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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日月昇》 作者:三分微光(終)

【小說書名】:日月昇

【小說作者】:三分微光

【作者簡介】:

寫作並不是一條好走的路。
不論是網路作家,或是傳統作家,在台灣要靠寫作混一口飯吃,都是很有難度的。
我在網路上也已經辛苦多年,往往經過許多考究、經過無數次潤筆的作品,還比不過當初網路小說潮成名作家的人氣,更甚至,還比不過不少腥羶色肉文的,包含我自己的。

這是很讓人不甘心的。

但是偏偏一個網路作家,最重要的就是人氣。有了穩定的人氣之後,要怎樣寫都可以......至少我所見到的一些暢銷書榜的網路小說家就是這樣。

這是一個很奇異的現象。對網路小說家來說,好像贊人氣還比小說寫的好不好的本質重要了。

我也曾經留戀過人氣。在乎著那些陌生人們對我的所有批評,甚至是人身攻擊,只是日子久了,往往是看一看,笑一笑,就讓它隨風飄散去了。 一部作品如果不能深植人心,那麼一個作家有再高的人氣又怎樣?

很多人認識韋小寶,認識令狐沖,認識張無忌,但他不認識金庸。 很多人認識江小魚,認識李尋歡,認識楚留香,但他不認識古龍。 所以,我的目標是,寫出好看的小說,讓很多人認識我筆下的人物,更甚於認識我。 當然,這不論如何,都得拜託諸位了。

【內容簡介】:

故事主要述說劉基於元朝末年之時所發生的虛構故事。

劉基本是一名為政清廉的好官,在處理一場元人與漢人之間的冤案時,因為得罪了高官皇族,被下令通緝,臨死之前所幸遇上身負天命的蜀山派「尋龍使」,僥倖逃過了一劫。

劉基成了尋龍使的傳人之後,準備尋找適合擔任皇帝之人,這時候他遇上了一名和尚。

「──混口飯吃的,哪來的法號?我爹爹替我取得名字,叫做『重八!』」

此後因緣際會之下,劉基得以加入白蓮教,並且靠著高強的武藝與謀略,取得了致高的地位,不料白蓮教主韓山童與彭瑩玉兩人因私慾暗中合作,劉基被害,抗元大計功虧一簣。

就在劉基退隱之時,陳友諒默默做大,與張士誠成了兩股巨大的勢力。劉基退隱數年,又遭徐達與常遇春打擾,怎知道徐達與常遇春便是昔日朱重八的結拜兄弟。

「敢問元帥是……朱元璋,或是朱八八?」

「在下既是朱元璋,亦是朱八八!」

經過了一番簡易試驗,劉基決定幫助朱元璋。此時陳友諒正與朱元璋作戰,劉基以《火龍神器陣法》助朱元璋取得龍灣之戰的勝利,亦遭朱元璋的仁慈之心感化,決定扶沒有龍氣的朱元璋為帝。



因為本人懶得重貼,所以45話以前請至個人部落格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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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日月昇》 作者:三分微光(終)
2014-07-05 21:42 發佈

46.戰神悄然來

十冬臘月,黑暗之中,依稀可見層層濛濛的灰色山影。

火光閃爍,燭光映照成赭黃的白色營帳從內透出兩道影子,也透出不安的預兆。

「瞧,劉基靠著計謀,成功分化了元朝呀!」說話之人,正是李善長。

「李先生,這敵軍分化,對咱們而言,不正是好事一件嗎?」李善長所拉攏之人,正是死守洪都的大將,也是朱元璋的親姪,朱文正!

李善長說道:「劉基用分化之計逼得元天子與太子反目成仇,是逆五倫呀!他曾言,殺一人而救百人,為之;殺百而救萬人,為之;殺萬人而救百萬人,更為之,這人之機心,實非善類呀。」一聲輕響,手上茶杯被捏裂一橫。

朱文正只覺得莫名其妙,說道:「唐太宗逼兇殺父,亦是大逆五倫,但貞觀之治流芳萬世,功勝於過,況且此時,劉先生是計逼元朝反目,又非是自個兒去逆五倫……這,這無違大體呀?」

「即便他的計謀不算兇殘,但他又為何對元朝如此了解?是不是因為他曾為元朝做事?是不是因為他其實是元朝之人?」

「這……如果他是元朝之人,為什麼會幫助咱們壯大?這於理不合呀?」朱文正端著茶杯,一滴也喝不下。

「紅巾軍之中,陳友諒實力最強,他藉著咱們的勢力攻打敗陳友諒,不正是替元朝拔掉一根大刺?」

又回了一次:「這……」朱文正心道:「可是……紅巾軍初創之時,不正是劉基一手扶持?對劉基而論,這也不過便是一種肅清罷了呀?」又道:「陳友諒與劉基相較之下,殺君犯上,更為可佈,除掉他是理所當然的呀!」

「是嗎?自從劉基加入我軍之後,我軍便從未與元朝交鋒,這真是巧合?」

「這,……是常三叔惹上陳友諒之後,我們為了生存才找上劉基的,劉基自然將放倒陳友諒視為第一目標。何況,如果劉先生是元朝的人,他又何必分化元朝?又何必逼得元朝自相殘殺?先生,你這是自相矛盾呀!」

李善長一飲而盡,又道:「劉基本是元朝之人,立欲篡帝,但見無法得到元惠宗的賞識,便加入紅巾軍,意圖從動亂之中分裂元朝,借漢人的力量得到機會稱帝,好比過往之呂布,三姓家奴,賣主求榮!」

「啥?」朱文正嘴巴差點闔不上,緩緩道:「劉先生……劉先生相貌堂堂,身材魁梧,再怎麼瞧,都是漢人呀!」

「元人不若波斯人金髮碧眼,樣貌與漢人相差無幾,若不留辮子,穿上漢服,瞧來也與漢人無二,何況劉即便是漢人,也不表示他不是元朝的人。」

「……有理。」朱文正沉默半晌,說道:「那麼,李先生想要怎麼做?」

李善長倒是真沒想過,劉基若是敵人要如何做。若要與其硬拼,定要集合朱、徐、常三將之力,才有機會放倒,況且三人與劉基相交甚好,不可能與之做對,鄱陽湖一戰之後,諸將視劉基為神,更不可能與其為敵。他定心一想,說道:「集合文官之力,在政事之上,左右其主意,莫讓其總攬大權,好歹也要牽制一番。」

朱文正點頭說道:「那便如此吧。這事得要悄悄來,慢慢來,別讓劉基發現了。」

李善長頓首,微笑,做賊心虛似的瞧了瞧營帳外,道:「啊,夜深了,在下先行告辭了。」

李善長前腳踏出軍營,朱文正便深深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呀。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 ◎ ◎

戰勝所獲得的,是共同信念的戰友,戰敗所必須放棄的,是自身的信條。劉基深知此點,不斷對著陳友諒的舊部訓示與教化。這些舊部大多源於天完幫,亦有不少白蓮教餘黨,與劉基有著共同的抗元目標,再者朱元璋為人圓融,重視仁義,
舊部們很快便降服於他們了。

就在劉基與朱、徐、常三人忙著一整軍容時,李善長也忙著組織文官,將陣營之中的謀士統一。

在這戰亂時代,同鄉情誼遠比太平盛世來得巨大,認為劉基總攬大權不妥者緩緩集合,形成以李善長為主的「淮西集團」。

紙包不住火,文官們對劉基的懷疑很快便滲透到了民間,流言蜚語,隨處可聽。

「遽聞劉基是元朝的人呀,眾人對他不可不防!」「什麼?劉基是元人?」「元人必須死!」「劉基好糟糕,暫時不要跟他說話!」「趕快傳,不然別人以為我們聽不懂!」「都是幻覺,嚇不倒我的!」

帶著微服出巡的心態,朱文正正在城內一間客棧落腳,沒有想到,這也能聽見鄉民們的口語。事情至此,他方知不妙。

「這,事情怎麼會如此嚴重?不妙,得想法子解決才行。」

突然一陣話語傳來:「想來此地練練身手,卻沒料到釣上大魚呀。」

聽聞這聲,朱文正忽感一陣惡寒,手掌自主反應按上桌邊利劍。

「朱將軍,別急,你好歹也是朱元帥的親姪,這裡好歹是應天城,暗殺你對我沒有好處,我不是來送死的。」朱文正背後那一桌的神秘人,也正背對著他。語調聽來令人毛骨聳然,彷彿索魂夜叉。

「你是哪兒的人?周國?北元?總不是蜀地的吧?」

「爺乃張士德,曾與徐達、常遇春、小明王動過手。從兩廣福建那的倭寇身上學了一些忍術,本想試煉一番,沒料到應天城內竟是謠言四起,更沒料到竟然會遇上將、軍。」

張士德!這人不正是傳聞知中的周戰神?朱文正如芒刺在背,全身冷汗,問道:「你所求為何?」

「所求為何?呵,爺不過便是來此地逛逛罷了,倒是好奇為什麼反劉基的謠言四起?莫非劉基與大臣們不合?莫非大臣們試圖聯手牽制劉基?」

「你……你怎麼知道?」

果然如此。張士德低聲一笑,道:「事情至此,瞧來貴國也將分裂,朱將軍何不趁此另投明君?」

周國竟想拉攏我!朱文正正欲抽劍,卻覺後頸一涼,慘叫一聲。

客棧之中的旅人轉過頭瞧他一眼,只見他瞪大雙眼,屍變般的猙獰恐怖。

微風輕襲,朱文正頸後長髮飄飄落地。兩人同背對著對方,武功造詣卻是天壤之別。朱文正臉如死灰,張士德說道:「本爺爺只是想要提醒閣下末輕舉妄動。人多嘴雜,不利多談,但爺還會再來的。朱將軍若是想來大周,在下永遠歡迎。」

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消失,朱文正緩緩回首,已不見方才說話之人。他倒是清楚,周悄悄打上自己的主意了。

● ○ ●

作者廢話:

靠,連富堅義博都開始連載了,我還能不連載嗎?
47.巧設反間局

夜深,月甚明。朱文正於將軍府中夜讀兵書、微飲薄酒。他本想將遇上張士德之事與朱元璋稟報,但連對方臉蛋都沒見著,妄自呈上,又怕驚動劉基,且先按下,待對方進一步動作,再做定奪。

門外侍衛默默瞧了他兩眼,眼神之中帶著不可置信的情緒。

朱文正查覺侍衛有異,問道:「欲言又止,發生何事?」

侍衛服事朱文正已有十年之久,與他交情匪淺。今日難得吞吞吐吐,道:「小人斗膽直諫,將軍近日所為,實是大大不該呀!」

朱文正放下兵書疑道:「近日所為?我近日做了什麼大大不該?」

侍衛往房內一瞧,說道:「難道將軍以為,強搶民女,賣官賺錢便是應該?」

朱文正正色說道:「強搶民女?賣官賺錢?你為我是藍玉?你我結識已十餘年,對本將軍的個性還不清楚?這種無謂流言你也信?」

「流言?無數士兵親眼所見,何來流言之說?」

「親眼所見?從未做過之事,何來親眼所見之談?」

「這,唉,將軍,這事恐怕傳到朱元帥那了,再辯下去,毫無意義呀。」

「……從未證實之事,怎可胡亂傳播!」朱文正放下兵書,重整軍儀,欲一見親叔,說個分明。

「將軍莫去呀!朱元帥已經知曉李先生與劉先生交惡的事了,這事是朱將軍默許的,要是怪罪下來,將軍恐怕有難!」

「什麼!默許……?」朱文正心道,的確,當日他說不過李善長,心生不耐,便隨李善長去了,說是默許,也是如此。

「唉,為什麼偏偏針對劉基呢?劉基要是對小明王說去,那麼別說將軍,恐怕禍延九族,連元帥也會有罪呀!」

「……這事是誰傳出來的?知曉我與李先生私會的人並不多呀。」

「將軍與李先生談話雖然隱密,但是底下的護衛人人可見,說不定其中便有劉基派來的眼線,如今消息已經走漏,再去調查,無濟於事。」

「難不成我只能讓誤會發生,冷眼旁觀嗎?」

「話也不是這麼說……」

話語中,忽見府外無數火光閃爍,滿街兵戎把將軍府團團包圍,一張大旗在夜中飄揚,還有些許吆喝聲與腳步聲傳來,顯然是要捉拿要犯。

「──糟了!朱將軍,他們來了!你快逃!」

「逃?我要是逃了,豈不是認栽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材燒!將軍先去避一避風頭,如果那些事你真沒做過,那麼小的自然替你申冤,待風頭一過,再回來便行了,將軍亦可去聽聽那些流言蜚語傳得如何。」

