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靈異冒險】【當阿兵哥遇上阿飄】《第四章‧寫上名子的大頭皮鞋》(1/12)

開頭介紹:

在軍中什麼東西不多,就是阿飄最多了。

但我們可憐的主角王巴龍,明明沒有陰陽眼、沒有靈異體質,卻在整理一個舊倉庫時,被一個阿飄給纏上了!不僅如此,這個叫做小茂的阿飄還很臉皮厚的要主角去完成五五五旅裡六大鬼故事裡鬼魂們的要求,不然這個小茂阿飄會纏上主角一輩子!

於是我們可憐的主角王八……不對不對是王巴龍,為了不讓自己從此被鬼纏身,在軍營裡展開了莫名其妙的大冒險!伴隨著吃喝啦撒睡都陪著巴龍的小茂、靠著白爛和不要臉打遍天下的同梯阿順、美麗如天仙到根本不可能在軍營裡存在的女輔導長羽茹姐、過的爽歪歪卻一直說自己很忙很不爽的傳令兵阿斌、一直哭哭啼啼惹麻煩最會的女兵鄭多芬以及非常豪邁非常爽朗猶如張飛再世的原住民學長國城。究竟!這些官兵弟兄姊妹們在軍營裡面對著阿飄們的冒險,是場驚心動魄的超展開,還是一場為了胡鬧所以繼續胡鬧下去的騙吃騙喝大冒險呢?

就讓我們看下去……


★本作品含有髒話表現以及輔導級敘述,請讀者斟酌觀賞。

★不定期更新
2014-01-12 14:27 發佈
《序章‧想聽鬼故事嗎?》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撞過鬼的經驗?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我們這些人類可以百分之百確認的。在凡事都講求證據的時代下,很多超自然的事情因為缺乏許多鐵證,就被許許多多的懷疑論者用科學的角度去破解那些東西。

  但是我們人都抱著寧可信其有的態度來看待那個世界的東西。不然我們也不會去土地公廟上香拜拜、清明節的時候回去家鄉祭祖、還有聯考的時候一直拜託老天爺讓監考老師倒在地上癲癇發作。有時候,我們也會聽著那些「有經歷的人」述說他們那恐怖的經歷,說他們看到好兄弟時他們看起來有多慘、多麼獵奇。而我們這些聽眾嘛,信的人就是一直當個好聽眾做出誇張的反應,而像我這種半信半疑的人也只是點頭附和而已。很簡單,因為我自己從小到大都沒看過那種東西,所以我也不清楚他們說的到底是真是假,就當做聽一個精采絕倫的鬼故事就好了。

  我一直都是這麼想的,直到我當兵的日子進入尾段的時候。

  在此我必須先強調,我沒有什麼陰陽眼或是靈異體質之類的屁東西。從小到大,不管我去哪種磁場很強烈的地方,我沒看過就是沒看過,就算頭暈也只是因為那天剛好感冒。學生時代不管大家要去哪個墓地或是廢棄小屋玩試膽冒險都會要我去,因為我是去負責保護那些已經嚇到六神無主的可憐同學,好像只有我完全對那些好兄弟們完全免疫。

  但是我還是看到了。不只看到,那時候在五五五旅發生的事情簡直顛覆了我對於鬼的觀念。相信你要是聽完了,也一定覺得很誇張,覺得是我當兵當久了神經錯亂所以胡亂邊出來的故事。好吧要是你這麼想我也奈何不了你,反正親身經歷都是信不信由你。

  順帶一提,雖然這些都是發生在軍營裡的故事。但是我會盡可能的省略那些軍中窮極無聊的事情。什麼站哨啦、早晚點名啦、基本教練啦、掃地啦、出工差啦、被坳去做勤務啊、被腦袋有洞的學長和班長拉正呀……說實在軍中下部隊的生活真的就是他媽的那麼無聊,只要把我上述那些東西複製貼上就可以大略說完我軍中是怎麼度過的。但我可不想這樣複製貼上來惡性充版面,畢竟這是一部靈異冒險小說,而不是一直在哭么當兵有多悶多爛的軍旅小說。

  好了,接下來我將會把我在軍中怎麼遇到阿飄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給你們聽。不過在這之前呢,請允許我先搬張沙發以及準備一個煙灰缸,這樣我才能全神貫注繼續講下去。

  因為那個阿飄,我不只看見他、跟他說話還跟他互動;我甚至跟他有了約定,讓我無法忘記他。

  嘿嘿……到底是什麼約定讓我這個已經退伍好幾年的人還不能忘記呢?其實就只是很字面的意思,真的不用想太多啦……




《第壹章‧莫名其妙就看見了》





  故事發生在我的軍旅生涯只剩下一個半月時,當時還是個炎熱的夏天。

  我的單位在五五五旅戰一營戰一連,五五五旅在台灣可以算是個很硬很操的野戰單位。另外五五五旅是個裝甲單位,秉持著裝甲兵「一日甲兵、終生甲兵」(一日甲賽、終生甲賽)的精神,所以我是以一個戰車駕駛兵進去這個鳥地方的。

  剩下一個半月,對很多人來說大概就是老兵了、頂天了。因為底下會有數不清的學弟們幫你做牛做馬,自己就可以慢慢的飄到吃飯睡覺時間。那天的我也是如此,我被值星班長分配到一個整理老舊行政庫房的工差。不要問說我這麼老了為什麼還是只有做工差的份?要是你知道當天連上剩下的人都被派去挖水溝,你就不會這麼想了。

  「所以我們兩個要把那個行政庫房的東西整理一遍?」我身旁的阿順邊說邊玩弄著庫房的鑰匙圈。

  「應該是這樣沒錯。」我回答著。


  「唉。看起來這庫房都他媽的擺了一個世紀有了吧?裡面說不定還有我爺爺的手印吧?為什麼還要整理啊?」阿順明知故問。

  「上級督導啊。誰知道那個營長為什麼一直興起要督導我們一連,督導就算了這次竟然還說每個庫房都要檢查一遍。」我聳聳肩,無奈的說著:「所以啦……哎呀反正我們不是去挖水溝,你就別再抱怨了。」

  「……哧!」阿順好像很不甘願。


  他是趙家順,是我下部隊之後認識的同梯。個性非常的白爛,白爛到把軍中那些紀律和制度全都視為浮雲。也因為他的白爛,害我好幾次差點被連坐法然後一起禁假一起遭殃。他的生活沒什麼好提的,放假回來就在炫耀他今天去哪個夜店撿屍然後大嚐迷姦樂趣。不然就是他放假時又去哪個高中還是大學誘拐不懂事的小女孩,然後到他的祕密基地上演禽獸般的情節;不過厲害的是那些女生事後還會一直說是他們兩情廂悅的,這點我還蠻佩服他的。

  他的外表也沒什麼好提,軍中的男生頭髮都剪的很短沒什麼差異性,只有身材跟戴不戴眼鏡的差別。你只要記住阿順就是看起來一副他媽的很跩的樣子就對了。

  總之這個白爛的同梯,現在被分配到跟我一樣的工差。我的心裡已經打好底了,那個阿順一定會給我鑰匙、丟下我然後開始飄走。

  「欸!麻吉,有事相求!」出現了,阿順要拍拍屁股走人的開場白。

  「啥小?」

  「我想先去營站理髮部剪個頭髮,不然我怕會像上次一樣被值星官點。」阿順用著三天前也用過的理由,但我不想戳破:「所以鑰匙給你,你先忙一下。等等我回來再幫你好嗎?」

  「沒差,記得幫我買一罐可樂就好。」我搶下鑰匙。

  「嗯嗯!謝謝你麻吉!」阿順給我個擁抱,接著就是頭也不回的走人:「辛苦了,掰掰啦!」

  「掰掰。」掰你老妹,你這一掰不知道要多久才會回來。


  反正當下的我時間多的是,在原地發呆時間又過的非常他媽的慢;乾脆做點事情打發時間也好,反正只是整理倉庫嘛。

  但當我打開倉庫的那一瞬間,我才驚覺我錯了。這倉庫看起來不只像是擱置了一個世紀,更像是個從未探險家揭曉過的法老王陵墓。髒,髒用來形容這間倉庫已經不夠看了。我甚至還不曉得倉庫地上已經黃掉的菸蒂到底能不能歸類成化石的一種。

  基於國軍的本能,看見眼前髒亂的我立刻做出了直覺反應──去拿掃把和畚斗。看來要整理好眼前的髒亂不是用打發時間的等級就能應付了得。

  在簡單的掃完地面後,我開始巡視著四周,看看有什麼物品可以先擺在一旁好好歸類。這間倉庫的採光也不好,一進門就打開日光燈的開關但是到現在日光燈才反應遲緩的閃著。種種的困難之下,唯一能讓我產生整理倉庫興趣的大概就只剩下看看能不能從倉庫挖出一些好玩的東西了吧。當下的我真的覺得探索頻道的「倉庫挖寶王」實在太過唬爛,主持人只要在倉庫裡不斷挖著就能找到一些寶,有些經過整理修復之後賣給別人都是美金千元起跳。現在看來我只能在這個行政庫房只能找到一堆沒用又破爛的卷宗和辦公椅,就算是用錢倒貼給別人還會被嫌吧。


  不過有一件擺在角落的東西倒是勾起了我的興趣。

  它是一頂帽子,一頂已經褪成淡綠色的破舊帽子。帽子上面有一些發霉的痕跡但是整間倉庫都是霉味所以我聞不到它的。帽子還是舊式的,跟印象中那些早期的軍教片裡阿兵哥戴的帽子很像,所以這頂少說一定有三十年以上了。

  我會注意著它,是因為它擺在倉庫的紙箱區顯得突出。或者說這間倉庫裡沒有任何服裝配件之類的物品,唯有這頂帽子。這讓我放下了手邊的工作,讓好奇驅使著我好好研究這頂帽子,好好的玩味一番。

  「這頂帽子好看嗎?」

  「嗯,很舊了不過還不錯。」我沒回頭,應聲著。不錯是不錯,但我沒那個本事把這頂帽子以一千美金的價格成功拍賣出去。

  「還不錯嗎?小茂也這麼覺得呢!」這陌生的聲音是從我的背後傳來的:「可以把帽子還給小茂嗎?」

  「嗯嗯,這你的帽子喔?」我拿著帽子轉身過去,準備要把帽子遞給眼前的這個人。

  ……這個人怎麼穿的這麼怪?我當時是這麼想的。

  他身上穿的也是很舊的迷彩服,也是那種不熟悉的舊款式;而且感覺上他穿的衣服就跟我現在手上拿的帽子一樣舊一樣老。不過奇特的是這個人跟他穿的破爛舊衣服完完全全的不搭調,他長得很清秀,清楚明晰的五官讓我當下無法辨別的出在我眼前的人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他一直看著我,用著那種天真無邪與世無爭的單純眼神。

  我那個時候也沒想那麼多,就只是把他當做一個偷偷跑進來倉庫摸魚的人:「喂!你現在沒事情做很閒是不是?」

  「可以先把帽子給小茂嗎?」眼前的陌生人還是一樣保持純真的微笑。

  「你叫『小茂』?那你的水箭龜到哪去了?」我拿著爛帽子在他的眼前揮呀揮,想要擺老電電一下這個傢伙:「你看到學長在整理倉庫不會來幫忙嗎?你幾梯的?」

  「……小茂不知道自己幾梯。」這傢伙回答的很瞎,但是看他的表情卻又不像是在開玩笑。

  「靠!你連你幾梯都不知道?你也他媽的太混了吧!」我沒好氣的罵著,把手上的帽子扔了過去:「看來你是把帽子忘在這裡了對不對?拿去啦!」

  只見那頂從我手中飛出去的帽子,突然像是被磁鐵控制住一樣飄浮在那個叫做小茂的陌生人面前,接著那頂帽子慢慢的飄浮到他的頭上,最後帽子迅速滑下套到那個陌生人的頭上。

  ……我開始感到不安,因為那景象真的超奇怪的。




  不只不安,那時的我還感覺到脖子和頸椎都開始發涼,握著掃把的手也開始有點使不上力。不過那時候我一直說服自己一切都很正常,那一定只是個魔術……對呀從小到大都看過魔術N遍了,哪一次魔術都不是這麼奇怪的。我想這個叫做小茂的人一定很會變魔術,他的腳竟然還有點透明,我想那應該也是魔術的把戲吧哈哈哈哈哈……


  眼前的陌生人喬了喬帽子後,便對著我微笑著:「謝謝你還給小茂帽子,小茂很開心呢!」

  「……這有什麼好開心的?」我腦中拼命叫自己鎮定,鐵了臉回答:「還穿這麼舊的軍服,你都沒有被點過嗎?」

  「嘻嘻。」眼前的陌生人只是笑著,反而讓我的後背更涼。

  「……啊算了算了!既然你這麼閒,那就來幫我掃倉庫吧!」

  我準備要把手上的尼龍掃把遞給眼前這個叫做小茂的人,怕他逃走我還先伸出另一隻手要抓著他。不過我的手抓不到這傢伙的手,像是毫無阻礙般直接穿了過去。

  ……我抓不到他的手?

  當下的我還是不死心,再往那傢伙的手抓一次。不過那個叫做小茂的傢伙像是空氣一樣,我的手就是碰不到他。而且那個傢伙還用著疑惑的神情瞧著我。

  ……我想我真的在害怕了,就連我吞進去的口水都感覺像水銀一般厚重。

  直到口水流到了我的胃裡,我才鼓起勇氣問著:「……你……你該不會……是……是鬼吧……?」




  陌生人點點頭,還笑瞇瞇的。幹。



  幹你媽的!真的是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走開!不要靠近我!」我喊著,也立刻他媽的退後三大步,把手中的掃把當做青龍偃月刀一樣對著眼前的阿飄用力揮著。雖然我知道掃把大概也是打不中他,但是已經沒有更像樣的武器了。說到武器,我們阿兵哥真的很悲哀。明明軍營裡面有一堆步槍卻不能隨時帶著來保護自己,即使是警棍和電擊棒也只有站哨的時候才有機會拿到,拿電擊棒電蚊子被長官發現還要被懲處寫檢討報告。所以我們阿兵哥最容易取得也最好用的武器就只剩下掃把這種爛東西。

  那個傢伙……不對!那個阿飄根本不怕我的掃把,一直往我這裡飄過來!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都激動到他媽的快破音了。

  「為什麼?」小茂問著。

  「因為你是他媽的鬼啊啊啊啊啊!」

  我用著掃把的掃帚部位開始猛力的往那阿飄的臉上戳去,真希望這樣阿飄會感到害怕然後逃走。媽的自從新訓測完刺槍術過後我已經沒有刺東西刺這麼用力過了。但想也知道,那個阿飄當然一點也不怕,而且還用著很疑惑的眼神看著我。媽的你在看三小朋友啦!

  「你為什麼要這麼兇?這樣……小茂會很害怕欸。」阿飄又開口了,而且還用著很畏懼的眼神看著我。幹!該怕的人是我吧!

  「媽的你是耳包嗎?因為你是鬼!你‧是‧鬼!」我已經歇斯底里了。

  那個阿飄沒接話下去,只是嘟起了一點點嘴唇。哇咧阿飄還裝什麼可愛啊!

  「拜……拜託你行行好,離開我行不行!」我用力握拳,緊張到掃把都快被我扭斷了:「現在還是大白天,不要就這樣出來嚇人好不好!」

  「不行。」叫做小茂的阿飄露出了委屈的神情,好像他才是受害者:「是你發現小茂的,所以小茂只能一直跟著你。」

  這是哪門子的規定啊!鬼都可以這麼霸道嗎?比直銷業還要他媽的盧啊!

  「那……那你要跟我跟到什麼時候?」

  「嗯……」阿飄往別處看沉思了一會,接著就笑嘻嘻的跟我說了我也知道的答案:「永遠!」


  我當下聽了簡直快昏了過去,不過那時候的我還真的希望就這麼昏過去,說不定還比較好。



  「喂!啊不是在掃倉庫嗎?王巴你怎麼一直在叫?在叫春喔?」外頭傳來了阿順的聲音,看來他是回來了。

  不只阿順,我朋友總是很喜歡只叫我名字的前兩個字,我明明就叫做王巴龍,但就是有一狗票的人喜歡只叫我王巴。我只能說我的名字真的太讓人印象深刻,不管是只取前兩個字還是取後兩個字。

  「幹!你不會看喔!我前面不是……」

  等等!如果是阿飄的話,那阿順應該看不到吧?完了等下不管怎麼解釋阿順都會認為我起笑了。

  「你前面?」阿順在庫房門口出現,兩手還各拿了一罐可樂:「你前面有個人啊,怎麼了?」

  咦?阿順看的見這個阿飄嗎?

  「……媽的,還說你會先掃,結果我去剪完頭髮後,這裡還是一樣亂啊!」狀況外的阿順走進庫房裡面開始檢驗我的打掃進度,看著我們兩個靠北著:「你還玩掃把!你們兩個玩的很開心齁!」

  ……既然阿順看的到,那一切就好解釋了。

  「幹。阿順,你仔細看好。」我把掃把高高舉起,往我眼前的阿飄用力的揮下去。掃把從阿飄的身上穿了過去像是只揮到空氣,就跟我想的一樣。


  但阿順好像還是無法理解,一直皺著眉頭看著我,那種眼神好像在認為我是個玩掃把的啟智兒。

  沒辦法了,這時候不直截了當阿順這個白爛是不會懂得。

  「他是阿飄。」我擺著很重的臉色,用掃把指著阿飄透明的腳:「你看他的腳。」

  阿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阿飄的臉以及他的腳。最後阿順嘆了口氣,打開了他其中一罐可樂咕嚕咕嚕的喝了下去。阿順那超淡定的反應讓我吃了一驚,到底那傢伙真的瞭解了沒?

  阿順喝了一大口,就把另一罐往我的手中遞了過去:「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累了想要喝可樂,喏!拿去!」

  「可是阿順!那傢伙是阿飄……」

  「不錯啊!你看那個阿飄長得多可愛!」阿順看著我笑著,那種別有含意的該死笑容:「有阿飄在旁邊當聊天對象多好啊!媽的剛剛倉庫裡只有你們兩個,你們會不會趁機搞在一起啊?」

  「搞你妹啦!」

  我真的火了,面對阿順這過於正常的反應。而我身旁的阿飄竟然還害羞的笑著,之後低著頭搔著後腦杓發出嘻嘻的笑聲。

  「那麼我不打擾你們掃倉庫啦!加油!掰掰啦!」阿順說完就調頭離去,繼續喝著他的可樂。渾帳我大概知道這傢伙為什麼能這麼淡定了,因為他就是不想要掃倉庫,所以就算真的看到阿飄也能成為阿順飄走的一個理由。那怕是彗星撞地球,我想阿順也會因為這個理由就一直飄著吧。


  阿順離開了,倉庫又只剩下阿飄與我。


  「那小茂要一起陪你掃倉庫嗎?」首先打破沉默的是阿飄,雖然我蠻希望他可以一直沉默下去。

  「……隨便你。」

  我繼續整理倉庫,想要藉由忙碌自己來把注意力從阿飄身上轉移開來。儘管我走到哪阿飄就跟到哪,我還是裝做若無其事般繼續整理東西。

  然後我看到了一面很髒的鏡子,鏡子裡看的到我,也看的到在我身後的阿飄。

  我現在這樣子應該是被鬼附身之類的吧?但是在鏡子中的我卻沒有任何中邪的跡象。沒有印堂發黑,也沒有臉色蒼白,完全就是個頂呱呱的正常人。我也透過鏡子偷偷地觀察那個一直跟在我屁股後面的阿飄。的確,他就像阿順所說,還算蠻可愛的。那一副人畜無害的臉孔跟我們常看的鬼片裡那些厲鬼完全就是天壤之別,他是個光頭不過都戴著舊帽子遮著,也無法用其他特徵來判定這個阿飄是男鬼還是女鬼。就把他當做是女鬼好了,畢竟……比起男鬼,我比較希望是個女鬼在我身邊。我們人啊,最會的就是自我催眠來欺騙自己了,這樣眼前的一切看起來才會比較舒服些。

  現在那個叫做小茂的阿飄一直在偷偷瞧著我,感覺好像對我很有興趣似的,害我一直把注意力放在阿飄身上無法專心整理倉庫。我也只能一直告訴自己把他當做不存在就好了,但是他一直瞧著我的眼神就是讓我很不自在,我也無法把他推開因為我根本就摸不到阿飄。總而言之我現在就是忽略不掉他,當我轉頭瞪著阿飄時他還會用種無辜的眼神對著我的視線。趕也趕不走,跑也跑不掉;一肚子悶的我也只能開一罐可樂降降自己胃裡的悶。

  我在當下真的很希望,那罐冰涼的可樂就直接把我的腦袋冰僵,冰到腦袋麻痺為止。


  ■


  很快的到中午吃飯時間了。


  很遺憾,那個叫做小茂的阿飄還是一樣跟在我的身邊死纏著我不放。


  這個死阿飄就連部隊集合的時候都跟在我的身邊。如果他是個人人都可以看見的阿飄,那這個阿飄膽子還真的很大。有三十雙以上的眼睛都掃過他的身上他都不以為意,但是他很明顯就一直黏在我的身邊啊,不就表示我已經被他纏住了嗎?

  於是從連上開始部隊行進到餐廳坐下用餐,我都一直迴避別人的眼神。媽的我頭一次這麼沒有尊嚴,雖然當兵本來就沒什麼尊嚴。今天的午餐只吃幾口我也他媽的吃不下了,一來是那個叫做小茂的阿飄一直看著我吃飯,二來是今天的午餐等級完全就是給豬吃的噴;當我知道苦瓜鹹蛋一點也不鹹而細薑絲瓜卻鹹的要命時,我就已經放棄了這餐的進食。

  東西吃不下我已經很不爽了,那個阿飄一直看著我我更不爽。媽的那阿飄看著我的眼神完全就像是去動物園看草泥馬吃東西的眼神,這讓我一直積在心中的怒火終於爆發開來!

