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晴天娃娃

晚上,小明全家人如往常在一起吃晚餐。隔壁傳來一陣一陣的吵雜聲。

「爸爸,隔壁的又在發酒瘋打老婆小孩了!」小明憂心的看著他爸爸。

「吃你的飯啦!那是別人的家務事,跟我們沒關係,管那麼多幹嘛!」爸爸嚴厲的斥喝他。

為了不想自討沒趣,小明就沒再多說什麼了。




小明隔壁那戶人家的男主人叫家豪。他整天都在喝酒,也不去工作,家裡的生活都是靠他老婆雅婷當清潔工在支撐。

家豪成天都在外面喝的醉醺醺的,也不關心家裡的老婆小孩,常常都喝到醉倒在街頭上,被警察送回家。要是遇到下雨天,他就不出門躲在家裡喝酒。一喝醉就開始發酒瘋大聲亂罵,而且還會毆打他老婆和他四歲的獨子冠宇。一旦雨停了,他就又出門去找酒喝。

於是每當下雨的時候,雅婷和冠宇的心裡就顯得忐忑不安,尤其冠宇年紀還小,恐懼感更為強烈。雅婷為了安撫兒子,在天空看起來快下雨時,她就會做晴天娃娃,然後和冠宇一起把晴天娃娃繫在窗戶上,接著就和冠宇一起祈求天氣能放晴,她心裡也衷心期盼能夠每天都是晴天。

可惜,不是每一次晴天娃娃都能發揮效力,讓晦暗的雨天放晴。不過當晴天娃娃失效的時候,小冠宇都會天真的認為也許是晴天娃娃不夠大,沒能讓老天爺爺看見,所以只要把晴天娃娃做大一點,效果就一定會更好,就能讓雨停下來,那個可惡的惡魔就會離開家裡,不再欺負媽媽和冠宇。

面對兒子的要求,雅婷雖然知道晴天娃娃做的再大隻,天氣也不會因此放晴,但是為了安撫自己心肝寶貝不安的心,於是每次掛的晴天娃娃就越做越大。




連續不間斷的下了好幾天的雨。陰霾籠罩著大地,看著不知何時才會消散的烏雲,不禁讓人顯得憂鬱。

冠宇這幾天心裡充滿著惶恐。他縮瑟在房間的角落,門外不時傳來惡魔的叫罵聲和媽媽的哭喊聲,他感到害怕,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雙手合十,對著掛滿大大小小的晴天娃娃的窗外不斷祈禱著,希望老天爺爺快放晴。


這個家的一家之主手中的酒喝完了,口袋裡也沒有錢可以買酒,他要雅婷拿錢給他,雅婷說她沒錢了,家豪不相信,對著她大聲咆嘯,然後發瘋似的把眼前所見的東西往地上砸。當他將掛在牆上的結婚照重摔在地上時,好幾張鈔票從碎裂的相框中飛散出來。

他發現了他老婆藏的私房錢!

儘管雅婷聲嘶力竭的哭著懇求家豪不要把這個家僅剩的生活費拿走,孩子還小,不能讓他餓著了肚子,但是親情的呼喚並沒有起作用,他吼著叫她們去死一死!雅婷要阻止他拿走拿些錢,結果只得到家豪的一陣毒打。雅婷的哀嚎聲在房子裡不斷的迴盪…

媽媽的聲音聽起來好痛、好難過…聲音不斷傳進躲在角落的冠宇耳裡。冠宇的心裡糾結著,他想要保護他最愛的媽媽,可是好害怕那個會打他的惡魔…時間每過一秒,就像過了一年那樣的漫長。突然,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他倏地站起來從玩具箱裡抽出一把玩具劍衝上去要拯救媽媽!但是才接近爸爸的身邊,爸爸就毫不留情的把他踹倒在地上,頭重重地撞往冰冷的地板,小小的身子承受不了如此的衝擊,冠宇就這樣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地板上。

家豪似乎沒有停手的打算,他抬起腳又要再往他倒在地上的兒子身上踢去,雅婷見狀,也沒多想,馬上撲過去用自己的身子護住冠宇。疼痛如驟雨般不停的落在她背上,可是雅婷仍死命護著她的心肝寶貝,不讓他繼續受到傷害。