急中失智,一番思量,朱文正帶上寶劍與盤纏,悄悄從後門出府。

甫出府,一名敵陣之人便大搖大擺走了進來,好似這將軍府便是他開的。

冷汗直流,侍衛喝道:「張士義,我已經照你所說的做了,我的父母呢?快放開他們!」

張士義笑道:「你是聰明人,懂得怎樣做買賣,這買賣你做得不吃虧呀。」

這張士義是張士誠兄弟之一,外貌竟然與朱文正十分相似,若不細瞧,根本瞧不出他臉大了半吋,身高多了兩分。這樣的外貌配合將軍打扮,在街上定會有許多人瞧錯。

其實,侍衛也知,這是東瀛忍者傳來的易容之術,而什麼強搶民女,賣官賺錢的事自然也是張士義所為,用以栽贓朱文正了。

張士義說道:「放心,你待會便可共享天倫了。他們不斷誇你,說你是一個孝子,拆散這樣的家庭,我也不捨。哪,你的父母被我安頓在此地,你自己去吧。」語畢,從袖中拿出一張牛皮,給了侍衛。

侍衛接過,疑道:「錢塘江?啊!」

白光閃出,寶劍穿喉而去,張士義笑道:「你父母屍骸延著長江,也該到出海口了。」

將軍府外的火光莫名暗去,其它侍衛出門觀看,卻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不明所以地報告這位「朱將軍」。「朱將軍」要他們緊守門戶,暗兵不動,由他親自向朱元璋報告,接著便領著那群忍者戲班子潛回周去了。

日後,朱文正在大街之上,果真聽聞許多自個兒的傳言,說他不視抬舉,與劉基做對,又說他狐假虎威,胡作非為。積非成是,人人避之如鬼神。

朱元璋也發現異樣了,遣人尋他,他不知朱元璋只是有意查證,以為連親叔都誤會他,惶惶不可終日逃出應天,最終流落山林,

數日後,「好巧不巧」,張士義以原本原樣,領軍外出狩獵。他外貌斯斯文文,卻又帶了點富商的油腔滑調。

「瞧壯士模樣,不應是山林野夫,怎麼會如此落魄?」

「……唉,造化弄人,命運非我所願。」

「瞧壯士武骼奇佳,在下乃大周張士義,可願意助周國抗元?」

朱文正心想,張士義應該不認得自個兒,隱匿身分投靠周,總比餓死山中來得好,何況張士義是要抗元,與朱家目標無二,只要不是與親叔做對,何樂不為?

就在加入周之後不久,身穿兵服的朱文正便被張士德認出了。

「沒料到將軍真棄暗投明,來到爺大周了!以後我們便是同志了!」張士德之前的殺氣全歸於無,簡直判若兩人。

「什麼,這位壯士竟是洪都血戰,名震天下的朱文正!太好了!得到朱將軍之助,我們漢人何仇對抗不了元朝?」「朱將軍,以後肯請多多指教了!」

莫名親切,無故熱情,加上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朱文正只得轉投周了。

而周給朱文正的回報,便是將他叛變的消息傳回應天。

◎ ◎ ◎

應天城頭,天藍如畫,繡著朱字的軍旗迎風剌剌做響。

冰玉潔看著剛滿月的朱標,又瞧一眼劉基,眼神之中暗藏著一股淡淡怨意,輕輕嘆了口氣。

朱元璋也嘆了口氣。朱文正背叛之事,朱元璋並沒有草率的相信,他以為朱文正必定是被周所擄,周再刻意放出假消息。畢竟,六親一一夭折餓死,朱文正是唯一與他一同走來的為一血緣,情不同父子,卻更甚兄弟,親姪絕無叛變的道理。

冰玉潔也大感困惑。在洪都時與他聯手,只覺得他是一個古意純樸的鄉下人呀,怎會做這樣的事?

但接到傳回的消息,朱文正非沒有受到軟禁,甚至幫著周對抗信念不同的義勇軍,在軍中大受歡迎。

朱元璋只覺得心疼欲裂,不住按著。馬玉環一手報子,一手扶著他。

「文正,文正,你,你是怎麼了?漠視毀謗,強搶民女,賣官賺錢,背叛主上
這,這不像你呀!」

劉基輕搖羽扇,說道:「毀謗之言,在下經歷多次,最終俱是清者自清,何況李先生只是企圖在內政上減低我的影響力,對於戰事之上並無影響,不論貴姪態度如何,皆是無礙。」

冰玉潔笑吟:「是真名士自風流,這等流言蜚語,我與爹爹都不會放在心上。」

朱元璋說道:「可是強搶民女,賣官賺錢,甚至還有這封信……」

原來在朱文正離開應天之後,朱元璋曾經在朱將軍府一番收查。發現了一封信件,上頭寫著:「吾叔元璋,親姪不顧性命,血守洪都,為何親叔不加以提拔,更將親姪視之為無物?親姪大感失落,飲酒作樂,鬱鬱寡歡,終決定投靠大周,一展長才,升官封爵。」

劉基問道:「這當真是另姪親筆所寫?」

朱元璋說道:「字跡確是如此。」

劉基說道:「天下間能人異士甚多,即便筆跡相同,也不見得是同一人所為。常將軍忠肝義膽,徐將軍文武全才,要拉攏他們自是不易,真能打擊元帥心神又能獲得助益者,詳細分析,便是朱文正,望元帥切誤中計。」

朱元璋目光閃動,又嘆一聲,道:「但願真是周從中作梗。」

「徐達與常遇春兩位將軍此時正在張真人那閉關修煉,待出關之時,便是覆滅元與周之時,大功將成,元帥千萬穩住陣腳。」

「……我明白。」

● ○ ●

作者廢話:

朱元璋陣容壯大與不安中。

48.玄奇太極功

一處鳥語花香,滿天蝴蝶飛舞的荒郊野外,兩名大漢正氣喘吁吁的躺在地上。一為徐達,一為常遇春。

自從與劉基對戰,發現太極拳中的「圓心」之後,張真人便將「動中藏靜,虛中藏實」的心法融入拳法中,武藝是更上一層樓。徐達與常遇春武藝業有進展,但合力與張真人一戰,仍是一在天,一在地。

「唉,兩名年輕力盛的年輕人,聯手竟然無法傷到一名百餘歲的武當老妖,當真可謂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可悲,可嘆呀!」張真人旗下,武當七子中的一人枕握在地說道。

張真人聽聞徒弟這番揶揄,不怒反樂,哈哈笑道:「這兩人現下已是名滿天下的大將軍,自然對我這老人家自然要放個水啦。啊,說倒放水,時候也到了,兩位將軍既然這麼的累,那麼便淨個身,準備開火吃飯吧。」

徐達與常遇春俱是要在半個月之內練就足以對抗張士德與王保保的上乘武藝,來此練功,自然加倍心急,第一日便聯手與張真人搏鬥,怎奈欲速不達,第一戰便是慘敗下場。

聽聞要淨身,徐達與常遇春皆是心神戒備。中午說要用膳,結果張真人丟了兩頭威猛的長山白虎給他們搏鬥,當真不知是給人用膳,還是給虎用膳?想也當然,這淨身必定也別有一番名堂。

只見山坡上張真人一手一個,輕易托住兩個少說也有百斤的滿水澡盆,身子不斷陀螺般朝徐常兩人旋轉而去。他輕輕脫手,兩個澡盆螺旋飛出,在地上滑了兩尺,卻是一滴水也沒露出。

「請用了,老人家乃是出家人,兩位乃是男兒身,坦誠相見自是無妨。老夫決不會有啥非份之想的。」

「真人說笑了。」

「為老不尊。」

徐達笑道,常遇春嘀咕。兩人脫衣入澡盆,只覺山水微冷,水深達胸。

張真人立於兩座澡盆之間,笑道:「站穩了,老妖親自替你們生火。」

徐達與常遇春不明,張真人已將左右手個別放入澡盆之中,只見兩個圓形澡盆之中的水流激昂漩動,水溫逐漸上升。

好強大的內力,好彭派的真氣!徐達訝異之餘沉腰紮馬,紮根於澡盆中央,與澡盆中洶湧山水對抗。

常遇春反應稍慢半分,已被澡盆之中的水流捲動。他自幼調皮,曾學修行僧在瀑布之下接受水流激衝,也曾學習一些武林前輩於河水中練武,卻沒料到這暗藏真氣的洗澡水其威更勝山洪,見徐達穩立於澡盆之中,業欲依樣畫葫蘆,怎奈身子在水中毫無借力之處,捉住盆緣亦立不住,嗆幾口水,閉上眼睛隨他去了。

過了半炷香時間,徐達亦支撐不住,一聲低吟,暈厥而去。

張真人笑道:「瞧來是徐將軍愛乾淨一點,洗得乾淨些了。」

張真人替兩人著衣,過了好半天,兩人方轉醒。

「睡飽啦?睡飽那就吃飯吧!」

只見石桌之上均是上等可口素齋,卻無椅具。徐常兩人氣力放盡,見著這素菜不禁口水直流,直欲拿起桌上碗筷,大快朵頤。徐達一拿銅碗,大吃一驚,在拿鐵筷,又是大感訝異。原來那石碗重百斤,鐵筷重達十斤,吃起飯來自是大為吃力。

張真人疑道:「怎麼不坐著吃?」雙腿一軀,彷彿坐在一張看不見的椅子上,還翹著二郎腿,一派輕鬆自然。

徐常兩人大喝一聲,紮馬而立,邊發抖邊用膳。用膳間,張真人突施暗手,趁兩人不被,迅雷不及掩耳在背後一壓穴道,挪動兩人身上真氣。

疼痛難耐,常遇春碗筷落地,叫道:「老妖,你做啥!」

張真人笑道:「吃飯是要有力氣的,老夫餵你吃飯,讓你有力氣!」

「咦?」常遇春覺得身上真氣連成一線,氣力似乎足了不少。心知這武當老妖是在暗助自己,乖乖撿起碗筷,將落在地上的素齋吃得乾乾淨淨。說也奇怪,被他那麼一搓,也覺得那碗筷重量宛若一般了。

「來老道這練功,就當是來逍遙山水的,放輕鬆點,吃飽睡,睡飽吃,就跟平常一樣,明天早起,我們來捉幾隻蝴蝶玩玩,重溫孩時回憶,呵呵呵呵。」

捉蝴蝶玩玩?兩人相視一眼,知道這「捉蝴蝶玩玩」這一關一定也不好過,運起真人傳授心法,鼻觀口,口觀心,早點睡去了。


翌日清晨,林中飄著薄霧,徐常兩人如深在敵陣,兀自驚醒。兩人見武當七子與張真人俱不在身邊,四處找尋,發現八人已在一處佈滿雜草的堐邊練舞。

只見八人披著赭黃的朝陽之光,放任自然,隨風舞動,身邊群蝶環繞,好不優閒。

「徐常兩位將軍來啦?來,剛起身,活動活動筋骨,對身子很好的,瞧瞧能不能玩到與我們一般。」

戲法似的,蝴蝶飛進八人週遭,便隨著八人的手勢飛舞,一隻接著一隻,在八人胸前緩緩成一圈斗笠大小的圓。

「懷中抱月,圓月戲蝶。」

常遇春皺眉道:「這種戲蝶把戲,對武功能有什麼進展?……咦?」肌膚上突起疙瘩,是殺氣襲來。

徐達與常遇春經年累月,早已習慣周國派忍者前來暗殺了,如果周國追入此地,亦不是太意外之事。

「氣氛不大對,眾人戒備!」徐達視線來回,林中雛鳥鳴叫,風吹草動,卻沒有見著任何人影,瞧來一片祥和。

莫非是錯覺?常遇春道:「方才的殺氣,是從哪邊來的?」拳頭緊握,不敢大意。

徐達心道,這種感覺,難道是……

突如其來,數道黑影伴隨破空聲響急襲!徐達與常遇春往後兩個後空翻避過,黑影落地現形,正是鐵角烏星!

