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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上帝的遺禮 系列一 重生 作者:cookie

前言:

由結構來分,人類的腦分成大腦、小腦、中腦和腦幹四個大部分。

而其中以大腦最令人感到神秘。

大腦是由大腦皮質(Cerebral cortex)、小腦(Cerebellum)、腦幹(Brain Stem)、丘腦(Thalamus)、丘腦下部(Hypothalamus)、邊緣系統(Limbic System)、海馬回(Hippocampus)、基底神經節(Basal ganglia)和中腦(midbran)等區域所組成。

但如果大腦單純的可以從結構來分析功能,大腦的秘密就不會在人類醫學史上佔據這麼久的地位。

曾經有個腦外科醫師法蘭克.佛杜錫克(Frank Vertosick)說過一段話,大意如下:

如果你把一個人的頭蓋骨用最細緻、最不傷害到他的手法打開(只要一點點就可以了,不需要全部打開),僅僅打開而不對大腦做任何的事,然後又用最細緻的手法把頭蓋骨放回原位,不用懷疑,患者已經變了,可能是個性、脾氣、嗜好等等什麼的,大腦就算是只有接觸到空氣就會產生很細緻的變化,雖然不知道會變成怎麼樣,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已經不是原來你熟悉的那個人(至於變成了什麼人?那就要找個人打開他的頭蓋骨試試看了)。

哲學家普林斯.東尼曾經說過,「人的意念其實不只存在於大腦,還存在於每一個細胞。」

很奇妙的,是吧!

但是更奇妙的是......



第一話

第一高中。

王青雲繞過放在玄關的公告版,公告版上有一到三年級模範生的照片和班級資料,裡頭就有一個他們班上剛選出來的模範生,位置在最上面三年級的區域。

不需要看,王青雲也知道那一張放在哪個位置,因為這個公告版就是他和兩個學生親手製作完成,也是他把公告版放上去的。

他相信,如果不是學校規定每個班級只能有一個模範生,公告版裡頭的每一個模範生一定都是他們班上的學生。

有幾個學生嬉鬧著跑過他身邊,往樓梯跑上去,星期五的下午都是這樣子,再過兩個小時就要放學,大多數的老師和學生都希望時間趕緊過去,好迎接等一下的假日時光。

走到四樓時,上課鐘剛好響起,王青雲走進三年一班,學生坐的整整齊齊,沒有人在說話聊天,全部都在讀書自習。

王青雲滿意的一笑,這個班級是他一手帶上來,每個學生都十分用功,成績也都不錯,今年的大學學測絕對能讓學校和家長滿意。

這年頭教育部和教育團體不斷鼓吹要學校注重五育並重,不要只注意學生升學考試,說是會讓學生學習的方向偏差,思想容易偏激。

王青雲對說這種話的人最是不屑,通常有辦法說這種話的教育部官員和教育團體主事者的小孩,幾乎都是明星學校的學生,再不就是送到國外去接受名牌大學教育,要說立場,他們最沒有資格。

走進教室,正中間空了個位置,王青雲一怔,坐在那個位置的人應該是班長詹清盛,他是三年級的模範生,還是三年級的第一名。

「班長呢?」

他才剛問,詹清盛就從教室後面的門走進來。

「班長,來拿考試卷,你們的英文考卷已經改好了,等一下先發下去訂正。」

王青雲把英文試卷放在講桌,一面吩咐詹清盛,一面從講桌的粉筆盒裡拿起粉筆,轉身在黑板上開始寫等一下要上的課程。

就在此時,後面突然傳來幾聲尖叫和課桌椅翻倒推擠的喧嘩聲,王青雲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心中頓時升起怒火,暗罵不知道現在已經上課了嗎,搞什麼東西!

王青雲心頭大敢憤怒,很快的轉過身體,臭著臉就要罵人。

但觸目所見,一大片殷紅出現在他眼前不到三公尺處。

副班長陳慧玲雙手捂著脖子,兩眼睜大,恐懼、驚慌的看著站在她前面的詹清盛,鮮血不斷從陳慧玲的脖子冒出,咕嚕咕嚕就像是沒關緊的水龍頭。

詹清盛手上拿著一把瑞士刀,雙手沾滿血,他的胸口和臉上也都是血跡,臉上毫無表情。

脖子一直流血的陳慧玲往後倒在傾倒的桌子旁,鮮血沾濕了她的雙手和胸口衣服,血不停的從她指縫間流出來。

所有學生嚇得全部往後直退,男女學生同時驚恐尖叫,拼命的大喊著「不要!」「住手!」。

沒有人敢靠近他,因為詹青雲手上還拿著刀子,他的手臂肌肉因為過度用力而繃緊,肌肉糾結,青筋突起,可以看得出來他得手有多用力。

氣氛異常緊張,所有人的情緒都同時凝結,好像被定住一般,怎麼也無法相信會在學校裡突然有人殺人,而且還是平時脾氣最好、成績最優的班長,而被殺的人居然是平常與他感情最好的副班長。

詹清盛低頭看著已經快失去意識的陳慧玲,往她走過去。

「詹清盛!你在幹什麼!」王青雲大驚失色,馬上大喊,就要往前阻止他的行動。

詹清盛回頭瞪了他一眼,兩眼內透著漲紅的血絲和濃濃的瘋狂,王青雲見狀吃驚,身體不自覺大退幾步,雖然很想要制止他,但又不敢太過靠近。

所有的情況混成一團,及早離開的學生已經報警,有幾個比較大膽的學生還在教室外頭偷看,教室裡只剩下緊張害怕的王青雲、命在旦夕的陳慧玲以及殺意凌人的詹清盛。

陳慧玲一手捂著脖子,顫抖的右手往前伸直,像是想要抵擋詹清盛的攻擊,也像是想要遮住他的身影。

詹清盛臉上煞氣突現,往前跨了一步,舉起持刀的手。

「清盛不要!」

「啊……」

「詹清盛!」

詹清盛毫不理會其他人的嘶吼尖叫,高舉刀子朝著陳慧玲的右手腕猛力一揮,銳利的刀鋒輕易劃過她的右手腕,空中頓時噴出一大片的血,血液噴在詹清盛的身上、臉上,原本就瘦弱的手腕幾乎完全斷掉,只剩下一些皮黏著。

這殘酷的一刀讓附近的同學大聲驚叫,這實在是太悽慘、太恐怖了,怎麼會這樣?

有些沒有離開的學生都不敢置信的看著詹清盛,這個學校最優秀的學生,居然做出如此恐怖的事!

