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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武俠】千劫—無雙(連載中)

千劫—無雙 01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序、前言:

這宇宙以微細而發乃至無限,一沙之間亦藏世界。而我們所處之所,所歷之事,如夢似幻,似假還真,但卻必得經一世而長一智,才可於最終達至千劫歷盡,諸般皆空的圓滿喜樂。

而每一劫盡,便將留下一個動人的故事。

此書是一個在古大陸上發生的故事,名曰無雙。

一、天下無敵

江上、孤舟、獨釣寒山垂暮影。一個老船伕背靠著江上的山影,靜靜守著動也不動的釣竿。

空山寂靜,本該祥和,卻帶著掩飾不住的哀傷。

良久。

遠處傳來金鐵交擊之聲,接著一對矯健的身影,漸漸往江邊靠近。

看來是正在交戰中的武者。

一男一女。

男的身形沈穩,力大招沈,身手不凡,女的則是輕盈矯捷,變化多端,每每在招架不住之時,都會突出奇招,險險避過。

「妳只會取巧,最終都是敗在我手下,不如爽快點,乖乖交出青風璧玉令,我無意跟妳多做糾纏。」男武者雖然武功勝過那女武者,但顯然不想遽下殺手。

女武者容貌清秀,兩眼透出慧黠之色,她當然也知道自己武藝不及對方,但是青風璧玉令乃是門派中的至寶,說什麼也要保護到底,因此一路以來,都只好以智巧取得暫時不敗,希望出現轉機。

「沈玉靈,妳再不交出來,等我使出殺手鐧,妳恐怕以後連拿武器的能力都沒有了。」那男武者下了最後的通牒。

女武者咬了咬嘴唇,依舊頑抗。

那男武者說到做到,劍上青芒暴漲,劍勢加快,疾若遊龍。

叮叮叮的三聲,那女武者手中長劍強被震飛,兩手背各被劃出一道五寸來長的傷口,跟著喉頭一甜,一大口鮮血噴出,委頓在地。

男武者迅速上前封住了女武者的穴道,接著就在她懷中搜索起來。那女武者雙眼射出不甘的神色,卻意外的沒有怒火。

「嗯,這就是青風璧玉令。沈姑娘,對不住了,為了怕妳糾纏,我只好暫時不解開妳的穴道,這穴道兩個時辰以後自己就會鬆開,告辭了。」男武者匆匆的幫女武者止血以後,便提劍離去。

「徐長卿,你不能這樣……快回來……」女武者臉現焦急之色,大聲呼喚。

那叫做徐長卿的男武者並不回頭,施展輕功,身影間已經消失。

沈玉靈心下驚惶,但是她也知道,穴道被封,若要能夠加速鬆開穴道的阻滯,便需要凝神定志,心無掛礙,真氣方可加速流動。
隨著男武者的離去,場景又恢復成了寂寂空靈和鳥語清鳴的江邊。

但是這寂靜沒有多久,就被兩三個不懷好意的淫邪笑聲給打亂了。

「沈玉靈,號稱北諸葛的妳也有今天啊?看妳今天又如何可以逃得過我兄弟三人的手掌心?妳前幾次戲耍我們的悶氣,今天我們會一次好好報答回來的,哈哈哈。」三個人從離江不遠處的密林裡面奔近,聽話語中之意,三人似乎跟沈玉靈交手過好幾次,而沈玉靈都是佔著上風。

這三人的外號叫做江北三虎,專在長江一帶走私以及盜劫。在平時,沈玉靈不但智計遠勝,就算是武功上,以一敵三,也完全不落下風,甚至繳了大虎一隻耳朵和二虎的一根食指。但是如今,不但內力因為受傷運轉不順,又被封住穴道,就連大聲呼救都難的情況下,更別談克敵制勝了。

三人不懷好意的接近讓沈玉靈心中大急,她對青風璧玉令的失去固然著急,但是令失可再追返,而身邊一直隱伏著的這三個惡人才是她適才想跟徐長卿求助的原因。

她緊咬下唇,眼角急出清淚,想到這三兄弟的淫邪兇狠,饒是她素來智計多端,也無計可施。

三人中,最矮的那一個已經按捺不住,一個箭步靠上沈玉靈,一邊喘氣一邊賊笑,道:「今天老子要搶頭香,嚐嚐北諸葛是什麼滋味!」

話語未停,他已經伸手將沈玉靈的外衫扯下一角,布帛撕裂之音,讓三人心中都慾火狂升,紛紛圍攏。

沈玉靈用力掙扎不得,也不願對這三個惡人開口求饒,只是暗自氣苦,緊閉雙眼,接受這無法逃脫的厄運,而眼淚自是不爭氣的奪眶而出。

跟著布帛的第二次撕裂。

一聲清響,伴隨著嘶鳴聲劃過沈玉靈的耳際。

最矮的那個三虎長聲慘叫,倒在沈玉靈身邊,沈玉靈本來緊閉著的雙眼睜開,只見三虎倒在血泊之中,頸部一道長長的傷口,一付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的迷惑死魚眼神,標準的死不瞑目。

大虎和二虎大驚跳起身,拔刀對敵,但是兩人都只覺得眼前一花,手中的鬼頭刀紛紛落地,跟著胸口一痛,便人事不知了。
沈玉靈還沒反應過來,身上的穴道已經被鬆開。

一個熟悉的人影蹲在身畔,略顯冷硬的道歉:「沈姑娘,不好意思,讓妳受此驚嚇……」

來人正是徐長卿,他雖說道歉,但那天字一號的冷酷表情,真是……不知道該接受他的道歉還是該揍他一拳。

但是,沈玉靈卻選擇了,哭。

驚魂未定的沈玉靈軟垂靠在徐長卿身上,大哭了起來。

剛剛的驚嚇雖然短暫,但是想到要被這三個凶神惡煞蹂躪失貞,又在絕望中忽逢徐長卿的援手,讓素來沈穩的她再也忍耐不住,像個普通小女孩那樣,抱著徐長卿一直哭,一直哭。

哭到,這個瞬間卻敵的徐長卿手足無措了起來。

「沈姑娘,幸喜我沒來遲……所以……」徐長卿實在不知道怎麼應對現在的狀況,他高來高去,打來打去,是習慣到比吃飯還隨便,可是面對女孩子的哭泣,還真是打娘胎以來第一回。

他是想提醒沈玉靈,她沒被三個惡人佔便宜,所以實在不必哭成這種好像父死母喪的樣子。

就在這時,徐長卿忽然推開了沈玉靈,提劍斷喝:「誰?」

接著悶哼一聲,倒在沈玉靈身邊。

沈玉靈大駭,收起哭聲,他知道徐長卿的身手高強,可排得上當世前十,要他落敗已經很難,更何況是在瞬間。

她還沒反應過來,緊接著一道青光,一劍已經刺向徐長卿。

「別傷他。」沈玉靈急道,她手中無劍也無力,只有下意識的用身體擋住劍芒。

「嗯,要我不傷他,妳就乖乖的交出身體吧。」一個蒼老的聲音冷冷的回道。

一個高大的人影,帶著斗笠,在陽光映射下,完全看不出真實面貌。

沈玉靈只知道,這個人很強,不只是瞬間擊倒徐長卿的身手,還有那淵停嶽峙的氣魄。

他剛剛故意的停手,讓徐長卿有機會完全正面對敵,然後,依然一招了結。

這樣的故意,讓沈玉靈知道,自己就算穴道全解,智計百出,也是毫無機會。

今天,對江邊的游魚飛鳥真是個奇怪的一天。

好還要更好,高還要更高以外,怎麼來的都是要沈玉靈的身體!而真正怪的是,沈玉靈和徐長卿本來是敵人,卻被這四個淫賊搞得像是情侶一樣。

「好。你不傷他,我答應你。」沈玉靈的回答,讓徐長卿以為自己耳朵長繭爛掉了,居然聽到了這曠世奇聞,一個女孩家最重視的貞操,居然會因為自己這個奪她師門聖物的「惡人」而犧牲?

「哈哈哈!」那戴斗笠的老人大笑。

然後就,消失了。

好快,快到,沈徐二人整個摸不著頭緒。

然後……三虎依然死在那邊,動也不動,扮演標準的跑龍套角色。江邊飛鳥依然啾啾鳴叫,一片寧靜,直到……沈玉靈忽然想起應該幫徐長卿解開穴道。

「你還好嗎?」沈玉靈忽然有點害羞,不知是因為剛剛與那絕世高手的對話,還是怎地,就是一陣臉燒。

「還好,妳呢?」徐長卿摸摸周身,他毫髮無傷,這不摸也知道,但因為狀況太過詭異,所以不自覺的就摸了幾摸。

沈玉靈點點頭。

「妳其實不必答應那個老人,因為他絕對不會傷我和妳的。」

「喔?為什麼?」沈玉靈疑惑的看著徐長卿。

「因為就是他出聲要我轉回來看看的啊!」

「啊!那為什麼……他到底是?」沈玉靈腦筋急轉,努力分析著這狀況,一個身手高強的老人,本該可以自己出手,了結三虎,但卻繞了遠路,先是提醒徐長卿回來照顧自己,避免自己受辱,卻又故意裝壞人,恐嚇不知情的自己,這……

「而且,就算不是他出聲提醒我回來救妳,我也知道他不可能傷害我們。」徐長卿的聰明其實不在沈玉靈之下,只是他也有點迷惘於這老者的舉措。

「為什麼即使不是那樣,你也知道他不會傷害我們?你認識他?」

「認識,他的外號,叫做天下無敵。」

「天下無敵!」沈玉靈聽到了這個如雷貫耳的外號,立刻明白了「為何」。

因為,這個天下無敵,已經天下無敵了三四十年,關於他的傳說和故事,只要是武林中人,都是知道的不能再知道了。

不是因為他武功高強,所以不會害人。而是關於他的傳說中,最痛苦的一段,讓所有人都知道,傳頌著。

一個天下無敵的傳說,只因為,天下無雙的曾經出現。
2012-02-22 12:41 發佈
文章關鍵字 奇幻武俠

好看好看..沙發搬來坐
咖啡泡來喝..