此時武當派八人尚在練著那「懷中抱月」的武功,暗器來置眼前,竟然視若無睹,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樣。

「當心呀!」常遇春不住大喊。

卻見那暗器去到八人身前,去勢急緩,有了生命似的跟著蝴蝶飛入八人手前之圓。

灌樹旁,泥地上,花叢間,十數名彩衣忍者如鬼似魅浮現身形,個個手拿倭刀襲去!

見著倭刀之上閃著陰森青光,徐常兩人不敢硬碰,不停閃躲,忍者藉著兵器之威,一刀快過一刀,不留喘息之機!

反觀武當八人,身子微微一轉,看似回應忍者強襲,又似隨風轉動,迎著忍者,舞動雙掌週遭的鐵角烏星一隻接著一隻飛回,刺回他們身上。這些鐵角烏星去勢既不快也不慢,但忍者衝去卻是無法閃躲。

「唉,閃不過,自己就別跑那樣快呀,只懂硬拼硬上,也算的上武學之輩嗎?」七子中人嘆道。

「神風特攻!」忍者首領見狀,決心玉石俱焚,一飲奪命劇毒,一咬牙衝向張真人!

「生命無價,何須如此?」

只見忍者首領衝至八人前兩此之處,身軀竟然發出一陣巨響,掀起腥風塵沙!

徐達閃過數十刀,趁忍者力竭現出破綻,迅雷一拳打碎忍者鼻樑,忍者當場斃命。常遇春往後彎腰閃過對方橫斬,突然雙手撐地,以手代腳,一腳踢向對方下巴,對方暈厥。

見著眼前閃出一團紅霧,徐常兩人一聲驚呼,卻見一群蝴蝶包圍住那團紅霧,直至血雨落地。

原來忍者首領在任務之前,先吞下一支火藥,並將引線留在嘴中,見苗頭不對時,便以打火石打造而成的牙齒咬引線自爆!他見武當八人武藝非凡,索性再吞下足以改變血質的劇毒,打著即使無法以火藥傷及對手,也要讓對手中毒的打算。

「好歹毒的手段!」徐達不禁訝道。但讓他更為驚訝的,卻是張真人的武功。

真氣修練到達上層階端,便可藉著脈門洩出,方才武功八人瞧來好似慢舞,但其實其中一招一式俱是將真氣聚於雙掌之外的絕世武學,蝴蝶之所以跟著飛入八人所畫的圓,也是因為受到真氣引動而入罷了。

現下武當七子手掌邊的蝴蝶已是斷翅落地。牽動蝴蝶時他們所發出的真氣是十分薄弱,但要牽制鐵角烏星,便得要運上功力,這一運功,柔弱的蝴蝶怎堪得住真氣激盪?

可張真人手上的蝴蝶非但沒死,而且他洩出真氣包覆忍者自爆的勁力與劇毒時,蝴蝶尚活,其中的剛柔並濟的拿捏,實是堪稱神技。

張真人朝常遇春燦道:「玩這種把戲,對武功有進展嗎?」

常遇春一愣,訕訕一笑。覺得顏面丟了,他提起忍者衣領,說道:「方才我故意踢碎他的下巴,就是怕他玩那什麼咬破藏在牙齒、包在舌上的毒藥那些招,待會我們再問問他們是誰派來的。」見連一向心思慎密的三弟都一拳擊斃對手,他不禁自喜在如此緊要的時候,還能沉穩思考。

張真人瞧了兩眼,說道:「這人閉氣自斃了。這些藏頭包臉的人,個個都是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精神呀。」

徐達說道:「二哥,這些人定是周派來了,一招擊斃也無妨。」

常遇春搔了搔腦門,對呀,這些人除了是周的人之外,還有誰?自找台階下,道:「這些傢伙的精神倒是令人敬佩,要是咱們的部下也是這樣便好了。」

張真人接道:「敬佩?一個人的心中要是連自己的命也不要,會去重視別人的生命?不重視別人生命的人,又怎麼值得敬佩?」

徐達說道:「至生死於渡外,為大義犧牲一向是武人所敬佩的。連命也不要,是因為信念的道理更重於生命,自然值得敬佩。」

「你這倒是說到重點了,為大義犧牲才值得尊重,那一種愚忠而死,不過便是潑水器罷了。」張真人手做潑水狀。

徐達悟性較加,但這話連他也聽不懂,問道:「潑水器?何解?」

張真人說道:「灑子嚕。」

常遇春哈哈一笑,他覺得這張真人可真是越來越可愛了。

徐達笑後,瞧氣氛對頭,道:「武當派個個為人正派,武功深不可測,可否為天下一盡心力?」

張真人說道:「武當派人人正派,自然為行俠仗義盡一份心力,但也只為行俠仗義盡力。」

徐達把話講明了:「大哥朱元璋與劉基為人正派,正欲一統天下,真人與七子可否相助一輩之力?」即便只有武當七子,來到朱家陣容,俱是大將之流,得七人之助,要滅周與大元,豈不是易如反掌?

張真人肅色道:「一統天下,與正派何關?老道曾親眼見識元人踐踏大宋,元人又正派了?一統天下不過便是兩派人馬比較殺戮的本事罷了,我武當俠道與劉基的尋龍道大為不同,莫將兩者並為一談。」

「武當俠道?」

張真人說道:「俠者,仗義之輩也,武當俠道,傳武於俠輩之道也!天下能不武,不能不俠!你兩人與俠之一字實是差之遠以,傳你們武功,是因當初虧欠劉基那點破武藝缺陷之恩,而非認同劉基或是朱元璋的理念。否則老道怎會助你們這些殺戮之徒呢?唉,指望兩位將軍日後在戰場之上能不殺便不殺了,飛黃騰達之時,將這份道理傳授下去,老道便感激不盡了。」

常遇春與徐達說不出半句話。良久,徐達說道:「前輩心與神通,神與道一,事事皆有先見之理,教訓吾輩記下了。」

此後徐達不再言天下事,只專注於練武之上。

● ○ ●

作者廢話:

太極拳是武功之中的奇芭,怎能不寫呢?
49.林中遭伏擊

白葡萄酒在翡翠酒樽之中,映照著一種貴氣逼人的光芒。張士誠躺在鋪著貂皮的躺椅上淺嚐一口,臉上是說不出的滿足。這酒鎮在冰窖之中,已有兩個月了,本怕酒質會壞,沒料到喝來滋味可是好上加好,透心沁涼。

他輕呼一聲,眨了眨眼睛,緩道:「從鹽販到帝王,這世上有幾人能做到這份成就呢?」

「可惜,朱、元、璋這傢伙聲勢如日中天,不久之後,定會前來攻打咱們,不做掉他們,咱寢食難安呀。」坐在左側的周戰神張士德說道。

「朱元璋手下強將甚多,趙繼祖、胡大海、湯和都有兩下子,但拐了朱文正過來之後,最主要的威脅依舊是徐達與常遇春,這兩人一但失其一,朱家便如蜀國失關羽,每況愈下。我早已派出忍者打聽他們倆人情報。算算時間,也是時候回來了。」張士義坐在右側說道。一旁的奴婢為他斟滿酒。

一名彩衣忍者倉皇而來,以東瀛口音說道:「不妙!首領在突擊他們的時候犧牲了!」

張士義大驚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彩衣忍者這便將跟蹤徐常兩人、徐常兩人如何練武、張真人是如何輕描淡寫擊敗忍者首領等事稟報得一清二楚。

張士德自問:「一位模樣邋遢,卻仙風道骨的老人?難道這是人傳說之中的天下第一人,太、極、張、三、丰?」他不住追問彩衣忍者兩人練功的情況。

原來這半個月來,兩人武藝是精進不少,但未達武當七子之程度。單論起外門硬功、武藝基礎似是常遇春猶高一籌,但比起隨機應變、臨場退敵,倒是徐達勝出了。

張士義問道:「現下而論,這兩人應該還不是你的對手吧?」他這話是問張士德的。

這時代不少武人盼望以高強武藝晉升權貴,富可敵國的張士誠自然吸引許多名師與張士德切磋武藝。張士德練就一派武功,便向另一派討教武功破解之法,見中原武藝不論哪門哪派的武功都有人可破,轉念一想,改與沿海一帶的倭寇學習海外武藝精華。東瀛人擅長將兵器之威力發揮至極限,後世甚至造出一種名為「鋼彈」的大型兵器人,堪稱世界第一奇兵,即便當代而論,東瀛火造術已是世界第一,張士德那機關重重的「獅頭金鼓錘」便是出自東瀛人之手,自身擅長之武藝也是在於發揮其威力。

張士德回應:「若是兵器離手,空手而戰,我到未必勝過這兩人聯手。」

「那麼我們便得要設法個個擊破了。」

「那麼要先對付徐達?或是常遇春?」

「……自然是先對付容易對付的那個了。」

◎ ◎ ◎

徐達與常遇春終於出山了。

兩人於山林間,騎著駿馬。常遇春一臉苦思的模樣,問道:「三弟呀,為啥你在洗那鬼澡時,可以練到隨水而飄的境界呀?」

常遇春所指,是說徐達浸在那大澡盆之中時,將輕身功夫發揮到極致,隨著漩渦山水漂動的層次。

其實常遇春也練得不差,他最後在水中盤腿而坐,陀螺一般在漩渦中央不斷旋轉,也需要相當程度的輕身功夫。這兩種方式,都是避過張真人剛猛內力方法。

徐達吟道:「專如無物,外剛如木、內柔如水、底穩如山、頂浮如火。」

常遇春覺得他雖說的沒錯,但這卻不是他想知道的。其實相同的武功,在悟性不同的人之下,練來本就有不同的成果。常遇春尚在困惑,徐達接道:「接著,我們便是要試著將這半個月來所學的心法修為,融入我們所擅使的武功之中了。」

「專如無物,外剛如木、內柔如水、底穩如山、頂浮如火。」常遇春閉眼一思,專注之下,頓覺四感昇華,肌膚上的風吹,樹林中的蟲鳴,甚至是秋泥裡的芬芳都彷彿與自身合一。

這是什麼感覺?好像不用靠著眼睛也能看清週遭?

就在這過份專注之時,他突然感到一陣氣勢由上來到,他想感受此物為何,竟忘卻閃躲,聽聞三弟喚的那聲:「哥!當心!」之時,已經來不及了。

塵埃飛出,石階爆裂,駿馬驚慌,常遇春如遭砲彈暗襲,身形消散在煙霧之中!