陳慧玲的手無力垂下,兩眼流下兩行淚,她神情恐懼、哀戚的看著詹清盛,不了解眼前這個昨天才答應和自己交往的男生怎麼會……。

詹清盛表情轉為淡漠,沒有說任何的話,往前一步蹲在陳慧玲面前,撥開她額頭沾了血液的頭髮。

她虛弱的喘著,兩眼逐漸迷濛,身體一抖一抖的微弱顫動,地上的血跡面積越來越大,生命逐漸離她而去。

她勉強抬起頭張嘴,好像想對詹清盛說什麼。

此時詹清盛手臂猛一出力,刀子猛然一推,從她剛開的嘴巴貫入,刀尖直入後腦,而握柄則是卡在牙齒前。

突來的巨大力道讓頂住陳慧玲背部的桌子承受不住,被整個往後推十幾公分,又被另一張桌子抵住。

受到連續無情恐怖的攻擊,陳慧玲的頭被這力量推的仰躺在翻倒的椅子上,嘴巴卡著一把棗紅色刀柄,後腦還不斷淌著血,頭髮垂在一旁,兩眼微張往上好像在看天花板,身體一動也不動。

王青雲站在一旁正好可以看見詹清盛的動作和陳慧玲嘴巴的刀柄,他心頭猛力一顫,絲毫不敢有所行動,其他人離的更遠,傻傻的看著眼前兇殘的一幕。

詹清盛看了陳慧玲一會兒後才站起來,神情默然的往教室門外走,躲在教室外頭的同學全部四散,沒人敢接近他。

王青雲見詹清盛已經走到走廊,趕緊追了出去,要是被他跑了,還不知道會在出什麼事,但是卻又怕他身上還有兇器,因此也不敢太過接近。

此時的詹清盛混身都是血,說是個血人也不為過。

「詹清盛,你……你先冷靜下來,有什麼話……」

王青雲話才說一半,詹清盛猛地轉了身,惡狠狠的瞪著他,這個動作讓他心頭一驚,話再也說不下去。

詹清盛從褲子裡又掏出一把短刀,遠遠的學生看見他又拿出刀子,嚇的直往後退,不敢再靠近。

已經有人打電話報警,但是警方卻還沒到。

王青雲站在教室的門口位置,要跑不容易,要制止詹清盛他也不敢,只能盯著他,不敢有一絲妄動。

「我……」詹清盛突然轉頭,表情痛苦對著王青雲說:「我愛他們,不久之後,他們就會了解我的!」

詹清盛說完這一句話,右手的刀子用力往肚子壓了進去,劇痛讓他渾身一震,豆大的汗流出,蒼白著臉看著王青雲:「老師,對不起。」

說完他就轉身攀上四樓圍欄,用力撐起身體坐在圍欄上。

「詹清盛不要……」

王青雲大喊,還來不及伸手拉住他,坐上圍欄的詹清盛轉手用力把刀子拔出來,鮮血噴出,對著王青雲露出一個既苦又抱歉的笑,那個笑讓王青雲心頭一糾。

詹清盛回過頭朝外,身體一軟往圍牆外傾了過去。

王青雲雙足蹬力衝出去,箭似的往前一沖,快速的伸出手想要拉住詹清盛。

雖然王清雲的速度很快,不過由於距離詹清盛太遠,手掌到達圍牆邊緣的時候,他已經像個隕石似的往下墜,掉在花圃外頭的鋪磚走道。

詹清盛頭像西瓜落地似的炸開,紅的白的噴開一地,四肢成不規則的彎曲,灰白色的骨頭從皮膚裡頭撐破出來。

就在數百個學生面前。




※※※



在凶手死掉後,警方很快的來到學校,最快出現在現場的警察叫李吉成,是個一毛三的員警,以往都在交通隊服務,第一次處理這種案件。

看到詹清盛慘不忍睹的屍體,李吉成臉色變得比學生還要蒼白,才多看了一眼,他就忍不住到水溝旁邊大吐特吐,腳都快吐軟了。

幾個老師出面把好奇的學生都趕回教室,一會兒後,學校很快的宣佈停課,不斷的透過廣播要學生馬上回家,不要在外頭逗留。

三到四樓的樓梯被警方用黃色的警戒線圍起來,不准任何人進出,詹清盛的屍體沒人敢動,陸續趕來的三個警員又把附近區域整個圍了起來,不准任何人進出。

檢察官潘絡達胖胖的身體出現在學校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了。

他剛剛處理完兩件燒炭自殺的案子,一面走嘴巴還念念有詞,罵著沒良心的父母親,自己死了也就算了,幹什麼還要拖孩子一起去。

連同法醫陸續看過兩具屍體的情況,基本上是確定兩人死亡。葬儀社的人很快的感到現場把詹清盛和陳慧玲的屍體運走,兩具屍體都需要經過法醫的檢查和檢驗,之後才能確定一些還無法了解的事。

兩個出事的學生都是王青雲班上的學生,檢察官潘絡達馬上就找他問話。

校長室旁邊的小會議室。

「王老師,可不可以請你馬上聯絡兩位學生家長,有些事想要請教他們。」檢察官潘絡達推了推厚重的眼鏡,一旁還有校長、教務主任、訓導主任三人,他們三人面色凝重,心頭好像被一棟大廈壓住似的。

王青雲只是個普通的級任老師,教學這麼多年來還沒遇過這麼重大的校園殺人事件,被下午這事情嚇得至今還沒有恢復,人還有點晃神,站在走廊的他直盯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什麼,直到校長出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他才像大夢初醒似的看著其他人。

王青雲從電腦裡找出學生家長的聯絡資料,由另一位情緒比較穩定的陳老師聯繫打電話,很快的聯絡到副班長陳慧玲的母親。

陳慧玲的母親在銀行上班,家裏只有她們兩人,父親在她高中一年級時過世,當時班上還主動為她向學校募款,渡過家庭經濟難關。

在電話裡,陳老師不敢告訴她詳情,只說陳慧玲在學校發生了事情,請她勿必趕緊過來一趟,陳慧玲的媽媽接到電話後就趕緊往學校出發。

聯絡到陳慧玲的媽媽之後陳老師繼續播電話給詹清盛的家人,但是詹清盛家裏的電話卻一直是電話中的狀態,連續打了幾次都是如此,無法聯絡到詹家的人。

潘絡達略略想了一下就打了一通電話,請詹家附近的警察局派警員直接去詹清盛的家裏通知。

「王老師,請你說明一下那兩個學生的情況。」潘絡達和旁邊的警察都看著王青雲,這件事情一定會是明天新聞的頭條,要是不趕緊偵辦,問題只會越來越多。

詹清盛和陳慧玲分別是班上成績最好的前兩名,還是班長和副班長,兩人的互動一向不錯,實在看不出來哪裡有異狀。

王青雲把他自己所知道的情況說了一遍,但資料實在相當簡單,兩個學生都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以往從未出過問題,連遲到早退的情況都沒發生過,要說會發生這種問題,幾乎沒有人能夠預料。

「他們…是男女朋友關係嗎?」潘絡達問,殺人的案子不外乎情、財、仇以及第四因,兩個學生不大可能在錢財方面有問題,而仇恨也可能性不高,如果沒有精神史的問題,兩個年輕男女會發生這種問題,情殺的可能性最大。

王青雲的臉到了這時還依舊蒼白,他搖搖頭,說:「應該不是,我在班上嚴格禁止他們談戀愛,在班上也沒聽其他人說過這件事。」

校長和兩位主任也同時表示學校一向嚴格禁止學生發展不正常的男女關係,學校絕對是以德智體群美五育並重圍最高指導原則,絕對不會讓學生接觸不良、不正確的知識,也不會讓學生做出不洽當行為。

看見他們還要繼續說官方語言,潘絡達搖手阻止了他們兩個, 繼續問王青雲。

這時傳來敲門的聲音,門打開,陳老師帶著一個中年婦女走進來,是陳慧玲的媽媽。

她跼處不安的看著會議裡的五個人,不了解女兒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怎麼會需要這麼多的老師來開會。

潘絡達請她坐下,請她先喝一口水,這才慢慢的解釋到底發生什麼事。

會請她喝一口水是台灣中部的習慣,在台灣中部的禮俗裡,如果有長輩過世,晚輩在打電話通知其他長輩的時候,電話一通就會請某某長輩聽電話,而晚輩的第一句話就是會請聽著電話的長輩先喝一口水,而長輩聽見這句話的時候心裡就會有個底,晚輩這才說出來長輩不幸的消息。

一聽到陳慧玲慘死在同學刀下,陳慧玲的媽媽當場昏倒,這下子又讓一群人忙成一團,馬上聯絡救護車,趕緊將她送到醫院緊急救治。



※※※


王青雲坐在急診室外,今天一下子發生太多事情,他必須要盡力冷靜自己紊亂的思緒,要不然他怕自己會瘋掉。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詹清盛一向是個好學生,善良、優秀、樂於助人、笑口常開、家庭環境正常,甚至可以說他從來沒有犯過錯,大錯小錯都沒有,要說他會殺人,怎麼說都不可能的!