1515151515

蕓薹網 wrote:
千劫—無雙 01昔人...(恕刪)
蕓薹網 wrote:
千劫—無雙 01昔人...(恕刪)

又有小說可以看了~~~
蛤 主角是沈玉琳阿...

那應該是搞笑類的小說囉
千劫—無雙 02

這塊大陸是在幻界大千世界中琉璃色星上的一塊,位處四海中央的大陸塊,大陸上,東南面海,西北靠山,龍騰虎踞,景致多端。而在這塊大陸上,流傳著一個令人動容的傳說,這傳說的開端是一場比武大會。

地點是大陸上的徐國,時間是天元二十九年,徐國英主徐世宗在位的第二十九個年頭。

徐世宗承襲了父親高祖武勇賢能的風格,在位的二十九年中,舉辦了十三次比武大會,目的是廣納天下奇人異士。每次比武大會的前三位,徐世宗都會親自接見。如有意願效力朝廷者,從優封賞官爵,而如果不願意效力朝廷,他不但不會勉強,還會贈送黃金五十兩,白馬一匹。

因此,每次的比武大會都是盛況空前。網羅的人才,也是萬中選一,這樣的結果自是造就了徐國空前未有的國力。

只是,徐世宗再英明神武,也沒料想到,自己對諸皇子的紛爭,完全沒有辦法處理和躲避。

徐世宗的十五個兒子,扣掉不成材,或是年紀過小,無法爭奪皇位的,幾乎每一個都在想盡辦法爭奪下一任皇帝候選人這個「肥缺」。也因為太子過世的意外,讓當初徐世宗為了輔佐太子繼任,苦心栽培的五個皇子諸侯,成了產生下一任太子最大的障礙—每一個都不服氣對方,只服氣已死的大太子和自己。

接任者,當然最好什麼都有,有智慧有勇力、有治國長才也有統帥三軍的威信,可是飽讀詩書的徐世宗當然知道不可能,因此,為了國家的萬世基業,他從小就把太子培育成溫文儒雅,善於守成的人。

這樣的人,是不見得可以令驍勇善戰的人心服,但是「大哥」的威嚴和順序,剛好彌補了這個缺陷,也因此,過去二十五年中,徐世宗一直很得意於自己的高瞻遠矚,也很欣慰眾皇子的平衡相處。

可是,四年前那場墜馬意外,不但讓徐世宗痛失愛子,還讓一切佈局化為泡影。接下來的四年間,剩下的五個皇子,各自帶著父親在比武大會上招攬來的人才,互相攻訐、攻擊,在朝廷之上明爭暗鬥就算了,回到領地以後,往往兵戎相向,搞得雞犬不寧。不止讓徐世宗處理到疲於奔命,還讓徐國的國力在這樣的明爭暗鬥下,不復巔峰時期的強盛。

「該怎麼辦呢?要是允兒不死,該有多好?」徐世宗嘆了口氣,望向比武台上正在交戰的兩人。

比武大會進行到現在,已經接近尾聲。

擂台上,左首的是一個臉色冷酷的年輕男子,他連戰皆捷,身手端的是厲害了得。這一場看來依然將輕鬆獲勝。

果然,右首那人吃力的再擋架五招以後,被左首那人覷準空隙,一劍刺在手腕上,叮噹一聲,長劍落地。

左首那人說了聲承讓以後便退到台邊,等候下一場比試。

台下許多觀賽者紛紛喝彩,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支持者吧!

「第二十八場比試,柳少陽獲勝。下一場比試,兩個時辰後,柳少陽對李無雙。」唱名官大聲宣布道。

擂台下眾人紛紛鼓譟,顯然李無雙的「支持者」也為數不少。

徐世宗微笑,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旁邊一個未滿弱冠的青年向徐世宗問道:「聖上以為,這場會是誰獲勝呢?」

徐世宗莞爾,因為這問題本來答案很明顯,柳少陽武藝遠勝所有參賽的武者,這李無雙雖然身手也很不凡,但是拿來跟柳少陽相比,那是高下顯見的事了。

但是,這個比武大會有趣的地方就是,每個參賽者可以指定一個有利於自己的條件,例如,擅長輕功者,可以指定要在木樁上比試,擅長硬功而身形不夠靈活者,可以指定不能用暗器之類的,更有些奇人,擅長玄學道術,那施展起來,可就蔚為奇觀了。

這「一個條件」的勝負,其實便是智計的所在,這李無雙在一路比試下來,已經給了旁觀者很多的「驚喜」,而柳少陽就是很單純的,憑著優異的武藝和內力,瞬間克敵制勝,所以很顯然的,在攙雜了智計以後,柳少陽是沒有加分的。

問話的青年是徐世宗的第十二個兒子,叫做徐煥明,在徐世宗的諸多皇子裡面,算是「以往沒被考慮作為輔政」的那一群小皇子中,年紀最長的一位。

對現在的徐世宗來說,那些以往曾經被精心培育的皇子們,他不忍聞問。也因此,徐煥明在其他兄長彼此鬥爭到天昏地暗之際,給予了徐世宗一個新的希望—他希望徐煥明有機會成為下一個太子。

但這也是他無法宣之於口的心裡話。

諸皇子不但在國土上領兵互鬥,在這深宮內院中,間諜戰也是精彩得很。也因此,現在的徐世宗不知道自己該相信哪一個「親信」,他知道,只要自己希望讓徐煥明歷練成為下一任太子的心情被發現,這個剛要騰飛的小龍,就會死在惡水灘上。

而且徐世宗更知道,一個人只要知道自己「特別被寵愛」,那就完全失去了歷練的機會。所以他不但不敢跟身邊的妃嬪、侍從商量,連對徐煥明本人,他都三緘其口。

他只能期待,徐煥明自己能夠快速長大,在自己沒有「失去」冊封太子的權力之前,可以成為一個自己願意把徐國大政交給他的天命真龍。

發呆之間,兩個時辰已經過去,台上的比武也正式展開。

這次,李無雙提的條件是,沒有;柳少陽自然是依照慣例的,沒有。

徐世宗十分好奇,不太知道李無雙葫蘆裡面賣的是什麼藥。因為以李無雙的智計,她沒道理看不出來自己與柳少陽的武藝差距。
擂台上,風吹旗幡,獵獵作響。李無雙手握雙劍,凝神而昂立的姿態,煞是動人。

她真的是個近乎完美的女人,跟她的名字一樣—相貌無雙,身材無雙,就連氣度也是,難以找到第二個人的,天下無雙。

正常男人,只要與她對戰,大概會先因為她的完美而投降七分,但是柳少陽卻不為所動,當宣布開始比武的那一刻鐘,他的玄武真劍就沒有停止過攻勢。

只是令眾人意外的是,這回的李無雙,即使沒有智計的幫助,也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數招之間便被柳少陽逼得手忙腳亂。

她的武藝,這時候正式展現,似乎刻意的放棄智計,為的是證明一件事—自己的武藝,面對柳少陽,不徨多讓。

台下眾人竊竊私語,徐煥明也是張大了嘴巴,就到口邊的清茶,居然停頓了好一段時間,直到李無雙用第一次的兩敗俱傷逼退柳少陽,暫時得到歇息的那刻。

「孩兒,這李無雙真的是個不簡單的女人,我想讓她做你的王妃,你意下如何?」徐世宗心中熱切的看著李無雙,就像看到了黑暗中的希望一般。

他知道,如果李無雙可以成為徐煥明最貼身的「知心人」,那他就可以把想冊封徐煥明作為太子的想法告訴她,甚至公諸於世,因為憑著她的智計和身手,只要對手不是柳少陽,相信再也沒人可以傷害得了徐煥明。

嗯,或者說,如果李無雙成了徐煥明的王妃,即使連柳少陽都不可能傷害到徐煥明。

因為那時後的李無雙不是只有「孑然一身」,而是一個可以指揮很多手下,替徐煥明翦除障礙的超級心腹。

徐煥明對李無雙自然是十分鍾意,但是他現在已經有心上人,再說,他壓根不知道徐世宗對自己的想法,更加不知道李無雙在徐世宗眼中的價值,所以笑著回道:「孩兒已經有意中人,這李無雙固然令孩兒讚賞,可是卻沒有想納為妃嬪的意願。」

「意中人?是你那個小表妹朝陽公主嗎?」徐世宗問道。

徐煥明點點頭。

徐世宗苦笑,長歎一口氣。

真是造化弄人。

這個「小表妹」是徐世宗見到李無雙之前,曾經十分中意可作為徐煥明王妃的人選。說到賢德與相貌,應該是難以挑剔了。比起李無雙更有一樣優勝,那就是,她是吳國的小公主,還是吳國國君最寵愛的女兒。若選了她,徐煥明就等同擁有吳國全國的助力。

無奈她手無縛雞之力,又沒有過大風大雨的歷練,無法起到保護徐煥明「人身安全」的作用。

「哎……」徐世宗再度長歎。世事總難兩全。

就在這時,柳少陽的長劍終於突破了李無雙的防守,在李無雙的左手上開了一條數寸長的血痕,也帶起了比試中的緊張氣氛。

李無雙毫不氣餒,也不慌張,飄身向後,爭取喘息的機會。柳少陽自是毫不放鬆,更沒有什麼憐香惜玉的想法,一劍一劍的進逼,只希望快點取下對手,拿到這屆比武大會的冠軍。

李無雙其實也知道柳少陽武藝驚人,而當對手強悍到一個程度之時,所有智計根本都是廢物。所以她根本沒打算在對付柳少陽的時候用什麼「智計」去挽回彼此的差距。她對付柳少陽的「智計」就是,在其他場次裡面,盡量少用「真功夫」和「力氣」。保留全部的實力,一次放盡。

不過,柳少陽的武藝真的是到了天下無敵的地步,即使硬戰多場,面對李無雙的全力拼搏,還是可以略佔上風。

但他心中的驚駭也絕不是沒有,因為他從來沒有遇過像是李無雙這樣強悍的女孩子。比起以往的任何一個對手,甚至是同門學藝多年,與自己武藝最接近的師弟,都還要強悍。

他深吸一口氣,這是他第二次準備施展那一招—九龍之劍,把李無雙拖出一道血痕的那招。

其實,他的不耐煩也已經到了無法克制的地步,他之所以不能在短時間取勝的原因,實在不是李無雙的武藝,因為就連熟悉自己的招數,又實力最接近的師弟也都無法在自己手下走上三、五十招,更何況是李無雙!

