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的地鐵查票員

去柏林和慕尼黑度了個無所事事的假. 沒有特定目標沒有行程. 就是看, 逛, 吃.

第一站是慕尼黑. 買了一週不限次的地鐵車票, 卻找不到入口的匝門. 不是全世界的地鐵都有匝門的嗎? 台北, 上海, 紐約, 巴黎及上一站才停留過的倫敦, 不都是如此嗎? 這可把我搞儍了. 前面就是月台. 車到, 人出, 人進, 車開. 下一波旅客接著從扶梯下來. 我回頭看剛剛搭過的電扶梯. 沒錯. 外面直通馬路. 下來就是自動售票機. 再下去就是月台. 中間沒有任何區分站裏站外的設施, 也沒人收票.

下來的人有少數去售票機買票. 大部份都長驅直入. 難道本國人都免費嗎? 或是大家都有月票?

跟著人群上車下車幾天下來我發現所有的車站都沒有匝門, 也沒人收票, 沒人查票.

到了柏林我開始考慮是不是當傻子, 繼續買一張只有你自己在心中認証的票. 說實在, 票價一點也不便宜. 台北的捷運比起來簡直就是社會福利.

猶豫了半天, 免為其難地買了. 不是我誠實. 是我膽小. 不是膽小怕被抓. 因為慕尼黑來來回回坐了總有五十趟從來沒碰過查票的. 我是怕眾人眼光. 一個東方人在售票機前面猶豫半晌又走開 ... 全世界都知道你沒票, 然後也沒買票.

又在柏林混了近一週, 我已經開始習慣這種買良心票的制度. 坐了一百多趟沒人查過票. 買票的人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儍子. 二是誠實. 我在想如果大部份人都不買票, 這個制度一定維持不下去. 我開始覺得有些恐怖. 莫非這個國家絕大部份的人都那麼誠實? 我不敢想像這個制度在自己的國家能維持多久.

考試不作弊不叫誠實. 考試沒有監考不作弊才叫誠實.

最後一天臨上飛機, 也算搭最後一趟地鐵. 我的多日票剛好在前一晚到期. 我長驅直入走到月台邊坐在板凳上. 突然我想起來票已經過期了. 車子還有二分鐘就到. 基於前面兩週已盡奉公守法的義務, 最後這一趟就算搭個霸王車也心安理得.

接著字幕打出列車將延誤七分鐘. 一大清早. 月台是空的. 閒著沒事. 反正也有多的零錢. 上了飛機以後就成累贅了. 就買張單程票吧.

上了車, 坐了兩站, 我慶幸上帝藉著列車誤點給我機會, 讓我再練習誠實一次. 我居然碰上查票的. 十四天來回一百多趟. 這是空前絕後的一次. 我舒了一口氣. 誠實, 真的是慢慢學來的. 查票員很禮貌地向每個人問早然後驗票. 我靜靜地觀看, 等待德國人誠實考驗的結果. 那時候列車還沒有人站著. 我一直注意有沒有人很快地站起來往後走. 沒有. 查票員查完整節車箱, 我沒有看到任何沒票的. 查票員來, 查票員去. 旅客們個自繼續幽閒地看報紙, 聊天, 撥弄手機. 誠實在他們只不過是日常生活的習慣, 而不是像我這樣天人交戰之後略帶僥倖的結果.

住在一個絕大多數人都誠實的國家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