陳慧玲雖然是個單親家庭,但是她在課業和生活方面也表現的十分好,要說她會和詹清盛起衝突甚至導致引起殺機,怎麼說都不過去。

王青雲疲累的走到廁所洗了把臉,冰冷的水讓他清醒了點。

還沒走出廁所,外頭突然傳來吵雜的聲音,原本他不以為意,醫院常有緊急的狀況,會吵吵鬧鬧是很正常的事。但王青雲一走出來就被急診室裡裡外外的大批記者給嚇了一大跳,這消息傳的也太快了吧,他只看了一眼就轉身往廁所裡走回去。

圖茂川一眼就看到閃進廁所裡的王青雲,作為一個眼尖心巧的記者,他不動聲色的和攝影師李奧那多打了個招呼,要他把隱藏式攝影機拿出來裝好。

李奧那多是圖茂川的雜誌社同事,通常和他配合拍攝各種新聞畫面,他的本名叫李太章,之所以會叫李奧那多是因為他認為自己長得很像電影「鐵達尼號」的主角李奧那多,所以才幫自己改了名字。

廁所裡,王青雲站在洗手台前,雙眼無神的看著大鏡子,他有點迷惑的看著鏡子裡的那個人,和幾個小時前的王青雲有著很大的不同。

三個多小時前,學校的王青雲神清氣爽、笑容滿面,對學生、學校甚至是對自己都有著無比的信心。

而現在,廁所裡鏡子前的他滿臉憔悴、精衰神疲,頭髮亂的像廢棄多年的鳥窩,彷彿幾個小時就花去了他十倍的生命。

圖茂川不動聲色進了廁所,走到洗手台前,假裝在看鏡子,斜著眼觀察著王青雲,他知道這個人應該就是殺人兇手詹清盛的班導師,他打開水龍頭洗手,輕聲說著:「王老師。」

王青雲被這突來的一喊嚇了一跳,轉頭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身邊的男子,有點疑惑的問:「我是……你…」

「王老師,方便談一下嗎?」圖茂川從上衣口袋拿出名片,上頭印著「大話週刊」四個黑色大字,中間寫著他的名字和地址、電話、傳真等資料,最下方還印著「歡迎爆料」。

王青雲看了一眼,雖然不想接,但是想起台灣記者的壞名聲,他還是收下名片,看也不看的收進口袋,禮貌的說:「對不起,這件事情我沒有什麼看法,你去找學校的主任吧,他們會統一發言。」

這是官方說法,校長在半個小時前就用簡訊通知每一個學校的教職員,嚴禁所有人擅自對外發言,王青雲自然也收到了,只是沒想到記者會這麼神通廣大,連自己躲在廁所裡都可以找進來。

「王老師,你覺得詹清盛和陳慧玲之間是不是因為出現第三者才引起殺機,據我們了解,陳慧玲在學校的人緣非常好,很多男孩子喜歡她,會不會是因為這樣子才讓暗戀她的詹清盛起了殺意......」

圖茂川臉不紅氣不喘的編了一連串的劇情,這是記者最基礎的基本功,此時他腦海裡甚至已經排出這一期的週刊大標題和內容。

高中美女連劈三腿!

純情少男怒湧殺機!

王青雲滿懷憤怒的瞪著圖茂川,看過無恥的政客,但是沒看過這麼無恥的記者,兩個好學生都已經死了,居然還這麼糟蹋。

很想大聲的怒罵叱喝,把兩個學生的情況原原本本說出來,但是他馬上想起校長發的簡訊,這讓他硬生生吞下這口氣,不想繼續待在廁所,轉身就往外頭走。

圖茂川跟在後頭走出去,拿出小型麥克風不斷靠近他,希望可以訪問到幾句,幾句就夠了,加上豐富的想像力,明天一篇圖文並茂的稿子絕對沒問題。

王青雲低頭往急診室內科急診室的方向走,如果陳慧玲的媽媽已經醒過來,又確定沒問題的話,那就可以回家了。

此時,一個不小的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來。

「駱警官,聽說詹清盛的家人已經被證實全部都被殺死,請問你有什麼看法?」

原本要追上去的圖茂川一征,走在前頭的王青雲也聽見了,兩人同時看往聲音的方向。

那一頭站著好幾個拿著麥克風的記者,他們麥克風遞過去的目標是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

圖茂川馬上放棄採訪王青雲的企圖,對後頭的李奧那多一招手,兩人馬上往那一群記者裡卡位,等著駱警官發言。

「對不起,這件是偵辦中的案子,無可奉告。」駱警官一臉嚴肅,看起來就是個一板一眼的公務員,他正經八百的說了一句話後轉身走出急診室。

所有記者追出去,攝影機和相機不斷對準著他,不願放棄任何一個鏡頭,但是他一直沒有再說出任何的話,直接上了車子離開。

圖茂川馬上對身邊李奧那多說:「小李,快快快,我們去詹清盛的家。」

「你知道他住哪嗎?」李奧那多收起肩膀上的攝影機,兩人往停放摩托車的地方跑。

圖茂川把肩膀的背包放在腳踏板,戴上安全帽嘿嘿一笑:「開什麼玩笑,你忘了我們是幹哪行的,快上車!」

李奧那多毫不廢話坐上麼托車後座,圖茂川手腕一轉,摩托車發出一聲怒吼,趕在所有記者前頭出發。



※※※




圖茂川和李奧那多來到巷子口,外頭滿滿站了一堆人,好幾個記者同行已經定位,SNG轉播車也出現好幾輛,兩個員警在附近指揮交通,疏導越來越多的圍觀群眾。

停好摩托車,圖茂川和李奧那多趕緊往前擠,不過兩人在警方的黃色警戒線前被欄了下來,往裡頭一看,好幾個眼熟的警方人員正在一間房子外頭說話。

圖茂川要李奧那多先拍一些新聞片,他自己則是往旁邊走,朝路邊觀察了一會兒後朝一群婆婆媽媽走過去。

好幾個婆婆媽媽聚集在一塊說話,你一言我一句的談論著。

「阿桑,阿是安怎?那耶圍這麼多人?」圖茂川用流利的台語問。

大概是看他一臉誠懇,幾個大媽開始七嘴八舌說起剛剛發生的事情。

「下午的時候,我家老么要去補習的時候……」

「有一個警察來這裡拉……」

「不是拉,我家老頭子剛回來的時候……」

圖茂川勉強拼揍了一會兒,這才聽清楚了,下午的時候一個警察來詹家找人,不過他們家門鎖起來,按門鈴又沒人開門。

警察問了一下鄰居的阿福伯,想知道詹清盛的家人在不在。

「早上我有看到阿盛去學校,中午他又回來,他媽媽去買了四個便當,過沒多久阿盛又出去了,之後人我都沒看見有人出門。」阿福伯肯定的說,他們三個人都在家,因為他一直在樓下和鄰居下棋,中午過後除了看到詹清盛出門外,沒有人從他們家出去。