李無雙的武藝的確讓柳少陽吃驚,但若非比武大會有個該死的規定—不得殺死對手。他早就把李無雙送去西天見佛祖了。

要施展九龍之劍,需要極強的專注力和內力,施展以後,防守會因為內力不繼出現空缺,而幾場硬戰下來,柳少陽的內力的確被耗損的不到巔峰時期的八成,要施展第二次九龍之劍,實在是勉強到了極點。施展以後,又要留力,以免不小心幹掉李無雙的小命,讓自己失去比武大會的資格。這簡直是該死到了極點,甚至該死到,柳少陽開始考慮不要比武大會的資格,直接拿掉李無雙的小命。

他考慮了很久,這才下定決心施展第二次九龍之劍,而且是毫不留手,李無雙的生死,就交給老天吧。

雖然,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都絕無法對李無雙痛下殺手,再加上比武大會規則的牽制。可是柳少陽實在不是正常的男人,他是個可以為了知道武藝巔峰而在這塊大陸極北的真武冰原中渡過整整一個月的冷酷,死了又死也毫無後悔的人。

所以,他終於……停手了。

是的,在他深吸一口氣之後,李無雙翩然退後,站在台前,背對著柳少陽,然後向徐世宗認輸—認了輸給柳少陽。

這一招,徹底的瓦解了九龍之劍。

她一點都沒防備,整個背心賣給了柳少陽,然後破去了第二次的九龍之劍。留下因為緊急停手而噴出一口鮮血的柳少陽。

徐世宗哈哈大笑,聰明如他,怎麼看不出其中關竅?

比武大會的第一、第二名之爭,如果是對於想要藉此出仕者,其實並不重要。因為像李無雙、柳少陽這樣的人,他們還沒比試到最後,所有人早就知道,他們肯定會被徐世宗盛意招攬。

徐世宗的大笑,來自於李無雙的心計—就算武藝輸給了你柳少陽,也要你因為我的智計而受傷。

她知道,自己只要遽然停手認輸,就會讓柳少陽因為強迫收起九龍之劍而受傷。

這樣的人,徐世宗越看越愛。

他大笑道:「這個認輸認得好,柳卿的武藝的確天下無敵,但是李無雙妳的一切,卻是天下無雙啊!」

徐世宗長笑聲不絕,旁觀眾人也跟著喝彩鼓掌。

李無雙輸了,但卻沒有任何人在意她輸這件事。反而是讓身為絕對優勝者的柳少陽成了局外人。

好險,柳少陽壓根沒感覺這樣不好,因為他要的只是天下無敵和戰勝對手。只是他本以為自己不會像其他人那樣,面對李無雙之時,綁手綁腳。

他苦笑了一下,向前接受徐世宗的道賀。

柳少陽戰勝李無雙之後,這場比武大會也正式劃下句點。徐世宗依照慣例,捧起酒杯,向柳少陽和李無雙恭賀,然後說道:「兩位都到我身邊來吧,我和徐國都很需要兩位。」

這是一場多少年前的比武?大部份的人都再也記不得了。但是,其中的精彩和令人拍案處,往往讓說者口沫橫飛,聽者悠然神往。
千劫—無雙 03(上)

在那一場比武大會以後,江湖上多了兩個響亮的名號。

天下無敵柳少陽。

天下無雙李無雙。

這外號自是因著徐世宗的褒獎而來。而兩人也被徐世宗誠意招攬,一個成為徐世宗的貼身護衛,一個則是成了徐煥明的地下軍師。成了徐煥明地下軍師的,自然是李無雙。

徐世宗其實跟李無雙提過當徐煥明的誠王妃,可是李無雙拒絕了,而且拒絕得很強硬,強硬到徐世宗對她有了一番新的認識—原來她也有不可觸碰的領域,並非為了達成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那種人。

雖然有堅持是好事,但對徐世宗來說,無疑也是個隱憂。在襄助徐煥明登基的路上,如果有無謂的堅持,大局到底會不會順暢,這實在是未知之數。

所以在李無雙的職務上,徐世宗煞費了一番苦心。

要怎麼讓所有人不會知道李無雙的存在價值?

任何一個想要爭奪皇位的王子,只要知道徐世宗把李無雙賜給了徐煥明當「護衛」、「軍師」之類的角色,那也等同了宣告了徐世宗的心意。

因此,李無雙只好「風光」的帶著徐世宗賞賜的黃金百兩離開京城,假裝並沒有想要接受徐世宗的招攬,保留自由之身。

半年以後,徐煥明在「接到冊封」聖旨,前往領地的路上,遇到了軍隊的襲擊。然後李無雙在危急關頭出現,救了徐煥明,接著她便跟著徐煥明到達岐山之西的分封地,成了誠王徐煥明的貼身護衛,兼任地下軍師。

而在這半年,徐世宗因為年邁和煩憂,身體狀況漸趨下滑。這個下滑,讓爭鬥中的眾皇子,更加熱切的爭鬥。完全的惡性循環。
徐煥明也知道,屬於自己的路,正要展開。

徐世宗將徐煥明分封在岐山之西,一個叫做坤山的地方。這是一個三面環山,只有一個出口的河谷之地。簡單說,除開這只有各百里長寬的河谷,徐煥明的「領地」就是山。 而河谷部份,也是丘陵起伏,能夠耕種的平原,並不多。看起來,這塊封地是非常的爛,所以其餘眾皇子絲毫沒有起疑於徐世宗對徐煥明的用心,反而加意招攬,希望替自己更添勢力。

但是,在徐煥明前往自己的領地之前,徐世宗偷偷的將徐煥明召到跟前,對他說道:「坤山這塊地,三面環山,易守難攻,雖然平原不大,但我傳給你的「治政心要」中記載的耕種技術絕對可以克服這個難題。對你來說,你的起步比起你的所有哥哥都還晚,在五年以內,你絕對不會是他們的對手。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安守在坤山裡面,勤政愛民,教育訓練,不要離開,連我死都不要回來奔喪。直到你那些哥哥在我死後,自相殘殺到徐國國民都對他們反感到極點為止。」

「這樣的安排對你最有利,你的哥哥必定會盡全力籠絡你。你只要有她,一定可以在那個情勢下,獲得大把的好處,擴張自己的勢力。就像八十年前,我們徐國先祖,徐國思那樣,從坤山殺出來,與天下群雄,一爭長短。」

徐煥明眼睛張得大大的,因為他自己知道被封在坤山以後,也以為父親根本不重視自己,所以「隨便」分一塊土地,讓自己可以當個安樂皇子就算數了。沒想到這塊地居然是先祖龍興之地,更扯的是,父親幾乎是在交代遺囑那般,要自己等待時機,征服天下。

「她是誰?」徐煥明還有個疑惑。

「天下無雙的李無雙,呵呵。以後你就會知道了。」徐世宗慈愛的摸摸徐煥明的頭,眼中閃出淚光。

徐世宗其實不太知道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是因為自己機關算盡,所以老天給自己一記重鎚,要警告世人,人算不如天算,與其無情算計,不如具有感情的過一生?他承認,過去為了富國強兵,在對待所有兒子的時候,總是用盡心機,維持一個最堅強的對外平衡,讓徐國成為其他四周國家稱羨,人才輩出的所在。

可是到了晚年,卻因為這些個兒子,個個都厲害得不得了,居然讓每況愈下的徐世宗有種將被鎖死在皇宮內院裡面,再無自由的恐懼。

徐煥明和剩下幾個弟弟,他已經無能為力再多保護,徐煥明或者是最幸運的一個,還可以擁有徐世宗的精心安排,但或者也是最不幸的一個。因為他將以「天真」的性格踏上最需要「心計」的爭王之路。

他的其他弟弟,就這樣,隨著徐國國勢浮沈,而他注定了一條奇怪的路,這條路很可能會家破人亡,死無全屍。

京城,熱鬧巷道中,一個綽約的姿影卓立於人來人往的酒樓邊的梧桐樹下,她自是李無雙。

暫時離開京城以後半個月,她按照徐世宗的吩咐偷偷潛入皇宮,接受密詔。密詔內容讓她心中突突亂跳。

「李無雙,我要妳立下誓言,必定要盡一切努力,輔佐煥明成為一個好皇帝,記住,是好皇帝,不是皇帝。」徐世宗表情凝重的告訴李無雙。

輔佐徐煥明當到皇帝,是不擇手段,是三到五年,可是要輔佐徐煥明當到好皇帝,那就得是一輩子的心血了。

李無雙點頭,但心中卻略感不以為然。她的不以為然來自於自由山林許久,從不認為誰會是自己永遠的主人這種心情。要「立下誓言」也只是一種「口頭承諾」,至於是否會到達至死靡他的程度?當然是沒可能、別忘想了。