「獅頭金鼓錘……!」徐達見之膽寒。

張士德、張士義兄弟與眾忍者一同現身於身前高杉樹枝之上。張士義一聲冷笑:「原以為這兩人武功經過天下第一人指點,應該突飛猛進,瞧來也不過爾爾。既然如此,咱們所幸再虧點油水,順勢一同解決這位大將吧!」

「暗箭偷襲!卑鄙!」

「戰場之上,生死是唯一的買賣,哪容得你用武德討價還價?」張士義手持利劍,居高臨下,好似兀鷹朝徐達撲去!

徐達雁翎畫戟迎面刺出,張士義空中扭腰一閃,腳踢馬頭借力,一劍再刺徐達!張士義武藝也非凡人,深知對抗槍戟等長兵器,定要搶入對方近身,令其難以運使。

徐達不慌不忙,左手反抽腰間寶劍一撥,趁張士義門戶大開,以頭作錘一撞對方胸膛。

「啊!」張士義頓覺一陣氣悶,往後退了幾步。

「嗯……以往交戰的經驗看來,士義武功與徐達應是伯仲之間,現下瞧來,徐達武功的確大有精進,竟然能一邊提防我,一邊穩占上風。」見張士義敵不過徐達左劍右槍,張士德爆喝一聲,「猛獅撲面」一式再度朝下發出!

徐達左足一點馬背,避開致命攻擊,座騎一聲哀鳴,化做腥風血雨。張士德右錘上的鐵鍊收回錘柄同時,左手錘頭再出,朝離地五丈的徐達擊去!

徐達在空中無法移動自如,那錘頭攻擊範圍亦十廣大,眼見就要化成肉泥之時,徐達將雁翎畫戟往身旁高杉一刺一拉,將自身往樹方向一帶。

獅頭錘擦破他的衣裳,現出他的左肩,反應只要慢個一瞬,他的左臂便廢了。

徐達對張士德武功頗為忌憚,雙足在高杉上一踢,躍向另一個樹木,是要逃走。

數十忍者依樣畫葫蘆,開啟一場追殺大戰!

杉林中,鐵角烏星、苦無、毒針如蜂齊飛,每一支,每一道俱是瞄準徐達身形所發,徐達在空中連揮數劍,且擋且逃,在樹林之中的穿梭從未落地,身法之美如飛雁穿林。

一名忍者身法稍慢,追不上徐達,過了兩盞茶時間,已然落單。他落地略做歇息,欲回集合之地,轉頭驚見銀茫一閃,人頭落地。

血紅沾臉,徐達眼神冰冷,自道:「即便要逃,我也得要殲滅半數之人再逃,否則一旦拖久,勢必對我不利。」

「個個擊破,徐先生真會計算買賣。」

幽黑的林中,浮現的身影並非他人,正是大周死神!

徐達右腳發顫,緊握畫戟,右肩上的鮮紅沾滿了上衣,即便相距尚有數十尺,那股恐怖的殺氣已逼得徐達透不過去。

張士德冷冷道:「喔?你不逃?」

徐達說道:「我佔有地利,何須逃?」冷汗延著後頸流至背中。

張士德哈哈狂笑,令人起了雞皮疙瘩,宛若連大地也隨之震動。

「地利?你是說借這片杉林提高你的身法嗎?──怒嘯平原!」張士德獅頭錘飛出,待鐵鍊延伸到盡頭之時,他猛然一轉,獅頭錘轉了一大圈,繞出了一個十來丈的大圓,只聽劈哩拍啦,鐵鍊聲穿插其中,無數巨木崩然倒地。「想把這些樹木當成是屏障?未免蠢了!」

徐達身形卻於塵煙之中消失。

張士德大驚,這下才知原來對手是欲利用塵煙遮掩,再施暗襲。

只聽徐達一聲大哄:「徐達在這,大夥朝他進攻!」

無數暗器便朝塵煙之中的張士德飛去,張士德一聲爆喝,真氣併出震開暗器,怒道:「蠢倭,看人!」擔憂徐達再度逃跑,張士德再將獅頭拋出,不斷掃蕩著這片杉林,竟欲以武力除掉這片杉海!

徐達心道,即便你神力無窮,也不可能靠一己之力與這大地對抗的。忽聞一陣硫磺之味,杉林之中火花四起。

「不妙,怎沒料到他們會以火攻!……不,我得要冷靜。」當下閉目專思,五感更上層樓,靜心求一生路。

「為何對手不減反增?……是伏兵。這些人早已經設下天羅地網,要將我與二哥一網打盡,方才我所殺的人不過是鳳毛麟角罷了。」他心思沉澱了許久,最終做了一個決定。

既然無法逃出生天,那便來一招同歸於盡罷。

● ○ ●

作者廢話:

徐達,保重。
50.巧技破重兵

施招毀林的張士德停下動作,瞧著眼前人,緩緩道:「貓捉老鼠,只要老鼠躲進洞中,貓不見得是捉的到,可是老鼠要是跑到貓前晃,要不捉到也難,何況這貓還是一隻大貓呀。」

「自比為山君?正好,前些日子方與一頭白虎鬥過。」徐達竟似心不在焉瞧著四週,心如止水。此時陽光穿透杉葉入林,林中一片盎然。風輕吹,若嘆息,感嘆著世上又要烈士離去。

見徐達眼中一片祥和之色,張士德不住問道:「你竟不怕本、爺、爺?」

「……天下唯懼張士德。」

「爺這一生殺敵無數,遇上兩種對手,一種怕,一種不怕。雖然人們總是尊敬著勇者,但其實,那一些懂得懼怕爺的人才是難纏的。他們總是使盡全力不斷令自己變強。」

「這是讚美嗎?」徐達畫戟緩緩對著對手雙目,戟上鋒芒在陽光之下大放異彩。

張士德令人打顫的一笑,道:「對爺而論,不論哪種都一樣。下場都是……死!」

「死」字一出,獅頭錘也砲彈一般射出!

徐達向上一跳,避開攻擊,隨之「飛雁掠魚」由上而下朝張士德刺去!

張士德左手舉錘一擋,燦爛火光由兩人交擊之中發出,針般的杉葉紛紛落下,猶如一片綠霧。

「不差!」張士德雙眼翻紅,裂嘴一笑,擋著畫戟的獅頭錘再灌真力,徐達隨著氣勁飛出。

張士德衡量,比起當初保皇一戰,徐達氣力增加不小,已有自己五成左右。「但……這還遠遠不夠!」

張士德雙手伸至腦後,往前奮力一甩,兩顆巨大的獅頭錘一齊飛出!林中綠霧散出一道軌跡直對徐達,錘未到,氣先至!是為「震驚百里」!

真力迎面而來,徐達見招欲躲,已來不及,當即將氣力灌注於畫戟之上,全力一擋!

令人耳鳴的巨響之後,只見瀰天杉葉被激得粉碎,一片血霧散在林中,無數杉樹接連倒下,宛若經過一場暴風雨。

張士德一步步朝攤著地上再無呼吸的徐達走去,道:「中了本爺爺這極招,竟然還能保住全屍,你的功力確實大有進步,待屬下將常遇春屍身找出,爺便讓你們兄弟同葬。你該感謝爺的,對付敵將,爺俱是五馬分屍,再將他們的身軀吊在城頭。」

就在張士德離徐達唯有五尺之時,鋒芒突然現出,張士德往後一躍,冷笑道:「想施詭計,可惜你雖停住呼吸,卻忘了人若死了真氣是不會那樣快消散於身軀的!」

「原來大周戰神有對死人說話的興趣,在下與不少說書的頗有交情,改日定將這情節交代交代。」

張士德知道徐達佯死,但他朝佯死徐達說話,也不打自招自己的試探意圖了。徐達鯉魚打挺翻正身子,接連對著張士德一番刺突。

「右輪骨斷裂,傷及心肺,還能對爺進攻,當真硬氣,但敢膽對本、爺不敬,唯有死!」張士德不再丟出獅頭錘,改以短兵相接,兩把巨錘在他用來,竟然更比判官筆靈巧!

反觀徐達七孔流血,兼之一臂操戟,實不比張士德迅捷。此刻他連原本的優勢也沒了,每一次交擊,每一次交鋒,都無疑是損耗了自己的生命一分。

「喝啊!」張士德一聲爆喝,徐達雁翎畫戟再擋獅頭錘,卻沒料到張只於錘上施用了三分力,七成功力全用於腿上,「裂頭腳」趁機踢出,徐達右小腿骨應聲而斷!

鮮紅與汗水模糊視線,徐達忍痛以戟楚地,往後撐出十尺距離。張士德緩緩一步步走向他,貓捉殘鼠,好整以暇。

張士德每進一步,徐達便退十尺。

倏地,徐達不再退後,大笑若狂。林中的忍者與張士義都聽見了這狂笑之聲。

「知曉將死,故作豪情?」

「我已想出你那招怒嘯平原如何破解,為何不笑?」

「戰場之上,講求的是臨機應變,待死之軀,如何應敵?」

「待死之軀亦可應敵,將軍何不一試?」雖是滿身鮮紅,但畫戟依舊對著張士德,鮮血也擋不住他眼中此刻的自信!他究竟想通了什麼?

「好!本爺爺便試你一試!」

其實張士德大可以其他招式擊敗徐達,但他正如他所說的,是玩弄獵物的貓。貓總是捨不得太快弄死獵物的。

他緊握把柄,將獅頭錘甩出,鐵鍊延伸到底,隨之掃向徐達!

只見獅頭錘掃過徐達,徐達身軀於林中消失,好似粉身碎骨。

不對!張士德感覺得出來,這一招「怒嘯平原」好似打在一片落葉之上,毫無受阻。

張士義與忍者一同感到,看見戰況,一同發笑。

「那徐達成了肉餅,黏在兄弟的獅頭錘上了!」

「不,這人還未死,這是一種極上層的輕身功夫!」

此時徐達正施展著當初從張三丰那練到的「葉隨水流」的身法,外剛內柔、底穩頂浮,獅頭錘以張士德為中心怎麼轉,他便沾著怎麼轉,怒嘯平原的威力此刻全歸於無。

張士義與眾忍者均是瞧得目瞪口呆。

張士德道:「雖誇海口破解我的招式,但你似乎忘了,我手上可有兩把獅頭錘!」當及將左手獅頭錘甩出,反向旋轉,意欲將徐達夾殺於兩把獅頭錘之中!

「便是此刻!」徐達貼著獅頭槌一轉一滑,脫離『獅嘯平原』所轉的圈子,兩把獅頭錘撞在一起,裂成數塊,身子飛出同時將畫戟勾住一枝杉樹梢!

樹梢如弓弦,畫戟做利箭,徐達鬆手,畫戟如飛箭般射出!

化招、毀錘、反擊,這看似輕描淡寫的一貫呵成,實是接力使力的上層武學!

一臂一腿之下,竟然還能絕地逢生,這徐達當真非凡,但要殺本爺爺,豈又有如此容易?張士德身子一側,畫戟擦肩而過,正欲再施絕技,卻聞後方一聲慘呼!

張士義身軀受雁翎畫戟貫穿,畫戟定入地面。這招徐達本便是瞄準張士義所發的。

「虧……虧了……要除掉徐達,卻……卻賠上命了,大虧,大虧呀……」張士義咬著牙。

「兄弟……兄弟你……」

「別、別露出那樣的眼神,你是大周戰神,張士德!來,給我一個痛快……我,我不想死在徐達手上……落人口舌……我們大周,一定要吞下宋元……啊……」

張士德一掌直擊張士義心窩。那殺人如麻的手,如今也顫抖了。

沉靜,僅僅只是暫時沉靜。好比風雨前的寧靜,崩雪前的幽靜。

再無預兆,張士德如同一頭發狂的猛獅衝向奪路而奔的徐達,一拳接著一拳,拳如雨下猛擊他的身軀!