幾個鄰居長吁短嘆,好幾個警察不斷進進出出,有經驗的人都看出應該是詹家出事了,只是還不知道到底有多嚴重。

「阿福伯,你和詹家認識很久了?」圖茂川問也在現場的阿福伯。

阿福伯搖搖頭嘆口氣說:「我和他們認識很久拉,詹家的人都很有禮貌,都是老實人,阿國和阿盛都是好孩子,不知道他們家這是事發生什麼事情喔......」

「對拉,小盛這個孩子很不錯拉,功課都第一名,他媽媽常說要給他出國讀書,以後一定是博士拉……」

張嬸也跟著點頭,幾個鄰居一直說著詹清盛一家人的好,不知道是發生什麼大事了會讓這麼多的警察在他家忙進忙出。

此時裡頭屋子出來走好幾個穿著制服的人員,他們的後背都印著「鑑識組」三個白色大字。

這次出現的鑑識小組人數多了點,前後看了一下,光是屋子前頭就有四個,加上裡頭的人數,這表示死亡的人數不少。

看見鑑識小組的人數後,圖茂川心頭一驚,來這麼多個,看來詹清盛的父母親和他弟弟都已經死了,這會是誰殺的?是詹清盛殺的嗎?

如果不是他,那麼兇手是誰?會有誰和他們家有這麼大的仇恨,需要殺掉詹家的人來洩恨?

如果是他,詹清盛在同學和師長以及隔壁鄰居之間的評語都不錯,怎麼會突然變成殺人魔?算一算,扣除詹清盛本身,加上陳惠玲和詹家,已經死了四個人,怎麼會這麼恐怖?

一連串的迷霧和疑問連綿不絕產生,一個幸福的家庭怎麼會出現一個殺人魔,而且還是突然出現的,難道……

詹清盛吸毒?

圖茂川很快的想到這個可能性,如果是這個因素,那就很容易解釋他會突然成為一個殺人兇手,畢竟毒品的威力可不是普通人可以想像,它可以把最可愛小孩變成最兇猛的兇手,而那可能只需要「吸」一口或是打一針。

不過還是需要檢驗才能確定。

一想到這個部份,圖茂川馬上拿電話,撥給在檢驗局上班的高中同學,要他幫忙注意一下這個案件。

結束完電話後,圖茂川突然聽到連續吵雜聲,他回頭一看,所有記者都同時往前衝,他也跟著往那個地方跑過去。

詹家大門突然打開,好幾個警方的人員往裡頭走,幾個記者高聲的問話,不過沒有一個人停下來回答。

所有人一直在外頭等著,二十幾分鐘後,六個葬儀社的人陸續推了三輛推車出房子,推車上放著三袋平躺的黑色屍袋,屍袋的拉鍊已經拉上,他們動作很快的把推車推上救護車,關上門後救護車很快的離開。

果然,詹家的三個人都遇害了!

李奧那多的相機一直沒有離開,一手一台數位相機讓他可以連續的拍攝,不需要停下來等閃光燈充電。

又等了二十幾分鐘,警方的人陸續離開現場,詹家外頭綁著一條警戒線,而記者也陸續離開,大概是要回去趕稿子,附近就只剩下還在議論紛紛的街坊鄰居。

圖茂川沒有回家,反倒是去了出版社寫稿子,他腦海裡已經出現一個故事,喝了一杯濃咖啡,他開始在鍵盤上快速敲著連他自己也不相信的故事,沒一會兒,一篇關於今天兇殺案的稿子就出現了。

文章裡不僅幫詹清盛找出殺人動機,還包括他以前不為人知的性格黑暗面,加上考試壓力、社交壓力、暗戀因素等等七八種會造成他殺人的重大原因,文章前後分析的頭頭是道,隱約還點出他吸毒的可能,這篇文章絕對足以幫報社多加上幾千份的銷售量。

滿意的看著電腦上稿子,圖茂川伸了伸懶腰又幫自己倒了一杯咖啡,電腦的時鐘顯示時間已經十一點了。

電腦螢幕裡頭有詹清盛在學校跳樓後蓋著白布的圖片,還有他從另外一棟大樓拍攝兇案現場大樓照片。

相片裡只拍到一塊布蓋在屍體上頭,白布旁邊是一大片的血跡和凌亂的桌椅。

圖茂川思索著,為什麼會那麼剛好?詹清盛在學校殺人,同一天他的家人也都被殺了,是誰殺的?是詹清盛嗎?還是有其他兇手?

如果是詹清盛,他為什麼要殺害家裏的人呢?鄰居都說他們家人的感情很好,平時不見爭執,他怎麼可能會突然殺人呢?而且還是全家都不放過,難道真的是他吸毒?

如果他沒有吸毒而且兇手不是詹清盛,那麼會是誰?

怎麼會那麼剛好,詹清盛在學校殺了女同學,而家人正好被殺,或者應該說,他家人被殺,而他又在學校殺人後自殺。

這實在太過巧合。

巧合的過火,那就是有內幕。

當初拉圖茂川進新聞界的師父就曾經告訴過他這句話,這個世界上不是沒有巧合這件事,但是如果和社會事件混在一起,巧合的另外一個名字就叫作預謀!

話說回來,五個人都死了,如果這兩件血案都是詹清盛做的,那麼他已經自殺身亡,案子自然也就不用辦了,警方很快就會結案,所有遺體全部按照規矩處理,很快的大家就會忘記這件事。

一想到這裡,他就覺得有點無力,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子,一個這麼大的案子其實也不過就是兩三天的新聞快報,在他們這種快速週刊裡頭甚至只能出現幾頁,連繼續採訪的機會都不會發生,唉……

不想再煩惱這些事情,圖茂川關上電腦,回家。


2011-12-06 23:38 發佈
第二話

當詹清盛和陳慧玲在學校前面的十字路口相遇時後,他的臉還紅了一下,心跳一直加快。

想起她告白時的神情,詹清盛的心跳就一直保持在高速狀態。

陳慧玲也是,她沒想到自己今天已經刻意的提早十分出門,還是遇到了他,真的是有點尷尬,不過看到詹清盛臉紅手足無措的樣子,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班長,怎麼拉,臉那麼紅,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陳慧玲的臉在早上的太陽反射下出現美麗的光澤,潔白的牙齒和迷人的眼睛更是讓詹清盛看的目不轉睛。

兩人稍微離了一點距離,一前一後的往學校的方向走。

不過,詹清盛一直覺得越接近學校就好像一直有人在偷看自己,莫非是昨天被陳慧玲告白的事情已經傳去了?該死…… 詹清盛苦笑著,這下子到學校鐵定會被笑了。

不只是詹清盛有這種感覺,走在前面十公尺的陳慧玲感受更是明顯,她一直覺得好像很多人在看自己,這讓她的頭更低了,開始胡思亂想,該不會是上個星期告白的事情被他說出去了吧,這下子糟糕了……