  「你他媽的!」我用力敲桌子,轉頭對著阿飄大罵:「不要一直看別人吃飯好不好?這樣很沒禮貌知道嗎?」

  阿飄睜大著眼睛看著我,他可能被我這突如其來的爆發嚇到,不過他還是一直看著我。

  倒是我隔壁的學弟嚇的魂飛魄散,一直跟我低頭道歉賠不是:「對……對不起學長!我不會再看了!對不起!」

  然後學弟就轉頭回去繼續低頭乖乖的吃噴,看來學弟以為我剛剛罵的是他。不對啊……那個叫做小茂的阿飄不是每個人都看的見他嗎?算了,乾脆直接問阿飄比較快。

  「喂!我問你!」我壓低聲音,想跟阿飄講悄悄話:「除了我之外,其他人到底可不可以看的到你?」

  「這個嘛,要看小茂自己呀!」阿飄很輕鬆的回答著。

  「怎麼說?」

  「就是小茂可以決定誰看的到小茂啊!」阿飄很愉快的說著,感覺很得意這個能力:「剛剛在倉庫小茂就覺得那個人是你的朋友,所以小茂就讓他看見小茂啦!其他的人當然就看不見小茂嚕!因為小茂也不想讓太多人看見小茂呀!」

  「這樣啊……難怪。這還真是個方便的能力!」我突然想到了什麼,繼續問著阿飄:「那我問你,你可不可以讓我以後都不會再看見你?」

  阿飄看著天花板思考了一下,接著看著我微笑著說著:「不可以!」


  好一個不可以,這個鬼還真的是他媽的任性加厚臉皮。


  ■


  下午出完操,一整個就是疲累到極點。再加上旁邊有個阿飄一直在身邊繞來繞去,讓我現在不只是累,還一整個起賭爛。

  還好現在是休息時間,現在的我坐在連部後面的吸菸區板凳上,準備要來好好吞雲吐霧一番。現在吸菸區很罕見的只有我一個人,這樣反而剛好因為我比較習慣一個人抽煙,雖然我很想忽略掉我的身邊還有一個阿飄。

  只不過當我從口袋拿起七星煙,拿出一支咬在嘴上的時候,那個一直看著我的阿飄臉色卻變了。怎麼樣的變法?大概就是那種很討厭二手菸的人一看到身邊的人開始抽煙時的那種表情。

  ……我不理會阿飄到底在想什麼,拿出打火機準備點起我的煙。


  「那個……你有在抽煙喔?」阿飄說話了,感覺是有點畏怯的語氣。

  「對呀。」我用力吸著濾嘴把菸頭燒的均勻一點。

  「那……你可以不要抽煙嗎?」阿飄說完讓我頓時楞住,動作停在兩指夾著香煙準備從嘴巴拿下的時候。


  有沒有聽過鬼叫你不要抽煙?我知道你沒聽過,但是這個死阿飄就是這樣跟我說的。


  「……為什麼?」我笑了一下,抽了一大口煙再吐出來:「你這個阿飄會不會管太多了?」

  「可以不要抽嗎?」阿飄露出不悅的神情,雖然我不知道他聞不聞的到二手菸:「小茂很討厭這種味道。」

  「呵……那你離開我就聞不到啦!」我腦袋轉的很快,馬上回答。

  「不要抽啦!」阿飄嘟著嘴,而且好像開始不太高興了:「小茂還聽說,抽煙對身體不好,抽越久壽命越短!」

  「你管得著我?」我不以為意,繼續大口抽著:「就算我抽到得肺癌,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正要我把煙從嘴巴再次拿下時,阿飄飄到了我的面前,他的表情非常的不開心。接著他吸了好大的一口氣,把他的胸腔都塞的鼓鼓的;最後他用力的往我這裡吹氣,用力到他的臉部都面顯猙獰。就在同一時間一陣強風迅速刮來,風向跟阿飄吹的方向一致好像這個風就是阿飄吹來的。完全疏於防備的我就這麼讓煙被吹落,然後眼睜睜的看著我的煙滾進了水溝裡面。我還沒抽到一半的煙就這麼沒了。

  ……就這麼沒了!沒了!沒──了──!

  「你他媽……!」我脫口大罵。

  「抽煙對身體不好!」這混蛋阿飄顯然認為自己沒有錯,雙手抱胸看著我生悶氣:「小茂這麼做都是為你好!」

  「幹!關你屁事啊!」我當下真的很火,尤其是抽煙的情緒就這麼被擾亂:「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雞婆?讓我做我想做的事情可不可以?」

  「不可以!」阿飄也毫不退讓,雙手叉腰堅持他媽的立場:「你要是再拿煙去抽一次,小茂就把煙吹掉一次!」

  「我操……好!我不抽!都不抽可以了吧?」我不知道現在的我是自暴自棄還是惱羞成怒,總之就是很火:「他媽的!這樣你滿意了沒?」

  「小茂這樣做都是為你好!」阿飄說完繼續叉著腰。

  我開始感到頭暈目眩。並不是因為尼古丁的作用,而是有個阿飄為了我的健康而阻止我抽煙。就這樣,我在軍中的一個消遣就這麼他媽的被阿飄搞沒了。


  ■


  飯也吃不好,煙也抽不了。

  那你說我還能在軍營裡幹什麼?打手槍嗎?


  別想了,那個阿飄就連我上廁所和洗澡的時候都不放過我。不管我怎麼吼怎麼罵,阿飄還是一樣的厚臉皮一直靠近過來。我到最後都只能退一步,拜託阿飄至少在門外等著,好讓我有個隱私空間可以上廁所以及洗澡。連這種事情都還要先拜託阿飄,我那身為人的自尊到底還有什麼價值可言。

  你以為這樣就沒了嗎?那個阿飄就連晚上睡覺的時候也是如此,坐在床邊然後一直看著我睡覺!我因為一直被阿飄這樣看著完全睡不著覺,就這樣一直被看到凌晨一點。我的眼皮一直緊闔著,但是一想到有個白爛阿飄一直這樣看著我,我就無法入睡啊……



  「拜託你行行好……」我已經放下很大的身段了,僅次於在長官前面當一隻狗:「讓我好好睡覺可不可以……?」

  「可以呀!」那個阿飄好像不知道我睡不著的原因就是他,單純的回答著:「小茂只是坐在旁邊而已,應該沒打擾到你睡覺吧?」

  「我操你妹的……問題就是你一直看著我,我是能睡個雕啊?」怕我講的太大聲吵醒其他還在睡覺的人,儘管很火但我還是盡量降低音量:「你可不可以轉過身去不要看我?就把身子轉過身就好。」

  「啊?可是……小茂沒有看著你睡覺,感覺好奇怪喔!」阿飄歪著頭回答著。一聽到小茂還是用種純真無邪的語氣來回答,害我好想立刻撞枕頭自殺。

  「你他媽……你一直坐在我的床上看著我比較奇怪吧!」我已經快按奈不住了,深怕我下一秒就會把枕頭扔向阿飄:「你到底可不可以放過我,不要一直跟在我的身邊?」

  「小茂說過了呀!不可以啊!」阿飄還是一樣的回答,我早已失去他講出不同答案的期待:「不過……有一個方法,只要做到了也許小茂就可以離開喔!」

  「喔。」我把臉一整個埋進枕頭。



  ……等等?有方法?



  「什麼方法?」我立刻起了身,認真的問著阿飄。

  「找到小茂的主人啊!」阿飄瞇著眼睛笑著。

  「主人……那是三小?」

  「小茂以前的主人啊!他以前在這裡可是很厲害的士官喔!」阿飄還是一樣笑瞇瞇的。

  ……我想我是白問了。雖然我不知道這阿飄是不是很喜歡cosplay女僕所以會用到主人這種奇怪的稱謂,但如果阿飄說的主人是他生前的朋友或是學長,這個阿飄也死了大概幾十年有,要找到這個阿飄生前認識的人實在是不可能的任務。

  「所以只要找到你的主人,你就可以離開我了嗎?」我想再次確認。

  「沒錯!」阿飄很高興的回答著,但是接著又開始想著東西:「不過呢……」

  「不過三小?」

  「不過小茂就算找到主人,小茂還是無法超渡啊。」阿飄有點失落。

  「幹!那你剛剛講的那些都是廢話嗎?」我氣到開始亂揉棉被。

  「因為小茂被其他靈魂的力量牽引著,如果他們沒有超渡,小茂也沒有辦法離開喔。」阿飄看著窗戶外已經全黑的夜色。

  「……什麼意思?」

  「就是呀……在這個地方,也有許多像小茂一樣的靈魂在裡面喔……」

  我聽了全身發毛,尤其是一個阿飄講出這個營區不只他一個阿飄這種話。但我還是打起精神繼續聽著阿飄的方法。

  阿飄說他可以感應的到這個營區裡有其他的鬼魂在,而且每個鬼魂都有自己在陽間放不下的事情所以無法超渡。不過這些鬼多多少少都會懷帶著些怨憤,這種怨憤的力量正好牽制住小茂阿飄,小茂阿飄認為可能是因為他沒有對這陽世間感到怨恨,所以其他鬼魂的怨念就會拉著小茂一起陪著他們;除非這些鬼都全部超渡,不然即使找到小茂阿飄的主人讓小茂阿飄對這陽世間不再放不下,小茂阿飄也會因為其他鬼魂的力量無法升天。

  「他媽的,這麼麻煩?」這是我聽完後第一個反應。

  「沒辦法呀。小茂也是靈魂,所以靈魂跟靈魂都會有磁場牽引的。」阿飄倒是講的很自然。

  「那你知道這個營區裡有多少怨靈的力量嗎?」我問著。

  「知道呀!」阿飄高興的點點頭,急著回答:「這個地方有上百個左右的靈魂,不過真正影響到小茂的也只有六個。只要讓這六個靈魂成功超渡就可以嚕!」

  「六個?」

  我的腦中開始產生一些聯想,最後開始跟學長們口耳相傳的鬼故事做相連。學長們總是在晚上的掃地時間跟我們說發生在這裡的驚悚事件,整理起來剛好就是「五五五旅的六大鬼故事」。如果這個阿飄說的六個怨靈剛好就是這六個鬼故事,那麼不但可以開始相信這阿飄的話,要找到這六個怨靈也有機可循了。

  「這樣啊……」我點頭開始認同著阿飄的話,不過也想到了最壞的情況:「等等!如果我來不及讓這六個怨靈超渡我就退伍的話該怎麼辦?我只剩下一個半月了,退伍後我也不會回到這個鬼地方了啊!」

  「這樣的話,小茂就只好一直跟著你啦!」阿飄笑嘻嘻的回答著。


  幹……

  我立刻四肢癱軟身體倒下,把後腦杓用力砸向枕頭。


  所以,我不但要強迫展開面對五五五旅裡六大怨靈的大冒險,而且還要趕在在一個半月內完成;這一切的一切,都只因為我早上無意間撿到一頂他媽的破帽子然後被阿飄纏上。媽的咧恁北又不是道士,讓六大怨靈超渡到底是哪個台灣鄉土劇的爛劇情啊!

  看來,這並非我一個人的力量就能順利完成,我也不打算單槍匹馬。就在我準備在床上昏睡過去的前一刻,我已經打算明天要開始找其他人來幫我,好讓這大冒險的路上不會這麼孤單……
《第二章‧五五五旅的六大怨靈》





  隔天一早,我約著我的同梯阿順以及阿斌在旅部連的吸菸區見面。我準備要讓他們大開眼界,給他們瞧瞧什麼是正港的好兄弟。

  旅部連離我們一營一連非常的近,就在對面而已。所以我可以常常飄去旅部連混,相對的旅部的狗官們也會很容易跑到我們連上順便督導一下。


  我已經在吸菸區就位了。拿著一罐剛剛販賣機投出來的雀巢檸檬茶,一邊翹著腿喝著飲料一邊注意我那兩個匪類同梯到底來了沒有。


  「阿龍,我們在等誰呀?」說話的是小茂,沒錯那個阿飄剛剛叫我阿龍。

  在更早之前也就是早餐時間,為了怕我們兩個從此相處上有更多不協調,我決定從現在開始都要叫著對方的綽號或是名字。我也總不能一直就叫他阿飄,而阿飄也永遠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小茂知道了我叫做王巴龍,於是小茂自作主張的說可不可以以後就叫我阿龍;雖然小茂真的很任性,但是阿龍這個綽號還真的不錯聽,總比王巴好太多了。



  不久後我看到兩個飄很大的人來了。一高一矮,沒錯分別就是阿順以及阿斌。不過在他們身後好像還跟著一隻個頭很小的女兵,我大概也猜的到是我們連上常常跑去找阿斌的參一學妹。

  「唷!就你最會飄!」阿順咧著嘴對我笑著,像極了跟在老大哥身旁的無賴混混:「還坐在這裡喝飲料咧!」

  「你媽的,誰比較飄還不知道。」我馬上把手上的紅茶大口灌完,嘆出一大口氣:「尤其是阿斌,剛剛還不是在電話裡講說自己好忙好忙,結果還不是一樣跟阿順飄過來。」

  「最好是啦!」阿斌像是受到刺激開始講的很激動,受不了他每次都是這樣:「你不知道我剛剛到底有多忙啊!一大早我要去辦公室掃地開冷氣,還要去幫我的老闆打早餐。接著還要回去掃我老闆的辦公室,一整個早上我都在燙我老闆的軍便服啊!你以為我真的很閒嗎?我不是跟你講了很多次了傳令這個職位……」

  「夠了,我知道了。」再不打斷阿斌的話他就會一直起笑下去。不過小茂倒是對阿斌感到很好奇,一直在他的頭上繞來繞去。


  吳文斌也是我的同梯,而且還是同個新訓單位同營同連同班的同梯。由於經過了新訓時期的歷練,我和阿斌都有著革命情感。儘管矮矮胖胖的阿斌在那個時候真的是天到不行,集合的時候衣服穿反、吃飯的時候筷子拿反、驗槍的時候彈匣裝反、就連刺槍術大家都刺左邊只有他一個人在刺右邊。我真的很懷疑阿斌的腦袋是不是也是反的,所以都在做跟別人不一樣的動作。不過我們同梯卻不同命,我們都分發到了五五五旅,但是阿斌卻在到部後的沒幾天就被旅長叫去約談,隔天就當上了旅長的傳令兵。這個超級天兵為什麼可以這麼順利當上高級軍官的傳令,有腦袋的人都知道阿斌一定是有靠什麼關係才能這麼囂張。


  目前能看見小茂的只有我和阿順,阿斌還是處在於一個局外人的狀態,完全不知道小茂對著他比鬼臉還坐在他的頭上。我和阿順都憋著笑意,只有阿斌和那個學妹一臉茫然。

  「好了!好了!先聽我這邊。」我先給這個白痴一點心理準備:「等等我要給你們看的東西都是真的,這也是我找你們來的原因,因為只有我一個人是很難處理的。」

  「對呀!」阿斌還是滿頭問號:「你在電話裡一直提說什麼有鬼有鬼,到底是哪裡有鬼?還是你心裡有鬼?」

  「不對,鬼就在你的頭上!」我一直忍住不笑,臉都快擠成一團了。

  阿斌抬頭看著,但只看到一片晴朗無雲的藍天:「哪裡?我沒看到啊!」

  到最後我的嘴巴已經失守了,我和阿順已經開始狂笑著;笑到沒有力氣都只能攙扶在板凳上面,感覺好像快變成了北七,我想阿斌當時一定也是這麼認為著。

  該是謎底揭曉的時刻了,我勉強的站了起來,恢復自己呼吸的正常頻率:「好吧,小茂。你可以讓那個阿斌還有學妹看到你了!」

  「小茂?小茂是誰?」

  阿斌才剛問著,坐在他頭上的小茂就把身子彎下,直到把自己的臉對到阿斌的臉:「哈嚕!」

  這一彎讓阿斌嚇的毛都豎了起來,不但一屁股跌下還往後滾了幾圈,像極了在滾動的肉丸。小茂的出現也嚇到了在阿斌旁邊的學妹,讓她不顧形象的尖叫起來。

  為了怕驚動到旅部連的長官,我立刻一個弓箭步上前捂住學妹的大嘴巴。剩下那個在地上滾動的阿斌就讓他滾吧,多多運動對他來講也是好事。


  「等……等一下!」被我捂住嘴巴的學妹用力的掙脫出來,硬是要講些話:「那個漂浮在空中的真的是鬼嗎?我不相信!」

  「妳還不相信啊?」我決定要讓小茂過來讓學妹好好開開眼界:「小茂!過來認識一下學妹!」

  「啊?可是這……」學妹還來不及疑惑,小茂就立刻飄到了學妹的眼前,讓學妹的臉色變得跟土司一樣白。

  不過小茂很有禮貌的點點頭,笑容可掬的想要跟學妹握著手:「妳好!小茂很高興認識妳!」

  「呃……嗯……」學妹有點錯愕,不過還是緩緩的伸出手來跟小茂做握手的動作,雖然沒有真正摸到小茂。還好小茂長得不怎麼可怕,要不然萬一是那種七孔流血類型的厲鬼,我看別說學妹了,我也會立刻腳底抹油跑越遠越好。


  說到這個學妹,她有個聽起來讓人很想洗澡的名字,叫做鄭多芬,她在連上擔任參一也就是人事。這個學妹矮矮小小的,皮膚也很黑,總是擺著一副想要惹人憐的神情。就像我在前面說的,她很喜歡藉由職務之便跑去旅部連然後找阿斌聊天,而阿斌這個傢伙一看到學妹過來也樂的跟什麼一樣,有別於看到我們同梯然後擺出一張臭死人的臉。不過讓我受不了的是這個學妹很愛哭,也很會惹出麻煩。在前幾個月我把我的役期折抵證明交給她時,過沒幾天她就打電話跟我說我的證明不見了。我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找我的證明找到快要把辦公室給拆了,到了晚上才發現是學妹不小心把證明跟過期的公文搞混,全都丟進碎紙機裡面嘎掉了……學妹一直哭著跟我賠不是,我在眾目睽睽之下當然也只能展現我的大男生風度,然後心中充滿著賽妳老木回到以前的高中和大學重新申請一次折抵證明。


  學妹跟小茂握完手了,阿斌也重新從地表上爬了起來,一臉不可思議的瞧著小茂:「靠……你真的是鬼嗎?太屌了吧?」

  「嘻嘻!對呀!」小茂很得意,不斷的在板凳間來回跳著。

  「真的假的……」阿斌還在驚嘆在他眼前發生的一切,嘴巴張的大大的:「所以巴龍,你在電話裡跟我講的都是真的嚕?」

  「當然啊!」我用力拍了一下阿斌的背部,讓他唉呦了一下。

  「那王巴,」阿順指著小茂,想要釐清我在電話裡說過的話:「那你在電話裡講的完成六大鬼故事中那些鬼魂們的要求,又是怎麼回事?」

  「這個嘛,我們就先坐下來再慢慢講吧。」我說完就帶著眾人到了板凳區一起坐下。


  一坐上吸菸區的板凳,我立刻下意識的拿起一支煙準備要抽。不過我的煙拿的特別緊,深怕在我身邊的小茂又要對我抽煙的舉動不爽,然後又對著我狂吹一通。

  我邊抽著煙,邊解釋著昨天從早到晚的荒謬事件。以及在昨晚小茂跟我說的,要成功讓他離開我也就是超渡的條件,就是先超渡在這營區裡的六大冤魂。我講著,小茂也不斷的點頭應聲,只不過當我手上的煙飄到他的身上時,小茂總是捏起鼻子皺眉頭。

  「超渡五五五旅的六大鬼魂?」一聽到這個關鍵字,阿斌又開始情緒化了起來:「拜託別鬧了好不好!我聽過那些鬼故事,有些都好嚇人啊!怎麼可能還去超渡他們啊!」

  「也沒辦法。」我大口的抽著煙,讓我的嘴巴裡都充滿著焦油的味道:「偏偏這裡又是軍營,軍營不管做什麼都會很麻煩。照這樣看來,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可是……」阿斌話說到一半,開始面有難色:「我怕我會無法過去幫你啊……你也知道,我在旅部連這邊事情又這麼多,一天到晚還要應付我的老闆。只怕要是我被發現離開工作崗位的話……」

  「你怕什麼阿斌!」阿順也一樣抽著煙,用力打著阿斌短小的肩膀:「有旅長罩你就無敵了,你還怕什麼?」

  「可是……不行啦!」

  「什麼不行?」我也知道阿順的意思,抽了一口後對著阿斌笑著:「那些鬼故事都是晚上被目擊到的,所以我們都是晚上才會過去。晚上你還會有事情嗎?」

  「唉呦……」阿斌看起來就像是要找理由推托掉:「旅部連又不像你們想的那麼爽,我這裡可是很忙很忙的欸!晚上我也可能會熬夜加班,不能亂離開啦……」

  「不爽?媽的你在旅部連根本就是爽爽的好不好!」我嗤之以鼻。

  「真的啦!」阿斌跟以往一樣,一直很堅持旅部連沒有那麼爽。

  但是我們有腦袋的人都知道,旅部連由於是直屬旅部,所以生活上不管是哪個方面都可以比的過我們連上。我來舉例一下好了。像是旅部連都是睡小寢,浴室是個人衛浴間;而我們連的兵全都是睡大寢,浴室也是大間公用的那種。旅部連由於每個人都有自己支援旅部的勤務,所以沒有什麼學長學弟制;而我們連上的學長學弟制重到像是封建時代的貴族與奴隸,掃地學弟做、洗碗學弟做、刷廁所學弟做、掛全寢室的蚊帳學弟做。去營站學弟是可以去,但是記得要買好幾罐可樂請給辛苦照顧我們的學長以示感激。就連餐廳也有著天壤之別,同樣都是採買回來的菜,旅部連的餐廳就是有本事化腐朽為神奇。像雞胸肉,旅部連的餐廳是用油炸的還可以淋上泰式椒麻醬;我們營部餐廳的雞胸肉用滷的也就算了還滷的亂七八糟,雞胸肉上的皮都不知道黏到哪一塊去了。還有青椒炒肉絲,旅部連的餐廳把青椒炒的又甜又脆,牛肉又香又有嚼勁;而我們的青椒炒肉絲像是泡在湯裡至少有四個小時,青椒與肉絲都快他媽的糊成一團了。更別說旅部連餐廳夏天會提供冰品和冰飲料了……

  真的要拿旅部連的一切做比較的話,花一個章節的篇幅都可能比較不完。所以在我們阿兵哥的眼中,旅部連在五五五旅裡根本就是個烏托邦的存在。

  「我知道你很忙,那你就晚上抽空來幫忙一下啊!」我繼續坳阿斌,想辦法讓阿斌親口答應。

  「可是晚上的話我真的不行啊!今天真的不行啦!」阿斌依然故我,真的是很難搞。

  「哪有?我看學長你都沒有很忙啊!」學妹就在這個關鍵時刻突然插話,而且還讓阿斌的臉色綠了起來:「前幾天晚上我過去你的辦公室那裏,你還在一邊吃洋芋片一邊看HBO呢!」