徐達本已重傷,怎還挨的住張士德鐵拳?一腿之後,他撞上樹幹,如同爛泥攤在地上。他將全身真氣護住心脈,但是四肢百骸已斷無數。

張士德一步一步走向徐達,正欲一腳取其命,卻見他雙唇如魚般不斷開閉。他並非無法呼吸,而是有話欲言。

「什麼?」

徐達那中毒般的紫色雙唇還在動著,但是張士德聽不清,彎下腰,正要聽他說什麼,卻傳來一陣慘叫。

徐達竟如狼般狠狠咬住張士德的咽喉。

人並非只有瘋狂時才會化做野獸,過度理性時也會不惜將自己化成野獸。現下是他唯一一取張士德性命的機會,他自然不會放棄。

張士德也緊緊掐著徐達,徐達骨頭斷裂的「咯咯」聲令人起疙瘩的傳了出來,但他非但沒有鬆口,反而咬得更緊。張士德大吃一驚──世上無人是真正無懼的,尤其是生命受威脅時──拖住徐達下巴,將它一卸。

徐達全身筋脈俱斷,此刻是毫無還手餘力了。

「你是本爺爺此生遇上最為難纏的對手!只可惜本爺生平未嘗敗果,也未嘗失手!」張士德將腿高舉,正欲一腳壓碎徐達頭顱。

「操你娘的,給老子慢著!」

張士德一望林中發聲處,卻見本該粉身碎骨的那人佇立著。

「你竟未死!」張士德如見亡靈,訝異非常。

「你這傢伙動不動便爺、爺、爺的吠,竟然不知道當爺當然比當老子的死得早!」

此番繆論,自是常遇春所言。原來常遇春雖被張士德的「猛獅撲面」所擊中,但中招之時,恰巧正運著太極心法,將猛獅撲面的威力被卸去八成,保住了性命。他中招之後如斷線風箏飛出數十丈,昏倒在齊人高的荒草中,是以未被發現。轉醒之後,忙尋三弟,便尋到此處來了。

張士德如將人逼入寒冬深夜一聲冷笑,道:「負傷之軀,即便本爺手無寸鐵,你也不是對手,你的出現也不過再添一亡魂罷了,更何況……」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探入了袖中,再伸出時手上好似戴上了一層黃金盔甲手套。

那盔甲手套十分精細,每一個手指的指節都可以活動,奇異的是手套掌心還有著一顆鐵膽大小的鐵球,平常盔甲手指便捉住那顆鐵球。

常遇春並不急著搶攻,一雙眼睛如猛虎般緊盯著他的雙手上那奇異的武器。

張士德倒是意外了。他一直以為常遇春性情如火,見著徐達瀕死,是不可能冷靜的。

其實常遇春又何嘗不怒?但他見徐達不顧武人尊嚴也要殺了張士德,怒極反智了。

他知道,只要張士德一死,周國便風雨飄搖了。他也知道,張士德並非無敵不死的。尤其是他肩上與咽喉上的血紅更證明如此。

「此刻還能保持沉穩,常遇春,你變了。但你可知道,過不了一刻,徐達便藥石罔醫了?」

「那你何不先動手?啊!死了兄弟的你反而怕?」

張士德本想激常遇春心浮,沒想到反倒先受不了激,搶先出手!

只見他將手套對著常遇春,五指一張,掌中鐵球化作一道白光射出!

再張士德動手之前,常遇春忽然聽見一陣熟悉聲音說:「運上太極心法,任我動作!」

此時銀茫朝常遇春襲去,朝瞧來動也沒動的他透體而過。但常遇春是真毫髮無傷。

張士德瞧得出來這是一種上等身法,閃躲之後立即歸回原位,所以瞧來動也沒動過,他也不留手,手上鐵球來來回回,瞧來好似連珠炮一般。

常遇春身化數影,瞧來竟好似仙人化出無數分身,數百道銀茫俱是穿身而去。

此番攻勢之後,張士德喝道:「何方高人,露面來!」

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常遇春背後緩緩現形,身材高魁,劍眉星目,先天風采,這不是神機妙算劉伯溫是誰?

劉基沒說明身分,因為他知道並不需要說。

張士德也知道他是誰了。

劉基說道:「將軍,是我算差了,雖料到周國定會在兩位回營之前出手,卻沒料到竟來得這麼快。」

常遇春道:「來的早不如來的巧,今日一戰,讓我知道我與他的距離,已近在咫尺了。」

兵戎交擊之聲從鄰近傳來,冰玉潔親領的士兵與正與周國忍軍作戰,林中火光大做,暗器紛飛,火龍神器對上東瀛忍術,毫不遜色。

面對這番突擊,張士德雖感吃驚,卻未生退意。

劉基問道:「周將是想一戰?」

兩人目光接觸,已有無數刀光劍影在其中穿梭。

武功到這種境界,從對方的一舉一動,一呼一吸,就可以探出對方的武功底子。

張士德的手腕輕輕一抬,欲施展「猛獅撲面」一式。

近乎同時,劉基身子微微一轉,將以「仙跡神影」閃躲。

張士德手腕再移變招,改以「獅嘯平原」橫掃劉基雙腿。

劉基腳足一點,身形已可飛出數尺,居高臨下,施展「仙人指路」朝張士德襲去。

這兩人之間的戰鬥誰勝誰負?

張士德手腕下移,道:「純論武功,本爺猶遜閣下一籌!」

一籌!張士德的武功猶在劉基之下!

「能瞧出武功尚遜於對手,閣下武功也是非凡。」

這話亦是不假,世上多數庸手並不知自己武功高低。

張士德紅著眼道:「本爺功夫雖略遜閣下一籌,但徐達重傷,常遇春負傷,失一命而換兩將,有何不可?」況且這一套「奪命金銀手」的威力,可猶在獅頭鐘鼓錘之上!

殺氣緊迫而來,野草好似瞬間枯萎,空氣宛若突然凍結。

劉基淡淡一笑,說道:「損兩將而換一國,亦無不可。」

雖是淡淡一笑,笑容之中卻顯出目空一切的傲氣,連那緊逼的殺氣,也全數化納。

張士德知實力猶在劉基之下,但情緒、環境、手段都有可能讓他反敗為勝,因此他先聲奪人,想在勢頭上先占上風,但劉基這話不像虛張聲勢,張士德反倒是意外了。

現下最好的情況,便是殺了劉基,再除徐常兩將,但情勢判斷,非但除不去徐常兩人,被劉基所殺的機會還高了些。

常遇春道:「先生,你犯不著管咱,殺了他吧!」

劉基十足淡然道:「周將意下如何?要重陣旗鼓,再待機會?或是死於此地,令周國覆滅?」

張士德只道:「先生亦是精通買賣之人。」隨之大喝一聲:「退兵!」奪命金銀手朝地一射,身子竟然沖天炮般飛了出去。

眾忍軍在林中化做黑影一同撤退,一名忍者抱住張士義屍體,也化成黑影撤去。

冰玉潔道:「窮寇莫追!」與士兵們一同整軍。

常遇春道:「先生!你何需眷顧我們?」

劉基正運功替徐達療傷著,沒回應常遇春。冰玉潔說道:「呆子,是爹爹要當皇帝,還是你們大哥要當皇帝?這張士德自然得要由你們來敗,否則他日即便是朱元帥當上了皇帝,豈非被人詬病?就算沒想到這層,好歹也想想爹爹讓你們來練功的原意吧。」

常遇春沉思半晌,也明白這道理了。「唉,我當真是呆子。」

● ○ ●

作者廢話:

我覺得,徐達這場打得很好看呀=3=~。

51.少林僧人來

徐達與常遇春回到應天城,沒料著城內竟然來了一批少林僧人。這些少林僧人見兩人受傷,二話不說替兩人療傷。

少林寺為天下第一名剎,世人只知其武功博大精深,卻忘了其醫術與佛理亦是天下翹楚,徐達與常遇春是內外傷而非中毒,況且劉基已替兩人護住根柢,對這批少林僧人而言尚不成難題,只是徐達身上的傷恐怕還得多加治療。

朱元璋也曾入過同屬佛門的皇覺寺,對這些僧人以上賓之禮待之,亦常與他們一同打禪,靜思朱文正究竟為何背叛。劉基曾對他提過,這應是周國設計,可是對朱元璋而言,不論有無設計,朱文正之背叛已是莫大的打擊。

況且,雖然他有意護姪,但屬下們意見卻偏向對朱文正正法,以一名正派元帥而論,若因為朱文正為親姪便不鍘,日後便難領導眾多屬下了。

這到底該如何是好?朱元璋這回靜坐之時,突然聽見啪啪落地聲,那聲音擾著像是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拍打他腦袋,他不禁打開眼睛一瞧。

原來是牙牙學語的朱標貪玩,將球丟進這廳房來了。

馬玉環從朱標背後走來,朱標卻走到入定僧人後頭,跟母親玩起了捉迷藏。

朱元璋輕聲道:「快將標兒抱走,末打擾了大師們功課。」手指比著朱標躲著的位置。

馬玉環點頭,放輕腳步入廳房。就在離朱標只有三丈之時,皮球悄悄滾了出來,馬玉環踩中皮球,腳下一個不穩,跌進一位骨瘦如柴的僧人懷中,尖叫一聲,花容失色。闖禍的朱標還笑嘻嘻的。

朱元璋立即起身,向那位大師道歉:「這位大師,失禮了。」

那位師兄眼未開,手合十,不動如山,繼續唱經。

朱元璋揮手要馬玉環快點離去,馬玉環狼狽的從僧人懷中站起,一手抓起朱標衣襟,像拎隻小貓似的將他拎出廳房。

那位僧人道:「施主,何來失禮?」

朱元璋道:「方才內人不慎倒入大師懷中,壞了大師修為。」

「何來壞貧僧修為之說?」

「佛門中人不近女色,內人破了佛門規矩。」

「貧僧何時近了女色?」

「方才內人……」

「相由心生,施主所見未必如我所見。」

心中無女色,馬玉環又怎麼會是女色?朱元璋豁然開朗,問道:「問大師,如何見得原相?」

「執著假相,便不得原相。」

「……大師,我對親姪背叛耿耿於懷,下屬們更認為他罪該萬死,我究竟該當如何?」

「相由心生,他人所見未必如施主所見。施主所見為何?」

「我所見為何?……我什麼都沒有見到。」

「既然未見,何來原相?既是假相,執著又如何得到原相?」

陽光照入廳房,光芒之下,朱元璋如醍醐灌頂,忽覺通體舒暢,雙手合十行禮道:「多謝大師解惑。」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朱元璋緩緩念著,細細品嘗著句話之中的智慧。但這智慧若是三言兩語便能頓悟,這世道也不會有那樣多人活在困苦之中。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嗯,這是禪宗六祖惠能所做的偈。」如鶯出谷的聲調伴隨著輕妙的腳步聲緩緩傳入廳房。

「是冰女俠。」朱元璋雖然不清楚冰玉潔與劉伯溫的關係,但瞧兩人交往密切,也就任她在城中走動了。

僧人嘆道:「唉,業障。」另一名僧人同時道:「劫數吶。」

幾乎所有僧人都不住打開眼睛。有臨危不亂的修為是因為沒遇上冰玉潔。

冰玉潔說道:「一清和尚,我來找你們打禪機,你們怎麼當作是業障與劫數呢?」

一清僧人外貌瞧來四十餘歲,容光煥發,額上燙著十二戒疤。聽聞冰玉潔所言,正色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但偶爾也開開玩笑。」