兩人心中忐忑, 一路往學校的方向走過去,來到學校的後門,這是他們平常進入學校的偏門,比較靠近教室,後門外的行人道上有一個女教官會在哪裡值班,她專門注意學生的服裝儀容和遲到的問題。

正常的情況下,陳慧玲大都先到班導師王老師的辦公室拿昨天的考卷到班上發下去,而詹清盛則是負責班上大小事情的工作分配,因此兩人到學校的時間基本上都差不多。

陳慧玲低著頭走到後門,十幾步外就是心情忐忑不安的詹清盛,她抬起頭對站在門口的女教官笑了一下,正要往裡頭走進去,沒想到卻看到女教官的神情起了變化。

那女教官嚇得臉色大變,倒吸一口冷氣,身體直往後退,因為眼前這個女孩子正是她昨天親手蓋上白布的屍體。

陳慧玲也被教官的表情給嚇了一大跳,不明白為什麼教官會用這種神情看著自己。

「教官……」陳慧玲女教官走了一步,沒想到女教官突然伸手擋住她,露出驚恐的表情大喊:「你不要靠近我,你……」

女教官面對著她,蒼白著臉連連後退,後退幾步後她馬上轉身急速往學校教學大樓的方向跑去,連掉落的短跟皮鞋都不顧了。

陳慧玲被她的反應嚇的楞了,不明白女教官為什麼會這樣子,走在後頭的詹清盛從一開始就看到女教官奇怪的神情,走到陳惠玲身邊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陳慧玲表示不知道原因,兩人疑惑的往校園裡頭走。

一路上有幾個比較早到學校的學生或是老師看見了他們,一開始都是一愣,跟著都是露出驚慌驚失措的表情,不是遠遠跑開,就是嚇的直發抖。

這讓他們兩個更是大感不解,還有好幾個人一直遠遠的跟著他們,既不敢太過靠近,也不離開。

兩人心頭滿是疑惑,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他們的行為那麼奇怪?

「喂,你陪我去老師的辦公室好不好?」陳慧玲拉了一下詹清盛的書包,詹清盛點頭說好,兩人一路走往辦公室的方向去,後頭的人也遠遠跟著他們。

來到辦公室門口,裡頭已經有幾個老師來上班,兩人喊了一聲報告後進去,一開始沒人理會他們,直到陳老師站起來要去簽到時才發現他們兩個正好站在放點名簿的木櫃邊。

一開始陳老師還沒注意到他們是誰,但走到簽到簿旁時陳慧玲轉頭對他露出一個甜美的早安微笑,陳老師看見了也習慣性的回她一個微笑。

但等陳慧玲轉回頭去的時候,陳老師想起了昨天的事,眼前的人不就是昨天那一個......那一個......

還有旁邊的詹清盛,陳老師清楚看見他們兩個人的衣服上繡著名字。

一個是詹清盛,另外一個是陳慧玲。

陳老師手上的茶杯砰的一聲掉在地上,人就這麼楞楞地看著他們兩個,就像是傻了一樣,原本低頭整理資料的郭老師也被嚇了一跳,抬起頭來正要罵人,順著陳老師的眼神看過去,也看見了應該已經死掉的陳慧玲和詹清盛兩個人,他的手指著他們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陳慧玲和詹清盛這下子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怎麼連這兩位老師也出現這種反應,兩人手足無措的站著和兩個老師面對的互看。

還是詹清盛先醒了過來,一把拉著陳慧玲往外走,兩人快步一路上了樓梯,繞過三樓的平台之後上了四樓走廊,原本應該是走道的地方卻多了一條黃色的警戒線。

「詹清盛,學校怎麼了,怎麼才過一天,學校就變得很奇怪?」陳慧玲拉著詹清盛的手,語氣有點驚慌。

詹清盛兩眼盯著教室的方向沒有回答陳慧玲的話,他知道黃色警戒線代表著發生犯罪事件,只是…教室什麼時候發生事情,自己怎麼會不知道……

他們兩個並不知道因為昨天在教室發生了殺人命案,教室已經被封鎖,三年一班上課的地點已經換了位置。

此時後頭傳來窸窸窣窣說話的聲音,陳慧玲回頭,是平常與她交情不錯的章美惠和嚴玲,她們站在樓梯的轉彎平台處,滿臉驚慌的看著詹清盛和陳慧玲。

「美慧、小玲?教室怎麼了?」陳慧玲往她們站的地方走過去。

章美惠看著已經在昨天被殺死的陳慧玲突然出現在學校,並且活生生的往自己走過來,驚慌的她根本說不出話來,兩腿一軟,就坐了下去,而嚴玲則是快步往樓下跑。

章美惠看見陳慧玲往她靠近,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兩手撐住身體拼命往後移,地上還留下一條水跡,淡淡的、有點腥
臭……

陳慧玲一愣,不敢繼續靠近,小心翼翼,輕聲的對著章美惠說:「美惠,你怎麼了……」伸手就要去拉她。

看見陳慧玲往自己靠近,章美惠突然伸手亂揮,滿臉驚恐對著她的尖叫:「你......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

陳慧玲動作一頓,她也被章美惠的表情也嚇住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章美惠見她不動,馬上轉身爬起往樓下衝,但她的動作太大,此時兩腳又無力,在往二樓的樓梯時雙腿軟了一下,整個人就往下滾了下去。

陳慧玲一驚,慌忙的往章美惠倒地的地方跑過去,伸手要拉她,沒想到額頭流著血的章美惠卻對著她哭喊,要陳慧玲不要靠近她,說著哭著,不斷往走廊的方向爬,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妖怪。

陳慧玲整個人都嚇傻了,不知道為什麼章美惠會變成這個樣子,樓下突然傳來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她轉頭一看,一樓往二樓的樓梯以及兩旁的走廊站滿了驚恐的學生,每個人都用驚慌的眼神看著她,那眼裡的味道令她驚慌。

詹清盛拉住陳慧玲的手,兩人往學校的側門跑出去,渾然不知他們到學校這件事已經引起學校師生的大驚慌。

兩人一路跑到學校附近的公園,由於是上班上課時間,公園裡頭人不多,只有幾條野狗無聊的睡著覺。

兩人下意識縮著身體躲在公園的一個角落,眼裡都是不解與驚恐。

「今天…剛剛他們……我們……」陳慧玲的思路亂了,她完全不了解,只不過是過了一個晚上,學校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也不知道,這太奇怪了。」詹清盛苦笑著看著她,兩隻手握緊了又放鬆,又放鬆又握緊。

「你覺得可能是發生什麼事?」陳慧玲看著學校的方向,整個心中亂糟糟的。

詹清盛搖搖頭,比起陳慧玲,他也好不到哪裡去,滿身都是冷汗不說,手還有點發抖。

兩人互望無語,一會兒後,陳慧玲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我想打一通電話給我媽……」

詹清盛點頭,「你打看看,跟她說一下剛發生的怪事。」

陳慧玲從書包裡頭拿出手機,播出電話,神情緊張,接通了。

「……媽?是媽嗎,我是慧玲……」

此時連一旁的詹清盛都可以聽見電話裡頭傳來尖叫咒罵的聲音,陳慧玲驚慌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媽,你怎麼了…媽……」

說電話的兩人語無倫次的對著手機說著,陳慧玲的媽媽在她打電話過去前已經收到學校的電話,說是她有人假扮成陳慧玲的模樣到學校,不知道想做什麼,如果收到消息,請她馬上和警察局聯絡。