  「那!那個是……」呵呵,看來阿斌百口莫辯了。

  「他媽的!還HBO啊!」阿順搶先我一步,用他的手臂銬住阿斌他短短的脖子:「我們晚上就只能看值星的屎臉,哇靠你還可以看電影啊?」

  「唉呦……那個是……好啦好啦!我跟你們去就是了啦!」看來阿斌是惱羞了,對著天空大叫著。

  「這還差不多。」我笑了笑,繼續抽著煙。不過隔了幾秒我才發現阿順一直看著我。


  「看三小?」我問著。

  「麻吉啊!」阿順拍了拍我的肩膀,接著像是若有所思般的抽了口煙:「說實在……我們沒有什麼義務一定要幫你的……對吧?」

  「這個……是這樣沒錯。」我彈了彈煙灰,視線對回阿順的臉上。

  糟糕,根據我對阿順的了解,他一定是要跟我敲竹槓了。

  「對呀!是你要找我們幫忙的,既然如此,是不是要表示一下啊?」阿順講到表示這兩個字時,還特地捏了下我的肩膀。

  「表示嗎……」

  這狀況非常不妙,偏偏他們真的沒有欠我什麼,不用任何代價就把這些同梯踢入火坑好像也不太對的說。

  「對嘛對嘛!巴龍你要懂得做人啊!」阿斌趁勢補刀,但他沒想到這裡就他最不會做人。

  「嘿呀!這次阿斌說的很對,要做人啊!」阿順開始把臉往我這裡湊近。


  ……這都是情勢所逼啊,看來荷包要大失血了。


  「好好好!」我兩手往旁推開,右手的菸頭差點去燙到阿斌的豬鼻子:「我請就是了!兩瓶可樂,大瓶寶特瓶的!這樣可以了吧!」

  我提出這個建議,可是只見阿順的表情呆滯,停在咬濾嘴的動作。

  「兩瓶?」阿順用菸頭指在我的眉間之前:「拜託!我們是要一起陪你去看鬼欸!才兩瓶哪夠意思啊?」

  「對嘛對嘛!」阿斌不知道是在馬後砲三小。

  我早該想到的,阿順這個白爛會把籌碼越拉越高,我必須適時的提出好建議不然我的代價會無限上綱。


  「那……四瓶如何?」我用力吸了一口煙。

  阿順搖搖頭,阿斌看到阿順搖搖頭自己也他媽的搖搖頭。

  「為什麼四瓶也不行?」我心中認為阿順就是故意搞我。

  「王巴!」阿順也吸了一口煙,湊著眉頭吐出煙:「你要想喔!我們要陪你面對的可是五五五旅的六大怨靈喔!要是哪個怨靈附身在阿斌身上讓他從此以後都變成北七那該怎麼辦?」

  的確有這個可能,就連阿斌聽到了都怕到把自己縮成一團肉球。

  「好吧……」沒辦法了,我只好祭出我的最大上限:「既然有六個鬼故事,那就六……」

  「七瓶!」在我旁邊的小茂突然大喊。

  「幹!小茂你到底站在哪一邊的?」我回頭大罵。

  「因為小茂也是個靈魂啊!這樣不就七個了嗎?」小茂歪著頭問著,他好像完全忽略可樂是我付錢這回事。

  「水!我欣賞你,小茂!」阿順對小茂比了個拇指,接著看著我抽了口煙:「七瓶!七大瓶就好,這樣的話不管要我面對狐狸精、蜘蛛精還是女鬼小倩我都不會有任何怨言。對吧阿斌?」

  阿斌有點錯愕,不過還是看著我點點頭:「……沒錯!」

  「……」我把菸抽到只剩屁股,就用力丟到地上。


  就這樣。我用了七大瓶可樂的代價,採分期付款制,成功招募到了兩名忠心耿耿的隊友……應該吧。

  至於學妹她一直說不敢晚上去看鬼,我也不太勉強她。反正阿順和阿斌也不是每天都在軍營,必要時就把學妹當做備用隊友好了,也就是備胎。


  在確認隊友完畢後,我們開始切入正題,也就是那被阿兵哥和長官們傳來傳去的「五五五旅六大鬼故事」。

  因為小茂說過他就是被六種怨靈的強大力量給牽引,所以不先把這些鬼魂的怨恨給解開的話,小茂也無法自己超渡,離開我的身邊。

  於是我們先開始各自分享,這幾個月下來不管是口耳相傳,還是有根據的那些鬼故事。



  第一個:在二營前面的操練場,有人晚上站哨目擊到有個胖子不斷的在跑步。而且這個胖子總是穿著一個很鬆的S腰帶,不斷的繞著操練場跑著。據說這個胖子生前因為體能測驗三千公尺沒有通過被洞八正常休假,於是一直強迫自己跑步卻不小心搞壞了身體。怎麼死的不知道,總之就成了冤魂不斷的在操練場跑步。

  第二個:一營三連曾經出過連級辦公室文書墜樓的意外。不過有人說那不是意外,而是那個人受不了長官的施壓以及羞辱所以想不開就在連部頂樓往下跳,好死不死他的肚子就這麼巧被下面的旗桿穿了過去。即使隔了幾十年的現在那裡已經沒有插上旗桿了,但是晚上某些體質特別敏感的阿兵哥還是能感覺的到,有人好像在那裡往下跳,而且好像在最後離地一公尺時突然騰在空中,肚子好像穿了一個大洞。

  第三個:在我們離中正堂不遠的池子「乾坤池」,在半夜時有人看到有個穿著白色內衣的小女孩,直接跳入乾坤池裡面甚至還有撲通一聲。這個鬼故事在五五五旅裡頗有名,因為大家都是這麼說的;那個大概只有十三歲左右的小女孩是在懇親會進來營區的時候被一群畜生阿兵哥拐走,然後一定是被強暴最後跳入池子裡自殺才會有那個無法放開的怨靈。也因為流傳這個鬼故事已經許久,很多查哨官都很不喜歡經過那個地方。

  第四個:一營營部連裡有個廢棄辦公室,那邊的人都只敢在白天打開那個辦公室。因為據說晚上的時候,會有個鬼魂做在那個辦公桌上不斷拿著關防(就是很大的方形印章)蓋來蓋去,一直發出叩叩叩的聲響。那邊的人都說那個鬼魂在以前可能是某個文書,似乎因為壓力過大就猝死在辦公桌上。不過不管怎麼死都比第二個那個可憐人好多了。

  第五個:很莫名其妙的鬼故事。有一堆人都說聽到那個鬼在晚上哭泣,位置是在離二營不遠的野外草地練習場。只要半夜在那裡走過去就會聽在那個鬼在哭的聲音,但也有人認為那只是情緒激動的喘氣聲。如果再靠近一點還會聽見那個鬼對著你說有沒有衛生紙,通常很多人聽到這句話早就嚇到遠離現場了,所以對於這個鬼的詳細資料並沒有這麼多。

  第六個:也是最有名的一個,這鬼故事甚至響徹了整個陸軍,連我在入伍前都有隱約聽過。傳說在五五五旅,有一台幽靈戰車。這台戰車他的引擎被拆掉了,也被深鎖在二營二連的戰車鋼棚裡面。但是這台戰車只要一入夜,就會把他的主砲的砲管緩緩的移動著,最後對向旅部大樓的方向,而且還是對準旅長辦公室的位置。毛就毛在五五五旅一直設心處慮要除掉這台報廢許久的戰車,但無論如何都會有怪事發生阻礙著這台戰車被移走的命運。最可怕的一次就是原本要開來運走幽靈戰車的拖板車駕駛大叔在準備要移走它的前一刻突然心肌梗塞,雖然緊急送醫救回了一命,但也從此不敢有人再去動那台籠罩恐怖陰影的幽靈戰車了。



  「簡單來說,就是這六大鬼故事。」撥了撥我的手指,把腦海裡那些有關鬼故事的印象全部整理起來:「而我們,必須要在我退伍前的這剩下一個半月的期限內把這六大鬼故事全部處理完。不然我們退伍了,沒辦法回來這裡,小茂也就會永遠跟著我了。」

  「嗯嗯。」小茂倒是不怎麼擔心,開心的點點頭。

  「學長,既然如此你們覺得要先從哪個鬼故事開始呢?」學妹這次雖然無法參加,但她還是很積極的討論。

  「從那個胖子鬼開始吧。」阿順揉捏著早就把菸頭彈掉的濾嘴,頗有自信的:「感覺起來,這六大鬼故事就這胖子鬼聽起來最不可怕了。」

  「沒錯!冒險要先從最簡單的關卡開始!就像是洛克人要打八大頭目,也要先從最廢的魔王開始打起!」阿斌雖然很宅,但他講的的確很中肯。

  「……好!」我握緊拳頭,像是宣示一樣:「今天晚上,我們就來去看看那個胖子鬼到底是什麼玩意,去面對他的怨恨吧!」

  「嗯!」眾人齊聲答應。



  就這樣,我們與阿飄的大冒險,才要正式開始。
《第三章‧那是S腰帶不是呼啦圈》





  一個完整的冒險需要一個完善的計畫,而我們的確需要計畫。


  不過這計畫並不只有針對六大鬼故事的阿飄,還有在我們晚上要去找阿飄時,會遇到的種種困難。

  畢竟我們只是阿兵哥。阿兵哥三五成群拿著手電筒在半夜十二點營區內晃來晃去,不管怎麼看都會覺得有問題。

  所以我們需要一個計畫,一個能瞞天過海讓營區內都不知情我們半夜有偷偷出來找阿飄的計畫。



  計畫如下:



  我們預計十點之後開始行動。十點是部隊的燈火管制時間,這個時候不論是連隊還是道路的路燈都會關掉,是我們晚上偷溜出去的好時機。

  但我們半夜出來宿舍時,一定會先面臨到哨兵這個問題,不論是我們連上的安全士官還是外面的哨點。

  不過我們自己有站過夜哨的都知道,我們只會對拿著手電筒的查哨官有反應;其他只要不是太誇張的狀況,什麼風吹草動我們站哨的都會選擇忽視。

  所以我們也不打算帶手電筒,就直接在一片黑暗中摸著路前進到目的地。必要時也可以拿手機的螢幕充當照明,既不會容易被發現還可以順便看一下現在幾點,真是摸蛤仔兼洗褲。


  接著,營區裡有許多支監視器。光是我們從一營一連出發到二營的操練場就會遇到最少三支以上的監視器,其中一支裝在道路上的還會左右擺動。不要想說晚上黑漆漆的監視器能照到什麼,據阿斌說法,他在戰情室看到那些監視器都有紅外線夜視功能,所以不管是哪隻小狗在哪個電線桿尿尿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啊監視器不是常常有黑畫面?安啦我們不會被照到的啦!」阿順超級自以為。

  但是阿順這個白爛卻忽略到了我們沒有那個本事可以讓監視器有黑畫面,問過小茂他也沒有那個能力可以干擾通訊器材。於是我們還是只能使用最原始也是最刺激的方法──學學「縱橫諜海」裡的山姆‧費雪躲監視器,利用監視器的死角走在他的下側就能降低被照到的風險。

  還有別忘記了,在半夜都會有查哨官巡視營區。所以我們半夜絕對不能太明目張膽的行動,不然要是被查哨官抓到,那可不是禁假幾天就能了事的。

  最後到達目的地,我們需要最有能力跟鬼魂接觸的小茂,去把鬼的位置找出來。多虧了小茂這個阿飄,找其他怨靈就像是拿著功能超強的生命探測器去探測被活埋的生存者一樣容易。只不過差別在於生命探測器是機器,而小茂是個很煩人的阿飄。


  一旦找到了胖子鬼,就可以實施我們特別給胖子鬼量身訂做的另一項作戰計畫了。



  「小茂,那個胖子鬼在哪裡?」我看著只剩下星星打光的夜晚,巡視著只能看到輪廓的四周。

  「等一下喔……」小茂在附近飄來飄去,應該是在感應吧。


  現在,阿順、阿斌、小茂與我都成功的到達操練場這裡,沒有任何意外狀況發生。

  接下來就是等胖子鬼出現,實施我們的「魔鬼計畫」了。



  「我……我還是覺得……這樣做很不好欸巴龍……」現在在靠北的是阿斌,從剛剛到現在一直都是如此。

  「我覺得很好哇!」我看著飄來飄去的小茂回答著:「阿斌,你現在該不會怕了吧?」

  「怕?我……我怎麼可能會怕啊!」阿斌明明就已經怕到聲音開始顫抖了,硬是要逞強:「才……才區區一個鬼而已……我……我……」

  「阿斌你都嚇到快尿褲子了,還說不怕。」阿順打了個很大的哈欠。

  「我……我哪有!」阿斌又激動了起來,一直拉扯著自己的運動短褲:「你看啊!沒有濕!你摸摸看啊!」


  ……我們先把焦點從動作猥褻的阿斌身上移開。


  根據流傳的故事,這個胖子鬼會一直繞著二營操練場的周圍不斷跑著;但不論如何這胖子鬼就是跑的很慢,完全沒有進步也就永遠無法達到跑步的及格分數。我們打算用「人為」的方式,刺激這個鬼魂好讓他有動力可以跑快一點。理論上,只要讓他跑步的時間達到及格,他應該就可以解脫因為跑步分數沒過而被洞八的束縛,然後就能順利升天。

  然而在操練場的其中一區就落到那邊站哨的視線範圍,畢竟這鬼故事就是從站哨的人傳開來的,這麼一來要是我們進行什麼鬼訓練一定會吸引到哨兵的注意。好加在早就想到這點的阿順自願負責去跟那邊的哨兵交涉,嘴巴油膩膩的阿順加上我和阿斌出錢的飲料立刻就說服了哨兵等會在操練場發生的事情請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畢竟現在是大半夜,我們可容許的範圍就是不要吵到二營這邊的安寧。


  我還在腦中排練等等遇到胖子鬼該怎麼做時,小茂那裏好像有了不一樣的動靜。


  「阿龍!」小茂像是感覺到了什麼楞住一陣子,接著飄回到了我面前興奮的看著我:「小茂感覺到了!那個靈魂要過來了!」

  「真的嗎?在哪裡?」我四處張望著黑漆漆的操練場。

  「欸欸欸欸欸欸?那……那我們看的到他嗎?」阿斌開始嚇到肥肉都揪成好幾團了。

  「放心吧!有小茂在,你們都可以看的到呦!」小茂很得意的說著。

  「好好好!大家安靜一下!」我推開雙手安撫大家的情緒,因為我要問清楚小茂:「那個胖子鬼要往哪裡過來,比給我們看吧!」

  「好!」

  小茂毫不猶豫的往我們的正前方比了過去,那剛好就是操練場周圍道路的一側。

  我們摒氣凝神看著黑漆漆的道路,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阿飄,也是第一個我們要面對的怨靈。



  相信在上一章,大家都知道我們會先找這個胖子鬼的原因,就是因為他的鬼故事聽起來好像最不可怕。

  不過我在黑夜等待那個胖子鬼來到時,我的心臟還是跳的很快……沒錯我是有一點緊張加害怕,畢竟到現在我也只看過小茂這個一點也不怎麼可怕的阿飄,胖子鬼可是大家流傳已久的怨靈。多虧日系鬼片以及美式撞鬼紀錄片,那種怨靈的刻板印象早就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裡面。一想到那個胖子鬼會是用什麼樣的方式出現我還是感覺肩膀和背後都開始陰陰涼涼的,手臂也開始雞皮疙瘩了起來。



  耳朵開始聽到前方的跑步聲。



  很明顯的跑步聲,白豹運動鞋與柏油路的撞擊聲我明明就再也熟悉不過,但現在卻聽的很渾身不自然。

  不,不只鞋子的聲音。那像是身上還穿戴了什麼東西,不斷的與肉體拍打的聲響。

  聲音越來越靠近,我也隱約聽到了呼吸聲。呼吸的很急促也非常的不規律,完全就是不會跑步的人呼出來的氣。

  但是明明我還沒看到那個傢伙,他的聲音就像是在我的耳邊呼著,因為我耳朵周圍的肌肉開始不自覺的發涼。

  我逼迫自己要放輕鬆,呼吸了好大一口氣,準備迎接這個怨靈的真面目……



  他出現了,從一片漆黑的道路上開始顯現出來。



  ……我把剛剛緊張過度吸進來的空氣一次全吐了出來,肩膀也隨之下垂。

  那感覺像是被耍了一樣,感覺剛剛我在害怕擔心的情緒完全都是屁,還附帶上一些傻眼的反應。


  幹。

  他媽的真的完全沒有害怕的必要,我甚至還緊緊握著我的右拳,因為我超想揍人。



  那個胖子鬼實在有夠他媽的胖,胖到我都懷疑他應該是去替代役為什麼還要來到陸軍鬼混,如果阿斌是小貢丸的話那這個胖子鬼大概就是義大利巨無霸肉丸。

  他的臉看起來就一副很欠打的樣子,跑到氣喘呼呼的他都把滿臉橫肉擠成好幾層,再配上現在聽起來一點也不恐怖的呼吸喘氣聲完全就是一隻正要從屠夫手上逃跑的豬公。

  而且最讓我覺得疑惑的是,這隻死肥豬明明在跑步也穿運動服,但他的腰際卻穿戴上了S腰帶。他媽的而且這條腰帶鬆垮垮的,完全沒有固定的作用任由死肥豬跑步來上下擺動,一直拍打著肥豬的肚腩擊出脂肪的油膩聲響。



  「那……那個傢伙就是胖子鬼喔?」阿斌原本害怕的情緒好像也開始收了回來,臉上浮出了變形的笑容:「沒想到竟然是個痴呆的大塊呆……哈哈哈……」

  「你也差不多啊阿斌,別五十步笑百步了。」阿順拍拍阿斌的短肩膀,讓阿斌非常不爽的瞪了回去。果然阿順跟我英雄所見略同。

  「……小茂,真的確定是他?」我只是想再三確認。

  「是呀!阿龍你沒感受到他散發出來的強大怨念嗎?」小茂疑惑回著。

  是的,我的確感受到油滋滋的怨念。



  我們現在一行人擋在操練場的道路上,正好就這麼擋住了胖子鬼的跑步路線。

  你猜怎麼著?那死胖子鬼盡然連看都不看我們一眼,就直接想要從我們身旁繞過去。媽的還真的把我們全都當路人了是吧?

  基於以上原因,我立刻跨出一大步擋在胖子鬼前方大罵著:「幹!你再跑就給我試試看!」


  胖子鬼是停下來了,但是變成原地跑步;而且還歪著頭看著我,好像非常疑惑。

  ……看到他歪頭的那一瞬間,我的怒火完完全全的攻到心臟了。小茂歪頭裝可愛雖然有點欠揍但至少他有本錢可以裝,他媽的你能想像一頭神豬在你的面前歪著頭疑惑的看你嗎?

  「你他媽的看屁啊!」我對著他的豬鼻子用力指出食指:「我叫你不要跑!聽不懂人話嗎?」

  「……我沒跑啦。」不知道死胖子鬼是在裝蒜還是真的智商太低無法了解人類的語言,一直原地跑步讓S腰帶上下拍著肥肉。

  「幹你……」我差點氣到身體無力,重新把自己調整回來後咬牙切齒的罵著:「原地立正!立!正!站!好!」


  死肥豬鬼終於停下來了,畢竟他實在是太胖了有點彆扭的立正著。他還是一樣氣喘呼呼,擺動的S腰帶也垂了下來快頂到了他老二的位置。



  「王巴……」阿順搖搖頭,握拳敲了幾下我的手臂:「看來這傢伙很難搞喔!你可以嗎?」

  「放心吧。」我兩手互相折著手指弄出聲響:「我會讓這隻肥豬用盡吃奶的力氣也要讓他跑到及格。」

  死肥豬鬼還是一臉茫然,皺著肥肥的眉頭看著我們。



  根據我自己的經驗,要發揮體能項目進步的極限,新訓班長叫罵的那幾套其實還真的蠻管用的。

  從一開始入伍到新訓的鑑測期間,大家的體能測驗絕大多數都進步了很多。雖然也有像阿斌這種退步的例外。

  平常從早到晚的體能操練是有幫助,但我覺得讓我們進步的最大原因還是壓力。

  一種壓力是同梯間的比較。每天生活在一起的同梯一定會比較各種東西,包括體能成績。他要是做了四十下伏地挺身我就他媽的一定要做四十一下好證明我就是比你強。

  一種壓力是那些叫罵成癮的教育班長。在軍營裡那些班長緊迫盯人以及嚴格要求形成一股莫大的壓力,但這壓力也是一種逼自己體內生產更多腎上腺素的方法。

  基於這兩種壓力,鑑測時就算把自己身體弄到使不上力隔天全身酸痛,也要把自己體能的分數用到最好。



  所以我打算模仿我以前的教育班長,好好對待眼前這一隻死肥豬鬼。



  「死肥豬!聽好了!」我說話完全不客氣,雖然我不知道面對一個鬼需要客氣什麼:「我們來這裡,就是要幫你三千公尺的成績達到標準以上!」

  死肥豬倒是楞住了,還抓了一下自己腰邊的贅肉。

  「喂!我說我們會幫你跑三千跑到及格為止!你有聽懂嗎?」我懶得理死肥豬的反應繼續喊著。


  「所以咧?」死肥豬是這麼說的,讓我頓時火到極點。

  「……靠!」我完全無法理解眼前死肥豬鬼的想法,為什麼阿飄的想法都這麼難以理解啊:「你這個爛豬肉不是三千公尺沒跑及格嗎?我們來這裡就是給你好好的特訓一下,讓你跑到及格為止!」

  「喔。」死肥豬玩弄了一下掛在他腰上的S腰帶,晃來晃去的。

  「我說你這個傢伙,」身旁的阿順好像也看不下去了,對著死肥豬鬼的S腰帶指指點點:「跑步幹嘛掛S腰帶?你不知道跑步不用繫這麼重的東西嗎?」

  死肥豬完全把阿順的話當耳邊風,他就連看阿順都懶得把視線對上他。

  「幹!恁北在跟你說話,你不看我很秋嗎?」阿順也被他搞到火了:「他媽的S腰帶還用這麼鬆,你是要邊跑步邊搖它嗎?幹那是S腰帶不是呼啦圈!」



  「你管我。」死肥豬鬼的表情毫無變化,從頭到尾就是那副干我屁事的態度。



  「你他媽的!我們就是管定了!」我差點在寧靜的夜晚裡失控大吼:「等會我們就開始陪你跑,當你落後我們的時候我們會好好的鞭策你!讓你加速!」

  「對!一直跑到讓你及格為止!」阿斌也補上幾句,好讓自己有存在感。



  死肥豬鬼咧著嘴笑了,把他的嘴角堆的都是肥肉。



  「媽的,你笑屁啊!」我無法了解肥豬鬼為何而笑。

  「你們說要鞭策我……怎麼鞭策?」肥豬鬼兩手攤開,秀出了他厚厚的蝴蝶袖:「我已經是個鬼了。你們摸不到我,也打不到我。更別說鞭策我了因為鞭子根本就碰不到我……試問你們要怎麼特訓我呢?你們要罵就罵吧,反正我是絕對不會理你們的。」



  聽完肥豬鬼的一長串話,我倒是先回頭看了一下小茂一眼,然後再用種冷笑的笑容對回肥豬鬼那。這讓肥豬鬼的咧嘴笑開始垮了下來。



  「早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了,呵呵呵呵……」我把頭撇向阿斌一下,示意他要出招了:「阿斌!帶上傢伙!」