當年武林盟主一真曾當眾掀白蓮教主韓山童的台,冰玉潔從此便對少林僧人反感,況且少林僧人突然來訪,自然是有要事要請劉基幫忙,咱們的冰大小姐對他們自然更沒有好臉色。

冰玉潔道:「算你識相。對了,方才說道哪了?唉呀,是說到六祖惠能所說那段偈了。那段偈實是佛門道統誤傳的悲劇之始呀。」

另一名僧人一如道:「悲劇?六祖惠能的大智大慧是凡夫俗子所能領會的嗎?由修得正果的惠能祖師來帶領佛門,何來悲劇?」

冰玉潔嬌笑一聲,道:「正是因為凡夫俗子無法體會,所以道統傳承錯了呀。」

一如怒道:「莫名其妙,妳這豈不是連五祖弘忍法師都一齊責怪下去了?」

冰玉潔「嘖」了好幾聲,問道:「和尚何需動嗔念?莫非和尚心胸狹隘,以為謗佛者死?」

「你!」一如站起身子。

一清道:「一如師弟,姑娘所言甚是,我佛慈悲,渡有緣人,且聽冰施主如何分說。」

冰玉潔道:「一清和尚倒底說話圓融了些,這『渡有緣人』是暗指我與佛無緣了?呵,沒關係,本姑娘心胸寬大,不與你計較。嘖嘖,剛剛又說到哪了?喔,說到五祖弘忍做錯決定,將道統傳給了惠能了。一清和尚,你可知道為什麼禪宗五祖當年會將六祖位傳給惠能,而非神秀?」

一清道:「弘忍法師年事已高,欲傳宗師之位,令座下弟子作偈一見修為。神秀法師寫道:『身如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洗,莫使惹塵埃。』弘忍一見,認為他未見本性,並未將六祖之位傳給他。惠能祖師知曉此事後,寫下:『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一偈,弘忍便將六祖位傳給惠能了。惠能祖師還曾受唐中宗追諡為大鑑禪師。」

冰玉潔笑道:「最後一句多餘了。是了,一清大師可知弘忍法師所做的偈?」

一清也不知為何冰玉潔如此問,但是他又怎麼會不知那偈?回應道:「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無情既無種,無性亦無生。」

冰玉潔說道:「現在弘忍、惠能、神秀的偈大家都清楚了。那麼本姑娘便該說說,為什麼弘忍所做的決定是錯誤的了。第一,神秀所作之偈並非描寫自己之修為,而是說道入佛的法門,這就好比一位武功高手在傳教給不懂武功的弟子也得要從攔腰紮馬開始一樣,但這當然不能代表那位高手只會紮馬了。」

一如急道:「這什麼話?神秀法師寫入佛之道給五祖弘忍做什麼?」

冰玉潔嘆道:「這當然並非是寫給弘忍,而是寫給天下蒼生的。他心中有蒼生,自然時時都掛念著蒼生了。」

一清不禁睜目道:「有理!」要知道一清之修為喜怒不見於色,此時是真讚賞了。

冰玉潔又道:「第二,惠能為什麼能寫出那段偈呢?答案自然是因為見過神秀偈了。為什麼要在神秀偈上延伸呢?這正是因為惠能的較勁之心。」

一如臉紅脖子粗,道:「你這是在褻瀆惠能祖師!」

冰玉潔嘆了口氣,道:「惠能和尚已逝世五百年,小姑娘何需褻瀆他?其實權謀較勁乃人之常情,我所見到的遠比兩位法師之爭還要來得殘忍太多了。」她不給一如打斷,直道:「第三,弘忍法師偈中寫道:『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無情既無種,無性亦無生。』可見其認為若人無情,則人間無生。其心中對天下蒼生的慈悲在偈中表露無遺,弘忍心中掛念著蒼生,神秀心中也掛念著蒼生,惠能卻只是在偈中寫出自己的修為,高下自是立判了。」

一如臉紅脖子粗。一清道:「女施主之慧根,令在下大開眼界了。不知施主可欲剃渡欲入佛門?」

冰玉潔又好氣又好笑,道:「本姑娘聰明伶俐,不也代表想出家呀!」

一清眼角漾出皺紋,又正色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但偶爾也開開玩笑。」

冰玉潔笑道:「你這就不識相了。」

朱元璋在一旁聽著。他並不認為惠能與神秀之間有著高下之分,只是惠能偈所說「何處惹塵埃」的是佛理終點,而神秀偈寫的「莫使惹塵埃」是佛理起點罷了。聽冰玉潔把惠能祖師與神秀法師做比較,卻聯想到張三丰與劉基了,一者在意自身心性修為,一者在意天下蒼生,兩者相較,究竟是誰高誰低?或是兩人之間也本就沒有高低之說?

● ○ ●

作者廢話:

不要問我法力為什麼突然這樣強,少林寺就這樣很用力的刺進劇情之中了。

我的故事特點之一,就是常常會有雙線出現,當然雙線都會有關聯存在滴。
52.協尋少林經

另一間房廳,劉基正盤腿而坐與少林寺一靜煮茶互品。

一靜五官鮮明,額上亦有十二疤,雖有年紀,但任誰也瞧得出他少年之時,必定是頗有氣概的男子。他剃度入少林之後,除了修練武功之外,還以佛理入茶,別開茶藝新境,引來福建茶客的爭相拜訪,數十年相繼不絕。

爐火映照,他眼神發光如捻花般提壺將茶倒入劉基身前的杯中。

劉基提杯一喫,如見無數蘭花現於眼前,道:「清香勝幽蘭,飲茶如賞花,好茶,好茶。大師的心境一如往常,每回一飲大師茶,總覺得心曠神怡。」

「施主讚繆了。」

劉基提起身前茶壺,倒入一靜身前的杯中。

煙霧飄起,茶柱平穩未濺一滴。

一靜微笑道:「先生舉手投足沉穩如山,修為更甚以往。」拿起茶杯,靜如山嶽輕輕一飲,卻見一靜眉頭一緊。

劉基歉然道:「大師,在下失禮了。真要論起煮茶功夫,在下還不及那煮飯第一潔兒呢。」

一靜慈祥笑道:「玉潔姑娘打禪機的功夫也是天下無雙,但煮茶卻必定煮不出如此大闊大闔,多彩多姿的味道呀。」

「大師過獎了。」

「先生之茶苦澀異常,極難入口,若一旦入喉,卻別有生韻,如見大海如見藍天,非甘非甜,如聽真言恍然大悟。若非熬過多災多難,又怎能有如此高操的心境?」一靜語氣一變道:「……但……非甘非甜的茶味之中,為何又有暗藏一絲枯澀?莫非施主心中有放不開的仇恨?」

慘然一笑,劉基腦海中閃過與妻子在青田茅屋之中的過往情景。

每回回家路上,劉基總會帶個幾條新鮮黃魚回去,因為那是劉嫂最喜歡吃的。可是劉嫂明明很喜歡吃黃魚,劉基每回回去還是會見著劉嫂多做了一些黃魚乾。這倒不是吃不下,而是想要提醒劉基要常回家一些。

劉璉呢,寫字筆劃總是寫錯,劉基總是不厭其煩的教他寫著「劉」字,他若耍孩子氣,劉基便哄著他說練會那「劉字十二法」,便贏過只會「永字八法」的孩子們四階了,將來要出人頭地便簡單了些了。

這些細瑣小事雖是小事,卻是劉基牽腸掛肚的事。或許人們便是因為一些小事,而覺得家有家的感覺吧。

最後一回回家,劉嫂總有幾次欲言又止的模樣。劉基試探了幾回,看看是不是劉璉又跟誰打架了,看看是不是又有流氓惡棍上門了,怎知道劉嫂一概否認,但又不把話說個明白。

就在他搭馬車回官邸之前,劉嫂終於說了。

「基哥哥,那個……」劉嫂雙頰飛紅,對著劉基咬耳朵。

「啊?……這,這好的很呀。你可要好好照顧身子啊!」劉基喜形於色。

劉基他高興得回到官邸,還在悄悄想著孩子名字,還在等著孩子出生。他還想著,過年前便狠下心辭下官,來一個深山退隱,找一間私塾教書,過過太平點的日子。

但命運等著他的,卻是那手殘心狠的察罕帖木兒。

那種單純的天倫之樂,為什麼會因為自己的公正不阿而破碎呢?

──元呀元,吾事於你,你卻還給吾什麼!

爐火受殺氣所激,無風搖曳,茶水遭怒氣所震,泛起漣漪。一靜喚著劉基:「先生?……先生?」

劉基爽然若失道:「這放不開的仇恨,也將化解了。」的確,大元覆滅日子,不遠了。

瞧見劉基這副模樣,一靜如坐針氈道:「壞了先生茶興,貧僧無禮了。」

劉基這才緩緩囅然道:「能讓茶名天下的一靜大師不遠千里而來煮茶,已經是在下的榮幸了,怎麼會失禮呢?」

一靜正色道:「明人不說暗話,少林寺實是有要事相求,才來尋先生的。」

當年白蓮教併吞天完幫,聲勢無比壯大,劉基意欲藉著天完母艦直搗洪都,不料彭瑩玉背叛,累得白蓮教主身亡,武林盟主一真傷重,劉基亦險些送命。在一真死後,劉基將其屍身送回少林寺,結識了其同修一清、一靜、一如、一海,以及當時回到少林,向少林討教功夫的張三丰,是以少林寺與劉基也有點交情,有要事來求劉基一助了。

劉基道:「莫非是少林寺藏經被偷?」

一聲詫異,一聲喟然,一靜道:「劉先生當真是料事如神。不知如何看出?」

劉基淡淡道:「在下唯有四樣專長,其一,略懂武功,其二,略懂武略,其三,見微知萌,其四,略懂書經。少林寺當年雖遭元朝火焚,遺失大量經書,但武功依舊是天下翹楚,一真大師武功排名少林寺第四,一入武林即成了武林盟主,可見少林寺依舊武冠天下,來尋在下自然不是為了助拳。少林陣法聞名天下,羅漢陣、如來陣俱是無間不破、戰無不勝,自然也不需在下置琢。少林寺屬佛門,對於儒道兩門的四書五經之興趣應不至於讓清、靜、如三位大師一同出寺;是以在下猜想,定是有些懸案需要在下相助了。」

一靜問道:「那麼劉先生如何料中是藏經遭竊,而非他人遭殺需先生尋兇,或是其他法寶遭道?」

劉基說道:「在下雖知殺敵破招之法,但單論對武功的見識,恐怕還不如少林寺在江湖行走的俗家弟子,若要尋兇,少林寺之力便足以,而出家人四大皆空,少林寺中自然不會藏有金銀財寶,最為珍貴之物自然為藏經閣之藏經了。」

「可惜爹爹這一回只猜中八成。」

門「咿呀」一聲如少女竊笑般開了。冰玉潔方鬥完一陣,還想再鬥,便過來了。她已從一清、一如那得知了為何少林寺欲求劉基相助。

「少林寺藏經是不見了些,可是,也有人不見了呢?」

劉基調侃笑道:「但求『師太』解惑。」

冰玉潔咳了幾聲,道:「據聞在數年之前,便開始有人在盜經了,從羅漢拳、光明拳拳譜開始盜,約略兩三年便又盜個一回。」

劉基皺眉疑道:「數年一盜?少林寺之森嚴,豈容宵小之輩如此放肆?」

一靜接著道:「說來慚愧,羅漢拳,光明拳這些拳法並非七十二絕技,本寺中無數僧人皆有本事傳授,價值不高,是以當初經文被盜,我們僅以為是弟子們不慎遺失。怎知道那些賊兒似乎食髓知味,一路盜了過來,現下連七十二絕技中的『達摩神禪杖法』,以及『定珠降魔無相神功』也一齊不見了。」