掛下電話才過了一會兒,陳慧玲的電話就來了。

電話裡的人真的很像她已經死掉的女兒,才過去一天,居然就有人惡作劇,陳慧玲的媽媽憤怒、哀傷、激動,所有的情緒全部湧上心頭,聽著對方一聲聲熟悉的喊著媽媽,她氣得渾身顫抖,最後大聲的哭了出來,掛斷電話。

陳慧玲呆若木雞的看著手上的電話,不明白媽媽為什麼會這樣子。

「慧玲,你…你怎麼了?」詹清盛輕推陳慧玲,她的眼淚就像是斷掉的珍珠項鍊,嘩啦嘩啦的直往下掉。

「清盛…不行,我要回家去看一下。」陳慧玲站起來,把手機丟進書包,轉身就往公園外的方向跑。

詹清盛一看也馬上站起來跟著跑,「我跟你去……」

他們不敢尋著平常常走的路線回家,陳慧玲特地從另外一條小路往家裏的方向走。

兩人一路走走跑跑,刻意躲著人,走到家裏的公寓樓下,陳慧玲取出鑰匙,打開樓下紅色鐵門,但在此時,她遲疑了。

「清盛,我……我覺得很奇怪…」陳慧玲低著頭,身體有點顫抖。

詹清盛深吸一口氣,「我陪你上去,你先進去,我在外頭等……」

陳慧玲點頭,兩人邁開重若千斤的步伐往樓梯上走。

走在這個已經走過幾百次、上千次的樓梯,陳慧玲覺得心跳一直加快,掌心不斷冒汗,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

「同…同學!」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從後頭傳來,兩人身體一震,後面出現一個穿著牛仔褲休閒服的男人,就是他叫住兩人。

這男人就是圖茂川,他的臉色有點蒼白,雖然當了很久的記者,千奇百怪的事情見過不少,但是昨天已經死掉了兩個人現在活生生的站在眼前,要他不驚慌實在很難。

如果不是一早他想要去學校再找點資料的話,他也不會遇見陳慧玲和詹清盛活生生的走路說話,所以他一路跟了上來。

一路跟著他們,他胡思亂想著,是屍變嗎?

怎麼會那麼像......不,那幾乎是一模一樣,兩個人的外表和昨天剛死掉的詹清盛和陳慧玲幾乎沒有任何不同,怎麼可能會有人長那麼像?

難道真的是屍變?但是.....現在可是大白天,屍變的屍體不怕太陽嗎?

圖茂川的思緒千奇百怪,以往看過的神鬼怪奇的物品故事都一股腦兒冒出來,讓他渾身都衝出雞皮疙瘩。

圖茂川其實很想轉身趕快離開,但是記者的天性告訴著他,這裡頭有新聞,搞不好是獨家。

「獨家報導」的誘惑讓他鼓起勇氣上前,向詹清盛和陳慧玲打了招呼。

詹清盛和陳慧玲兩人緊張的看著圖茂川,不明白他會什麼要喊住自己兩人,但此時兩人就像驚弓之鳥,面對任何人都讓他們驚慌。

圖茂川吞了一口很乾的口水,沙啞的聲音說:「你們…是詹…詹清盛和陳慧玲沒錯吧?」

兩人互望一眼,詹清盛有點警戒的對圖茂川問:「你怎麼會知道我們的名字?你是誰?」

見到他們承認自己的身份,圖茂川暗暗吸了幾口氣,忍住心中的恐懼,勉強拉開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微笑。

「你們…你們是不是覺得很怪?覺得學校很怪?很多人都很怪?」從剛剛的觀察,圖茂川發覺兩人的神情好像怪怪的,所以他才會來上這一句,這只是猜測,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猜對。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學校怎麼了?他們為什麼會這樣子看我們?發生什麼事情了?」詹清盛還沒說話,反倒是陳慧玲往回跑了幾步,逼近圖茂川的面前,不斷的拋出問題。

雖然陳慧玲是個美麗的女孩子,但是昨天才看過她慘不忍睹的屍體,現在她又站在眼前,兩者之間的矛盾衝突讓圖茂川有點無法承受,猛地往後退了一步。

陳慧玲身體一頓,她驚駭的看著圖茂川,連這個陌生人也是如此,他們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那麼害怕自己?

她的身體又開始顫抖。

圖茂川的臉色稍稍平復,下意識退了一步後對兩人說:「你們…你們如果想要知道為什麼的話…你們跟我來……」

說完也不等他們的反應就往回走,這時他已經把兩個人定義為「屍變」,就算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那麼勇敢,居然敢和「屍變」的人說話。

陳慧玲和詹清盛兩人蒼白的臉比起剛剛更糟糕,在這個時候他們兩人心中同時有不好的預感,彷彿要發生什麼大事情似的,雖然心中害怕,不過他們還是決定要跟著圖茂川去,他們想要弄懂發生什麼事。

三個人沉默的坐著計程車到了圖茂川的家,他是個單身漢,老家在澎湖,平常都是一個人在這個不大的房子裡。

「你們…要不要喝杯水,你們的臉色很糟。」圖茂川對坐在沙發上的兩人說,不過他沒看見,他自己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兩人搖搖頭,詹清盛對坐到面前的圖茂川說:「請你告訴我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圖茂川一路上一直偷偷觀察他們兩個,他們的樣子很正常,不僅是外表,連行為舉止、說話的聲音語氣都和普通的高中生沒什麼兩樣,再正常也不過了。

圖茂川的記憶很好,他記得詹清盛的右邊脖子有一顆略帶粉紅、約拇指大的胎記,而陳慧玲的右手腕接近尺骨莖凸部位有一道大約三公分左右的小疤,剛剛他已經觀察過,兩人的胎記和疤痕都在,他不認為會有人無聊到模仿兩個剛去是的人去學校嚇人鬧事。

這......果然是屍變!

圖茂川再一次下了結論,這時他也隱約佩服自己的勇氣,居然可以和兩個屍變的人共乘計程車以及說話。

「你們還不知道那些事情?」圖茂川的語氣比起剛剛平整很多,畢竟是記者,心臟要比普通人強好幾倍。

陳慧玲馬上接口問:「到底發生什麼事晴了,請你趕快告訴我,我媽媽為什麼會這樣?今天一早大家都不對勁了?」她握緊拳頭,神情略帶激動,原本姣好的容貌這時卻有點扭曲。

詹清盛的表情也是如此,從白天到學校的時候到現在已經發生太多奇怪的事,現在只有圖茂川可以給他們答案。

「你們……」圖茂川原本開了口,後來又停住不講,兩人都著急的看著他,陳慧玲的眼睛隱約泛出淚水,不過她忍住不讓淚水掉下來。

「你們還是用看的吧。」圖茂川覺得用說的實在太難以解釋,乾脆讓他們用看的,反正昨天的影像應該有備份。

「看的?」兩人一征,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圖茂川站起來轉身從沙發旁邊的袋子裡取出一台HDV接上FireWire到電腦,打開電腦電源,滑鼠點了一下左下方的 Finfer,叫出檔案,這個檔案是還沒有修剪過的版本。

影像跳出 VLC 播放影像的程式,接著一個視窗出現,影像一開始是在學校裡頭,鏡頭的前方是在一處花圃旁邊,地上躺著一個人型物體,上頭蓋著白布,白布的下方有血跡,血跡往外蔓延給人心驚動魄的驚悚感。

屍體的旁邊站著好幾個人,兩個人蹲著掀起白布正說著話,不遠處有一個穿著西裝的人正和一個男人說話。

「那是我們老師!」詹清盛馬上指著螢幕上臉色蒼白的人,「老師怎麼了,地上的…人是誰?誰死了?」

這種場景隨便任何一個人都看得出來有人死掉了,是誰?