家豪累了,於是他停了下來,轉身撿拾那些散落的鈔票。

雅婷著急的搖晃著冠宇,不斷地呼喊他的名字,但是他小小的身軀依舊毫無動靜。她靜靜的看著冠宇,臉上的眼淚漸漸止住,然後她將他和家豪的兒子擁在懷裡。

眼前,家豪不停的大聲漫罵著這個雨下不停的天氣、咒罵著這個社會、咒罵著她們母子倆。房子裡到處散佈著被家豪砸爛的物品。雅婷看到破碎的相框裡她和家豪恩愛的結婚照。她回想起她們曾經是那麼的相愛,他曾經深情的對她說他會照顧她一輩子,當下她好感動。可是結婚後,一切都變了。他工作有一陣沒一陣,終日沉迷於酒精之中,最後連工作也不做了。某天,在一次酒後,他因細故動手毆打她。似乎是食髓知味,從此,動手的次數更加頻繁。她以為有了小孩,他心態就會轉變,變成一個盡責的父親、顧家的男人,可是他依舊如故,甚至還會對他們的親骨肉施暴。

她一直忍耐…

她一直認為家豪還是愛她,還是愛這個家的,他一定會改的,他一定會變回那個剛認識時的家豪。但是如今他們的孩子無聲無息的癱在她的懷裡,地上的鏡子碎片中映出自己在白色連身裙下傷痕累累的身軀以及這個殘破的家,造成這一切的兇手就是她所愛的男人…這一刻她不再抱任何希望了。

雨停了,許久不見的陽光終於露臉了。一見放晴,家豪喜孜孜的拿著他從他妻子手中搶來的錢出門去喝酒。雅婷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他大力的將門甩開,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雅婷將冠宇輕輕放下。她撐起身體,緩緩的走向放雜物的櫃子,從抽屜裡拿出一條繩子,然後站到一張椅子上,將繩子繞過天花板,把兩端繫上死結。她雙手握著繩圈,眼神毫無生氣。

繩圈悄悄的環過她的脖子,腳一踢,椅子應聲倒下。




一片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籠罩在陽光中的冠宇緩緩的甦醒,他撫摸著腫痛的額頭,看到窗外一片湛藍的好天氣,大門也沒關,家裡變得安靜,看來惡魔已經不在家了。他開心的要找媽媽。當他抬頭時,看到一隻很大隻的晴天娃娃懸掛著。

突然,阿好嬸急忙的跑過來,大聲的叫著:「雅婷!雅婷啊!妳老公出車禍了!雅…」瞬間她被眼前的情景震懾住,說不出話來。她看到雅婷穿著白色連身長裙上吊。冠宇站在他媽媽的跟前,木然的轉頭注視著她。阿好嬸倒抽了一口氣,在驚慌中連滾帶爬的跑出門外。

家裡又只剩冠宇和他媽媽了。小冠宇的臉上浮現一抹微笑。

「太好了,媽媽!大隻的晴天娃娃真的有用,你看!太陽出來了,惡魔再也不會回來欺負我們了。」他高興的說著,然後輕拉著媽媽懸空的左腳,抬頭看著她,「媽媽,我們不用掛晴天娃娃了,你怎麼不下來啊?」冠宇疑惑的看著媽媽,好奇怪?媽媽怎麼都沒有反應,一動也不動的,只是睜著眼睛,哀傷的看著他。「媽媽,你怎麼不下來?下來陪冠宇玩啊。媽媽、媽媽、媽媽……」




左鄰右舍全都圍在冠宇家門口,彼此不斷的竊竊私語。記者在觀眾中穿梭,詢問他們關於這個家的事情。這些圍觀的鄰居們每個都振振有詞的向記者描繪出雅婷和冠宇平時遭受家暴的情形。

救護人員將全身套著黑色袋子的雅婷放在推車上推出去。不久,警察牽著冠宇穿過人群,將他帶往警車。

小明和他爸爸也在人群中。看到冠宇被帶出來時,他轉頭問爸爸:「爸,要是當初我們撥全國婦幼保護專線幫助他們的話,今天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小明的爸爸突然語塞,吱吱嗚嗚的不知道該回什麼。他往小明的後腦杓一巴掌打下去。「小孩子懂什麼!」小明他爸語氣明顯不悅,「別人的家務事管那麼多幹嘛,管好你自己就好了!」

「走了、走了!」小明被爸爸拉離開現場。小明聽著大家都在說家豪有多該死,他們母子倆有多可憐。看來每個人都知道冠宇家裡的情況。但是他很納悶,為什麼沒人伸出援手。他回過頭看著冠宇孤單的小小身影,不禁想著:『如果當初有幫助他們的話……』他頓了一下,『可是…那是別人的家務事,我該管嗎……?』
2012-09-24 21:35 發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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