  肥豬鬼一開始還是用種疑惑的表情看著我們,直到阿斌從他的營站購物塑膠袋裡拿出一包東西後,肥豬鬼的臉就更綠了。


  一包高級精鹽,就拿在阿斌的手上。


  「你……你們想幹嘛?」肥豬鬼開始怕了,很好。

  「阿斌!給他一點顏色瞧瞧!」我下令。

  阿斌立刻把高級精鹽的包裝撕破,接著就是抓起一小把鹽巴,往肥豬鬼的臉上灑了過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別丟了好燙啊──!」死肥豬鬼痛苦的遮著臉部,不斷的搖著頭晃動身上的肥肉以及S腰帶。他喊的實在好大聲,還有種3D環繞音響的錯覺。

  好極了。我知道鹽巴可以驅鬼避邪,但沒想到效果會這麼顯著。雖然對毫無怨恨的小茂而言一點用都沒有。

  「媽的阿斌,王八是叫你給他顏色瞧瞧,不是叫你給他顏射啊!」阿順不忘記補上白爛的對白,好羞辱還在用力抹著臉的肥豬鬼。

  「哼哼哼……知道厲害了吧!」阿斌開始得意忘形了起來,再抓起了一把:「看我的!阿豆──耕!」

  阿斌模仿使出波動拳的樣子往肥豬鬼的身上丟,肥豬鬼這次叫的更厲害了,比電宰豬隻的死前慘叫還要來的淒慘。

  「好了!先這樣!」我攔住阿斌避免他過度浪費鹽巴,對著已經跪在地上哭起來的肥豬鬼說著:「死大塊!如果你還不想被我們扔鹽巴,等等你就給我他媽的跑快一點!瞭解了嗎?」

  「我……我……」肥豬鬼好像被鹽巴影響不小,一直跪在地上抖動他的肥肉。

  「媽的回我話!瞭解了嗎?」我作勢要再抓起一把鹽巴,好恐嚇這隻肥豬。

  「瞭……瞭解了啦!」肥豬鬼好像很不甘願,但還是站了起來對著我們大喊著。



  接下來的畫面,我怕敘述的太清楚會被動物保護協會抗議。

  總而言之,肥豬鬼開始吃力的跑著,但他還是堅持帶著那鬆垮垮的S腰帶。阿順、阿斌還有我都跟在他的後面一起陪他跑,當然我們手上都有拿著一些鹽巴,當死肥豬鬼跑的速度不盡理想時,我們就會把鹽巴扔向肥豬鬼的屁股好讓他加速。整段過程就小茂最輕鬆了,不用扔鹽巴也不用跑,他只要一直飄在我們旁邊就好了。

  我們一直以為肥豬鬼在我們的「鞭策」之下跑步的成績應該會進步很多,沒想到現實總是重重的打擊人心。根據阿斌電子手錶的計時,第一次肥豬鬼跑了二十五分鐘又十三秒,離新訓的標準值十八分鐘差的實在太遠。於是我們又浪費了一次體力陪肥豬鬼跑外加猛丟鹽巴,第二次的成績是二十四分又零七秒,這種感覺大概就是六十分及格的考卷你從四十八分進步到四十九分,離及格根本還差了一大截。

  我們已經跑了六千公尺,兩個同梯還有我都跑的滿身大汗,一直猛喘著氣也扶著自己的膝蓋好讓自己放鬆點,小茂則是有點不知所措的看著我們。

  至於那個肥豬鬼呢?他已經倒地不起,大字形躺在地上任由身上的肥肉攤在地表上。他喘的比我們還兇,看他的表情好像快要往生了,雖然他早就已經死過了。

  「我……我操你媽的……」我試著找回呼吸的節奏,看著躺在地上的肥豬鬼罵著:「我的肺都抽煙抽到快爛掉了……媽的跑步竟然還跑的贏你。你到底有多沒用啊?」

  死肥豬鬼不回應,就是一直躺在地上大口喘氣著。他的S腰帶擠到了他的肥肉,現在看起來更像一個綁太緊的香腸了。

  「媽的……起來啊!」我不甘心,硬要死肥豬鬼再跑一次:「沒跑到你及格你不准休息!」

  死肥豬鬼還是一樣不理我,就是一直躺在地上呼著氣。

  「算了啦,王八。」同樣也很喘的阿順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們現在跑了兩次都這麼喘了,別說那隻死肥豬了,就連我都沒有自信可以跑在及格分數內……」

  「對啊……巴龍。」阿斌也一樣跑的很辛苦,畢竟他不是用滾的:「明天再說啦……我好累喔快不行了……」

  「幹……你們……」我用力搥了自己的膝蓋,不甘心到了極點。

  的確,不只兩個同梯累了,我想我也快差不多了。但問題是這死肥豬鬼的成績一點都沒有起色,我也沒有那個閒時間每天晚上找他跑步;期限一個半月內就要搞完六大鬼故事,絕對不能就在這死肥豬鬼上耗掉太多的時間。

  但是真的沒有其他的辦法嗎……



  「幹!」我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抱怨幾句:「想當初我剛來到連上,也是因為學長在後面一直追殺我,所以三千公尺才會一直保持在合格水準內……」

  「哈哈哈……那是王八你太遜了!」阿順也坐在地上,食指比著我笑出幾聲:「我啊!都要他媽的有女人在我才會發揮實力!像有一次連上體測,羽茹姐在旁邊幫我加油,我立刻他媽的就跑第一名啦!」

  「羽……羽茹姐?」阿斌靠了過來想加入話題:「你是說你們一營一連的輔導長嗎?喔天啊她長得實在是有夠正!正到快翻掉了!」

  「嘿嘿……羨慕嗎?那你就調回來一連這裡啊!我們歡迎你!」阿順靠北著。

  「最好是啦!」


  羽茹姐嗎?的確在體測那時如果黑臉的壓力不行,那白臉的羽茹姐的確也會激發我們阿兵哥的鬥志和面子,說什麼都要把體測弄到及格。

  但是……現在這個狀況……找羽茹姐恰當嗎?

  ……不管了!現在我們才第一個鬼故事就卡關,我才不要就這麼一直鬼打牆下去!


  「就找羽茹姐吧!」我是認真的,看著我的同梯們大聲說著:「就邀請羽茹姐跟我們一起對付這隻死肥豬!」

  我這個提議可能太勁爆了,勁爆到阿順和阿斌都傻傻的看著我。

  「阿龍,羽茹姐是誰呀?」小茂飄到了我的旁邊好奇著。

  「她是我們連上的輔導長,這等會再跟你慢慢解釋。」我向小茂比了個拇指。

  「……呵,這麼快就要出動大絕了?」阿順笑著,好像也不怎麼反對我的提議。

  「沒辦法了。」我看著躺在地上不想再動的肥豬鬼,堅定的回答著:「大絕招就是要適時放出來才叫大絕招!」


  我們三個人重新站了起來,看著還是躺在地上的死胖子鬼,他媽的實在像極了還沒煎熟的蔥肉餅。


  「聽著!」我指著肥豬鬼,嚴正的告訴他我們還會再來:「明天晚上,我們還會回來這裡的!你給我好好等著,別以為這樣就結束了!」

  我剛剛講的像極了小嘍嘍要離開時會嗆的話,但我已經不管這麼多了。倒是肥豬鬼還是一副很害怕的樣子,膽怯的看著我們三個……喔不加上小茂是四個。


  於是我們離開操練場準備回去休息,留下了躺在地上的肥豬鬼和滿地鹽巴。接下來明天我們就要想辦法說服羽茹姐幫我們了,要怎麼去說服她幫我們面對阿飄也是個非常大的難題。


  ■


  接下來請先讓我隆重介紹,降臨在我們五五五旅一營一連的奇蹟,也就是我們的女神──中尉輔導長羽茹姐。



  她真的很漂亮,有種小模的感覺。眼睛水汪汪的、瓜子臉又尖下巴,甜美的笑容再配上一個酒窩,不知道這一笑就迷死多少男性。就算是把長頭髮盤起來帶軍帽也一樣很迷人,走在軍營的路上都會有豬哥軍官上前跟她搭訕。

  身材也保持的很不錯,即使是穿上迷彩服也掩飾不了羽茹姐的前凸後翹好身材。身高也在「中間值」,不管是喜歡高的還是喜歡矮的,羽茹姐都在他們的守備範圍之內。

  更過分的是羽茹姐的個性也非常的好。沒有什麼脾氣,也非常的溫柔。總是很細心的照顧關懷別人,完全就是把輔導長這個角色發揮的淋漓盡致,根本就是莒光園地單元劇才有可能存在的人物。也因為羽茹姐實在是太漂亮了,一天就不知道浪費了多少阿兵哥的精華在小便斗上面。


  不過,就在某一天羽茹姐的右手無名指突然多出了一枚戒指……在眾人不斷追問之下才知道羽茹姐已經訂婚了。那些想要追求她的士官和軍官們聽到消息後,不是跪在地上抱頭痛哭就是對著蒼天大喊著為什麼,從此那一天就被稱為「五五五旅的末日」。




  介紹完畢。現在是下午運動時間,把這時間當成休息時間的我和阿順當然要把握這個機會衝過去輔導長辦公室找羽茹姐。

  我和阿順把這幾天的事情講的天花亂墜,一搭一唱簡直快要成了相聲搭檔。不過坐在辦公椅上的羽茹姐的反應就跟我們猜想的一樣認為我們是在開玩笑,畢竟她目前看不到在我身旁飄著的小茂。


  「噗哧!」羽茹姐掩了一下自己的嘴笑了起來,這不像是聽到鬼故事的反應。

  「羽茹姐!我們說的都是真的!」我們已經習慣叫她羽茹姐而不是輔導長,反正她也不介意:「千真萬確!完全在我的眼前現場直播啊!」

  「沒錯!羽茹姐,我可以做證!」阿順替我擔保。

  「真的嗎?嘻!」羽茹姐還是保持著開懷的笑容,看來依舊是認為我們在開玩笑:「你們講的好好笑喔!這些鬼故事你們編多久了?」

  「不是編的啊!」我看了一下在我身旁疑惑的看著我們的小茂,一直在揣測要是羽茹姐突然看到小茂會不會嚇到哭出來:「羽茹姐!就連現在那個阿飄都一直跟在我的身邊啊!他說他還叫做小茂啊!」

  「對呀!」小茂認真的點點頭,不知道是回應我還是想跟羽茹姐說話。

  「這樣啊……」羽茹姐晃了晃辦公椅若有所思著,接著看著我們像是配合我們入戲一樣:「巴龍,羽茹姐也很想相信你們啊!只是……我又看不到那些東西,不然我也很想知道你說的小茂長什麼樣子啊!」

  羽茹姐平常就跟我們打成一片,所以她很容易融入我們這群喜歡瘋言瘋語的阿兵哥。只是可能融習慣了,這次我們講的可是貨真價實的鬼故事,但羽茹姐仍然認為是我們阿兵哥太無聊所以才想要講鬼故事嚇嚇她。

  「……真的嗎?羽茹姐你確定想看到他?」我再三確定,就怕羽茹姐的反應就跟多芬學妹一樣。

  「對呀!」羽茹姐眨眨她的大眼睛。

  我回頭看了下阿順,阿順也跟我點頭示意。看來也只能這麼做了。


  「小茂,」我把頭轉到另一側看著小茂命令著:「你現在就讓羽茹姐看到你吧。但是記得不要太誇張去嚇到羽茹姐喔!」

  「嗯,好的!」小茂很高興的答應了,接著小茂就慢慢飄到羽茹姐的面前。

  羽茹姐原本笑嘻嘻的表情開始收了回來,用著有點呆滯的神情對著小茂那裏。好像不太妙啊……

  「妳好!小茂很高興認識妳!」小茂還是一樣那親切的態度,只是羽茹姐的反應依舊。該不會羽茹姐已經被嚇傻了吧?

  「羽茹姐,那個……」我想說講幾句話讓羽茹姐回神:「他其實不會害妳啦……雖然他是阿飄,但是……」



  「好酷喔!」羽茹姐突然變得很雀躍,從辦公椅上跳了起來像個小女孩眼睛閃閃發亮:「你真的是鬼嗎?」

  「對呀!」小茂也很開心的回答著。

  「那你會不會穿牆?我看鬼都可以穿越任何東西,感覺很厲害耶!」羽茹姐越問越興奮。

  「當然可以啊!這對小茂來說很簡單呢!」小茂得意的說完,也現場示範了一下穿牆術。

  「酷……酷斃了!」羽茹姐驚訝到嘴巴掙的大大的,繼續追問著小茂:「那你會不會隔空取物?會不會讀心術?還是你會……」

  「……唉呦,一次問這麼多小茂會很難回答啦……」小茂不好意思的搔搔頭,感覺還有點臉紅。


  ……沒想到羽茹姐的反應會這麼誇張。不過看這個樣子,接下來要說服羽茹姐應該就很容易了。


  「羽茹姐,」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證明自己是不亂說話的男人:「這下相信我們說的吧!」

  羽茹姐再看了看小茂的全身,接著才把視線對回我這裡。羽茹姐繼續看著我並思考些什麼,好像在回憶起我剛剛講的那些鬼故事。


  「……所以,巴龍你也真的去找那傳說中的六大怨靈了嗎?」羽茹姐回復成以往的微笑看著我。

  「是呀。不過昨天我們就以失敗收場了……」我嘆氣著:「誰知道那個肥豬鬼跑步的速度實在是慢的可以,就連我們給他做特訓也是一樣啊。」

  「噗哧!你們真的給鬼做特訓喔!」羽茹姐掩著嘴巴笑著。

  「對啊。所以我們來這裡就是希望美麗如仙的羽茹姐晚上能幫我們忙,就當做是給我們晚上特別訓練的運動時間啊!」阿順又開始油嘴滑舌了起來。

  「是的羽茹姐!這不僅僅是幫我們,也是幫這個可憐的小茂提早升天啊!」我拜託著,儘管小茂不怎麼配合擺出一副毫無在意的表情。

  「嗯……」羽茹姐輕輕托著她的下巴思考著。

  而我和阿順開始屏息以待,只有小茂覺得我們一直看著羽茹姐很奇怪在疑惑著。


  「好吧!等會跟羽茹姐講你們的計畫是什麼,晚上再找我,我會帶你們一起去。」羽茹姐像是拿我們這群小鬼頭沒辦法般苦笑了一下。

  我和阿順簡直樂呆了,差點要在這辦公室上緊緊抱在一起亂吼一通。

  「不過我先說喔!」羽茹姐雙手抱胸,嚴謹的叮嚀我們:「晚上燈都會熄掉,跑步會很危險。身為輔導長的我一定要你們全程帶著手電筒,並注意路上有沒有狀況。別跌倒受傷了,知道嗎?」

  「是!」我和阿順非常聽話,也向羽茹姐迅速敬了舉手禮:「謝謝羽茹姐!」

  「噗哧!你們還真的很誇張耶!」羽茹姐掩著微微笑開的嘴。


  ■


  「真想在羽茹姐噗哧的時候射在她的臉上。」說這句話的是阿順,絕對不會是我。

  「靠!你不要一天到晚只想意淫羽茹姐好嗎?」我用手肘敲了一下阿順的手臂:「你怎麼不去試試我們連上的參三學姊呢?很不錯唷!」

  「幹你媽的!你說那個半獸人嗎?靠么看到她就軟了還意淫她三小啊!」阿順從我身上反擊回去。

  「你們在說什麼……小茂聽不太懂欸……」不知道小茂是假的聽不懂還是真的聽不懂,一直疑惑的歪著頭。小茂這樣子生前不會遭受到同袍的欺負和罷凌嗎,我實在有點懷疑。


  我與阿順在輔導長辦公室跟羽茹姐安排了晚上的作戰計畫後,一邊走回我們的寢室一邊談論晚上的作戰計畫要該怎麼做。只不過嚴重離了題。簡單來講昨天的魔鬼訓練失敗後,我決定讓羽茹姐激勵胖子鬼讓他自發性的快速跑下去。雖然不知道成功率有多少,但對我們阿兵哥有八成都成功適用了,我想那隻死肥豬鬼應該也可以吧。


  「那今天晚上要不要約阿斌出來?」阿順像是隨口提提。

  「阿斌喔。我有打電話問過他,他說今晚要幫他老闆修剪盆栽和清洗魚缸,所以沒辦法來了。」我聳肩回答。

  「唉!那沒辦法啦!本來想說今天晚上有羽茹姐的好康的,是他自己沒辦法的喔!」阿順好像講的很有道理在奸笑著。

  「對啊!就別麻煩阿斌了!」我想我當時也在奸笑。


  於是我們兩個人以及一隻阿飄開始等待今天晚上的來臨,說實在我在軍營從來沒有這麼期待晚上來臨的。


  ■


  「幹!別再拿鹽巴丟我了啦!」肥豬鬼一看見我們,先是大聲吆喝這一句。

  「今天不會啦!媽的!」我不太爽。而我好像聽到在身後的羽茹姐還噗哧笑了一下。

  「那……那你們今天過來要幹什麼?」肥豬鬼怕到右手一直抓著S腰帶扭著。

  「今天算你賺到了啦!」我指著眼前的肥豬鬼念念幾句:「我們連上的輔導長要陪你跑步,這次如果你再不跑快一點就不是男人了啦!」

  「啥?」死肥豬鬼擠著好幾層肥眉頭問著:「輔導長?是誰?」

  此時羽茹姐開始往肥豬鬼的方向走去。也多虧了小茂的能力,羽茹姐也能看的到這隻已經成為鬼魂的龐然大物。

  而在來的路上,羽茹姐也像是感覺有趣一般陪著我們躲躲藏藏閃監視器。二營的哨兵就更好應付了,只要羽茹姐去跟哨兵加油幾句,哨兵立刻就腦充血到整晚都很有精神,理所當然操練場發生的事情也都會當做沒看到的。說實在羽茹姐只要不是弄出什麼大麻煩,那些豬哥軍官都會看著色瞇瞇的看著羽茹姐然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別想說羽茹姐會不會很好欺負,剛好相反。據說前幾個月就有個新排長按奈不住就在辦公室想對羽茹姐伸出狼爪,沒想到空手道黑帶三段的羽茹姐立刻用腳往排長的蛋蛋踢了下去,接著直接給排長一記直拳把排長打飛出門外。那排長除了要被抓去軍法審判外,還要承受著「淡淡的哀傷」。所以我們有自知之明,羽茹姐這個女神只要觀賞就已經很滿足了。


  死肥豬鬼一看到羽茹姐就站在他的面前,眼神猛瞧著羽茹姐的全身開始猛流口水,我看豬八戒轉世應該是轉到這個死肥豬鬼身上了。

  不過別說死肥豬鬼了,我和阿順近距離觀察羽茹姐也常常猛嚥口水,因為真的太誘人了。

  穿潮T和秀出美腿的運動短褲,再綁上長髮馬尾的羽茹姐一看就是活力滿分,即使是半夜卻能感受到羽茹姐活潑的朝氣。

  光是剛剛我們一起行動到操練場的路上,跟在羽茹姐身後的我都能聞到羽茹姐稍微流汗所帶出來的淡淡體香,我的腦神經就已經短路無數次。一想到等等還要跟在羽茹姐的身後跑步……光想到那個畫面和情景,就算要我跑到精疲力盡倒在地上暴斃身亡我都死的心甘情願啊!


  「放心吧。」還沒等到死肥豬鬼回神過來,羽茹姐就先開了口:「等等我們一起加油,一起把步跑完就好,好嗎?」

  當然,羽茹姐還是用著她迷人的微笑。這讓肥豬鬼一直點頭如搗蒜,還擺出一種詭異的笑容。羽茹姐還蠻厲害的,至少到現在我還沒聽說過部隊的輔仔有輔導過阿飄的。

  「對了。」羽茹姐保持著微笑,稍微晃了下頭甩動著馬尾:「跑步的時候戴著S腰帶會很難受,要記得拿下來喔!」

  「……好!」死肥豬鬼像是被電到一樣,馬上寬衣解帶。媽的這隻畜生,不管我們怎麼電怎麼罵他就是不肯脫下S腰帶,羽茹姐一說他就被美色誘惑脫了下去到底是哪招?


  ……不過奇怪的是,死肥豬鬼脫下S腰帶後,並沒有放在地上,而是一直握在手上。


  「怎麼了?」羽茹姐也感到很奇怪:「為什麼要一直拿著S腰帶呢?」

  「沒關係!我可以拿著!」死肥豬鬼像是整頭豬都活過來似的,非常的有精神:「不用擔心我,就讓我拿著吧!」

  羽茹姐有點不知所措的回頭看著我和阿順,我也只好聳肩點點頭。


  「……嗯,好吧!等等我們就開始跑嚕!」羽茹姐點了點頭,走到最前方準備帶著我們一起跑步:「跑步的時候慢一點不要急,要看清楚路喔!」

  「好!」我和阿順立刻衝上前準備卡位羽茹姐後面的位置。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我想肥豬鬼是覺醒了,竟然是用吼的回應羽茹姐。


  我原本以為羽茹姐來鼓勵加刺激肥豬鬼至少可以讓肥豬鬼跑步的成績好一點,沒想到事情比我想像的還要誇張許多。那肥豬鬼完全不同於昨天一直緩慢著移動他身上的脂肪團,今天的他完全就是靈活的胖子。羽茹姐明明就說慢慢跑,但是這隻死肥豬鬼一直亂吼亂叫死命的往前衝,還超越了我和阿順硬是要貼在羽茹姐的旁邊。我和阿順當然也不甘示弱,當肥豬鬼上來時我和阿順就一左一右佔走了羽茹姐身旁的位置。整個過程與其說是跑步,倒不如說像是三隻禽獸正搶著要當美女公主的寵物。

  三千公尺很快就跑完了,到達終點後我馬上坐在地上一直喘著氣。雖然有羽茹姐陪著一起跑很高興,但這大概是我跑過最累的三千公尺吧。阿順和死肥豬鬼也一樣跑完之後倒在地上,整個過程就他們兩個最拼了,不過拼的不是三千公尺的成績就是了。小茂還是一樣置身事外,一直飄在我的旁邊看著氣喘呼呼的我。

  跑完的羽茹姐也是一樣喘著氣,不過跟我們比起來倒是不怎麼累,還興高采烈的問著我們跑了多久。

  我拿起為了今天跟別人借的電子手錶,這次跑的真很快,十六分又五十一秒,而且我們全部人幾乎都在同一時間一起到達終點。這就表示死胖子鬼的願望成真了?