詹清盛和陳慧玲都看著圖茂川,不過圖茂川沒有說話,手指著螢幕,要他們繼續看。

螢幕裡的屍體被白布蓋著,看不出來是男是女,而且有點距離,收音也不大清楚,所以從剛剛看到這裡,還看不出來到底發生什麼事。

這時攝影機馬上換了畫面,看來是先關機然後又開了機,畫面變成在四樓的走廊。

四樓走廊的一頭站了一個警員,他的後頭拉了一條長形的黃色警戒線,就是兩人剛剛在學校看見的那一條。

看見攝影機往他那裡拍,警員搖手做了一個阻擋的手勢,表示他們不能過去。

警員的後頭有好幾個人,不過大多背對著攝影機,螢幕裡隱約可以看見教室裡的桌椅一片混亂,好幾張椅子甚至倒在走廊這一頭,教室裡頭不時傳來閃光燈的光線。

詹清盛和陳慧玲兩人越看呼吸越粗,兩人的手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握在一起,掌心都是汗水。

這時鏡頭轉向圖茂川,鏡頭裡他拿著麥克風,神情肅穆的說:「記者現在在發生命案的第一高中,根據了解,這是一件極為慘忍得凶殺案件,兇嫌與死者為同班同學,兩人分別是班長與副班長……」

聽到這裡,詹清盛和陳慧玲兩人一震,詹清盛突然大喊:「等一下!」

圖茂川早就把手指放在停止鍵上,他才一喊,圖茂川馬上按下停止鍵。

詹清盛轉頭看向他,顫抖的問:「你剛剛說…」

詹清盛的話帶著顫抖,眼裡都是恐懼,陳慧玲倒是先問了出來:「你剛剛為什麼說是班長和副班長?我和清盛就是班長和副班長!」

圖茂川點點頭,鎮定的說:「對,昨天…你們就死了。」

胡說!

兩人同時疾聲,話說的太急,陳慧玲甚至咳了起來,粗重的喘著氣,兩人瞪著圖茂川,疾聲說:「你沒看見嗎?我和清盛都在這裡,你們是怎麼了?這是一個惡作劇嗎?連我媽也跟著你們一起惡作劇嗎?」

陳慧玲身體往前傾,漲紅著臉一連串問出疑問,詹清盛則是閉上眼睛,兩手微微顫抖,臉色比起剛剛更加難看,他低頭看著手好像是發現了什麼,但他沒有說什麼,低頭搓了搓手。

圖茂川見陳慧玲如此激動,趕緊用話穩住她:「陳…慧玲,我叫你慧玲應該可以吧?」

「你先不要激動……」圖茂川阻止了正激動的兩個人,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個詭異的現象,老實告訴他們------抱歉,根據我觀察,兩位應該是屍變,你們應該可以接受吧------他們會相信嗎?

兩人大口喘著氣,握緊的拳頭顫抖著,如果是一早有人這麼告訴他們,他們大概只會一笑置之。

可是在經歷過那麼多奇怪的事情和別人怪異的反應之後,他們對這件事情只有充滿恐懼和驚慌。

圖茂川又連續安慰了他們幾句,又從廚房拿來幾杯茶給他們喝,三人沉默了好一會兒。

看見兩人好像沒那麼激動了,圖茂川思索著該怎麼向兩個應該已經死掉的人解釋------這時也越來越佩服自己,居然想用道理說服屍變的人------他們已經死亡的消息。

「昨天…」圖茂川開始解釋昨天的情況,兩人聽的一愣一愣,表情呆滯,直到他全部說完,陳慧玲握緊拳頭紅著眼睛大叫:「胡說八道,這全部是胡說八道!」

詹清盛也同時激動的大喊:「我們兩個還活著!你沒看見嗎?我和慧玲都還活著,你沒看見嗎?」一面說,他的手一面拍著桌子,桌子砰砰大響。

圖茂川緊閉著嘴沒有和他們兩個爭辯,手指一按鍵盤,電腦螢幕繼續播放。

螢幕裡的另一個場景是圖茂川追問王青雲,王青雲像是很不想說話,一直躲避著鏡頭。

「王老師,你覺得詹清盛和陳慧玲之間是不是因為出現第三者才引起殺機,據我們了解,陳慧玲在學校的人緣非常好,很多男孩子喜歡她,會不會是因為這樣子才讓暗戀她的詹清盛起了殺意。」

螢幕裡,王青雲狠狠的瞪著圖茂川,對他的話十分不滿意,卻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陳慧玲和詹清盛這下子看的十分清楚,老師王青雲的確是聽見了圖茂川的問題,雖然他沒有回話,可是…可是他也沒有反駁圖茂川的話,那就表示,這一切都是真的!

陳慧玲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好痛......手臂一下子就紅了,這不是假的,也不是夢。

陳慧玲轉過頭去看著坐在身旁的詹清盛,倉皇的表情顯示出她內心的恐懼和不安,「清盛…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可能的!他們搞錯了,這是不可能的,我們兩個還好好的在這裡不是嗎?他可以作證的,今天早上那麼多人看到我們兩個,這一切都是假的,他可以作證!」詹清盛一把拉住圖茂川的左手,速度快的讓圖茂川嚇了一跳,要掙脫卻發現他的力量很大,無法脫離出他的手腕。

「對…對,你說的對!我們還活著,我們可以去向所有人解釋……」陳慧玲額頭的汗粘著頭髮,原本清秀的臉此時都慌了,聲音裡只剩下強自壓抑的鎮定,不過還是可以聽出她的驚慌。

兩人說著就站起來想往外走,圖茂川沒想到他們會這麼急,連忙攔住他們,「你們先不要急,先…先看看電視…對!先看看電視有沒有新消息再說!」

兩人一想也對,台灣的新聞最是嗜血,這麼重大新聞一定會持續報導,兩人重新坐下,圖茂川打開電視轉到新聞台。

果然沒錯,電視裡都在討論著這件事情。

TVBS、東森、中天、三立都重複著這件校園情殺事件,訪問大多集中在兩個當事人之間的過往,來來去去都差不多,不外乎是說詹清盛和陳慧玲兩人是情侶,但是發生了情變引此引發殺機。

「胡說,他們胡說,我和清盛根本不是……我們不是…還…情侶……」看見電視新聞的陳慧玲忍不住說,圖茂若有所思的看著她,而詹清盛的臉色也有點怪,但他並沒有反駁陳慧玲的話。

「你們不是情侶?可是學校的學生…你們的同學都說…」圖茂川忍不住開口問她。

可能是詹清盛在這裡,陳慧玲臉色有點尷尬,不過她還是回答了圖茂川的話,「我們是班長和副班長,所以平常當然會比其他同學多點接觸,可是不是像其他同學說得那樣…,我媽管我管的很嚴……」

新聞大多是鄰居或是學校師生的訪問,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驚慌和不忍,學校的副校長也出來回應記者問話,證實兩個學生發生了嚴重的問題。

