一年來,通通是信訊全無,或許她連信箱也沒有在用了吧。

一直到最近,
我才突然在我信箱裏看到了一封署名范小愛的電子郵件,
她問我這麼多年到底死到哪裏去了,
還問我還有沒有公仔要給她,
我才知道她仍然待在台北,依然在作著樣品屋的設計,
我的確,還有一隻公仔在家裏,
那是小愛大學時,用我送她的公仔,加上她自己串上的鑰匙圈,然後回送給我的。


下個星期,
小愛和我約了見個面喝杯咖啡,
上次和她一起喝咖啡已經是八年前的事了,
那一切,已經過了八年…





--------------四個夏044--------------------------------

結局?
現實上很多事都並不一定會有結局,只有故事才比較可能會有結局,對我來說,這就是結局,
如果真要知結局的話,回歸現實面,我可以告訴你,

學姐,三年前已經嫁到高雄去了,
志祥,去年結婚了,女主角不是小愛,也不是什麼愛的,而是叫什麼娟的,
小愛她,當然沒有去參加婚禮,至少我沒有見到她。
小愛,和她喝了杯咖啡後,我就很少見到她了,不過一直有在聯絡,
她還是在當她的設計師,不過,一直是個單身,她高興快樂就好。
至於芳儀,我不知道,就算校友會,我也沒有見到她過,
連小愛,也不知道她過得如何,應該是搬了家,
因為小愛曾打過電話,但已是空號,她是消失的一員。

真要說結局的話,
小愛和志祥王不見王,我們三個人一起碰面的日子,十年來一次也沒有,
我真不明白兩個倒底是出了什麼事,誰也不肯說,我也懶得問,懶得理。




--------------四個夏045-那些年之後------

"是范曉愛,曉以大愛的曉!"

小愛嚴正的說明著被人誤會多年的名字,
其實我是知道她叫范曉愛的,
因為當年她曾經把她的學生証拿到我面前讓我看過,
不過,大多數叫她小愛的人,真的都以為她的本名就叫小愛,
要不然就以為小愛只是她的暱稱而已,
其實,她就叫作曉愛,春眠不覺曉的曉。

一直到我退伍又工作了兩年之後,
我才又有曉愛的消息。

那時候她早就和志祥分手了,
我說她是兵變,但她堅持說不是,
吱吱唔唔地,似乎有什麼難言之癮,所以我也沒有追問,
她在代銷公司當樣品屋的室內設計師,
外表上並沒有變太多,一樣是不喜歡化妝的模樣,
我覺得那樣很好。

那一年,我們都是二十九歲。
畢業後八年,我第一次見到她。
我們在內科的一家咖啡館喝下午茶。


是她發郵件約我的,
其實,正確來說,是我發給她郵件,
但她隔了一年之後,才回了我信,
因為她那一個郵件信箱,早就沒有在用了,
要不是她換新電腦,在資料轉換時發現了我寄的那一封信,
我可能永遠也等不到回信吧。

曉愛也問我和芳儀的事,
不過我們也早就分手了,在畢業的時候,同樣是八年前的時候,
一個往南,一個往北,就這麼分手了,
大家都再也沒有聯絡了。

我告訴曉愛我前陣子還有接到志祥的電話,
問她想不想知道他的聯絡方式,但她只是搖搖頭,
反倒是她問我想不想知道芳儀的聯絡方式,
我愣了一下,她才開口說,

"騙你的! 我也不知道,嚇到了吧?嘿嘿…"

沒想到已經過了這麼多年,
我的手竟然還是有股衝動,想要搥她。

那一天下午,我們只是喝了杯咖啡,吃了點甜點,
卻吃了四個小時,
結帳時,曉愛搶著把帳給付了,不再是各付各的了,
她買了一台中古黃色小March,說了件讓我大笑的事,
因為她管她的小March就叫小鴨,

"因為是黃色的嘛~你不覺得很像嗎?"

那輛小鴨是她買的,為了工作上的需要,
因為她是設計師,需要帶很多東西到處跑,
曉愛一樣是住在台北,租房子,
不過她的活動範圍廣,桃園以北都是,
因為得常常隨房屋代銷公司轉移陣地。
所以三年前就買了那台車,
那一天,她就用她那台小鴨,送我這隻大鴨回家了。

那一年2005年,在畢業後,發生了太多事之後的八年。

  • 10
內文搜尋
X
評分
評分
複製連結
請輸入您要前往的頁數(1 ~ 10)
Mobile01提醒您
您目前瀏覽的是行動版網頁
是否切換到電腦版網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