  我說著成績,還故意念大聲一點好讓死肥豬鬼聽的見。死肥豬鬼喘了氣喘了很久,才願意從地上爬起來。


  「……對不起……可以再說一次成績嗎?」死肥豬鬼疲累的看著我,手上還玩弄著S腰帶。

  「給我聽清楚!十六分又五十一秒!」我把手錶往前擺好讓肥豬鬼看的清楚。

  「……真的嗎?……我……我跑及格了!」死肥豬開始高興的講著,而且還好像覺得這一切都還只是幻覺那樣:「真的嗎?我在做夢嗎?我終於及格了!我終於不用再被洞八了!我終於!我終於……啊哈哈哈哈哈!」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死肥豬鬼興高采烈的喊著,但他的身體卻開始慢慢的淡化,身體周圍也開始慢慢浮現淡綠色的光芒。



  「小茂!這是……」我立刻轉頭問著小茂。

  「這個靈魂因為願望達成了,所以對這世間再也沒有怨恨。現在要升天了。」小茂很平靜的講著,一直看著即將升天的肥豬鬼講著。

  「原……原來如此!這就是升天啊!」我回頭看著肥豬鬼,像是見證奇蹟般的睜大眼睛。


  「我可以么八了!我可以早一點回家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肥豬鬼一直忘我的喊著話,他快樂的情緒也無法掩飾。就在最後,淡綠色的光芒亮到一種刺眼的等級,覆蓋著越來越透明的肥豬鬼,讓我的眼睛反射性的瞇了起來。

  等到我的眼睛再次確認時,肥豬鬼已經消失了。



  他完全消失了,不過在地上卻還有一條S腰帶。

  我立刻走過去看,那條S腰帶確實是剛剛那個肥豬鬼的,因為調的非常鬆。



  「……為什麼?」我無法理解為什麼S腰帶沒有消失。

  「羽茹姐覺得,這應該是代表一種束縛。」羽茹姐走到了我的身旁,拍了拍我的手臂:「可能那個鬼魂對於跑步成績很有執著,所以他就放不開自己,當然也用著那條腰帶綁著自己。現在他自由了,當然也不需要那條綁住他的腰帶了。」

  「嗯……羽茹姐說的有道理。」我點點頭。


  「……呼!」阿順像是回復精神了一樣,伸個懶腰喊了一聲:「王八!這是不是表示我們已經完成了六大怨靈裡的第一關了?」

  「應該是吧……」我無法確定,只好回頭問著小茂:「是嗎?」

  「沒錯!我感覺不到他的怨恨了!」小茂高興的回答著,還在空中翻了一圈。

  「……酷唷!」我也高興到握緊拳頭。

  「噗哧!真是的!」羽茹姐雙手叉腰看著我們,在提醒我們之後要注意的:「你們之後要小心自己的安全啊!晚上出來找鬼魂很容易出事的!那個小胖還好沒有什麼可怕的地方,萬一你們之後遇到的沒有那麼好處理可要注意別太逞強了!對方可是鬼魂喔!」

  「我們知道!」我拉著阿順過來,表示我們會一起面對:「更何況我們還有小茂在,放心吧羽茹姐我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這是你們說的喔!」羽茹姐笑著,不過看得出來她還是不放心我們一直再三叮嚀。



  我回過頭,看著落在地上的S腰帶。

  我一直看著,最後決定把它撿了起來。


  「小茂。你說,你會需要這個東西嗎?」我問著。

  「嗯……」小茂飄在我的旁邊,也在想著:「小茂覺得……還是留著好了。如果以後對小茂有幫助的話,說不定可以用的到啊!」

  「好,就留著吧。」



  我們一行人準備回去休息,我也開始慢慢想著下一個鬼故事要挑哪一個下手。

  不過我也想起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明天下午就放假了。所以我決定先培養放假的情緒,再好好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走。
《第四章‧寫上名子的大頭皮鞋》





  放假了。

  跟其他的阿兵哥一樣,我一放假後唯一的行程就是在家裡的床上呼呼大睡。

  相信很多人都跟我一樣,也許放假前還會排個週六找人唱KTV、週日找以前的同學聚餐等等。

  但是一放假後行程就會全數打消,睡覺才是唯一的行程。



  但更讓我想不到的是,就算睡在自己家裡的床上,小茂還是一樣在旁邊靜靜的看著我。

  儘管這幾天下來我已經習慣睡覺時小茂看著我,但這還是第一次在家中休息一樣一直被看著,更慘的是我就算再怎麼不爽卻永遠對小茂沒輒,只能任由他不斷的看著我。

  還好小茂來到我的房間後就對我房間裡的東西產生了很多興趣,像是電腦啦、很聰明的手機等等的啦。也許是因為小茂在軍營裡面一待就是好幾十年,所以沒看到外面世界的變化,也才會對這些新的事物感到好奇吧。

  「阿龍!這是什麼?感覺好好玩喔!」小茂又對著我擺在桌上的東西亂叫一通,而我繼續把頭埋進枕頭裡。

  小茂真的是好奇力旺盛,就連我電腦上的螢幕保護程式小茂都可以看上一整天。他也學著剛剛玩手機的我在手機螢幕上面用他的手指滑來滑去,不過當然他是摸不到手機螢幕的,所以我也不必擔心小茂會不會玩一玩就不小心把我神魔之塔上的紀錄全部洗掉。

  「阿龍!小茂也想玩!你剛剛玩的那個『什麼之塔』還有那個叫做『刊地跨許』的遊戲啦!」小茂飄到的我的旁邊繞來繞去。

  「你不會玩啦。」我冷漠的回應。

  「阿龍你很過分欸!小茂又還沒玩怎麼知道小茂不會玩!」感覺小茂好像開始往我的臉上貼進來。

  「因為你摸不到螢幕。」我回著。

  「唉呦!唉呦唉呦唉呦!」小茂好像開始在鬧脾氣了,一直在房間周圍不斷的旋轉著:「不管啦!小茂好無聊啦!」

  「你他媽……」我用兩手把枕頭壓住耳朵。



  是的,我一放假後就是想回到家好好補眠,但很顯然我無法好好補了。

  而且要是小茂再這麼煩下去,我好不容易等到的休假就會這麼毀了……絕對不能讓這種鳥事情發生在我身上!



  「好了,小茂!」我翻過身大喊。

  小茂繞圈圈的動作是停止了,不過他還是用種很不耐煩的神情看著我。

  「你聽著!」我把枕頭甩在一邊:「這禮拜休假我想好好休息,下禮拜我會帶你去附近的地方玩好不好?總之我求求你先別吵我睡覺了!」

  「……真的……嗎?」哇靠,這渾帳小茂竟然還用種狐疑的眼神來著看我。

  「媽的!會啦!」我把手往前撇,要小茂先別煩我:「我說會就是會!你先去別的地方玩!不要吵我!」

  「……好!」小茂好像又在想什麼,接著像是用種我欠他的語氣來要求:「那小茂想看阿龍你剛剛用那叫做『電腦』的機器看那部電影!好像叫什麼……厲陰……什麼的……」

  「好好好,我弄給你看。」我從床上爬起,把電腦裡那部剛抓下來的鬼片播給小茂看。

  別問我為什麼我電腦裡有院線片的影片檔,好孩子別學就是了。反正這部吸引到了小茂,剛好就給小茂看個過癮,我也能睡個舒服。


  「好奇怪喔!阿龍!你不是說過電影是拍出來的嗎?為什麼這感覺好像是真的欸!」儘管小茂偶而還是會問問題干擾我跟周公玩兵棋推演。

  「因為現在是2013年,人類可以用更好的技術來拍出更真實的電影來騙自己了。」我緊閉雙眼回答。

  「是這樣喔……」


  小茂繼續在電腦前看鬼片,而我繼續哄真正的鬼後就趕緊睡覺。

  反正只要一收假,我就要立刻計畫下一個要對付的鬼故事到底是哪一個。目前六大鬼故事裡跑步的胖子鬼已經解決了,我也開始把文書兵跳樓的那個鬼故事當做預定的目標。儘管跳樓的情節聽起來嚇人,但我想應該也不會恐怖到哪去吧。

  於是我抱持著剛建立起來的信心,慢慢的進入夢鄉。


  ■


  這裡是一營三連,也就是墜樓意外的事發點。

  而他就在我的眼前。眼神對著眼神,恐懼對著膽怯。



  不斷流下的血液還有像是腸汁的黏稠物,從他破掉的腹部裡慢慢的滴了下來,把在連集合場旁的柏油地染上更深的顏色。

  夜色昏暗,我看不清楚他的血腋還有內臟的分泌物是什麼樣的顏色;但我也不想去看清楚,嘔吐的反射神經已經開始在我的身上抗議起來。



  他就騰在空中一動也不動,保持著在空中倒掛的詭譎姿勢,任由他體內的流質物體慢慢的從肚子滑到胸口,再慢慢的掉落下去。



  多芬學妹已經怕到不敢睜開雙眼,她那小小的身軀就擠在我的背後不斷的顫抖著。

  阿斌那個小肉球也硬是要跟學妹搶我背後的位置,一邊擠著一邊嘴巴嘀咕著不要過來。

  所以現在這個冒險團不算在旁邊不知該怎麼辦的小茂,就只剩下我一個人兩眼睜著,目睹眼前這嚇人又噁心的場景。



  我想我真的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我從來沒想過這種情況就這麼快就映在我的眼前。


  尤其是那個冤魂……那個眼神充滿著憤慨的冤魂看著我時……我明明就想立刻逃開但我的雙腳卻不知道為什麼使不上力氣。

  他充滿血絲的眼珠子旁還滲著一些淚水……亦或者是血水,混在瞳孔上不斷的對著我抖動著。

  我的呼吸也跟著變得沉重,就好像我的靈魂開始要被他拉走一樣,慢慢的腦袋越來越要空白了起來。


  他還開口了,由他乾裂的嘴唇慢慢的吐著幾個字,而且是看著我說的。


  「……為什麼?」


  我在當下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尤其是躲在我身後的阿斌和學妹更是把我的背後亂捏一團,就等於是把我當成了一面肉盾。

  而我……腦中的思考迴路也開始慢慢的中斷,任由眼前的「他」,慢慢的問著我。



  問著我,一直問著我。



  「……為什麼……你來這裡看著我……是為什麼?」


  ■


  我想我也不用解釋我上一段的那種震撼了,那完全是我們自己太低估冤魂的力量了,誰叫那個胖子鬼實在是弱雞到不行。

  我們先把時間點拉回到收假回到軍營後的隔天,也就是我們計畫要找下一個鬼故事的事前準備。

  先來看隊員方面。阿順那個渾小子補假補到今天所以應該是不會來了,但碰巧羽茹姐也是休假休到今天,我也不打算那麼厚臉皮拿這件事情一直煩羽茹姐。畢竟第一個鬼故事就請大絕招出馬了,大絕招也總該要有冷卻時間的。

  於是今晚的隊員就敲定了。我、小茂、阿斌以及多芬學妹,相信各位讀者的想法也跟我一樣,這陣容實在不怎麼威風。

  之後的作戰計畫也沒有什麼完善的準備。因為我當時是這麼認為著,那個冤魂一定是想不開才會跳樓,只要開導那個跳樓的冤魂,應該就可以輕鬆超渡他。所以我們幾乎沒攜帶什麼工具和物品,現在想想還真是一大錯誤,早知道該聽那兩個還沒出發就怕的要命的阿斌和學妹了。

  一樣也是晚上十點出發,不過就在我們要到三連的集合場時,就被三連的安全士官注意到。還好那個時候站哨的安全士官是個健談的好人,不但沒有刁難我們鬼鬼祟祟的行動,還很關心我們為什麼這麼晚了要到三連來。倒是那位安全士官一聽到我們要來這裡找鬼時,他的臉色變得比花椰菜還要來的綠了。


  「你們確定要找他?」安全士官一聽到我們的計畫後,便苦口婆心的勸著我們:「我還是建議你們不要啦……我在這裡待了也有三年左右了,這三年來不管是有意想要見他的還是無意碰巧看見他的都沒有什麼好下場。而且只要是看到的人啊,不久之後就會倒地呈現口吐白沫的中邪癥兆呢!這在我們三連啊已經成為禁忌了,每個新來的學弟只要來到我們三連我們就一定要跟他們告誡這件事情,所以你們還是不要過來了啦!這真的不要看啦!我倒是可以帶你們去看二營野外有個會跟你要衛生紙的那個鬼……」

  安全士官滔滔不絕的講著,但當他知道我們堅決要看到這裡的鬼時,安全士官也只好搖搖頭後再拍拍我的肩膀,祝福我一路好走。接下來他就回到了他站哨的位置,而我們也就理所當然的走到集合場,並等待小茂使用他的能力讓我們看見那個跳樓的文書兵。

  「……巴龍。」阿斌一直拉著我的內衣拉到差點扯壞:「那個安全士官講的話你也聽到啦……我們……我們還是不要去好不好?」

  「……對啊……」學妹也跟著附和:「萬一……萬一那個鬼很可怕怎麼辦?」

  「都來到這邊了還能怎麼辦?有勇氣一點!」我回頭對著這兩個膽小隊友信心喊話著:「反正對方也只是鬼!我們不是來當抓鬼特攻隊的,是來幫助他們超渡的好嗎?」

  「可……可是……」阿斌繼續哭么。

  「夠了!」我不想再拖時間,轉頭對著小茂下令:「小茂!現在就開始吧!」

  「小茂知道了!」


  ■


  「……為什麼?」


  於是,我現在楞在原地。任憑眼前穿著迷彩服,肚子破了一個大洞的文書兵,停在半空中一直問著我同一句問題。

  現在遇到這種窘境,我就算一直抱怨之前準備的不夠都沒有用了。但我實在不曉得該怎麼辦,面對這個狀況我既答不出他的問題也無法解除他的怨恨。

  也許我的思想已經開始亂了……尤其眼前畫面的衝擊,加上冤魂的字字句句讓我的每一個毛細孔都顫抖起來,再加上明明不是實體的景象我卻能聞的到黏膩的血腥味加上一些開始腐爛酸掉的屍臭味……

  「巴龍!現在該怎麼辦!」阿斌在我後面保持一團球的模樣。

  「學長!」多芬學妹感覺好像同時緊緊抓住我和阿斌。

  「我……我……」我卻在這個時刻連我自己的隊友都無法正常對談。



  「……為什麼?」然後,就一直聽到文書兵不斷的喊著為什麼,看著我說著為什麼。



  我……我也想知道為什麼啊!我來這裡當然就是幫你這個文書兵解決你的束縛然後順利超渡啊!

  可是現在這種情況要是我就老老實實的說出這個原因,這種冤魂一定會惱羞成怒然後變本加厲的對待我們啊!

  如果說現在能知道這個文書兵的束縛是什麼就好了,但是我能知道嗎……我能從他那只會講著「為什麼」的口中套出訊息嗎……


  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

  要是這個時候羽茹姐也在就好了……她那麼厲害……一定可以解決的吧……


  如果是羽茹姐的話……她應該就會這麼做吧……





  「羽茹姐!」

  我的腦海開始浮現在前幾個禮拜,我飄到羽茹姐的辦公室跟她聊天的場景:「有時候我真的覺得羽茹姐超神,不管是哪一種有問題的阿兵哥,在經過羽茹姐的開導下問題馬上就解決了欸!」

  「哪有!那是你太看得起我了!」羽茹姐一樣保持著招牌的開朗笑容。

  「真的!因為很多人一聽到『輔導』這兩個字都會有點反感,怕自己就會被貼上有問題的標籤。反而問題還沒解決到,人就先跑走了。」我是這麼認為的。

  「這樣呀!不過羽茹姐自己都不會遇到這種情況啊!」羽茹姐很有自信的回答著:「因為羽茹姐都不會說是要輔導他們,而是用朋友的角度來關心喔!」

  「朋友的角度?」

  「對呀!用輔導的字眼的確很敏感,不過若是用朋友的角度去聊天去關心就不會這麼尷尬啦!」羽茹姐還是一樣擺出她迷人的笑容:「所以大家都不會怕跟我述說他們的問題,也就是因為這樣唷!」

  「原來如此!真不愧是羽茹姐!」






  朋友的角度嗎?如果……如果……

  如果我能用朋友的角度去幫助這個冤魂的話……這樣的話可行嗎?

  不管了!就這樣試試看吧!


  「喂!我說你!」我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嘴巴即將要蹦出什麼亂七八糟的話,總之我就是把平常對待朋友的那一套拿出來了:「我才要問你為什麼吧!他媽的是我要問你的問題比較多啊!」

  當我說完這一句話,我能明顯感受的到現場的氣氛開始改變了……變得尷尬到更讓人接話不下去。我能感覺到在我背後的阿斌和學妹像是被凍結一樣完全呆掉了,不只如此,連我眼前這個卡在半空中的冤魂都用著不一樣的眼神看著我。


  「……但是是我先問的。」那個冤魂大概沉默了幾十秒後才回我這一句。

  「是啊!可是我能回答的問題是因為你的問題才能回答的答案啊!所以如果我不先解決你的問題,那麼就算你問我問題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這個問題啊!你到底懂了沒啊!還有你不要一直浮在半空中好不好?」我嘰哩呱啦了一大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講三小朋友,反正我就是先拿出我靠北那些損友的那一套就對了。

  「……不要臉,你真的是不要臉到了極點……」只見我眼前的冤魂看著我搖了搖頭,還把他的右手伸進去他肚子上的那個大洞攪了幾下:「明明就是你自己回答不出來,還怪在我身上。我只是很單純的問你為什麼要來這裡看我,你跟我牽拖那麼多我根本有聽沒有懂……反正,『平庸的人最大缺點是常常覺得自己比別人高明。』BY富蘭克林。」

  啥鬼?我剛剛聽到的到底是哪一國的文法?

  但如果就這樣被他的話嚇傻,那我不就是露餡了嗎?不行不行!不管如何我一定要繼續接話下去!

  「那又怎樣?恁北就是不要臉!」不知道哪裡生出來的膽子,可以讓我這樣子繼續跟眼前的冤魂對嗆:「不過我就是因為不要臉才能這麼無憂無慮,問題不要這麼多了解嗎?」

  「……那只是你的鴕鳥心態在作祟。」眼前的冤魂似乎還不認輸,繼續浮在空中跟我進行瞎到爆炸的辯論:「厚臉皮是一回事,勇於面對自己的錯誤又是一回事。就像有句話是這麼說的,『一個人最危險的敵人是他自己的口舌。』BY馬克吐溫。」

  我又莫名其妙的被偉人名言打壓下去了。似乎只要我跟這一隻冤魂靠北的方向靠到講道理時,這個死冤魂就會開始變得非常有理智,除了講出我無法反駁的大道理外,還會套用一句已經死翹翹的偉人經典名句。偏偏我在國中高中上課都是在玩GBA、樸克牌和遊戲王,到現在的我可能就只記得國父講過「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的這一句話吧。

  ……對!革命尚未成功!要是我就在這卻步的話,那一切的辛苦就白費了!小茂還沒有離開我之前,說什麼我都不能放棄啊!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抬著頭用力瞪著在我眼前一直浮在空中的那位任由肚子裡的條狀器官垂下來的悲慘冤魂。


  「是啊……我不要臉,無法面對自己的錯誤。」這一句話,我是直視著冤魂暗沉的眼珠子說的:「……那你呢?」

  「……我?」

  我可以感覺的出來冤魂的眼珠子有點飄移了一下,這是個好機會。

  「對。如果你願意面對自己,甚至於不在意這麼多發生在你身上的那些事情;你也不會對這陽間放不下,最後變成了卡在半空中在半夜嚇那些膽小阿兵哥的厲鬼了。我說的沒錯吧?」

  「……你……你不懂!你不懂!」冤魂像是被激到了一下把表情擠在一塊對著我大吼著,但對我來講則是表示我的心戰策略奏效了。

  「是啊,我不懂。但是如果你不講出來,那還會有誰懂?」我把兩手往外攤開,換成我來開始講屬於我的大道理:「我說過了,我們來這裡是要來解決你的問題。我們並不是因為好奇想看鬼或是嘲笑你的遭遇等等之類的,其實我也是逼不得已才要去尋找這軍營裡的冤魂們。」

  「逼不得已?」冤魂皺了下眉頭,這就表示他有在用心聽我說了。

  「唉……對啦!就是我旁邊這隻一直飄來飄去纏著我不放的阿飄『小茂』,如果我不先幫這軍營裡的六大冤魂超渡,他自己也超渡不了,就會一直纏在我的身邊了。」我搖了搖頭,也瞄到了旁邊的小茂正在偷笑著。你笑個毛啊?

  「……所以……你們為了幫那個叫做小茂的鬼魂超渡,才來這裡找我的嗎?」浮在空中的冤魂這麼問著。

  「對呀!即使如此,我們也要真心解決你的問題才能讓你超渡啊!就像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那句話是……是……呃……」我突然感覺到腦袋一片空白,於是偷偷對身後的阿斌打pass:「阿斌!你不是書讀的比我多嗎?這個時候應該要接什麼經典名句,幫我接一下!」

  「……喔!好!」阿斌完全沒有思考時間,就直接蹦出下一句:「那就是……『我把你當人看!』BY馬英九。」


  幹。阿斌你可以再白目一點。


  虧我還說你書讀的比我多,結果狗嘴不但吐不出象牙,還吐出了這種爛到掉渣的句子。

  你什麼名人不引用,你去引用那個只會講「如果這不是關說,那什麼才是關說」的馬皇,要是那些瑪瑙水母的經典名句不被噓到爆我跟你姓!