帝座上的徐世宗把李無雙的表情變化都看在眼內,睿智如他,豈不知曉?但他不加點破,只是微笑,道:「妳先在城內找家最好的酒樓住著,然後在京城到處晃晃,希望妳能在最短的時間裡面儘快熟悉京城內的所有巷道,然後每隔三天就來皇宮見我,我會詳細的將我所知的各種法、術傳授給妳。讓妳將來不但可以輔佐煥明登基,還可以幫他治理天下,安邦定國。」

李無雙再度點頭,然後拜別徐世宗以後,轉身出宮。李無雙知道,徐世宗非常清楚自己的處境,他將會被自己的兒子逼死。再來就是,徐世宗將不會留下任何遺旨,冊立下一任皇帝,他會放任所有兒子兵戎相見,朝政大亂,然後冀望徐煥明收拾江山,自己爭取成為徐國下一任的真命天子。
千劫—無雙 03(下)

從皇宮中出來的李無雙找到了城西的飛馬酒樓暫住,至於為何會選飛馬酒樓暫住,她也很難說出原因,或許是酒樓對面有一家玩偶攤吧,玩偶攤裡面有各式各樣布做的玩偶,李無雙覺得,如果沒有需要用腦的時候,最好的休閒就是盯著對面的那個玩偶攤發呆。

轉眼已經是第二十七天了,她除了每日在大街小巷「閒晃」,熟悉京城的巷道外,就是每隔三天的深夜會潛入徐世宗寢室,聽徐世宗的「教誨」。

「妳會覺得我的安排很奇怪嗎?」講完耕種心得的徐世宗,忽然問了這個沒有頭腦的怪問題。不過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以後,她對徐世宗很多斷頭結尾的問話都越來越能理解其中意涵。

李無雙點點頭,道:「無雙以為其他王爺們都很優秀,與其讓天下大亂,不如隨便找一個來傳位。不是每一個王爺都很優秀嗎?他們之所以會爭,也不過是沒有定案,不是嗎?」李無雙一直認為,徐世宗應該做的是,用父親的威嚴,趕緊冊立一個太子,然後輔助這個太子爭取到所有人的認同。而不是搞得天下大亂,然後苦了徐煥明和自己。

「有術無德,是天下賊。我這些兒子將來成為皇帝以後,會做什麼事,我很清楚,他們每一個人都勢均力敵,互相爭鬥,不用五年,絕對是兩敗俱傷。而煥明自小仁愛,只是性格天真又散漫。這種人當皇帝,自然是守成有餘,進取不足,但是以仁愛為天下先者,終究可以帶給徐國百姓一個安定的日子。而且他也不會像其他的哥哥和我這樣,用心計去安排下一個繼承者。這才是順天應人啊!」徐世宗喟嘆,他曾經希望徐煥明不但是好皇帝,還是個好弟弟,可以因著仁愛的性格,保全這些在登基前與他鬥爭的哥哥們。可惜太遲了,一百分的結局已經不復在,現在只好努力的挽回,越高分越好。

李無雙點點頭又搖搖頭。大部份她都懂,但是總感到怪怪的。

「我知道妳對我堅持不自己冊立太子很敢迷惑,但我只是讓「事實」呈現出來罷了!我培養出來的兒子中,現在沒有半個可以當徐國的皇帝,包括煥明在內。也因此,我的遺旨自然無法指定誰當皇帝,不是不為,乃是不能。」徐世宗嘆了口氣。

李無雙這次用力的點點頭。她懂了,徐世宗只是盡量「呈現事實」,把所有操控命運的權利還給那個真該操控命運者,老天。

所以,老皇帝的保證,不是徐煥明肯定可以成為下一任皇帝,而是保證,這樣安排以後,如果徐煥明可以成為下一任皇帝,那肯定會是個兼具天真和魄力遠見的好皇帝。

整日發呆和等待,要是常人,恐怕早就難以忍耐。她卻只是很平靜的按照徐世宗的吩咐,熟悉京城巷弄和等待。

酒樓對面的大街旁是一個玩偶攤,裡面有各式各樣布做的玩偶,李無雙如果站在這邊發呆,肯定是會盯著對面的那個玩偶攤。

從早到晚。

不為什麼,只因為想玩看看。

她很冷靜,很冷酷,很……

不管很什麼,她依舊是冥冥萬有中誕生下來的一個,具有真實情感的存在。她沒有童年,或者說,沒有快樂和正常的童年,只有不斷的練武、學習和哭泣。哭到異常冷靜和冷酷,絕對不是淚已經流乾。而是當命運不給的時候,只好強迫自己假裝看開。

所以,她常站在酒樓下,望著對面的人來人往,看到小孩纏著母親買玩偶的嬌憨樣子,那母子之間的鬥智,她就會感到心臟裡面有股暖流,溫暖著已經冷和靜到連自己都無法察覺的熱血。

在這段日子,她看到了很多在玩偶攤前的人生,然後靜靜等待著徐煥明的啓程。

柳少陽呢?他當上了徐世宗的護衛,一個很奇怪的閒職。因為當他當上這個職位以後,徐世宗需要的很少是護衛,而是醫生。

所以他常在大街小巷幫徐世宗找醫生。

徐世宗長年征戰和熬夜處理國政累積下的舊疾,宮中太醫們都束手無策,為了顧念太醫們的「薄面」,柳少陽只好奉徐世宗的命,「偷偷」出宮尋訪名醫。

這一天,他送城西的吳醫生回家,路過了飛馬酒樓。

「嗯,那不是李無雙嗎?」柳少陽下意識的跟這個對手打了個招呼。他當然不知道,其實他兩位不只是對手,還是同事。

李無雙也點頭回應。

標準的點頭之交。

然後柳少陽走進飛馬酒樓,款待一下飢餓的肚子。李無雙淡淡的笑了笑,她今天的觀察對象又多了一個。

柳少陽不是個大帥哥,但是他的氣度卻讓所有與他接觸的人都感到不可忽視。不是因為他特別冷酷,而是他很穩定,跟李無雙一樣的穩定。

「你就是天下無敵?」柳少陽才剛坐定,鄰桌就有一個凶神惡煞樣的大塊頭斜睨著柳少陽,大聲問道。

「我叫做柳少陽。」柳少陽其實不很喜歡這個名號。因為這個徐世宗隨口封賞的名號,讓他這一陣子招徠了許多不必要的挑釁。可是,這是當今皇帝御賜的,否認又有不敬的嫌疑,真的是超級尷尬。

「哼!心裡明明就很得意,卻還要假裝不在意,噁心!」類似這個大塊頭的話,柳少陽已經聽了好多次,他無奈之下,只好繼續點菜和等候上菜。

希望今天不要再乒乒乓乓打一陣以後,才能夠賠錢吃飯。

他很好武,但是因著天下無敵來挑釁的人,武功連李無雙的十分之一都沒有,實在激不起他的武學癖好。

結果不回答還是錯了。因為大塊頭見他不回答,更是大怒,罵道:「你是不屑跟我說話嗎?」

十數天前的柳少陽肯定滿臉斜線,但現在已經習慣了,所以他繼續悠哉的喝茶,然後,大塊頭就爆了。

一個碩大的身形衝到柳少陽面前,然後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整個倒彈飛出,砰砰砰的好幾聲響以後,酒樓中的桌子果然被壓壞了好幾張,那個大塊頭勉力爬起,哇哇大叫,抽出懷中的雙棍,再次直撲到柳少陽的面前。

「喝杯茶吧!」柳少陽左手按住那大塊頭,然後右手遞上一杯水。

「我的確想天下無敵,如果有人號稱天下無敵,我也會想跟他打,但是我很老實的告訴你,除非有神蹟降臨在你身上,不然你不用在意我是不是天下無敵。因為,你絕對不可能天下無敵。」柳少陽的身形與這大塊頭相差了有兩倍左右,但是大塊頭在他的壓制下絲毫無法動彈。只能漲紅著臉,乖乖聽完柳少陽的話。

的確,要對天下無敵這個稱號有意見之前,應該先確認自己「有資格」有意見。

「師兄,這傢伙不識相,連跟我提鞋跟都不配,居然還敢捋虎鬚!」不知道幾時,一個神態輕浮,約莫二十五六歲的男子走進酒樓,笑著對柳少陽打招呼道。

「少猛,你還是閉嘴吧,我不想樹敵或是殺人,我只是想跟這位兄台說實話。」柳少陽放開了那大塊頭,不再理會他的去留,而這時店小二也端上了第一道菜。

柳少陽對這種勝利絲毫沒有得意之色,更沒有羞辱對手的想法。加上對師弟王少猛的斥責,讓那個大塊頭稍微平息了一下這沒來由的怒火。

的確是很沒來由啊!如果你只是個廚師,人家武藝天下無敵,關你屁事?

李無雙對柳少陽的神色看在眼內,心中暗自揣度著他的性格:「不是好人,也不是壞人。頂多是個怪人。」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希望將來柳少陽可以知道徐世宗的心事,不要在徐世宗死後,投靠其他人,跟徐煥明作對。否則自己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去對付他。現在的柳少陽,武藝成就上還未到巔峰,但是李無雙知道,自己已經是不可能再有寸進了!

男女之間的差異,是不可能抹滅的現實。

柳少陽的師弟似乎很習慣了師兄這樣的性格,絲毫沒有因為當眾被罵而有慍色,而那個大塊頭也只好尷尬的離去。

「師兄,你傳信到山上後,我便馬不停蹄的下山與你會合,那個……連我也會有機會進皇宮嗎?」王少猛口氣中,充滿期待。
柳少陽點點頭。

聽到這,李無雙忽然有點怨懟徐世宗。為什麼給了自己這麼苦又離皇上這麼遠的差使,卻平白拉一個完全沒有經過正式比武的人進來當貼身護衛?

哎!或許,現在自己這個職位離「將來」的皇上最近吧!