「如此說來,那賊必定是有計畫的在竊取少林寺中的武功了?」劉基眉軒一鎖又道:「少林的鎮寺之寶,易筋經與洗髓經呢?」

一靜道:「洗髓經遠在當年蒙古人燒寺之時已經下落不明,易筋經尚在寺中,由一海師弟隨身保管。一海師弟精通九樣七十二絕技,亦曾跟著上一代方丈修行過洗髓經,現下易筋經也練到了第六層了,即便與張真人相較也未必不及。」

昔年武林盟主一真擅長七十二絕技中的達摩劍法,易筋經不過練至第三層,便可號令群雄,可見這一海之武功必定非同小可。

劉基道:「一海大師內力渾厚,武藝的確非同凡響,易經筋在他身上確保無慮。」他閉眼深思:原來洗髓經早已失蹤,卻不知下落為何?……若當年焚燒於惡火之中便罷了,若落於宵小手上……

冰玉潔自個兒將劉基身前的茶拿來倒了一杯,說道:「我剛剛還沒說完呢。少林寺除了經書不見之外,連看管經書的僧人也一齊不見了,這才叫怪呢,就算盜書的人有斷袖之癖,應該也不至於看上和尚才是呀。」嚐了一口,臉色一青,又掩嘴吐回杯中。

劉基疑道:「喔?看管經書的僧人也一齊不見?莫非這盜書人便是看管經書的僧人?」

一靜道:「此點我們也曾懷疑過,因此看管藏經閣的僧人都是臨時決定,毫無順序。」

冰玉潔道:「有無可能是一名舌粲蓮花,有本事說服眾僧人的人,遣他們偷去的?」

一靜道:「這點我們倒是沒有想過。」

冰玉潔似乎想通什麼,撫掌忙道:「你們這回出寺,一海可是自願留在寺中的?」

「正是師弟自願的不錯,不過他即便不說,最後八成也是功夫最強的師弟留下,怎麼了?」

「萬一那名要弟子們盜經的人是一海,哪怎麼辦?」

一靜彷彿聽見孩子們的天方夜譚,微微一笑,道:「一海師弟與我們患難與共,相處至今已有二十年頭了,若要盜經,何需這麼大費周章?何況他身在少林不正是最好練功之地,又何需盜經?」

「這世上臥底三十年的情事都發生過,也許他盜了經是想要與人交易,或者是被人威脅呀?」

一靜的笑容停下,臉色逐漸變得灰青,道:「我去與其他師兄弟談談。」瞧向劉基,問道:「敢問劉先生可願……?」

劉基道:「待我軍與周國做個了解,一定親上少林寺。為貴寺解決這番難題。」

● ○ ●

作者廢話:

周國還會打滴,只是暫時先舖梗而已~
53.血戰周戰神

少林寺裡武功最強者乃是一海,清、靜、如三位僧人武藝尚不如其七成,因怕事有萬一,三位高僧便一同回少林去了,只留下為徐達與常遇春療傷的僧人。

常遇春骨子較為硬朗,兼之受傷較輕,不多日便已痊癒,常去探望其三弟徐達。徐達亦有起色,神智清醒,只是傷重初癒,此刻尚不能動武。

常遇春身子一好,便想多多修練武功,令城內工匠將自個兒將軍府打造成和在張三丰那練武時一樣的佈置,這些天來日常起居便是在修練武藝。

再過不久,便又要對上周國了,不加緊把從三丰老妖那練來的武功融會貫通是不成的。武功練至一個段落,常遇春也想學學武當七子一樣,用真氣來捉蝴蝶,出了應天城,在城外尋了片鬱乎蒼蒼的濃密山林。

「將軍,你位高權重,若要練功,還是請在城內吧,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

「呸,老子只有『五長』,哪來三長兩短?」

「……這,將軍呀,要不,你也請幾個隨扈保護你吧?」

「笨呀,老子微服練功,身邊帶幾個隨扈做啥?這豈不是更引人側目說自己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那麼,至少帶把劍吧?」

「笨呀,老子微服練功,身邊帶把劍做啥?這豈不是不打自招?說自己是練家子?騎馬出城不過就半個時辰,瞎緊張個啥?」

「是……將軍教訓的是。」

屬下們也拿他這種牛脾氣沒法子,讓他出城去了。

這回,他依舊在林中練著那招「圓月戲蝶」,但那一種輕功夫跟他原有剛猛武功略有相抵之處,他怎樣練也練不好,蝴蝶雖然被他真氣所搏,但卻也死了不少,地上一堆斷翅蝴蝶在地上爬動著。

就在他沉思武功弱點之時,林中一棵長滿青苔的青樹後突然探出一隻眼睛在瞧著他,那就像兔子發現一隻虎。

他感到那視線,抬頭一望,看著那隻眼睛大叫一聲:「阿正!」

林中那人屁滾尿流的跌在地上,正是朱文正!此刻他瞧來蓬頭垢面,好像在這片林中躲了許久了。

「阿正呀,你這臭小子!沒事跑去那狗子周國做啥去了!你知道大哥多擔心你嘛?」

一臉惶恐,朱文正連滾帶爬怪叫一聲,爬腿跑了去。常遇春邊追邊道:「文正呀,你別怕呀!大哥心軟,不會怪罪於你的,既然回來啦,就別再躲啦!」

奔出了五百餘丈,朱文正跌落在地,見著常遇春卻像是見著什麼妖魔鬼怪似的,往後挪著身子。

常遇春喘了幾口大氣,一步步走向他,問道:「你是怎麼啦?」

「我……我……我……」這「我」什麼,朱文正卻什麼都沒說。

就在常遇春與朱文正兩人只有一柄槍的距離時,朱文正突然緊緊咬了咬牙,雙牙一碰咬出火花。

接著迸然一響,朱文正竟然化身血肉,只見血霧之中無數長短不一暗器飛出,奪奪釘入樹幹之上。這「朱文正」竟然在身體之中藏著火藥,並且暗藏無數暗器,顯然是使了東瀛那玉石俱焚的「神風特攻」。

就在中招的前一刻,常遇春身子陀螺般急旋,「身化漩渦」,所有暗器在即將碰觸他身子之時都被跟著旋轉的護體真氣一一帶開。

隱身在樹林之中的忍者,沒料著這一借力使力之招,紛紛中招,暗器上頭餵有劇毒,個個筋脈突起,口吐白沫,臉色鐵青。

「常、將、軍之武功,士別三日,刮目相看。眾忍軍們退下,由本爺爺親自料理他們!」

黃金色的盔甲手套在陽光之下閃著耀眼的鋒芒,「奪命金銀手」已蓄勢待發。

常遇春身子緩緩停下,對著現身的張士德說道:「朱文正現在怎樣了?」他並不意外張士德埋伏。

張士德道:「貴國大將朱、文、正,此刻正在高郵城內指導著佈署。洪都兩萬將領抵擋六十萬漢軍的事蹟名聞天下,果真有獨到之處。」

「……瞧來方才那一個阿正是假的了?難怪他都不說話,又一臉髒兮兮的,原來是怕我瞧的太清楚。嗯,你們既然有這種本事,那麼搞不好那一個風聲中強搶民女的阿正就是你們假扮來栽張嫁禍的了?」

「將軍當真令本爺爺吃驚,沒料到你的頭腦倒也不錯,只是落入此境,將軍該擔心的,該是自己的命。」

「打不打得贏老子,還得要試試!」

「手無寸鐵還敢誇口!」語畢,奪命金銀手對準常遇春,射出一道銀茫!

卻見銀芒射至一半,突像一頭疾馳中聞到血腥的獅子,轉了個彎。怎知道這銀芒最後撞上一塊葫蘆。

這葫蘆當然是一個鐵葫蘆,拿葫蘆的人,當然是常遇春妻弟,藍玉!

「姊夫,接槍!」

八丈虎槍自藍玉手上飛去,常遇春穩穩接著。

「別喚老子姊夫,你這種人老子姐失是折煞老子!」

情況至此,張士德意外更甚。周國對朱家陣容調查甚嚴,藍玉這號人物他是知道的,但藍玉怎麼會在此呢?

「現在三弟受傷未癒不會出門,要下手,周國自然對老子下手,老子故意挑在這個時候出城,就是要賣破綻給你!藍玉早就躲在這林中好幾天了,你真以為老子是三尺童兒,會不分輕重在這時出城練功?」

張士德疑道:「你又怎麼會知道,周國對你還有暗殺的意圖?」

常遇春道:「哈!這劉軍師早就提點過咱們了,周國現下兵力遠不如咱們,自然會以暗殺將領的手段為主,猜出你們計劃,難嗎?」

張士德怒道:「好一個劉伯溫!」

藍玉笑道:「犯不著什麼都往我那未來岳父臉上貼金,他不過是提點我們,你們一定會再來罷了,這場賣破綻的局還是我姊夫所佈的。」手上緊握著的陰陽玄磁壺與張士德手上的金銀手遠遠呼應,兩者之間的鐵練緊繃如弦。

張士德道:「誰佈局又何妨?多一個藍、玉、戰果便不同嗎?得利的貓兒歡似虎,卻忘卻了真功夫上還未分輸贏!」

常遇春狂哄一聲:「那便來幹吧!」長槍破空刺出!

周國戰神聲名之戰,就此劃開!

張士德一隻金銀手雖然受阻,但藍玉豁盡全力握緊葫蘆亦只能與他一手僵持,與常遇春戰鬥依舊不弱下風!

常遇春雙手持虎槍橫掃,直攻張士德身軀,卻見張士德金銀手一檔,聞風不動。常遇春大驚之下,內力急催,張士德依舊穩若泰山。

「再給讓你一招!」

常遇春聞言大駭,當即將全身精力灌注,毫無留守的朝張士德雙目刺去!

「虎踞鯨吞」!

只見槍勢威猛,長槍尚未觸及張士德,附著在槍上的真氣便如猛虎一般疵牙裂嘴,宛若能將阻擋在前的一切撕裂!

莫名停頓,好似一切突然凍結,張士德以金銀手擋住虎槍槍頭,猛虎之勢在此止步。

「結束了嗎?──那便該我了!」張士德奮力一甩,在鐵鍊上打出了一道大波浪,任誰也瞧的出那一道鍊上波浪力道絕不亞於任何一道滔天巨浪!

「別硬碰!」常遇春大喊一聲。

那鍊上勁浪傳至藍玉身前,藍玉聞言已是不及,虎口一裂,胸口一陣劇痛,退了十數步,以真氣壓下口中那將衝出的鮮甜腥味。

陰陽玄磁壺脫手,隨即隨著回收的細長鐵鍊,吸附到張士德左手。張士德略作嘗試,發現磁壺吸附到手上後,五指雖然依舊可以動作,但那銀球便無法如常發出。

金銀手乃是一副機關重重的盔甲,雖牢不可摧,但其中精密結構多以鋼鐵所鑄,機簧一旦受磁力所阻,機關自然發不出去。

常遇春急忙搶攻,張士德左手受困,便將右手上的鐵鍊釋出十尺,再以鍊端的銀球甩向常遇春,破風聲銳利如刀!