  看來我在軍中做出最錯誤的決定,就是去相信阿斌這個豬腦袋可不可以幫得上忙。


  現場好像只有阿斌還不曉得剛剛自己講出來的話有多麼白痴。除了我爆出青筋很想往他臉上揍一拳外,身後的學妹一聽到阿斌的無腦發言就不斷的捂住嘴巴忍起笑意;小茂則是不斷著搔著頭,好像還在苦思著馬英九的名句。

  倒是眼前浮在空中的冤魂很好心,沒有笑我也沒有任何其他多餘的反應,還多加了幾句話來幫我撐場面:「應該是,『幫助他人的同時也幫助了自己。』BY愛默生。」

  「還是你比較厲害。」冤魂的程度實在是太好了,遠遠的超過小肉球阿斌。就連我也甘拜下風對著冤魂比了個讚。

  「這沒什麼。」冤魂說著,也開始進入我們來到此地的真正目的:「不過,你們說來到這裡是幫我超渡,那要怎麼幫呢?」

  「首先就要先了解你生前的故事啦!」我一直抬著頭看著冤魂,脖子已經開始酸到不斷扭頭也用手揉著:「但是……你可不可以先回到地面上啊……我怕聽完你的故事,我就要得五十肩了。」

  「好的。」

  冤魂其實還蠻有禮貌的。在他答應後便緩緩的降到地上,只不過在他兩腳著地之前肚子裡的那些腸子倒是先著地了。冤魂降到地面上後,把自己的腸子像是捲滾筒衛生紙一樣慢慢的捲回來,讓我蠻訝異的是當他把所有的腸子收回來時,肚子上的那個大破洞也隨著消失了。

  現在的冤魂感覺不到任何殺氣,外表看起來也像是個飽讀詩書的高材生,跟剛才浮在空中瞪大眼睛的那個樣子簡直判若兩人。只不過在他身上穿的軍服還是可以看見遍佈的血跡,以及腹部破大洞的位置。

  「也……也太可怕了吧!」面對冤魂收起腸子的模樣,學妹有著很大的反應:「為……為什麼你又可以把……把你的那些東西……收回去啊?」

  「因為我是鬼。」冤魂回答的很平靜,也終於能感受到他斯文的氣質了:「鬼是沒有形體的,只是對於我死前的那一刻我一直無法忘懷,我才會一直保持那個模樣。」

  「沒錯!所以說穿了只要是厲害一點的靈魂的話,想變什麼都可以變喔!」小茂在一旁解釋,也雀躍著想對著學妹示範所謂的沒有形體:「不然小茂也可以變給妳看啊!變成剛剛那個靈魂浮在空中的樣子!」

  「不要!不要!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證明給我看了!」學妹怕到把雙手用力往小茂的方向推開,但她根本就推不到。

  「不過我還是覺得,鬼就是鬼!」阿斌好像還在為了剛才的名言感到不服氣:「幹嘛還一直裝模作樣好像自己很厲害似的一直講名言啊!」

  「這是我說話的習慣。」冤魂用他的右手中指推了一下眼鏡的鼻樑,我到現在也才發現這個冤魂有戴著細框眼鏡:「我從生前就會一直引用名言了。」

  「哼!了不起啊!」阿斌就像是個愛現的胖小丑一樣,硬要跟別人比個高下:「名言我也會講啊!『阿扁錯了嗎?難道阿扁錯了嗎?』BY陳水扁。」

  夠了阿斌,你還是滾去旁邊玩沙好了。我不想了解你為什麼這麼喜歡引用歷屆總統的鳥話,反正這句話就跟大桶公司說他們的產品絕對沒有添加棉籽油一樣,毫無可信度可言。當下我就把阿斌用力拉了過來,只差就真的把他當成一顆球用力踢出營區外面。

  冤魂推了下眼鏡,好像不太怎麼在意阿斌剛剛腦弱的舉動:「……可以開始讓我說了嗎?」

  「當然。」我用拇指比著集合場旁的樓梯:「那我們到旁邊坐著,再慢慢說吧。」


  ■


  其實這個冤魂的遭遇很可憐,雖然也是軍中層出不窮的罷凌或排擠等等之類的事件,但這名冤魂的故事可以說是一個完整的範例代表。


  他叫做張其富,姑且就叫他阿富好了。跟我們一樣也是義務役,簡稱不願役。來到五五五旅後他就分發在一營三連,之後在連長的半誘惑半威脅之下擔任了連級辦公室的參四,也就是管料件裝備的後勤補給。參四在部隊有著「慘死」的美譽,事實上也是如此;不但裝備清點管理會累死人,裝備出事情也是他負責,高級裝備檢查(簡稱高裝檢)的時候更是連棺材都來不及躺進去。而阿富就是擔任參四的職位,一直當了好幾個月。


  「這樣啊。」我聽著冤魂阿富講的故事,開始想要推測著:「所以,你會跳樓自殺,就是因為擔任文書的工作壓力造成的嗎?」

  「不完全是這樣。」冤魂阿富飄在我們的前方,對著坐在階梯上的我們說著:「我感受到的壓力的確是很大。但是,這並不是一個讓我立刻想去追尋死亡的理由。」

  「難道……還有別的原因嗎?」小茂輕聲細語,我倒是很意外小茂會這麼用心聆聽著。

  「……嗯。」冤魂阿富的臉色顯得更黯淡,眼鏡也遮掩不了他眼神裡的混亂:「我會想不開,其實都是因為……我最要好的學弟……子翔……」

  「子翔?」我問著。


  接著阿富從他剛接這個職位的時候開始說起。在當時的連辦室裡,剛來的阿富一定比較緊張也比較不知所措,就連交接給他工作的學長也交接的亂七八糟讓阿富一開始的工作只能硬著頭皮去做。偏偏辦公室裡的其他學長和軍官都不會去體諒剛來的阿富,軍官認為不會做就是能力差、不想做就是抗壓差;其他學長不是仗著自己比較老就對阿富頤指氣使,就是什麼都不想理會選擇漠視一切。阿富說在那時候的他真的有點輕生的念頭,他來到五五五旅沒有任何認識的人,自己也不擅長跟別人交際拉賽,一開始面對的問題最後都只能一個人默默的承受。阿富不敢跟連上的其他長官講,他也認為只要講了就會讓辦公室裡的人對他更有異樣眼光。於是這段痛苦的日子一直持續著,直到後來辦公室又來了新的文書。

  是的,其中一位新的文書就叫做子翔。他是一個非常活潑陽光而且富有正面能量的大男孩,除此之外他也非常的厚臉皮。因為他的厚臉皮,其他學長和軍官怎麼罵怎麼羞辱對他來講都是大笑哈哈幾聲就沒事了,於是學長和軍官們就把目標轉移到好欺負的阿富。原本子翔是可以在連辦室平安度過的,直到子翔開始主動跟阿富接觸的那天開始。


  那一天,子翔在把自己的工作做完時,就蹦蹦跳跳的跑到阿富面前,要阿富一起陪他去營站買東西。

  「學長!」子翔喊的很有朝氣,阿富說他永遠都忘不了子翔叫他的這第一次。

  「怎……怎麼了?」阿富有點被嚇到,但是故作鎮定。

  「學長你有空嗎?陪我去買東西好不好!」子翔笑的很開。

  「啊……我……這……」那時候的阿富只覺得子翔這麼做一定引起了辦公室所有人的目光,所以就一直迴避子翔:「我……我還有東西沒整理完啦……你就……」

  「哪有!」子翔拍了下空無一物的桌子:「學長你不是已經做完了!你幫別的學長整理表單也整理完了不是嗎?」

  「啊?我……那個……」阿富開始感到慌亂,也感受到那個給他表單工作的學長異樣的眼光。

  「哎呀!就陪我去嘛!去一下下而已!」

  阿富的手就這麼被子翔用力拉著,最後不得已離開座位去陪他買東西。而阿富說從那一刻開始子翔就開始跟他拉近距離了,阿富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很喜歡子翔的爽朗風格,可能是因為在辦公室裡只有他最能帶給阿富他自己正面能量吧。


  於是阿富和子翔開始無所不談,成為了在軍中能真正相處的好朋友。在辦公室的每天,子翔都會主動找阿富談天說地,完全不在意其他學長和長官的視線。

  「學長!」像有的時候,子翔會拉著阿富去樓下投飲料,順便打開話匣子:「我真的覺得你在辦公室裡話真的太少了啦!這樣感覺學長會很不融入欸!」

  「不是我不融入這裡,子翔。」阿富推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彎下腰撿起從飲料機掉出來黑松沙士:「是我沒辦法融入。辦公室裡的每個人已經把我的定位放在最下層了,我再怎麼融入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就像有句話是這麼說的,『一滴油不可能平息波濤洶湧的大海;一個針尖般大小的國家不可能讓那些比他大千倍的國家永遠俯首稱臣。』BY茨威格。」

  「茨威格?哎呀我也知道他說的話啦!」子翔毫不在意阿富說的理由,用力拍了幾下阿富的後背:「我倒是覺得茨威格的另外一句話比較好!『一個人的力量是很難應付生活中無邊的苦難的。所以,自己需要別人幫助,自己也要幫助別人。』」

  「呃……咦?」阿富錯愕到把沙士拉環的動作停到一半。

  「是啊!」子翔像個熱血笨蛋一樣,用力握緊自己的拳頭:「總之互相幫忙才是最重要的!我幫助學長,學長你也要幫助我。這樣我們在辦公室不就什麼都不用怕了嗎?」

  「……好像是這樣沒錯。」阿富無法反駁了,默默的喝了一口沙士。

  「哈哈哈!」子翔開口大笑,接著咕嚕咕嚕喝下了自己的可口可樂。阿富說他其實很喜歡子翔這樣毫無掩飾的笑聲。

  雖然熱情如火的子翔跟冷漠如冰的阿富感覺不怎麼搭,但他們倆相處起來卻永遠都那麼舒服愉快,這點阿富曉得,他相信子翔也是這麼認為。於是阿富也漸漸開始主動跟子翔互動,從一起投飲料變成一起去營站,從借原子筆來用變成借沐浴乳洗澡,從辦公室的瞎扯蛋變成晚上不睡覺在走廊上分享心事。就這樣阿富也越來越開心,他越來越不在意辦公室裡其他看他不爽的學長是怎麼想的。反正只要有子翔這個學弟在,在他剩下的軍旅生涯也許就不會再有問題了吧?阿富一直抱著這個想法,直到在他們認識的五個半月後……


  那一天,阿富收假回來,一直都遇不到子翔也聯絡不上他。隔天早點名時子翔沒有出現,但值星官好像已經知道了些什麼直接報告「事故」。就連到辦公室開工時,子翔也沒有出現在辦公室。

  阿富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也不敢問其他人,畢竟辦公室裡的其他人就是那些欺悔他的學長。直到值星官走進了辦公室,坐在椅子上大嘆了一口氣。

  「唉……林子翔他果然出事了。」值星官一臉疲憊,不知道剛剛被連長念了什麼。

  「他出什麼事?」其他學長問著。

  「他家裡發生火災啊!全家人包括他都命喪火窟了!只能說世事真的難料啊……」當值星官說完這一句話時,阿富感覺全世界的空氣都立刻凍結了。


  不只凍結,他也呼吸不到固體的空氣。全身的每一段神經就好像開始失去連結一樣,開始感覺不到身上的每一塊肌肉。


  阿富哭了,當下不自覺的流出眼淚。但他知道辦公室還有其他學長會不時去注意到他,所以阿富趕緊擦掉眼淚,咬緊牙齒試著控制已經失守的淚腺。

  但他哭的樣子還是被學長看到了,其中一個最常欺負他的劉學長就走了過來:「怎麼?你在哭喔!」

  「我……我沒有……」阿富用力抹掉繼續滴下來的淚珠。平常最愛欺負他的劉學長這個時候會來關心他嗎?想也知道黃鼠狼不會這麼無緣無故給雞拜年的。

  「還說沒有?你看你看!眼睛都哭的這麼腫了!」劉學長用力皺著眉頭瞧著阿富,接著把阿富拉了起來給其他辦公室的人瞧著:「你們看嘛!是不是!我沒有騙人吧!」

  阿富沒有抬起頭來。他心裡曉得,這不像是在安慰或關心別人,很明顯就是要準備欺負人的前奏。辦公室裡其他的學長看起來都像是用著「唉噁你幹嘛哭」的眼神看著他,而值星官也只是繼續在椅子上躺著,完全不想介入。

  「……不要管我啦。」阿富一手推開劉學長,但想也知道劉學長不是那種叫他不管他就不會去管的那種人。

  「喂!」劉學長也因此不爽了起來,開始拿出平常那種機掰臉酸酸阿富:「你他媽的別太囂張了!不過就是死了個人嗎!有什麼好哭的!」

  不過就是死了個人,這句話聽在阿富的耳裡是多麼的刺耳,尤其他說的這個人還是子翔。阿富緊緊握著拳頭,強忍著自己開始要爆發的情緒。

  接著劉學長就承接著剛剛不爽的情緒,一直在子祥和阿富上面大作文章。一下講子翔怎樣怎樣,一下講阿富怎樣怎樣。雖然辦公室裡都響徹了他那不舒服的聲調,但其實沒有辦個人理會劉學長的情緒發言,除了默默低著頭的阿富。

  「我真搞不懂!」劉學長最後把矛頭從已經死掉的子翔對回活生生的阿富,羞辱著他:「像你這種廢物,那個林子翔怎麼可能會跟你這麼好,我看啊是他的眼睛一樣也有問題!」


  「我不准你說子翔的壞話!」忍不住了,阿富把剛剛憋著的情緒,甚至是這幾個月下來的情緒一次爆發出來。他直接順手抓起旁邊桌上的一整疊資料往劉學長的臉上扔了過去。

  劉學長硬生生的被打臉,與他親密接觸的紙張們在空中散了開來,像放大幾十倍的白色櫻花緩緩飄落著。

  當那些紙張們全都降落到地面上時,劉學長的臉部肌肉開始崩硬了起來,好幾條粗大的血管和筋開始在他的脖子上竄了開來:「幹你媽的!竟然敢這樣對學長?」

  「我從來就不把你當學長看!」阿富喊的很大聲,整個辦公室都灌滿了他的聲音:「學長是做好榜樣來讓學弟尊敬的!不是拿來作威使喚別人的!你每天都這樣對我,根本就不配當我的學長!」

  這是阿富頭一次在軍中這樣情緒化,也是阿富第一次講這種建設性的話時沒有附加上名人的經典名句。但也因為這樣,無法用理性來控制自己的劉學長也準備要用自己的拳頭來解決事情了。

  「幹!你他媽是翅膀硬了是不是!」劉學長一手抓起阿富的迷彩服衣領,另一手作拉弓的動作準備要往阿富的臉上揍了下去。

  「喂喂喂!現在是怎樣?都不把我放在眼裡就是了啊?」值星官立刻大吼制止即將發生衝突的兩人,劉學長的拳頭才停了下來。

  「……幹!」劉學長狠瞪了一下阿富,才很不甘願的把手鬆了開來。

  阿富癱軟坐在地上,整個辦公室的氣氛變得更加凝重;但並不是因為子翔的離世,而是剛剛發生的衝突,以及劉學長用力拉開椅子之後用力坐了下來再用力敲了一下桌子。


  阿富說當時辦公室的情況這麼詭異,他也不想一直待在那裡無法呼吸著正常的空氣。反正他在那天上午沒有什麼被指派的工作,阿富就想說先回到寢室休息一下也好,於是在寢室的床上躺了下來。

  怎麼也沒想到,他這一躺之後,接下來就發生讓他絕望萬分的事情。



  「……嗯?快中午了嗎?」阿富睡了一會,當他睜開眼睛下意識的看著手錶,時間已經快要到了午餐時間。

  阿富起了身子,抓了下自己的頭皮。沒想到自己一睡就是睡了好幾個小時,反正也快到中午集合時間去餐廳的時間了,阿富也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的迷彩服,到內物櫃前準備要拿起自己的眼鏡去連集合場集合。

  他當時沒意識到,一個又急又燥的步伐快速的衝過來。當阿富感受到身後有東西接近轉頭要看時,就被一個厚實的力道打到太陽穴附近,接著就是意識昏沉。


  等到阿富再次感受到自己的意識與身體接觸時,他才發現他的臉頰已經貼在又冰又髒的磁磚上面。腦袋還是一樣昏昏沉沉,不過藉由周遭的景物以及比自己高的小便斗來判斷,自己現在是躺在廁所的地板上面。

  而劉學長,就站在自己腳的後方,面露兇光著。

  情況很明顯了,剛剛阿富就是被他揍了一拳,然後拉著他的腳拖到廁所這裡。而廁所就只剩下阿富還有劉學長兩個人,寢室也是靜默默的。

  「學長……你怎麼……」阿富緩緩的問著。而劉學長直接用行動來回答他,把阿富像是提沙包一樣拉到了大便池的前面。

  是的,大便池的前面,而且還是沒沖過水的。外面都沾滿了不知道是哪個天才亂擠出來的大便痕跡,阿富光是聞到那個氣味就用臉部的猙獰來形容那個噁心感。

  阿富想逃,但是現在的他被劉學長一手抓著,不管怎麼掙脫都會被劉學長用力扯回。

  劉學長把他拉到讓他的臉靠近大便池上的邊緣,阿富心中不斷暗叫著不妙,咬緊自己的牙齒憋氣也不要去聞到那些大便池裡的內容物以及塗抹在邊緣陶瓷深棕色痕跡。


  「操你娘的,又是哪個智障大便完沒沖水的?」劉學長一邊罵著,一邊拉下旁邊水箱的沖水繩。

  大便池開始衝出了強力水流,把停留在上面的穢物開始沖走。水流也不斷噴出了一些水花沾到了阿富的臉上,而阿富也只能把自己的五官死命的往裡面擠。

  大便沖完了,水流停止了,阿富的臉也濕了。但是大便池邊緣上面的那些深棕色痕跡依然存在,正常來講那些水沖不到的地方是要用馬桶刷去刷乾淨的。

  「媽的,馬桶還是很髒欸!」劉學長裝腔作勢的問著被他抓著的阿富:「你說學弟,該怎麼辦啊?」

  「……那……那個……」儘管已經被嚇到難以吐出文字,阿富還是勉強說了出來:「……把……把它洗乾淨嗎?」

  「丟啦!洗乾淨!」劉學長把他那令人厭惡的嘴臉往阿富的臉上湊近:「用你的舌頭去洗!」

  「舌……舌頭?」


  阿富感受到從他的身體不斷刺入的危機感,也立刻明白劉學長要對他做出什麼事了。想必是剛剛辦公室發生的事情,讓劉學長懷恨在心所以才會這樣做出報復的舉動吧。此時的阿富已經無路可逃,只能選擇要用怎麼樣的態度去面對正在欺誨他的學長。不過現在已經成為冤魂的阿富回想當時的狀況,要是他在那個時候拼命的大喊救命,說不定結局就會不一樣。只是那時候的阿富真的嚇呆了,完全忘了該怎麼去大聲求救。

  「懷疑啊!」劉學長在他的耳邊大聲罵著,震到他的耳膜嗡嗡作響:「用舌頭!」

  「……不要啦……學長求求你……不要……」阿富已經開始嚇到哭了出來:「我跟你道歉……今天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他媽的。道歉如果有用的話,那我殺了人再道歉有用嗎?」現在的劉學長已經是蠻橫無理的狀態,說什麼都沒有用了:「要我原諒你,就用舌頭清乾淨!」

  「嗚……不要……不要啦……」

  不管阿富怎麼拜託怎麼求饒,劉學長還是一樣強硬要阿富去舔乾淨;直到劉學長的耐性被消耗殆盡後,就直接用右手抓住阿富的後腦勺,把阿富硬逼下去。

  阿富的嘴唇已經被逼到跟排泄物的痕跡只剩一個手指間的距離,但阿富還是死命的抿著嘴唇,說甚麼也不會就這麼輕易的屈服下去。

  當然這樣反而更加激怒了劉學長,讓他直接對著還在掙扎的阿富大吼著:「幹你媽的!你不舔是吧?你要是不舔我還有很多招陪你玩啦!怎樣?你他媽的到底要不要舔!」

  是的。如果不舔的話劉學長這個土流氓一定會拿出更多更慘無人性的方式來調教自己的,此時的阿富早已失去了抗爭的念頭,只剩下失望、絕望構成的黑暗無底洞在心中開始擴散開來。

  他張開了嘴巴,伸出了舌頭。舌頭第一個碰觸到的東西,其實是自己的眼淚。





  阿富說到這裡就沉默了一會,沒有繼續把他伸出舌頭後做了什麼事情給講出來。但其實我們這些聽的人都知道接下來發生的後續,不只我震驚到停止在剛吸飽氣的那一課,其他聽著故事的人與小茂也是對阿富的遭遇感到不可置信。尤其是阿斌,他的嘴巴就一直停留在張到最開的程度,不知道的人看到阿斌還以為是他的下巴脫臼了。

  「太過分了!」第一個反應回來的是多芬學妹,她不服氣的大喊著她的感受即使都忘了現在是半夜:「就算是以前的軍中,這樣子做也太過分了!」

  「真的好過份……」小茂則是難以置信,兩手摀著自己的口鼻好像快要哭了出來:「為什麼……」

  「對呀!超誇張的!」阿斌繼續保持著驚訝的張嘴表情:「那阿富,你舔過之後感覺味……」

  阿斌還沒講完,我就先用我那虎虎生風的拳頭去招呼阿斌的肚子,緊接著就是他抱著肥肥軟軟的肚子哀嚎的慘叫聲。現場所有人都張大眼睛看著對阿斌使用暴力的我,但請相信我,我完全是為了阿富。阿斌那個死白目要是問著他當時舔起來是怎麼樣的味道,那種強迫回憶就等於對他造成二次傷害,即使他現在是個冤魂。

  所以我想繼續了解事情的後續,而不是像阿斌那種隨便亂問的五四三:「那後來呢,阿富?我是指……在你做完他的要求後。」

  「就在……我做完時……」阿富繼續說著,但是他的兩手十指緊扣著,像是要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的感覺:「我覺得我的靈魂就像是被拉扯撕裂一樣,好空洞……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自尊心吧,阿富說的應該就是人的自尊。我把身體稍微傾前,向阿富透露著我是認真在聽他的遭遇。

  阿富長嘆了一口氣,接著說了下去:「所以,我倒在那裡……」





  阿富倒在大便池的旁邊,眼淚早已爬滿了整張臉,混著口水以及深棕色穢物的舌頭則是沒有收到嘴巴裡一直伸在外面,那個神情還有那個姿勢乍看之下就好像是被幹到壞掉了一樣。

  劉學長不知道是氣消了還是爽了,總之他站了起來,看著壞掉的阿富跩跩的笑著。

  「呵呵哈哈哈哈!不錯嘛!你他媽的!」劉學長笑的那個跩樣,阿富說那已經成為在他人生中最厭惡的東西之一:「你看!只要肯去做有什麼困難的呢?即使是呷賽!哈哈哈哈哈!」

   「哈啊啊啊啊!真是他媽的爽啊!」劉學長繼續在那裡靠么他的爽,然後也看了下他的手錶:「唉呦中午了欸!要趕快去吃飯了。」

  看完手錶後,劉學長走到了阿富的眼前蹲了下來,像是在跟路邊的流浪狗說話似的:「學弟啊……以後知道了嗎?對學長不能這麼沒倫理,不然不會只有這一次唷!哈哈哈!我先去餐廳啦,等等你也要過去集合別讓值星找不到你呀!不過你的舌頭要先洗乾淨喔,不然吃到的菜都會有大便味啊!哈哈哈哈哈哈!」

  劉學長邊笑著,邊拍了拍阿富的臉頰,之後就不斷笑著揚長而去。廁所就只剩下阿富一個人,只剩下他躺在大便斗的旁邊。


  不過,阿富沒有再流下眼淚了。臉頰上的淚痕還在,但是阿富沒有再哭了。


  他緩緩的撐起身子,緩緩的扶著廁所的隔間。緩緩的走到了洗手台,緩緩的用手把舌頭上的髒東西撥了下來丟在洗手台上面。

  他沒有用水洗,他只有用著他崩潰的眼神瞧著自己狼狽不堪的模樣。

  臉上的淚痕已經乾涸,眼裡的靈魂已經開始墮落。



  阿富早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取而代之的是混亂的思緒。



  我的存在還有意義嗎?