李無雙長長的嘆了口氣,記起了出宮前,徐世宗的交代:「下次入宮之時,要買一個妳感覺可愛的玩偶入宮。」

她站起身,走向酒樓對面的玩偶攤,微笑對老闆說:「我要一個玩偶。」

老闆是一對老夫婦,老先生聽李無雙這麼說,笑問:「姑娘要什麼樣的玩偶?狗的還是馬的?」

李無雙看著攤子上的那些玩偶,手點在唇上,細心比較著,她不知道徐世宗要買玩偶送給誰,只知道是要「她感覺可愛」的玩偶就可以,因此她放心的在攤子上挑啊挑的。這是有點假公濟私,但是她真的感覺此刻是接到詔令以來最開心的時候。
千劫—無雙 04

徐煥明臨上路前,抱著父親和愛人各痛哭了一回。

本來離開京城到自己的封地是天大的好事,但徐世宗清楚的讓徐煥明知道,父子兩這次一別,就再會無期了。而且從徐世宗駕崩的那一天開始,徐煥明再無助力,如果在那之前,或是在那之後,稍有懈怠和大意,結果就是家破人亡、死無全屍。

也因為被「放」到遠地,且太過緊迫,導致徐煥明根本無法帶著心愛的人一塊離去。當然,如果自己是被「冊封為太子」,那時間再緊迫,吳國國君也不會故意找「時間緊迫」當藉口,推遲婚事了。

現實就是現實啊!所以,徐煥明昏昏沈沈的踏出京城,以自己都不知道的速度緩緩的往領地前進。

夜晚,軍隊一行紮營在岐山以東的山麓。徐煥明走出營帳,望著來時之路。

「好想回家。」這是徐煥明心中的吶喊。即使母親早已離開,父親又大限不遠,但那個環境畢竟是自小熟悉的根源,怎麼樣都是魂縈夢牽的難以離開和忘懷啊!

忽然,風中傳來隱隱馬蹄聲,來者不多,但絕非一人。

徐煥明愕然:「是誰在暗夜之中還如此疾行趕路?」

「小高,快去查探一下。」他轉身對自己的貼身侍從小高吩咐著。對自己的命運,徐煥明有點緊張,不知道是不是暗殺者或是追兵!

不過,照徐世宗說的道理來說,要暗殺也得等個幾年吧!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小高急奔而回,臉上滿是笑容,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是朝陽公主來追他的丈夫呢!」

小高的臉上滿是開玩笑的神色。顯然,徐煥明平時是容許下人這樣舉措的。

徐煥明大喜,但還是趕緊糾正:「別這樣說,這對公主名聲不好。」

小高伸伸舌頭,道:「是!那王爺您快點去見公主吧!」

徐煥明早已經三步併作兩步的往營區入口跑去。

一個軟玉在懷,敵得過無限思情。朝陽公主人如其號,就像是春天朝陽那樣,帶給了徐煥明無限的活力和輕鬆。

「表哥,你到了領地以後要快點派人來接我喔!我總覺得事情不大對勁!」朝陽公主在緊緊的擁抱住愛人,發泄思念之情後的第一句話,讓徐煥明立刻從雲端跌回谷底。

「怎麼了?」

「五皇兄他昨天派人到吳國來,跟父親密商了好一陣子才離開。」朝陽公主將臉抬起,略顯憂色的說道。

徐煥明臉上色變。他知道五皇兄徐鎮明很喜歡朝陽公主,也所以,這個皇兄一向對自己非常敵視。

徐鎮明不管是年紀和實力方面,比起還是毛頭小子的徐煥明,絕對會讓吳國國君更加願意把女兒許配給他。因為若要在爭鬥皇位的諸子當中選一個機率最大的優勝者,那肯定是徐鎮明。

這讓徐煥明很痛苦,心中像是被毒蛇咬齧那樣。朝陽公主見到徐煥明傻傻的皺眉,她的心也跟著揪緊。

「我不管,我只要嫁給你,你不來找我,我一輩子不會原諒你。」朝陽公主根本想不出什麼辦法讓自己的畢生心願達成,只好用這種「不濟事」的發怒來發泄自己心中的不安。

「放心,我一定會用最快的方式充實好自己的實力,我一定會很快的接妳過來,跟妳在一塊,一輩子。」徐煥明將朝陽公主緊擁入懷,心中開始有點怨恨徐世宗的狠心。

因為,以徐世宗現在的威信和地位,絕對可以先讓徐煥明和朝陽公主完婚,再讓兩人聯袂去到坤山,但是徐世宗沒這麼做。

徐煥明不理解,只是氣苦。雖然他還是相信,這是徐世宗最好的安排,但不理解就難免痛苦和責怪。

夜漸漸深了。兩人也不入帳,並肩靠著營區邊的大樹,互訴情衷。

「表哥,你去到坤山以後,要時時寫信給我喔。」朝陽公主的頭靠在徐煥明的胸膛上。

「好……只是……只有見到信卻見不到妳,這樣的日子我到底能撐多久?」徐煥明喃喃自語。

「今天是我們第一次,一塊看星星呢,你以前老是說要帶我看星星,結果呢……」朝陽公主不願意去想將要到的分離,她看著天上的星星,對徐煥明撒嬌道。

「是啊,早知道這樣,我們在京城的時候就該多看幾次星星,不要去管那什麼鬼的宵禁。」

「有星星的天空好漂亮。」朝陽公主指著夜空星光,站起來。徐煥明跟著起身,摟著朝陽,一塊抬起頭看著閃爍於夜空的繁星萬點。

人間多憂愁,離別苦難免,若問今夜情,星月入夢寒。

不想天亮,還是天亮,朝陽公主看著已經到頭頂的太陽,心中惶惶,她在想,該不該就此「不再回頭」,先斬後奏,跟著徐煥明到坤山再跟父親說:「我到坤山了!」

這肯定會起很大的波瀾,如果一個不好,徐煥明還會因此被治罪。但是,她真的不想回去,尤其是想到五皇子昨天來的時候那個表情。

「該回去了吧!」徐煥明無奈又無力的催促著。

「我陪你翻過這山再回去吧!」朝陽公主撒嬌道。

徐煥明不置可否,因為他也不想與心上人分離。

就這樣,翻過了中午也翻過了岐山。從岐山東邊的山麓,延宕到西邊。兩人依舊在一塊,這真是糟糕到了極點的事情。

第三天,兩人的恐懼都越來越大,但實在無法克制繼續在一塊的念頭。所以令徐煥明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追兵果然來到,五皇子率領了吳國和朝廷的軍隊,總共千人,加速追來。

兩軍列陣在岐山以西的第一條河,蓮花河畔。然後,徐煥明的手下大概都很希望蓮花河寬點,實在不要只有五六公尺那麼窄。

「煥明,你簡直是我們徐國的恥辱,居然幹出誘拐吳國公主的下賤之事!」徐鎮明痛恨的罵道,不過他不是痛恨自己的弟弟成為徐國的恥辱,而是痛恨自己的老婆「可能」已經上了別人的床。

雖然,朝陽公主根本還不是他老婆。徐煥明本來就很懼怕他這個哥哥,加上作賊心虛,只好低著頭,不知道該怎麼辦。

「別為難他,是我自己跑出來的,我根本不想回去。」朝陽公主也很怕,但是死到臨頭,恐懼反而會成為一種力量。

徐鎮明冷冷的看著對岸,然後更不打話,手一揮,背後三個大漢竄出,直往對岸而去。

徐煥明知道這三個人是徐鎮明的親信高手,若說實力,三個加起來雖然不到半個柳少陽,但是自己這邊全部的人加起來,還不及他們三個人的八成厲害呢!

逼到此處,只好拔劍,哪有什麼選擇?徐煥明不等三人過河,拔出手中長劍,大喝一聲,便和小高率領手下圍攻而上。單打獨鬥是鬥不過的,那就來群毆吧!

不過,徐煥明率領的多是家將家僕,根本不是正規軍,面對這三個武林高手,幾乎是等著被斬菜切瓜,任其魚肉。

「哼,不自量力。」徐鎮明冷笑,他早在正式追到徐煥明之前就已經打定主意,今趟必定要徹底把這個弟弟了結。

不是因為怕他跟自己搶皇位,而是怕他跟自己搶老婆。

那三人,有兩人負責隔開徐煥明和眾家將,另外一個人則是步步進逼,務必完成主子交代的使命—殺掉徐煥明。

徐煥明吃力的抵擋,這時,他也終於瞭解,父親為何堅決不肯把皇位傳給這個「雄才大略」的五皇兄和那些爭奪來去的兄長了!

假公濟私的噁心和趕盡殺絕的殘忍,實在不配君臨天下。

不過毫無意志力去忍耐離別相思的徐煥明,自然也不能當個好皇帝。所以,現在的他,只有等死。

或者,等待一個奇蹟。

一個,由天下無雙帶來的奇蹟。

一把劍,一個人,劍招凌厲,風姿綽約。

「妳是誰?」那個正準備屠宰徐煥明的大漢喝問。

「李無雙!」好聽的聲音,美麗的劍招,帶來用噴射的血水。那大漢摀住胸口中劍處,用力飄身後退。

「五皇子,把朝陽公主帶回去吧,你真想把犯了小錯的弟弟殺掉,失去爭取成為國君的資格,那就繼續來吧!」李無雙完全不給朝陽公主辯解的機會,整隻提起,向著來犯的三人甩去。

乾淨俐落,然後,徐鎮明果然退兵了!

沒錯,李無雙打醒了被醋火燒壞腦袋的徐鎮明。現在的狀態,不是要邀功而是要少犯錯,以免被徐世宗和其他競爭者找到理由,剔除「成為太子」的資格。

「多謝妳了。」徐煥明對朝陽公主的被「扔走」,心中雖然絞痛,但也知道這是李無雙為了維護自己做出的明智之舉。

只是他覺得好苦,為什麼自己的世界要變個模樣?