常遇春凝聚真氣於槍上,將銀球一撥,依舊感受出球上所傳來的巨大壓力,豁盡全力才擋下一擊。「好強!三弟之前就是讓這麼強的對手受創嗎?」

張士德連環甩動手上鍊球,舞成一團鍊網,常遇春全神防守,雖有藍玉助拳,依舊毫無反擊餘地,只聽無數交擊聲彷彿連成一長聲,一雙手臂越見僵硬,彷彿鍊上百斤鐵塊。

該死,老子想鬥倒這傢伙,反倒要被放倒了!這狗子怎麼會這麼強……這輩子簡直沒有遇上更強的傢伙了……啊,不,我怎忘了那三丰老妖了?三丰老妖比他更強,如果是三丰老妖一定有法子可以贏過這傢伙的。想到此環,常遇春全心運起太極心法,專如無物,外剛如木、內柔如水、底穩如山、頂浮如火!

張士德察覺怪異,就像突然一腳踏空似的,發出的招式就像打在一顆大鐵球上,準頭全都偏了,他察覺對常遇春發招越來越費力,心念一轉,決意先殺武功較差的藍玉,直將吸附在左手上的陰陽玄磁葫當作鐵錘,與藍玉近戰。

藍玉法寶脫手,以刀應敵,武功只餘七成,一招一式都招架的十分免強,不到十招,身上已是傷痕累累。常遇春見狀,大喝一聲,由守轉攻,「山君虎變」猛襲張士德胸膛,張士德見狀,趁勢將右手鍊球甩向常遇春,竟然是抱著一招換一招的決心與他一鬥。

沒料到,常遇春忽然以虎槍抵地,撐起身子,腳上頭下。

此刻張士德也打不清常遇春意欲為何,卻見鍊球纏緊虎槍槍身之後,身子尚在空中常遇春忙將虎槍往他左手上的玄磁壺靠去,「嗆」的一聲,虎槍已吸附於玄磁壺之上,張士德此刻等於雙手受縛於玄磁壺!

「喝啊!」落地後,常遇春連環十餘拳猛擊張士德小腹,毫無留情,若是一般士兵,早已五內俱裂而死。

拳肉交集之聲如鼓般響起,張士德終究是為血肉之軀,受到如此重擊,也不禁倒地了。

常遇春大喘了數口氣,體力消耗俱甚,往後退了數步,靠在樹上調息。

「這狗子,真難纏呀。」藍玉手壓著尚在出血的胸傷。這張士德實是他生平所見最為難纏的對手。

「若不論武功,你還比他難纏。」常遇春苦笑道。

就在心神鬆懈之際,一腳突朝藍玉踹去,他像顆皮球一般,遠遠飛了出去。那些青樹就像張士德以往遇上的對手一般,斷成數截,絲毫無法抵擋半分。

原來,張士德曾受過東瀛忍法改造身軀,小腹裡頭暗鑲鎧甲一般的鐵片,此刻雖亦受傷,卻非致命之傷,同時在此戰之前,他亦以吞下一種麻葉,即便重傷,亦不感疼痛。此刻只是詐傷,意欲突手除去藍玉。

常遇春訝異之餘,再贊一拳,張士德雙手雖然受到玄磁壺牽制,但其腿法亦是一流,那一踢腳尖正踢在常遇春手肘之上,瞧來竟似常遇春伸拳給他打著的。

常遇春手臂已被他踢得脫臼,吃痛之餘,再退兩步。

張士德趁此空檔,欲將玄磁壺扭斷成兩截,卻沒料著恰巧扭開了玄磁壺的開關,玄磁壺陰陽磁力互相抵消,張士德雙手脫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張士德仰天狂笑,身前對手只餘能使單臂的常遇春,而自個兒的金銀手,又恢復作用了。

「死吧!」張士德右掌朝常遇春五指齊開,掌中銀球射出!

常遇春凝聚所剩無幾的真氣,配合致高太極心法抵擋,欲從此險境找出活命生機。但張士德號稱周戰神,又怎會留給他機會?左掌亦朝著常遇春發出銀球!

鍊聲如無常鍊銬鈴鈴作響,地獄已不遠了!

常遇春瞧著另一顆銀球襲來,舉臂欲擋,卻見著胳膊之下,右臂歪歪斜斜,擋也無法擋,只得閉上雙目受死了。

一拍掌時間過去,常遇春還未死,心中不禁納悶,忽爾聽見:「二哥,莫像上回一樣閉眼,當心重傷了。」

睜眼一看,徐達竟在身邊替自個兒擋下銀球。

常遇春大喜問道:「三弟,你怎在這?」

「軍師瞧你這三天兩頭都往城外跑,便知你有心要引張士德上門,怕你招架不住,便差我來了,放心,此刻咱們的弟兄們已經包圍住這片森林,即便你我於此同死,張士德也絕對走不出去的。」

「……好,好,好,老子以為老子這計謀已經不錯了,料不到軍師還是替老子擦屁股。……不對呀,你傷不是還沒好?」

「少林寺的醫術遠超忽常人所想,軍師要我詐傷,瞞過眾人耳目。」

「……好!好!好!沒料著,我竟然也讓你們給騙了。」

張士德盯著兩人未發一聲,從懷中拿出一顆黑色藥丸,往嘴中一丟。

徐達不知這藥丸是何作用,但見張士德做了準備,也將劃戟一橫,常遇春咬牙忍痛,低吼一聲將脫臼右臂接上。

「……第二回合,準備好了嗎?」

常遇春紮馬持槍,槍尖對準張士德雙眼。

「你們不上,便由本爺爺先上吧!」

雙眼火焰的艷紅,張士德那極限戰意,彷彿連空氣將燒起!

● ○ ●

作者廢話:

熱血一戰!

54.戰將歸九天

張士德雙掌朝地射出銀球,身子立刻飛起十餘丈,尚未落地,便又已朝地上的徐、常兩人發出七八發銀球。銀球是由鐵鍊機關鍊在金手套盔甲上,來來回回如用之不盡的彈藥。只要將銀球射出,張士德身子便往空中一挺,瞧來竟像飛在空中似的。

「葉隨水流!」、「身化漩渦!」

銀球觸及徐達,徐達立即往後一滑,彷彿一葉秋葉,銀球擊中常遇春,常遇春身子急轉,好如一陣旋風。奧妙的太極身法登即將這威力強大的招式化解。

徐常兩人立即趁隙轉守為攻,由下往上朝空中的張士德撲去!

「怒雁破雲!」、「虎躍山澗!」

張士德反應亦快,雙掌停下發射銀球動作,任著身子朝地上落下,閃過兩人合擊。

徐常兩人緊追在後,變招往地上襲去,正是「飛雁掠魚」、「如虎添翼」!

一陣電般的白閃出,張士德雙掌於頭上架成十字齊擋,雙腳陷地一丈。

雙方僵持瞬間,常遇春喝道:「死來!」猛催真氣,其勢難擋。

一聲爆喝,張士德雙臂灌勁,向外反彈對手!

徐達施展「葉隨水流」往後避開,常遇春輕身功夫不如徐達,閃躲時又受了內傷。

徐達重傷初癒難堪激戰,常遇春久戰體力消耗更大,兩人都現出疲態,反觀張士德滿面通紅,面露紅光,竟是越戰越勇。

徐達道:「瞧來方才他所吞的,應是振奮精神的某種藥物,二哥,咱們施展絕技,速戰速決!」

常遇春道:「好!老子早想試試我們練出的招式了!」

雁屬柔,徐達有如靈雁般輕盈飄忽,身隨風擺,「葉隨水流」。

虎屬剛,常遇春宛若猛虎聲威喝喝,身子急轉,「身化漩渦」。

「虎雁雙飛齊天鳴,剛柔並濟號無雙!」

只見徐達身子一躍,跳到常遇春雙肩之上,好比葉入漩渦,兩人同化一陣龍捲風,無數塵土與落葉隨著人旋繞,樹梢枝枒微微搖晃。

張士德髮絲飄動,立刻朝徐常兩人發射銀彈,「猛獅撲面」打出,怎知道這猛獅之勢卻被環繞在徐常兩人週圍的真氣往旁一帶!他不禁大驚:此招非同小可!

突然,常遇春緊捉徐達的雙腳,藉著旋轉之力將他朝張擲去!

張士德在鐵鍊回收之時,留下十丈,雙手同舞,舞成一團包圍自身的銀霧,受到波及的事物一一粉碎,是為攻防一體的招式,「爪牙交錯」!

徐達面朝著張士德飛去,身子依舊如旋風旋轉。張士德瞧見徐達旋轉的「風眼」時又見一道銀芒從風眼中閃出!

只聽金屬相擊之聲如獸咆嘯,刺耳不絕,那鐵鍊舞成的銀霧逐漸散去,兩人身型由模糊轉為清晰。

鐵鍊已全纏在雁翎戟上,徐達身子尚在旋轉,戟頭抵住張士德小腹,小腹微微現紅,卻再也挺不進去。鐵鍊纏盡,徐達空中再轉兩圈,落地紮馬,奮力頂著張士德。

「沒戲了?」張士德朝徐達手臂猛然踢出足可裂石的一腿,此刻正是徐達式末,毫無抵擋的機會,若是放掉手臂,那麼畫戟必將被張士德所得,只得抱著壯士斷腕的決心放手一搏。

卻見張士德腿踢到一半,硬生生折回去。

原來常遇春將徐達扔出之後,維持著「身化漩渦」陀螺般朝張士德轉去,藉著旋轉之力將虎槍槍脊朝著徐達緊握著畫戟戟末揮去!

這一著耗盡常遇春所餘真氣,施招之後,他像抽光稻草的稻草人,棉若無骨的癱了下去。

徐達藉著這一拍之力,灌注全力,只聞一聲金屬暗響,張士德口吐鮮紅。鑲在他肚中的金屬鐵片已裂成數片,雁翎畫戟入肚三吋。

張士德全力繃緊鐵鍊,不讓徐達再傷自身,卻感到徐達改刺為旋,身子突然與方才合擊時旋轉方向相反,轉了兩圈。這小小反轉的兩圈,鬆開一部分鐵練,戟頭便刺的更深了。張士德小腹上的鮮血如泉般湧出,徐達仍不敢大意,持續灌注真力,忽聞張士德雷般一喝,肚中鮮紅如箭射出!

樹木搖晃。徐達竟被血柱擊飛數丈,全靠這樹止住身子。

雖是肚破腸流,張士德依舊怒目天神般一寸寸朝氣力放盡的徐常兩人走去。

鮮紅延著他的腿流入泥地,每踩出一步,鮮紅的腳印便無聲的入地五吋,顯然是將全身真氣灌入雙腿。

到了此刻,竟然依舊是張士德占了上風!

狂風大做,冷意不絕。

攤在地上的常遇春不住發寒,將八丈虎槍拋給徐達,勉力道:「三弟,老子纏住他,你……」說到此處,他不斷咳著,說不下去了。

腳下泥土激揚,徐達空中接槍,朝張士德飛去。

張士德會給我們機會?徐達腦中已無暇細想,畢竟這是他唯一活命的招式。

就在此時,張士德身子突然一振,訝異同時虎槍已不偏不倚刺入他咽喉。

最後一腿踢向徐達,徐達運氣以抗,本以為定會重傷,卻不過是往後退了幾步,虎槍順勢抽出。

只見著張士德手掩咽喉,原地打轉,突然又一倒,在地上打了幾挺,一股氣是再也發不出了。

這如天神般的名將,終於倒了。這一倒,也是周國的梁柱倒了。

暗藏在林中的忍軍依然未出手。買家死了便沒錢拿了,又怎需出手?默默撤了。

鬆下手上的鐵絲,一身鮮紅的藍玉緩緩道:「要不是這大個子忘了我,我也沒那般容易用我的法寶纏住他的腳了。」施施然笑了笑,一雙眼珠一轉,賊般盯著張士德的奪命金銀手。

這如與閻王討命的艱難一役,終於結束。三名朱家大將合力,終於戰勝張士德。

● ○ ●

作者廢話:

這樣不夠硬的話,那要打到怎樣才算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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