  子翔走了……還有很多話沒跟他說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劉學長卻還在這裡,那個敗類為什麼沒有辦法去死?


  我最喜歡的人死了,我最憎恨的人卻活在我的眼前……

  那我?要我每天遭受這種待遇,不如叫我去死……


  對……沒錯……去死……

  現在的我……死是一個最好的武器了……

  不但可以好好解脫……還可以給那個敗類學長一個好看……

  沒錯……反正……都已經無所謂了……


  都無所謂了……沒錯……

  如果我死了……我還可以見到子翔……

  死了……我就可以……再也不用……看到那個……敗類……敗類學長……


  好……好……

  現在就去死吧……去一個可以讓我馬上死掉的地方……


  跳樓……?

  這棟樓就算到頂樓……跳下去……也不會立刻死掉的……

  不過集合場有一個旗桿……說不定……可以用那個……

  感覺好像會很痛……不過痛又如何……我都要去死了……



  沒錯……我都要去死了……

  我都要去死了!還怕什麼痛不痛!





  我不怕了。






  就在阿富講到他跳下去的那一刻,他就閉上了他的嘴唇,不再講出任何一句話,看來他的故事就說到這裡為止了。

  我們這群聽眾聽著這名冤魂的遭遇,無不是為他的命運感到嘆息,不然就是低頭沉悶著為什麼老天爺要對阿富這麼殘忍。

  就連我也是,我剛剛正在想著當初阿富如果能遇到像羽茹姐一樣的好人,說不定他就不會這麼輕易的放棄性命。


  不過我立刻從腦中跳出了一道問題,我立刻問著阿富:「於是你就成為依附在這裡的怨靈了,但是你為什麼無法超渡呢?」

  「……嗯?」阿富顯然不太清楚我的問題,轉頭看著我。

  「我的意思是……你剛剛說你死是為了想見到子翔吧?現在你已經變成鬼了,那為什麼還不去找子翔呢?難道是見不到嗎?」我直接把問題解釋清楚,這也是我們這趟找鬼之旅的真正目的:「還是說,是那個劉學長的關係,所以才讓你無法超渡呢?」

  「不……那個劉學長已經瘋了。」阿富搖搖頭,緩緩的說著:「至少我變成鬼之後是這麼知道的。就在我跳下去被旗桿插中的那一瞬間,剛好連集合場正在集合要去餐廳。那個劉學長就在旗桿附近,我被插中時我身體裡的『東西』都濺到了他的身上,他轉頭的那一剎那就看到了我被旗桿貫穿的樣子,接著他就是跌坐在地上發狂的慘叫。」

  這樣啊,沒想到那個土流氓竟然會被嚇成這樣。不過想想我們剛到這裡第一次看見阿富時,那浮在空中被貫穿的樣子真的很嚇人。

  「之後,他的精神狀況就開始出問題。尤其到了晚上他更是胡亂大叫,說什麼不要找我之類的話,雖然我根本沒有去找他就是了。」阿富講到這裡終於露出了一點名叫自信的微笑,也用中指推了一下眼鏡:「最後就因為他的精神狀況有嚴重問題被驗退了,所以我不會因為那個已經瘋掉的敗類關係而無法超渡。」

  「這樣的話,會讓你無法超渡一定有別的原因吧!」我試著推理著阿富超渡的條件,最後還是回歸到他最重視的那個人:「我想……應該還是子翔吧?」

  阿富沒有任何反應,看來應該是說對了。

  「那為什麼,你成為鬼之後,卻無法找到子翔呢?」我繼續問著。

  「……我不知道。」感覺起來阿富越說越落寞,似乎連他自己也不清楚原因:「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一直留在這個地方。我其實真的好想見到子翔……但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我無法離開這個世界去找他……即使我再怎麼想見到他……」

  「很想見到子翔嗎?這就怪了……」我也不解。就我們正常人對於鬼神的認知,怨靈會留在世上不就是因為對這世上還有放不下的事物吧?不管對這事物是過於痛恨還是過於關心在意,只要把這個結給解開怨靈就能超渡升天。但是現在阿富的情況還真的有點怪異,他最痛恨的劉學長已經瘋掉不是正常人了,他最喜歡的子翔學弟也已經不在這世上了。既然如此為什麼阿富還是無法擺脫世間的束縛,而且還讓他想念子翔學弟想了好幾十年?

  難道說還有什麼我們沒注意到的東西,限制住阿富讓他無法去尋找子翔嗎?


  「啊!我知道了!」在我旁邊的小茂突然往上飛了起來大叫著,大聲到讓我的耳朵都有刺痛的幻覺。

  「你他媽……知道就知道,不要突然在我耳邊大叫好不好!」我揉著被弄鳴的耳朵,雖然被一個鬼的叫聲弄到耳鳴感覺好像很奇怪。

  「該不會……阿富先生!」小茂立刻飄到了阿富的面前謹慎的問著:「你在這個地方是不是有留著對你而言非常重要或是很有代表意義的東西或紀念品,只是阿富先生你現在失去他了所以才無法離開世間呢?」

  「……咦?」阿富睜大著眼,接著開始把視線下移想著小茂的話。

  象徵性的東西嗎?小茂這一提倒是點醒了我這點,會不會我一開始在倉庫摸到的舊帽子就是小茂非常重要的東西?不知道小茂突然蹦出的想法能不能解開阿富以及我們的疑惑。


  「有。」阿富突然講出一句清楚的話:「我的大頭皮鞋。」

  「大頭皮鞋?」我們每個人都驚呼著,接著都往他的腳上猛瞧著。我們都因為認為阿富是鬼魂所以不太怎麼去注意他的腳,沒想到這一看才發現在他略為透明的腳上穿的並不是俗稱大頭皮鞋的軍靴,而是黑色的襪子。

  還真的沒有穿鞋子。


  「竟然是這樣……那你的那雙大頭皮鞋是你最重要的東西,那為什麼沒有在你的腳上?」我繼續追擊。

  「我在頂樓往下跳的時候已經沒有任何思考的餘地了,於是我就把大頭皮鞋脫下來放在旁邊。」阿富偷偷嘆了一口氣,繼續講著:「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失去這雙鞋子吧,甚至我差點忘記了他的存在。」

  「可以跟我們說說為什麼那雙大頭皮鞋是你最重要的東西呢?」多芬學妹問著。

  「因為,那雙上有我以及子翔的麥克筆塗鴉以及簽名。」阿富把他的眼鏡取了下來,凝視著夜空:「這就是另一段故事了。」





  就像大部分經歷過軍旅生活的人都會有的經驗。如果身邊的學長快要退伍了,會有一部份的人把他回歸外面世界後完全不需要的雜七雜八送給學弟,舉凡褲用腰帶、運動外套、鋼杯、備用蚊帳還有大頭皮鞋。阿富雖然離退伍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但就在某天中午,阿富和子翔在寢室休息時卻無意間談到了大頭皮鞋這個東西。

  「煩欸!我的大頭皮鞋已經有破洞了!」子翔躺在床上玩弄著他自己的鞋子。他的大頭皮鞋每天都有擦都有保養,但還是逃不過每天穿著他做苦差導致皮鞋前端開始破洞的命運。

  「那也才破一點點而已。」阿富看了一下他的鞋子,不以為然。

  「唉呦!你不知道鞋子的破洞會越破越大嗎?現在破一點點以後就是開口笑了!」子翔揮著他的鞋子,甚至還作勢要把鞋底砸向阿富的臉上:「學長你看嘛!你看嘛!」

  「喔靠好啦好拉我知道了,把你的鞋子拿開!」阿富把鞋子推開,不經意的說了這一句話:「不然這樣好了,等我退伍以後我就把我的大頭皮鞋給你,這樣可以吧?」

  「真……真的嗎?」子翔一聽到阿富的大頭皮鞋之後會讓給子翔穿,高興到差點要從床上一屁股彈到走廊:「太棒了!這樣我就有學長的鞋子可以穿,不用怕開口笑了!等等……學長你不是離退伍還有好幾個月嗎?」

  「但是你還要比我等更久才能退伍,不要就算了。」阿富看著上層的床墊。

  「呃!好啦好啦……不然這樣好了!為了怕學長忘記……」子翔這次真的跳了起來,從他的內務櫃拿出一隻黑色麥克筆:「我就在學長的大頭皮鞋寫上我的名子,這樣學長就一定會記住了!」

  「喂!等一下!」阿富立刻起身,想要阻止行動派的子翔:「寫在上面不好吧!萬一檢查服裝儀容發現我的鞋子上有塗鴉那該怎麼辦?」

  「那寫在內側就好啦!」子翔興沖沖的在內側畫了幾筆,接著把成果晾在阿富的眼前:「學長你看!好啦!」

  果然在內側已經簽好了「林子翔」的名子,阿富露出一臉無奈的樣子,但他其實心裡很滿足。

  「好是好,但是只寫你的名子以後就認不出來了!」阿富立刻把他的鞋子跟麥克筆都搶過來了:「我也要寫我的名子!」

  阿富拿著自己的大頭皮鞋,在內側上已經簽上子翔名子的旁邊再多寫了「張其富」三個字。

  「只寫名子不夠啦!」子翔又把阿富手中的鞋子跟筆搶了過來:「我還要在上面畫個無敵鐵金剛!」

  「喂你……」

  最後這雙皮鞋的內側除了兩人的名子外,還被多畫了一顆無敵鐵金剛的頭。


  「就這麼說定嚕,學長!」子翔笑的把整排牙齒都亮了出來:「等你退伍的時候這雙大頭皮鞋要給我喔!」

  「……呵。」阿富輕輕的點著頭,把口中的氣吐了出來淺笑著:「會的,我退伍的時候會給你的。」



  會給你的,等到我退伍的時候。

  只是我已經永遠無法退伍了,我還能給你嗎?






  「就是這個!」

  小茂又再次用最大的音量大叫著,不但嚇到了我們,就連剛剛拿下眼鏡耍帥講故事的阿富也被嚇到臉色發綠。

  「怎樣啦,小茂!到底是哪個?」我再次用手指揉著耳朵。

  「沒錯!就是這雙大頭皮鞋!」小茂像是發現了什麼大寶藏一樣,在阿富面前開心的飄著:「阿富先生!就是因為這雙鞋子還存在著阿富先生跟子翔的約定,由於這個約定關係到兩個人的意念,所以若是沒有把這雙大頭皮鞋如約定交給子翔,阿富先生即使是忘了這件事情但也會因為潛意識內物品的束縛所以無法超渡喔!」

  「是……是這樣啊!」我聽了嘖嘖稱奇。就連在小茂面前飄著的阿富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解答感到不可思議。

  「那雙鞋子……要給子翔嗎?」但阿富聽到這樣的解答後不但沒有高興起來,反而臉色變的有些惶恐:「但是……我跳下去之前把鞋子給脫了,現在跟那時候至少已經隔了好幾十年,那雙鞋子怎麼可能還會保留在頂樓的那個地方呢?」

  「你自己感應不到那雙鞋子嗎?」多芬學妹問著。

  「……不知道。」阿富失落的搖搖頭:「很奇怪,既然是我最重視的東西,我怎麼可能感應不到呢……我真的不知道……」

  「唉呀!不找找看怎麼會知道!」我立刻上前想要幫阿富打氣,只不過我想拍他的肩膀時卻打了個空:「你放心!還有我們會幫你找啊!現在太晚了不適合找東西,明天的白天只要一有空我們都會到這裡幫你找東西的!對不對阿斌!」

  「……啊……呃……那個……對!對對對!」阿斌一開始還在猶豫,但看見握緊拳頭的我之後就立刻答應了。

  「你們……真的嗎?」阿富對於眼前我們願意幫助他找到鞋子的畫面感到難以置信。

  「等一下啦!」多芬學妹想到了什麼,在我們之間插話進來:「就算我們真的找到了那雙鞋子,那要怎麼給那個子翔啊!」

  「那還不簡單!用燒的給他啊!」我隨口脫出。

  「喂喂喂!不是每個東西都可以用燒的給死人吧!」阿斌立刻用靠北的語氣反駁我。


  「可以。」

  阿富的答案就像是一把利劍穿刺過來,吸引到我們所有人的目光。他的眼神再次堅定,比一開始從肚破腸流的樣子變回成那文靜的書生時還顯得更加有自信。

  「我確定可以,但是當時一定要有我在場。」阿富堅定的眼神就像是在告訴我們他信任著我們:「有我在場,我才能把燒掉東西的『意象』正確傳給子翔。」

  「那好極了!有什麼問題!」我豪邁的對著阿富比了個讚,接著再對我們這群冒險小隊下達新的作戰計畫:「就這麼決定了!等等大家先趕快回去睡覺,在明天傍晚之前只要一找到時間,我們就到三連這裡找尋大頭皮鞋的下落!最後一樣我們晚上就在這裡會合,藉由阿富把這雙鞋子送給子翔!各位弟兄姊妹!這樣有沒有問題!」

  「沒有!」雖然是半夜不能喊的太大聲,但我聽得出來大家都很有幹勁的喊著。

  「謝謝你們。」阿富戴回了眼鏡,很有禮貌的對我們鞠了個躬:「因為我的遭遇,我以為這世界上已經不會再有幫助我的人了。是你們讓我再次燃起見到子翔的希望,雖然我只是個鬼但我衷心的祝福你們,需要的時候我也會盡力幫忙。就像是『當我們表達感謝時,我們絕不能忘記感恩的最高形式不是說出的話,而是實際的做為。』BY甘迺迪。」

  「當然!這是一定的!」我想用力拍拍阿富的肩替他打氣,只是突然想起來打不到他,於是立刻改成用力比個讚。


  ■


  既然要找東西玩尋寶遊戲,幫手當然是要越多越好。

  有鑑於對這軍營的熟悉度,我在今天找來了一位強而有力的幫手,實實在在的「強而有力」。

  他的名字是張國城,在連上我都直接叫他國城學長。


  「什麼?你們看到了鬼?」這是國城學長聽到我這幾天下來做的事情以及現在為什麼要去找那雙大頭皮鞋的理由時,用著渾厚的原住民腔調講出的第一反應:「學長我啊,在軍營裡面只有看過一種鬼,叫做酒鬼!」

  是的,他就是跟那個劉學長完全不同層次的國城學長。同樣在這個地方待了很久很久志願役士兵,也因此對這個軍營以及裡面的任何人都比我們這群不願役都還來的熟悉。我知道他是原住民,不論從他的魁武身材、黝黑皮膚以及有人情味道的原住民腔調都可以簡單判斷出來。國城學長也跟其他大部分的志願役從軍的理由都差不多,都是為了錢;什麼精忠報國還是鍛鍊自己鍛鍊人生那種狗屁倒灶的理由大概只有被新兵日記洗腦的笨蛋才會相信。儘管如此,國城學長強壯的身材和方正的臉孔看起來真的太像從軍的料了,讓我覺得當戰車駕駛兵對他實在是大材小用,兩棲蛙人或是傘兵特勤應該都會很適合他。

  「要找在三連的舊鞋子啊?」國城學長立刻爽快的答應我們:「好哇!等你們要找的時候跟我說一下,我在三連的那個豬狗朋友現在應該在當值星班長,我會跟他說並且把鑰匙借給你們!」

  「學長謝謝你!」我立馬上前擁抱國城學長拍拍他的背,立刻動用人脈的他真的太阿沙力了:「找時間我們一起去營站,我請你一頓!」

  「唉呀!不急啦!」國城學長也拍了拍我的背,不過力道很厚實震到了我的腦袋。


  就在跟國城學長請求支援後的不久,我也在下午的休息時間集合了找鞋子大隊。由於要在整個三連找個十幾年前的大頭皮鞋,所以我能集合到多少人手就能集合多少人。不過在最後陣容一樣只有我、阿斌、多芬學妹、一直跟在我旁邊的小茂以及國城學長,阿順被拉去出公差了所以就不怎麼勉強他。

  我們一到了三連,那裡的值星班長看到我們就把鑰匙借給國城學長。有人脈關係果然會方便許多,如果沒有國城學長我們可能要跟不同連的值星班長盧很久,要去有鎖上門鎖的地方尋找東西就更加困難了。於是我們開始分頭行動,去每個庫房看看有沒有很舊的大頭皮鞋蹤跡。

  我和阿斌一組,首先解開了頂樓門鎖到達了阿富跳樓的事發地點。畢竟阿富說他最後一次對這雙軍靴的印象是在他脫下這雙鞋子準備往下跳的時候,如果這幾十年來都沒有人去仔細的整裡頂樓,說不定那雙鞋子一樣還會在那個地方。

  「阿斌!你找左邊那裡,我找右邊。」我立刻對下令。

  「啊?為什麼我要找左邊?右邊看起來比較好找欸!」阿斌這個腦弱卻在這個時候質疑我的命令。

  「你他媽……懷疑啊!給我去找!」我再次在阿斌的眼球前展現我握出青筋的拳頭,阿斌才不甘願的跑去左邊。


  結果很遺憾,不管是左邊還是右邊,頂樓的邊緣還是靠近樓梯間擺放的雜物,都沒有看起來像是鞋子的東西。

  我站在頂樓的邊緣,往下俯視著三連的連集合場,思考著大頭皮鞋的去向。既然不在頂樓,那就表示在當時事發之後一定有人把那雙皮鞋收走了。如果收走就更麻煩了,萬一那個人把他丟在垃圾集中場,讓那雙鞋子從此埋在地底裡變成化石……那不就永遠都找不到了?

  「沒有喔阿龍!」小茂突然在我的旁邊說話,害我嚇到汗毛都豎了起來:「我有接收到阿富先生的感應,他很確信他的鞋子依然在三連這裡,只是他卻感應不到他的鞋子正確的位子,就像是感應被擋住了一樣。」

  「喂你……你幹嘛偷窺我心裡的想法啊!」我不太爽小茂就這麼講出我的困惑。

  「小茂看你很困擾嘛!」小茂又吐了點舌頭裝可愛,你他媽的。

  「唉……算了……既然如此那就表示不在頂樓了。」我回頭對著還在雜物堆旁翻東找西的阿斌喊著:「走了阿斌!我們去別的地方找!」


  不只我們,其他人好像也沒什麼進展。多芬學妹和國城學長已經率先找完兩間庫房了,也是找不到任何像是鞋子的東西,不過學長倒是幹了兩包在庫房裡的戰備口糧。沒辦法我們就只能繼續分頭找剩下的庫房,看能不能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這一間有可能嗎?」面對在我們前面的這間庫房,阿斌首先提出這樣的疑問。

  「不管有沒有可能都要找找看。」我不理會阿斌的疑惑,直接挪開窗戶把手伸進去門的另外一邊再轉開門的鎖。

  庫房裡面依舊是亂糟糟,傾斜的鐵架櫃子和擺放一點也不整齊的紙箱等雜物,裡面的髒亂程度跟我一開始遇見小茂的那一間庫房不分軒輊。而在角落比較明顯的是一面攤開卻有不少皺摺的白色旗子,白色旗子上面還有沒看過的綠色徽記。

  我立刻在這間庫房翻找起來,包括那面白色旗子也稍微翻開了一下。不過還是一樣很可惜,包括那重心不穩的鐵櫃、像是垃圾堆的雜物堆以及那下面應該沒有擺東西的旗子,還是一樣沒有那鞋子的線索。

  「唉……這一間也沒有嗎?」我拍了拍沾滿灰塵的雙手。

  「沒辦法,那就去別間找啊!」阿斌倒是回答得很順口,直接大步走出庫房。

  我原本也要離開庫房,但我一回頭,卻看見小茂待在庫房的正中央飄著。皺著眉頭的他的神情不太對勁,好像是在顧慮什麼事情。

  「怎麼啦?過來啊小茂!」我對著小茂喊著。

  「阿龍……難道你真的覺得已經找完了嗎?」看起來小茂好像一直往旗子的方向瞧著。

  不對,小茂會有這樣異常的舉動,絕對有什麼問題。畢竟他是個鬼魂,如果連鬼魂都感受到有什麼不對勁,那這裡一定還會有什麼問題。


  我要出來嗎?還是要進去再次找找呢?

  看了看這間庫房果然還是那面旗子很可疑,但是剛剛那個旗子不是已經找過了?還是說我要全部掀開來才算找過呢?

  於是……我就再跑回去看!把旗子用力整面都掀起來!

  在原來的那個地方……唉呦!真的有用牛皮紙包住的東西,可能是剛剛找的太大意忽略掉了!

  我趕緊把那個牛皮紙撥了開來,裡面果然是一雙大頭皮鞋!鞋子看起來很舊有點小破,但沒有想像中擺了十幾年而沾滿灰塵的樣子。而在鞋子的內側寫了兩行字……分別是「張其富」以及「林子翔」以及一個畫的很醜的無敵鐵金剛。錯不了了!就是這一雙鞋!