「沒什麼,你是我的主人,我為你盡力是理所當然。」李無雙說得一派輕鬆,可是徐煥明卻滿身冷汗。

一個掃地的傭僕說這話,徐煥明是習慣了,但是一個知名的高手也對自己說這話,那肩膀上的壓力真是,只有冷汗直冒了!

李無雙心思細膩,當然知道徐煥明的想法,她笑了笑,請徐煥明趕緊重整軍隊,往坤山前進。

「是父親叫妳來的嗎?」路上,徐煥明不知道該說什麼,想了半天,終於找到一句話來問。

李無雙點點頭後,談話就中止了!徐煥明繼續苦思,該說些什麼來拉近「主僕」之間的關係!

「如果您能問我關於坤山的種種,以及該怎麼提高物產、訓練兵卒,想必更容易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吧!」李無雙微笑道。徐煥明整個臉頰登時發燒。

的確,他腦袋壓根沒想過這件事,而這件事卻是十分重要。不單是為了仁民愛物的緣故,光是他要能夠在以後自保和趕緊接回朝陽公主,他現在應該要做的事情,真的是得趕緊把坤山或是坤山四周的地形環境、民情、物產都搞得清清楚楚。

徐煥明苦笑了一下道:「我真的不是做皇帝的料!父親著妳跟著我,實在是虧負了妳。」

「不會的,皇上的眼光我很相信,而您的天真,更是萬民的指望。」李無雙回答道。

徐煥明點頭,望向將去之路,忽然看見那天邊,重壓的雲團下,開始了絲絲的細雨。
千劫—無雙 05

坤山三面環山,山勢抱著河谷,河谷中的平原中心便是坤山的政治重心,竹湖口。這是李無雙經過多次考證以後,才決定的位置。竹湖是坤山裡面第一大湖,外接鳴鳳溪,四周地勢經過千年的淤積作用,已經形成了一片肥沃的土地。

當安頓好了所有跟隨而來的軍隊車馬等物資以後,李無雙第一件事便是按照徐世宗傳授的治政心要去教導當地居民墾荒,擴大物產和糧食,只有把這變得富庶,才得以吸引更多外地的居民來到坤山定居,也才可以建立屬於自己的軍隊和政治實力。

徐煥明選了一個吉日,正式登壇,拜李無雙為軍師,統率坤山的全體人民和軍隊。以便宜她的行事,而小高則是被派任成為她的左右手,以為臂助。

「報告軍師,今天徵收土地的時候,遇到了一點反抗。」小高走進大廳,徐煥明和李無雙正在商議和規劃該怎麼擴建新的糧倉,以儲備最近因為豐收而爆滿的糧食。因著徐世宗傳授的耕種以及水利技術,坤山今年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大豐收,也因此,讓原本雖有加蓋的糧倉顯得有點無法負荷。

今天小高便是奉李無雙之命去向原來糧倉旁的一個姓魏的大地主商量,想要徵收這塊屬於他們魏氏宗族的土地來擴建糧倉,以免來日下雨或是發潮,使得穀物都敗壞殆盡,白耗這一年的辛苦。

「是嗎,他們怎麼說?」李無雙也料想這事沒有那麼簡單,把私歸公,就算是對普通人,用錢去買,也必然會引起一點民怨,更何況這是個在坤山本地頗有名望和勢力的大家族?

「哪有什麼好說的啊?這又不是徵收來蓋王府享樂的,是為了全坤山的百姓,所以我硬是讓他低頭了。」小高嘿嘿的邀功,晃著手上的一張紙,顯然是同意的書信。

「什麼?你……」李無雙高聲驚呼,右手蓋在眼睛上,做了個仰頭而無奈的動作。她知道,這下完蛋了。

「怎……怎麼了嗎?」小高看到李無雙這樣吃驚,也跟著吃驚了起來,結巴的問道。

「你說呢?」李無雙無奈的白了小高一眼,起身把他手中那信拿過來細看。

果然,小高不知哪裡弄來了這個同意的書信,去逼人畫押,這簡直是一個晴天大霹靂啊!李無雙的原意本是要小高去跟魏氏宗族的族長詢問,他們願意讓出那塊地的條件,沒有想到小高居然硬來。

徐煥明打圓場道:「那我們趕緊去把這書信送還,然後補上金銀吧。」

李無雙頓足道:「如果有那麼簡單,我還會吃驚嗎?」

徐煥明和小高都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辦,也有點迷惘:「有這麼嚴重嗎?」

「你……你給我好好看好,你犯下了什麼錯。」李無雙提著小高的耳朵,然後就這樣一路的走出了誠王爺府。

「軍……軍師……唉……哎喲,天啊,拜託你,放了我的耳朵,我下次不敢了。」小高的哀號聲傳遍了整個王爺府四周。

好險,出府以後是上馬,所以小高的耳朵暫時逃離了李無雙的「魔指」。

兩人帶著幾個家將策馬疾行,很快的就來到了魏氏宗族所在的城西鬧區,在還有兩三里路遙之時,李無雙就跳下馬,要家將們留在原地,自己只帶著小高,逕往魏府走去。

魏府大門意外的沒有鎖,更意外的是,魏府外面聚集了很多的百姓,而魏府門前的台階上,一個容貌堅毅的中年男子正對著那群百姓大聲的發表著談話:「各位鄉親,不是我們魏家不識好歹,不把那地讓出來,而是蓮花巷旁的這塊地,乃是我魏家代代相傳,用來辦理各種祭祀活動的用地,雖說不上是什麼命根,但祖訓祖規,子孫實在不敢貿然更改,更何況,豈有商量都不商量一聲,拿著自個寫好的逼迫書就來逼著畫押這種荒唐事?」

眾人聽了都紛紛起鬨,看來是站在同情魏家的這一面。

「如果說真要以這等官威來強令我魏家交出這塊地,我們寧可拼著全宗族不保的危險,也要跟王爺對抗,他今日可以這麼蠻橫的將我們的地徵收過去,他日自然可以把在場諸位中的大小家當隨意取用,不加尊重,各位說,對不對?」

眾人轟然答應,都顯得憤憤不平。

「你現在知道發生什麼蠢事了嗎?」李無雙斜瞪了滿臉冷汗和豆花的小高一眼。小高則是低著頭,不敢說話。

「大伯,依我看,我們現在就領著大家到王爺府前抗議,如果王爺不給個交代,我們就上書朝廷,請皇上評理,請其他王爺們來主持公道。」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看起來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大聲說道。

聽到這年輕人這麼說,聚攏的群眾叫好聲更大了,而這時,一個清越的聲音穿過人群,道:「請其他王爺主持公道,這方法不太好,反而會讓諸位損失更大。」

來人自然是李無雙了。

那發言的中年人叫做魏曉明,他認得是李無雙,雖然心下恚怒,但還是拱手為禮道:「李軍師,依照妳所言,我們這些百姓都只好忍氣吞聲,任妳們魚肉囉?」

「曉明先生是讀書人,無雙這樣說,您應該明白。皇上將坤山賜給了誠王爺,坤山的百姓和誠王便是一家人,有道是,兄弟雖鬩於牆,但外禦其侮。其他王爺的治所不在這,坤山的收成、建設對他們也毫無利益可圖,因此對坤山百姓絕對不會有自家人那般的心態。要他們主持公道,肯定是會有種種利益計算,到時候只是把自己的好處讓給了他人,得不償失。」

「哼,說得倒是很在理啊,誰跟妳是一家人?一家人會幹這蠻橫之事?我魏文豪的眼睛還在,耳朵也還在,你們今天早上的惡行,可都看得清楚,也聽得清楚。」那年輕的魏氏子孫,叫做魏文豪,他想到小高早上來那急匆匆,蠻橫不給解釋的模樣,心中就怒火狂升。

「所以我特地帶著他來向諸位請罪,請各位多多包涵,誠王與我之所以希望能徵收魏氏宗族這一塊地,實在是因為這塊地鄰近原有的糧倉,加上方位好,不易受潮。但是絕沒有強迫徵收之意,高副將是因為心急於我的命令,沒有考慮周全,才會做出魯莽的舉動,請曉明先生幫我跟魏翁美言幾句,也請讓我親自進去向魏翁道歉。」李無雙清脆的聲音,異常好聽,朗朗談話,也讓在場的群眾稍微平息了怨氣。

「道歉以後還是要徵收,那還不是一樣?」魏文豪冷笑道。

「這不一樣,我會道歉到諸位滿意,也會商量到諸位滿意才徵收。」

「怎麼樣叫做讓我們魏家滿意?」

「依照軍法,欺壓百姓,杖責五十,高副將既犯此過,理當受罰,無雙身為上司,督導不周,一併有罪,也是仗責五十,就選在魏家受過,以還魏翁的怒意吧。」

魏曉明沒料到李無雙不但會責罰手下,還與手下同罪,心下怒氣登時消了大半,道:「李軍師言重了,若要見妳因此事被杖責五十,實在不忍,我看就高副將自己犯錯自己當吧。」

「多謝曉明先生,但是言出必行,令出難改,若曉明先生還有不忍,就讓無雙和高副將進入屋內受罰,別在這邊加重難堪吧。」李無雙微笑說道,但其中堅定的意志,讓魏曉明知道,這是不可更改的了。

魏文豪也是愕然,他完全沒有料到李無雙會自行提出如此「屈辱」的條件,他看了看魏曉明,又看了看小高和李無雙,心中登時平靜了下來。

眾百姓聽到李無雙嚴懲自己,又想到這半年多來,她親身帶領官兵指揮耕種和興辦各項水利設施的辛苦,都開始打起圓場,希望罪只到高副將便可。

「軍師,妳這樣又何必?為了我的衝動,不但受苦還受辱,這我無法接受。」小高他其實對「百姓之苦」感覺不大,但是想到自己心中的仙女為了自己,既然要遭此屈辱,內心就糾結在一塊,難受異常。