  「巴龍你還在等什麼,還不趕快出來……咦?」在外面一直哭么的阿斌看到我拿出鞋子的樣子也趕緊湊了過來:「巴龍……你找到鞋子了?」

  「你他媽的是不會過來看嗎?」我沒好氣的說著。

  「你在罵屁喔!我這不就過來了……」阿斌看到我手上的大頭皮鞋後,開始驚呼著:「不……不可能啊!」

  阿斌開始胡言亂語,甚至一直瞧著正上方:「沒有洞啊!天花板沒有洞啊!怎麼會剛才沒有現在有?」

  「誰知道?我從來都不會問這一些,反正那超自然嘛。」我回答的很順。已經有一個現成的阿飄在我的周圍飄來飄去,還看見一個掛著S腰帶跑步死肥豬鬼以及一個受委屈跳樓把自己的肚子貫穿破洞的冤魂;我想天上就算突然掉下五顆鑽石在我眼前,我也不會覺得有多麼詭異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面旗子越看越眼熟,不過我還是想不起來那上面的圖徽到底是什麼。

  「喔!在營旗下面啊!」因為阿斌的通知而趕來的國城學長和學妹倆人,學長一看到旗子後就這麼說著:「也難怪了,那個是出事著的大頭皮鞋,會用營旗蓋著也是理所當然的。」

  「這樣啊……」這麼說來,我好像想起了軍中流傳的一種說法。因為軍營裡面道士是不能進來的,所以要是在軍中發生了什麼怪力亂神的東西,都會用像是營旗這種在軍營裡就有的東西去鎮壓軍營裡的陰氣。比如說一棟連級的建築物出現了難以解釋的怪異現象導致有人胡言亂語、口吐白沫或是看到了鬼要鬧自殺等等不像是用演的事情,那上級就會立刻叫那一連的人拿著營旗去繞著建築物跑好幾圈。也難怪,阿富說他似乎感覺到有鞋子的存在但是感應卻好像被擋住一樣,想必是被這面營旗擋住了吧。

  「好棒喔!阿龍!」小茂到是非常高興,像是用跳的飄到了我的旁邊:「終於找到了呢!能這麼幸運,說不定今年的阿龍會有五倍的祝福呢!」

  是五倍的衰運吧。接二連三的遇到阿飄,還要幫助他們超渡好讓這位一直繞在我身邊的小茂升天,我完全無法想像這能跟祝福扯上三小關係。


  總之,我們找到了阿富的鞋子,就可以早點準備晚上需要的東西了。簡單的燒鞋子其實就不需要麻煩國城學長了,不過學長倒是很熱情一直跟我講下次有需要請務必跟他說。至於多芬學妹則是一直吵著今天想早點睡所以不會來了,不過她也一直吵著要跟她講之後阿富的結果到底會是如何。今晚的參與名單我在心中有了個底,我只希望到那個時候可以真正完成阿富的願望,讓他能順利超渡。


  ■


  同樣的晚上,同樣乾淨涼爽的夜晚。

  但是周遭的氣氛以及我的心情,已經跟昨晚不太一樣了。

  甚至為了準備幫助阿富的今晚,我連迷彩服都還沒換成運動服,就一直忙到了現在。


  現在的我們躲在三連的後側,在幾顆稀疏的大樹旁擺上了一個大鐵桶。這位置必須不怎麼醒目以避免讓其他人注意到,只因為這鐵桶是要拿來燒大頭皮鞋的。大頭皮鞋不好燒,所以我們也準備了不少舊報紙來助燃,而且也打量著把鐵桶塞進多少的報紙就能把大頭皮鞋燒到不會留下任何殘餘。

  我和阿順、阿斌正忙著把鐵桶鋪著報紙,小茂則是一直繞在已經在旁邊準備好的阿富幫他打氣加油。從阿富隔著眼鏡的神情來看,感覺他還是有些忐忑不安,或許他在擔心我們今天晚上做的事情是否能真正幫助他超渡,或者在煩惱當他的學弟收到這雙大頭皮鞋的時候,他的反應會是什麼。不過要化解阿富的煩惱,也只能靠現在的我們了。


  報紙鋪好了,我也把一個揉成球的報紙用打火機點燃丟下去了。鐵桶裡開始燒著旺盛的火焰,而拿著大頭皮鞋的阿斌也看著逐漸加大的火勢準備把軍靴給丟下去。

  「燒毀!」阿斌在把鞋子丟下去後,還激動的喊著:「燒毀你與他之間所有的網羅,燒毀!」

  「燒你阿罵啦!」阿順已經代替我扒下阿斌的豬腦袋:「這雙鞋子是要燒給人家的,你在這裡像邪教一樣一直喊燒毀燒毀是燒三小啦!」

  比起阿順教訓阿斌這種大不了的事,我更注意在看著火焰的阿富。他已經在凝視著鐵桶裡熊熊燃起的火焰,或著他在看的是被火焰吞噬的大頭皮鞋。

  鞋子正被火焰一塊一塊的化成灰燼與濃煙,阿富的表情還是無動於衷。


  「你可以嗎?」我忍不住關心了一下阿富。

  「……嗯。」阿富停頓了一會才繼續說著:「只不過……」

  「怎麼了?還有困難嗎?」我繼續問。

  「不是。」阿富緩緩的搖頭:「我只是怕……都過了這麼久,子翔他……還會接受嗎?」

  「不去試試看怎麼知道。」我下意識的想幫他拍肩膀打氣,不過又揮了個空:「我們都做了這麼多了,就別想這麼多了。」

  「……好。」阿富點了頭,繼續看著火焰。

  都做到這裡了,在這個緊要關頭我必須讓阿富打起自信,不然之前的一切都是白費。


  阿富輕輕的閉上眼睛,可能是對著自己的學弟寄託思念,也有可能是祈求陰間的判官還是差使,希望能把這留了好幾十年的軍靴送給他想送給的人。

  不管如何,現在的我們就只能靜靜的等待結果,等待阿富傳達他的思念。



  微風在吹動。

  涼爽感刺進去我的每寸皮膚,但我不會感到任何害怕。


  樹葉在摩擦作響。

  周圍的寧靜只剩這聲音作伴,但我不會感到任何詭異。


  我只想期待,期待即將到來的結尾。



  「學長。」


  我沒聽錯。伴隨著微弱的風聲,那一句話卻是那麼的明顯。

  我們所有人都一起回頭,想找尋那句話的源頭是哪裡來的。


  很顯然,沒有像乾冰的煙霧,也沒有藍綠色的打光。那種像是「台灣靈異事件」裡鬼魂登場的場景都沒有發生。

  反倒是一個人的臉部輪廓隨著火光的照耀慢慢的顯現出來,由光和影組成的輪廓漸漸行成一張完整的臉。


  這張臉面帶善意的微笑,也能隱約感覺的出來他的臉帶有開朗陽光的個性。

  由他的口中,慢慢的吐著幾個字。

  「……學長。」


  「子翔?」我們還來不及驚訝他的出現,阿富就已經搶先開口:「……真的是你嗎?子翔!」

  火光下的鬼魂點點頭。

  「真……」就好像眼前的一切難以相信般,阿富開始哽咽了起來:「真的是你?子翔!」


  「他就是子翔嗎?」阿斌的面孔還保持在撐大的定格狀態。

  我安靜著,不想打擾這兩個鬼魂的重逢。


  「學長……你真傻。」子翔展露著他的笑容,但我查覺到他的眼睛似乎泛著一點水潤的光芒:「你為什麼要為了那雙大頭皮鞋,遲遲不來另一個世界找我呢?」

  「可是……」阿富的情緒已經開始潰提,眼淚開始從眼角和鼻子裡流了出來:「那雙鞋子是我跟你的約定啊!如果不給你……我就沒有機會再給你了啊!」

  子翔闔著眼睛慢慢的搖頭:「比起這個……我更想要的是跟學長在一起啊。學長你知道嗎?在我火災過世之後,閻羅王讓我來世可以到一個幸福快樂的小康家庭當他們的小孩。但是……我拜託閻羅王希望可以等到以後再轉世,即使無法再轉到同一個家庭也沒關係……」

  「因為……」說到這裡,子翔的眼淚也流到了他微彎的嘴角:「我想要在轉世之前……再看見學長一面啊!」

  「子……子翔……」阿富已經哭到整張臉都變型腫了起來,奔向子翔那裡上前抱住:「子翔──!對不起!對不起啊──!」

  「沒關係的……別哭了學長……」子翔這麼說,但他的眼睛也不斷流下淚水:「學長不是要做好學弟的榜樣嗎……要大器一點別哭成這樣啊……學長……」

  阿富還是緊緊抱著子翔痛哭著,子翔也只是拍拍阿富的後背,緩緩的閉上眼流著眼淚。


  這畫面和故事還真令人鼻酸,就連在我旁邊的阿斌也哭到鼻涕和眼淚都在他的臉上混成一團。

  一個人為了那無形的承諾,在陽間裡反覆著死前的記憶持續了好幾十年。

  另一人為了等待他的到來,在陰間裡一直徘徊等著就這麼等了好幾十年。

  兩個人都好傻,都在互相等著對方,等了好久。


  「學長。」子翔抹掉在他臉上的淚水,開懷的笑著:「走吧!我們一起回去另一個世界!那裡其實非常的有趣,你絕對想像不到喔!像是那個世界竟然有電梯和電扶梯,有可以看到世界盃轉播的電視還有虛擬實境的電玩。就連那裡不知道怎麼做出來的菜也非常好吃呢!」

  「真的嗎?」阿富抬起頭,回頭看了我們一眼後再對著子翔說著:「子翔,可以再等我一下下嗎?一下下就好!」

  「好哇!」子翔露出了笑容,應該就是阿富所說的那種招牌笑容。


  阿富走到了我的面前,那樣子就像是要慎重的跟我講幾句話,只是在他臉上的淚痕依然明顯。

  「各位……」阿富邊說著,邊把他的眼鏡拿了下來:「我能再次見到子翔,是你們的功勞。我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們……」

  「不用了。」想必當下的我一定故意擺著裝酷的姿勢:「這個恩可以不用這麼急著報,你還是別讓你的學弟等太久吧。」

  「嗯。但是……我一定要說……謝謝你們。」阿富對著我們鞠了個躬,完全彎著腰的那種。

  我微微的點頭回禮。回頭稍微看了一下其他人的反應,小茂開心的笑著、靠著鐵桶的阿順似乎覺得很得意,阿斌則是做了舉手禮這種完全不合的動作。

  「走吧,學長!」子翔一手拉著阿富開始往漆黑的遠方跑去,而阿富終於露出了開懷的笑容,一起跑向漆黑那裡。


  最後,那兩人跑著跑著,就消失在漆黑的遠處了。我低頭一看剛剛阿富站的地方,只留下了一副細框眼鏡。


  我走上前,把細框眼鏡撿起來。這應該是阿富要超渡之前留給我的東西,看來五五五旅第二大鬼故事是完結了。


  「喝啊──!」阿斌用著他肥矮短小的身軀伸了個懶腰也打了個哈欠:「心裡好暢快啊!感覺做了件好事呢!」

  「嗯……是啊。」我回應著。畢竟比起上一個欠殺的死肥豬,這一次阿富與子翔的故事結束之後,心裡比較舒服也是理所當然的。

  「對啊巴龍!」阿斌興致勃勃的繼續著:「總覺得我們好像那個『花田一路』喔!因為看的見幽靈所以就幫助幽靈完成他們願望的溫馨故事,現在終於也有點那種感覺了哈哈!」

  「這樣……」

  其實阿斌說的沒有錯。如果在之後還未解決的四大鬼故事還可以得到這樣的結果,我想我會更有動力去幫助那些鬼魂們。即使那些可能都是冤魂,但在冤魂背後有著不同體會故事也不是不可能。話說回來,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小茂他自己的故事是什麼。也許就在我完成五五五旅六大鬼故事開始尋找小茂的主人之後,我就會真正了解他的故事吧。


  反正,我們今天已經告一段落了。該是收收東西,把鐵桶裡的火撲滅然後回去睡覺了。



  「王巴!」阿順突然發現了什麼,跑到了我的身旁搖著我的肩膀:「我看到前面有手電筒的光,有人要過來了!」

  「……有人?」我立刻察覺到狀況緊急,壓在身上的危機感大幅提昇:「幹!是查哨官!快躲起來!」

  在我準備滑向旁邊大樹的樹幹時,阿斌卻還在鐵桶旁蘑菇著:「可是巴龍……這東西還在燒著啊!」

  「幹來不及了啦!快躲起來啦!」我很著急,卻不敢喊的太大聲。


  遠方的手電筒開始照向這裡了,喔靠看來是發現那個燃燒的鐵桶了!手電筒的光源開始往這裡逼近了,完了啦幹我們全死定了!

  阿斌終於拋棄燃燒的鐵桶,用他肥短的身體滾到了後面的草叢。阿順則是一開始發現光源之後就完全不理會我們飛奔到最遠的樹木後面,非常的有義氣。而我躲的位置離鐵桶只有十五步左右非常的危險,趴在樹木後方的我一直祈禱著身上穿的迷彩服此時此刻能真正發揮偽裝的功效。

  小茂還是一樣飄在我的上方,一直搖頭晃腦的看著躲起來的我們:「怎麼了?為什麼你們要躲起來?在玩躲貓貓嗎?小茂也要玩!」

  「噓!噓!」我一直對著小茂比著食指,儘管查哨官可能看不到身為鬼魂的小茂。


  拿著手電筒的人越來越靠近燃燒的鐵桶,最後他的腳步停在鐵桶的正前方,手電筒還照著還沒燒盡的鐵桶。接著手電筒開始往周圍掃動,那種感覺就像是大半夜的監獄裡探照燈不斷擺動著。我只希望手電筒不要照到我,或者不要照到阿順或是阿斌,只要被照到我們就死定了,是完完全全的死定了!

  手電筒好像發現了什麼,開始在我的周圍照射著。我不斷調整緊促的呼吸,希望自己的呼吸聲不會引來注意。

  最後手電筒的光一直停留在我躲藏在後的樹上,我第一個閃過的念頭是──死定了。果然老兵八字輕,該來的還是躲不掉嗎?





  「噗哧!」

  噗哧就像是一句暗號,當我聽到這句暗號時,完全武裝在身上的危機感就全都卸了下來。不只我,阿順和阿斌也偷偷地探頭出來確認情況。

  喔幹,還真的是自己人。


  「羽茹姐!」我們全都乖乖的從掩護物出來,可能臉上還浮現著放鬆到有點疲憊的笑容。

  「你們啊……」羽茹姐用手掩著自己的嘴忍笑著,想必我們剛剛躲藏的行為一定很蠢:「怎麼看到我就全都躲起來了?」

  「唉呦!天色這麼暗,我們怎麼可能知道原來拿著手電筒的是大美女羽茹姐呢?」阿順很順的接話下去,還不忘記手扶鐵桶裝酷擺姿勢。

  「還敢說!」羽茹姐的語氣略顯嚴肅,但她臉上驕傲的神情明顯的還有幾絲笑顏:「你們大半夜拿鐵桶出來燒是要拜拜嗎?把它弄熄掉!現在!立刻!馬上!」

  「遵命!」我們三名阿兵哥異口同聲,就立刻處理那個只剩下幾道火焰的鐵桶。我們可是服服貼貼,從來沒有過這麼心甘情願的服從命令過的。



  現在講故事的我回想起這一段,還是覺得很險。要不是那一天那個時段擔任查哨官的軍官請假,而且還是羽茹姐代班的話,我們在大半夜拿著鐵桶出來燒被發現一定會被抓走,如果運氣不好遇到機掰一點的查哨官還會把這荒謬的行為通報上層。我們除了會被處分、被禁假、寫悔過書寫到手抽筋、罰站罰到靜脈曲張,如果這事情不小心被通風報信到媒體那裏,我們可能會被上斗大的標題「離譜!阿兵哥不睡覺大半夜玩火燒鞋子!」甚至是用3D圖像模擬我們是怎麼燒鞋子的。現在想想還是覺得我們的運氣實在太好,也許冥冥之中就註定了一切,亦或者是承諾會幫助我們的阿富可能用了什麼厲害的力量改變了結果。

  反正之後驚險的地方還有很多,我就先繼續把故事講下去。



  我們在把鐵桶處理完歸回原處後,就自願陪著羽茹姐一起去查哨,順便讓羽茹姐了解事情的經過,也就是幫助阿富超渡的種種一切。這次查哨羽茹姐沒有借腳踏車只能慢慢走路巡察,剛好我們這群豬狗阿兵哥陪在旁邊聊天也不會覺得無聊。

  「所以你們真的讓阿富找到了子翔,讓他順利超渡了啊?」羽茹姐對我們講的故事很有興趣,而且好像也很佩服我們:「你們好厲害喔!真了不起!」

  「唉呦,這沒什麼啦。」我想當下的我應該已經臉紅了。

  「對呀!都是靠我的膽識與智慧才能解決一切的啦。」阿順用力敲了幾下自己的胸膛,證明自己很男人。


  幹,各位讀者的眼睛都是雪亮的。阿順什麼時候才出來幫忙,大家可以回顧一下上面的段落。他媽的死阿順,你不邀功沒人當你是嫩咖好嗎!


  「可是……」阿斌一如反常,竟然在低頭苦思著問題:「羽茹姐,你不會覺得很困惑嗎?」

  「困惑?」羽茹姐的神情略顯驚訝,轉頭問著阿斌:「怎麼了?」

  「自從聽完阿富的故事之後……我開始覺得我們其實根本無法改變什麼。」阿斌開始慢條斯理的講著,這胖子認真的模樣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即使是現在,軍中罷凌的事情還是層出不窮。我們看見的、聽見的都只是冰山一角,還不知道到底還有多少事情沒有浮出檯面上。我的意思是,不管我們怎麼去改變、怎麼關心,軍中這種詭譎的風氣好像就這麼定型再也無法改變了。羽茹姐難道不會覺得力不從心嗎?想要關心、改變或是實現連部就是大家庭這種的夢想,卻發現不管怎麼做都無法去改變什麼……」

  阿斌想說的,是指軍營裡不管怎麼改變都還是會有罷凌的風氣存在吧?其實這牽扯的東西真的有點多,不過我也蠻想聽聽羽茹姐是怎麼回答的。

  「嗯……」羽茹姐晃了一下手中的手電筒,接著看著阿斌微笑著:「你叫文斌,對吧?」

  「呃?對!對對對對對!」阿斌被這突如其來的微笑攻擊嚇到身上的肥肉都抖了起來。

  「嘻。」羽茹姐被逗笑了一下,然後繼續回答:「其實,羽茹姐並不會想去改變風氣還是什麼的。我覺得更重要的,是不管在什麼時候都要去好好把握當下最重要的人。」

  「咦?」阿斌似乎無法立刻理解:「可……可是……」

  「可是無法改變環境的一切對吧?」羽茹姐把她的眼睛給半闔著。很美,但好像也透露有幾絲憂愁:「環境本來就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改變的,尤其只有少少幾個人的力量之下。不管是學校、社會還是這裡,都會有罷凌和排擠。如果真的能就這麼簡單改變,包括我在內也就不會遇到罷凌了。」

  「是嗎……」我專心聽著,不過卻聽出羽茹姐的話中玄機:「等等!羽茹姐,難道妳也有過……被罷凌的經驗嗎?」

  「有啊。」羽茹姐遠眺著上方的星空,深呼吸了一下:「我在高中時,因為跟一個男同學比較靠近,結果班上一個喜歡他的女生就開始聯合班上的其他人說我的壞話,不僅如此還在我的位置上用立可白亂塗一通、故意踩我的考卷、把我的課本偷藏在廁所。我那個時候真的好害怕去上學……因為只要到學校又是個被欺負的一天。」

  「靠!那婊子竟然敢這樣罷凌羽茹姐!」阿斌首當其衝激動了起來,用力的握緊拳頭:「就不要被我遇到,我一定會把她的嘴給打到腫起來!」

  賞巴掌太便宜那婊子了。但礙於羽茹姐就在我們的身旁,我們講話的尺度就必須拿捏一下。

  「哎呀,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羽茹姐苦笑了一下,繼續說著她的故事:「那個時候,我一直以為只要一直等到畢業離開高中之後就能擺脫這個惡夢……沒想到在軍校我還是無法跨出陰影,我只要跟其他人互動,就會不由自主想起高中時候發生的事情。一開始我不敢說話、不敢參與事務,直到後來有一個同學主動來關心我的事情,我的情況才慢慢好轉。她真的人很好,我跟她相處總是很開心,直到現在她仍然是我最要好的知心好友,是我在軍校的時候最重要的人喔!」

  「真的啊!」阿斌鬆了一口氣,心裡喜悅的感覺完全呈現在他的臉上:「真好!我也好想要有知心的好朋友喔!」

  「阿斌!你的意思是,你都不把我和阿順當朋友就是了?」我說著,接著我和阿順立刻上前拷住阿斌的肥短脖子。

  「唉呦!羽茹姐!妳看啦!巴龍和阿順又在欺負我了!」阿斌死命的抖動他的肥肉掙脫著。

  但羽茹姐看得出來我們都只是不踰矩的玩笑,所以也只是呵呵笑的看著我們三個人。


  「真的。」在旁邊飄著的小茂也突然開口,不過語氣聽起來好像有點小小的落寞:「把握當下重要的人,真的很重要。」

  「小茂?」我問著,因為小茂會有這種反應實在很少見。

  「對呀。」羽茹姐一個輕盈的轉身繼續往前走,兩手疊在身後像個開朗女孩慢慢踏著步:「現在的我唯一覺得遺憾的是,如果在高中當時我能睜大眼睛去尋找、去找到最重要的人,說不定在當下的我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是啊,但最糟的情況還不只這樣。我還曾經聽過有目的當了被罷凌者的好朋友,結果在關鍵時刻背刺被罷凌者的那種渾帳。我真的很不忍心想像現在這麼開朗又溫柔體貼的羽茹姐要是在學生時期真的遇過這種人,她會不會就變得從此都不再信任別人了?

  羽茹姐再一個轉身倒退走著路,看著我們瞇起眼睛笑了起來:「所以,如果改變不了周遭,我們就要好好把握當下最重要的事物。越是艱苦困難,越要好好珍惜得到的東西。那些你最重要的、你最珍惜的,都會是你在遇到困難時最好的助力喔!」

  「嗯嗯!沒錯!」阿斌點頭如搗蒜,我們這幾個人和一個阿飄就阿斌這小肉球的反應最誇張了。

  「呵,真不愧是羽茹姐,又上了一課呢。」我讚嘆著。

  「沒什麼啦!人生經歷嘛!」羽茹姐再轉身繼續往前走,有節奏的晃著手電筒。



  我們繼續跟在羽茹姐的身旁,當起查哨官旁邊的護衛兵。

  不過我稍稍退到最後面,因為我想要點一支煙來抽。畢竟能在這個地方邊走邊抽,也只有在大半夜這個機會了。


  我把煙點燃,吸了一大口。正把煙吐出了時候,腦中一直反覆思考著剛剛羽茹姐的道理。



  把握當下最重要的東西嗎?

  我們男生,或是我們這群不願役,幾乎都會把軍旅生涯視為牛鬼蛇神。在這個地方待的越久,就越會發現軍中實在有太多地方可以抱怨了。誰不想進去軍營時希望軍旅生活就像「新兵日記」一樣多采多姿,辛苦但是充實。可是現實並非如此,每天都在浪費時間、浪費資源,每天都在演戲給別人看或是給長官看,每天都在做些沒有意義、沒有效率的事情。所以為什麼我們恨不得明天就是退伍日,恨不得退伍當天把跟軍中有關的東西全都丟進軍中的垃圾集中場。

  然而,在這段軍旅生涯,我們真的可以好好把握當下重要的東西,好好珍惜我們得到的一切嗎?

  那些在新訓有了同胞情誼的同梯們、下了部隊幫過我很多的學長或是班長們,從情義相挺、赴湯蹈火會不會過了多久連寒暄都顯得麻煩,好幾句祝福的話、打氣的話到最後濃縮成臉書裡面的幾個讚?



  我開始領悟,也許我會遇見小茂,真的就是一種契機。因為遇見他,我才能在最後無聊的軍旅生涯尾段多加一點樂子;也因為遇見他,我才能重新集合軍營裡的其他幫手一起冒險一起幹下蠢事,甚至是幫助其他的鬼魂經歷一次又一次的超現實經歷。





  如果說把握當下珍貴的一切是最重要的,那我更要掌握因為這重要的一切所產生的種種回憶與感情。因為這些將會是我的專屬寶物,無可取代。 BY王巴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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