「你這混蛋,無法接受就下次謹慎點吧。」李無雙笑著瞋視了小高一眼,小高低著頭,不敢看她。

「李軍師,家父恐怕也無法看妳這樣受罰啊。」魏曉明略顯為難的說道。

「那就打完再去見魏翁吧,大男人就別婆媽了。很快秋冬就要到了,這糧倉不趕緊蓋好,還有祭祀之地不趕緊選好,時候到了,就難免手忙腳亂。無雙僭越,自己走進去了喔!」李無雙笑了笑,抓著小高的耳朵,走進魏府,小高的慘叫聲,讓眾百姓哄笑不已。

王爺府裡面,李無雙和徐煥明待在小高的身邊,靜靜的看著他,小高的體質雖然強,但是五十杖打下來,也已經有點奄奄一息,剛吃過藥,躺在床上睡去了。徐煥明有點怨懟李無雙的先斬後奏,他雖然知道這一切都是小高自找的,但是自幼相處的情誼,實在讓他很心痛。

更何況,還賠上了李無雙自己。

「王爺,夜已經深了,您還是去睡吧。」

「醫師的藥我們都已經喝了,應該沒有大礙了。」李無雙微笑催促徐煥明去睡。

徐煥明嘆了口氣,道:「我知道妳是為了我才這樣,我可以安心去睡嗎?」

「我不只是為了王爺,更是為了皇上和全國的百姓,所以也就只好這樣了。」李無雙始終讓徐煥明很難靠近的便是這點,她永遠都把大局擺在前面,也好像個忠心的瘋子那樣,對徐世宗的吩咐,用盡全力。

雖然這樣對徐煥明來說才是好的,畢竟,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糧倉順利的蓋好了,落成之時,魏氏宗族的祭祀慶典正好開始,整個城西一片熱鬧,連小高都在當中玩得很快樂。

李無雙呢?

她安頓好了一切以後,悄悄的在鑼鼓喧囂聲中,和徐煥明坐著車駕往城南的軍營而去。

「今天大夥一塊同樂,妳還是不肯休息?」徐煥明無奈的嘆了口氣。

「因為已經遲到了,所以努力是無止境的。」簡短有力的回答,讓徐煥明啞口無言,他掀開車駕的遮布,往外看去,算著時間。

一年半了,已經一年半沒有見到朝陽公主了。他感到很疲倦。

若是只看小處,現在的坤山,物產豐收,居民同心,處處昇平之象,可以說得上是成功了!可是,若是把眼光射出坤山之外,徐世宗的身體越來越老邁,宮中傳來的訊息越來越艱困,而其他幾個皇兄的兵馬卻是越招越多,多到,彈指間就可以把坤山內的這一切,瞬息灰飛煙滅。

說遲到,或許還講得太好聽,徐煥明有種死定了的無力感。好險的是,自己身邊有李無雙,她雖然是個女孩子,但卻讓徐煥明感覺,她像是個老師或是,母親。也因此,李無雙很可愛,很完美,但徐煥明始終對她,無法親暱。

他想到這,回頭看車駕內李無雙。

美麗的,永遠不倒的軍師,正在頭點啊點的打瞌睡呢!徐煥明看著這景象,不禁打從心底笑了出來。

冬天

城南的軍營內,三千個士兵正在加緊操演著陣法,李無雙和徐煥明則是在一旁校正指揮,徐煥明雖然沒有他其他皇兄的雄才偉略,但是畢竟承襲著徐國皇室勇武善戰的素質,再加上這軍事操演是自小見到大,所以指揮訓練起來,倒是不很需要李無雙在一旁指點。

「王爺,年後或許還得徵兵呢。」李無雙蹙眉道。

「嗯,唉……坤山這地方發展得再大,能夠容納的兵馬都有限,但是一旦要對外擴展,就勢必引起皇兄們的懷疑,這該怎麼辦才好?」

「沒錯,要解開這個矛盾,只有四處招募盤據於徐國國境內的游擊勢力和祕密訓練以一當百的死士。游擊勢力零星分布,不會讓其他王爺們算進我們自己的兵馬中,至於武藝高強的死士嘛……」

「怎麼了?」

「很難……」

「這倒是。」徐煥明點點頭,他知道李無雙說的難處,因為他們只有不到五年的時間了,如果有十年、二十年,從小娃娃開始挑選起,絕對可以在二十年以後培養出一批忠心又武藝高強的精銳,然而,五年能做啥?

一個正常人光是要把筋骨拉開就得花一兩年,等練好內外功,徐煥明的屍體都可以打鼓了。

「我明日會祕密潛回京城一趟,向皇上彙報,然後可能會四處遊歷一小段時間,去招募武藝高強的人才。」
千劫—無雙 06

在徐國西北的道宣河邊,李無雙和一個滿臉傷疤的中年男子對峙著。北國深冬,雪虐風饕,常人早已經躲在棉被裡面瑟縮的發抖,等著新年來到,但是李無雙卻找上了這男子,希望能夠招攬他為徐煥明效命。

那男子一臉傲色的冷笑道:「原來妳就是天下無雙,我道是三頭六臂,可以讓當今聖上如此誇獎,原來只是一個弱質女流!」
「那樣的稱號雖然好聽,但卻不濟事,如果可以,無雙願意將此稱號卸下,你把我看成誠王的幕僚便是。」

那男子叫做東方昇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劍客,外號叫做一劍無悔,他那滿臉傷疤就是這個稱號最好的印證。

「我知道妳來的目的,我也不想多說廢話,你有本領,我就替誠王賣命,如果沒有,就順道繳出妳這天下無雙的名號,回家刺繡去吧。」

「好,那就三招定輸贏吧。」李無雙笑道。

「哈哈哈,三招?柳少陽也不敢說這話,妳是瘋了嗎?」

「不是,但是我一定三招之內奪你長劍。」

「那就來吧。」

「請。」

李無雙拔出長劍,凝住於當地,並不進攻,因為她知道東方昇龍的劍術極快,走而不守,肯定會主動攻過來。果然,東方昇龍才抽出長劍,人就已經到了李無雙身前,他的劍勢變幻,劍尖連點,竟是看不出攻向何方。

但是李無雙意態閒雅,只是微微側身,閃過要害,然後只聽「噗」的一聲,劍尖沒入李無雙體內,也就在這一剎那,李無雙左手雙指夾住劍身,右手長劍平舉,直削東方昇龍的右手。

東方昇龍大吃一驚,立刻變招抽身,意欲後退,躲過這一劍。

然而李無雙左手那一夾之力,配上沒入身體內的劍身被卡得緊,讓東方昇龍倉促間,竟無法順利抽劍後退。東方昇龍變招也快,右手立刻放開閃過,左手搭上劍身,用力一推,劍身又更深入了李無雙的身軀。

他這叫做圍魏救趙,他預料這一推,李無雙肯定會閃,這樣他右手有了空檔,自然便可以奪回長劍,只是,他失算了。這一推的失算,也確定了戰局,他的劍真的在三招內被李無雙「奪去」,因為他只是個左手力道遠遜於右手的常人,李無雙用厚厚的棉襖和肉身硬是卡死了他的長劍,讓他三招內敗下陣來。

「哼,妳這是用計……算不上武功勝過我。」東方昇龍雖然長劍被奪,但見李無雙胸口與鎖骨之間中劍處鮮血不斷滲出,讓他也無法有氣憤之感,因為雖是使計,但光這份勇氣就讓東方昇龍對她不再具有敵意。

「夥伴之間,又何須分勝負?更何況,無雙一直不覺得,作為一個領頭者需要武功超過屬下。」李無雙的論調讓東方昇龍這個半生江湖舔血的人感到啼笑皆非。

「要站在我頭上,卻打不過我,那憑什麼站在我頭上?」

「領頭者要的是,敢犧牲。」李無雙淡淡的說著,但卻有莫大的說服力,她的血,就是證據。

東方昇龍點頭,然後長嘯離去,道:「天下無雙,果然是天下無雙,這個冬天,我便到坤山去過年吧。」

收服東方昇龍之後,李無雙並沒有停留,她馬不停蹄的趕往徐國邊境的一個小鎮。這個鎮叫做羊城鎮,鎮外有座山,叫做羊山,山上這幾年嘯聚著一群令過往旅客喪膽的山賊。這群山賊,組織嚴謹,訓練精良,領頭者是一個外號叫做鬼頭刀的武林高手。

李無雙上了羊山,來到山寨門口,送上拜帖。小嘍囉們見李無雙一個弱質纖纖的女流居然敢到這凶神惡煞窩來,大家都交頭接耳地私語著。

小嘍囉甲已經進去通報,小嘍囉乙丙丁不懷好意地用他們的賊眼盯著李無雙的全身上下梭巡,小嘍囉乙嘿嘿笑道:「有姑娘自己送上門來,這還是老子來這這麼多年第一次遇到……」

李無雙很安靜地站著,接受大家眼光最無禮的巡視,沒有人知道她心裡面在想什麼,只知道她快要被生吞活剝。只差的是一聲令下。

「哼,原來妳就是天下無雙?妳來這邊做什麼?」一個渾厚的聲音冷冷地說道,同時一個比東方昇龍還要大隻的壯漢從內堂走出來,他肩上一把厚重的大刀,看來便是那把令所有官兵都要辟易的鬼頭刀了。

「我是來見沈寨主您的。」李無雙笑著拱手為禮,她知道這個寨主姓沈,叫做沈千軍。

「哈哈哈,我跟妳有什麼好見的?要見就到床上見。」沈千軍大笑。

「那就到寨主的房間談談吧。」李無雙倒是很乾脆,這讓沈千軍愣住。

「妳在耍什麼花招?」真是矛盾的人性,自己說要把李無雙抬上床便可以,李無雙只是要進房,倒是讓眾人戒備了起來。

「我要收服寨主,當然要到內房去,這邊人這麼多,很難說些心裡的話。」李無雙坦然說道,但是這些話,卻讓許多小嘍羅們臉上都露出淫邪的笑容。

「哼,怕妳不成?」那些小嘍囉無知,沈千軍怎麼會跟著一樣無知,他非常清楚的知道李無雙是誰。一個可以跟柳少陽打得天下知名的人,你還敢讓她進房,一定是吃飽撐著。

沈千軍道:「把劍留在這以表示進房的誠意吧。」說罷,他手一揮,轉身便走入內堂。

李無雙解下長劍,擺在大廳裡面,乖乖的跟著沈千軍走進房,留下了一臉幻想的眾人。

「說吧,妳葫蘆裡面賣的是什麼藥?」沈千軍一進房,便沈聲問道。

「我真的是要收服寨主,希望寨主能為我家誠王爺效命。」

「哈哈哈,要我這個賊為你們這些官效命?」

「是,誠王是當今聖上最寄予厚望的皇子,聖上希望你可以幫他一把。」

「聖上……聖上……哈哈哈。」沈千軍的一手握拳,一手卻已經按在鬼頭刀上,接著鬼頭刀就搭在李無雙的肩膀上。

「妳大概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我怎麼會到這的吧,李無雙,妳是自投羅網,怪不得我。」鬼頭刀側移,偌大的一把刀,居然可以輕輕劃過,卻只解下李無雙的外衣腰帶,這份功力,幾乎可以跟東方昇龍並駕齊驅了。

接著大刀幾揮,李無雙的厚棉襖就這樣被沈千軍「挑掉」,剩下了正常的衣裳。李無雙一點都不驚惶,只是微笑:「五年前的御前帶刀侍衛第一人,沈千軍,我如果不知道你是誰,我又怎麼會收沈天霖為徒呢?」

沈千軍的刀停滯,不動,臉上露出了愕然。

「妳說什麼?妳把天霖怎麼了?」沈千軍臉上的關懷之情,讓人一眼便知道,沈天霖絕對是他兒子。

「當年的冤獄,聖上心中清楚。但是大皇子的死,卻是不容更改的事實。聖上知道這件冤屈是不可能在他有生之年讓你得到昭雪,所以才會故意讓你逃走,留下你的妻子兒女,過那令人心痛的日子。聖上從來沒有一天忘記過你八年前在鹿苑救駕的大功,他只是想要你知道,救你們一家,非他不為,實他不能。」李無雙輕輕的說完以後,將兩封信從懷中拿出,放在沈千軍的手上。

她的手,柔若無骨,與沈千軍那佈滿繭而粗厚的手相比,簡直是天地之別。但現在沈千軍卻完全無感於李無雙的一切,只是傻傻的站在那邊,看著書信。

「看看吧。然後希望寨主您給我答覆。」

沈千軍揭開書信,只見一行挺拔端正的字寫道:「累卿為代罪羔羊,實吾之罪,然天道昭昭,必佑善人,望卿珍重餘生,輔助煥明成就王業,既解卿憂,亦以濟萬民之苦。」

「另外一封是天霖寫給你的信,他們在我和誠王爺到坤山之後沒多久,就被我們接到坤山定居了。」

原來沈千軍是徐世宗當年的御前侍衛,跟李無雙一樣是由比武大會選拔出來的好手,他的鬼頭刀還是徐世宗特地請人為他打造。只是他比李無雙「資深」多了,在京城娶妻生子,飛黃騰達。

沒想到大皇子墮馬傷重而死,牽動了一連串的政治算計,當時的漣漪之大,幾乎是五黨並起,交相指責,鬥爭往復,而沈千軍因為當時執掌內府軍大權,誓言效忠徐世宗,對任何皇子都不假辭色,自然成為眾人聯合要剷除的對象。

當時徐世宗只把罪過限定在他一人身上,判了死刑,但卻在行刑前夕,讓他脫身而走。這個過程,雖然徐世宗始終沒有親自對沈千軍說起,但沈千軍也知道,如果不是徐世宗刻意放水,不要說半夜逃脫,那株連九族的大罪,又怎麼可能只「罪及一身,不計其餘」?

只是,他再也無法跟妻子兒女相聚,還得遠走邊關,在這邊過著打劫為生的日子,想起這份冤屈,他就很難平靜下來,所以以往他是官,現在他卻恨這些官。

他再拆沈天霖的信,只見信上端端正正的字:「父親大人,小寶兒很想您,您什麼時候會跟無雙師父一塊來看我們?……我們到坤山已經……」

沈千軍還沒有看完信,眼淚已經流下,小寶兒是他幫沈天霖取的小名,所以這信要假,是不可能了。五年啊!五年的分離,兒子已經從只有五歲的稚嫩小孩,變成了一個會寫出一手端正好字的少年人了。

「沈千軍,我李無雙是誰,你知道,但是你卻不知道更重要的。」

「什麼更重要的?」

「你不知道誠王是誰。」

「我怎麼會不知道!」沈千軍不明其意,他在京城待過這麼多年,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徐煥明是誰。

「你不知道,你只知道徐煥明,只知道他是聖上之子,是你以前照顧的小孩中的一個,卻不知道他現在已經成為了你兒子的希望,也成為了很多像是你一樣遭遇的人的希望。」李無雙的神情嚴肅,似是在宣達一道聖旨般。

「如果是給其他鬥爭來去的王爺們當上了皇帝,那以後就會有無數個沈千軍,而未來卻不會再有這樣的聖上,可以放過那些沈千軍。」李無雙的話,讓沈千軍那埋著痛恨的心瞬間燃燒了起來。

「你又知道誠王以後不會像是那些混蛋一樣,辜負我,辜負天下人?」

「是,我確定,因為我相信聖上,那相信是,他要我去火裡面,我就會去火裡面的那種相信。」然後李無雙低聲之語,令沈千軍重新審視了眼前這女子。

那一往無悔的氣魄,在她那看來頗重的新傷掩映下,格外突出。

「聖上和誠王有妳相助,真是天下萬民之福。」

李無雙搖頭,道:「我以前總是認為,我要的是自在,要我忠心於任何人,是個笑話,然而,聖上卻告訴我一件事,一個故事,讓我變成現在這樣。沈寨主,你呢?你知道那故事嗎?」

沈千軍當然知道,那是徐世宗年輕的愛情故事,是一個為了小我的愛,最後居然成就大我幸福的故事。徐世宗只對自己信任的人說起這故事,沈千軍便是其中之一。

離岸的船,總歸要靠岸,也是時候靠岸了。沈千軍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後輩」,他突然問道:「妳不會累嗎?」

「會,很累,這兒也很痛,但每次想起聖上,無雙就心甘情願了。」李無雙指著指傷口,皺眉道。

「妳……」沈千軍略感訝異地看著李無雙。

「不是因為愛上了他,而是尊敬到想哭。」李無雙說罷,眼眶已紅。

徐世宗的確是個特別的人,但很可惜的是,他僅僅只是人。所有的圓滿都因著他的執念而產生,但他自己卻在一世英明之下,失去了屬於自己的圓滿。這樣的「人力有時而窮」卻始終執著的苦,讓李無雙因此千里奔波而無怨無悔。

沈千軍聽著,也痴了,他看著眼前的李無雙,似乎就像看到了往昔的徐世宗那樣。一個弱小的身影,卻開始有了千鈞的重量。

招攬到東方昇龍和沈千軍以後,招募奇人異士的任務有著豁然開朗的輕鬆,一個李無雙,或許會讓人有所遲疑,但是有了東方昇龍和沈千軍的李無雙,就很容易讓人不遲疑了。

冬天還沒有結束,李無雙便回到了坤山,徐換明看到她憔悴的神色,略顯責怪卻很心疼的說道:「妳又何必這麼樣的趕緊?妳看妳這傷口都化膿了,如果倒掉怎麼辦呢?」

李無雙笑道:「因為來不及,所以就得有人當瘋子。」

小高在一邊看著李無雙,心一直在滴血。李無雙的功夫很好,內力也是當世高手等級,要她出現這樣的蒼白臉色,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看她在那簡短的回答後,還得努力調勻呼吸的樣子,就知道她現在身上到底有多麼難過。

但是他根本無法說什麼,也沒有資格說什麼,對小高來說,他雖是男人,但卻實際的被李無雙照顧保護著,所以他根本沒有資格要李無雙「多休息」,他只有心裡緊張,然後在找醫生、煎藥這些事上,落足力氣。

徐煥明也是無語,因為他很清楚的知道,李無雙說的是個殘酷的事實。徐鎮明還只是五皇子時的假公濟私,跟在徐世宗死以後的假公濟私,等級和可怕程度會差很多。如果是一般人,那或許就妥協帶過,反正身為皇子之一,只要懂得對將來的皇帝鞠躬哈腰,轉過身還是可以大搖大擺,享盡榮華富貴。

可是徐煥明不是一般人,就算不提徐世宗的遺願以及全國百姓的福祉,除非登基的不是徐鎮明,不然徐煥明哪裡可能逃得出生天?

因為朝陽公主的存在,使得徐煥明永遠是徐鎮明心中的一根針,是在背的芒刺。雖然很無言的,在什麼都沒做的情況下就榮登最扎徐鎮明手和背的芒刺,但徐煥明有可能反駁命運嗎?當然不可能,所以只好趕著把所有事情都佈置好。

更何況,徐煥明也是男人,徐鎮明難以忍受老婆上別人的床,徐煥明又怎麼可能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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