「…所以的確是詹清盛殺了陳慧玲之後才又跳樓自殺!」記者抓住副校長的語病馬上下了一個肯定句的結尾,畫面一跳,讓副校長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這根本不可能!」詹清盛煩躁的大喊,雙手猛搥桌子,「他們在搞什麼東西,我和慧玲就在這裡,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殺了慧玲然後又自殺!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這時陳慧玲傻傻的看著螢幕,螢幕上一群記者此時正追著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是陳慧玲的母親,地點則是在法醫室外。

攝影機追著陳慧玲的媽媽,她正在哭泣,記者的旁白說女性被害人的母親剛剛從法醫室出來,低頭啜泣著。

陳慧玲呆立的看著電視,螢幕上的母親低頭啜泣,旁邊摟著她的肩膀的人是母親的同事王阿姨,好幾名記者跟著她們,不斷要他們講講話。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這時電視又播到另外一個畫面,記者用沈重的語氣說出詹清盛的家人昨天全數被殺的消息。

「根據記者了解,殺人兇手詹清盛的家人......」

原本低頭不語的詹清盛突然聽見這個新聞馬上抬起頭,螢幕上的畫面正好是救護車的救護員推著推車走出一戶民房,旁邊站滿圍觀群眾。

連續三個推車上頭都是拉上拉鍊的屍袋,螢幕上斗大的標題「高中冷血殺手!」「弒雙親殺親弟殺愛人?」螢幕上頭放著兩張照片,其中一張是合照大相片,相片裡的人正是詹清盛的雙親以及弟弟和他本人,他的頭部還用電腦畫了個紅色大圈,而他弟弟的眼睛部位則是馬賽克處理,而另外一張相片則是陳慧玲的大頭照,眼睛部位也用馬賽克處理。

詹清盛目瞪口呆的看著電視,一動也不動。

陳慧玲也是。

圖茂川不是,因為他早就知道了。


第三話


詹清盛跳過桌子一把抓住電視,兩眼直瞪著電視不動。

「這…我爸媽…我弟……」詹清盛喃喃自語,雙手肌肉因為太過用力而顫抖。

電視上的記者從頭至尾述說著案發經過,連同詹清盛在校殺死陳慧玲的時間表都列了出來,推論著詹清盛應是先在家裡殺死了父母親和弟弟,之後才到學校殺死陳慧玲,接著才跳樓自殺。

最後記者又推論這一切應該都是預謀犯案。

然後螢幕轉到一個穿著白袍的人身上,標題是精神科醫師 潘國震,螢幕上的潘國震侃侃而談,說明青年殺人犯的歷史、動機以及誘發因素……

這...這......

「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死我爸媽我弟!」詹清盛突然大吼大叫,用力搖晃著電視,搖了幾下後他轉頭紅著眼對著圖茂川喊:「我…電話呢?我要打電話回去,不可能的…我…」

圖茂川手指著電話的位置,詹清盛正要去撥電話的時候,電視又突然閃出另外一個消息。

「……現在是電視快報,根據記者了解,昨天被證實已經死亡的校園殺手詹清盛以及被害人陳慧玲兩人今天早上出現在學校裡,許多學生以及老師、教官都看見他們兩個人在學校裡出現,兩人出現一會兒後又馬上離開,據了解,被害人女學生陳慧玲的母親剛剛也接到一通自稱是陳慧玲的人電話,此時兩人已經離開校園不知去向,這顯然是一個惡作劇,在這個令人感傷的時刻,卻仍然有人利用這個時機惡作劇,動機實在令人不解,行為也十分不可取,本台記者將繼續為您追蹤本條新聞。」

詹清盛楞楞地流著眼淚看著電視,手舉著電話顫抖著,也不知道該不該撥。

「我…我們可以去證實。」陳慧玲突然冒出一句話,「電視上說我們兩個昨天就死了,屍體應該在法醫室或是殯儀館,我們可以去那邊找…找我們的屍體,如果沒有的話那就證明我們還活著。」

這大概是最奇怪的話了,要去找自己的屍體證明自己還活著,說給任何人聽都會覺得怪異,不過詹清盛和圖茂川都同時點頭,了解她在說什麼。

「對!我們去法醫室找我們的屍體,如果沒有了…本來就不可能會有……我們可以直接向他們證明,我們還活著。」詹清盛放下電話,用力抿著嘴,想了一會兒後才說。

圖茂川原本想拒絕,兩個屍變的人屍體自然是不在了,那還有什麼好驗證的。

可是話說回來,如果......如果他們不是屍變呢?真的是有人假扮他們嗎?

鎮定下來,圖茂川的記者細胞開始活躍,兩個人怎麼看都是正常人的模樣,要說是屍變實在有點牽強,但是如果不是屍變,怎麼會有那麼相像的人?

到底是屍變還是有人假冒?圖茂川的腦子突然間被搞混了,記者當這麼久,可從來沒遇過這種事,是屍變?還是有人假冒?

圖茂川思索著,根據以往傳說,所謂的屍變無非是屍體在打雷過後或是屍體被貓跳過屍身,屍體就會「復活」。但是傳說中的屍變可不是像眼前的兩個人如此生動活潑,不僅思路完整而且還會發抖哭泣。

這到底是怎麼了......他困惑了。

思索了幾分鐘後,圖茂川決定用事實說話,反正他是個記者,無論事實如何對他來說都沒有差別,到時候寫出來就對了。

商量過後,三個人下了決定,圖茂川是個記者,對法醫室的地點自然熟悉,一個小時之後他們來到刑事警察局的外面馬路。

這時的法醫室外頭站滿了大批的記者,路邊還停了兩台新聞轉播車。

三個人互望一眼,看來已經有人想到今天出現在學校的詹清盛和陳慧玲兩個人有問題,要不然應該不會有那麼多人聚集在這裡。

怎麼辦?如果現在走過去,那等於是自投羅網,但如果不趕緊過去確認...如果讓他們走在前面先一步發現......

「不對阿,其實我們也可以不需要進去,反正我們只要等那些記者證實裡頭沒有屍體就可以了,幹什麼一定要我們進去看?」詹清盛低聲說,其實在這麼遠的地方他可以不需要說話聲音這麼低,不過畢竟是「做賊心虛」,賊都還沒當上,心就先虛了,所以才會這麼說話。

陳慧玲一聽也覺得有理,「是阿,我們等一下子,也許等一下就會有新的消息出現。」

圖茂川也覺得可以,不過他心中總是覺得很怪,畢竟昨天兩個人死掉可不是只有一兩個人看到,起碼有超過數百個人親眼目睹詹清盛從樓上跳下去,要是說他沒死,那可就是活生生的見鬼了。

三個人也沒有其他方法好想,只好決定在外頭等,其中圖茂川曾經一度說要進去看看,反正他是記者不會被懷疑,但是陳慧玲和詹清盛都反對,兩人此時都沒有安全感,多一個圖茂川在身邊心裡會好過點。

時間就像是老牛拖著犛子在乾掉的土地上刮,每一分每一秒都燒灼著三個人的心臟。

那一頭的記者也不好受,雖然天氣已經轉涼,但畢竟是夏天,不斷冒出毛細孔的汗水混著空氣中的灰塵黏在皮膚上,連一向不怎麼喜歡洗澡的攝影大哥都覺得自己髒了。

刑事局的大門打開,幾個人走出來,正中間的一個常常在電視上看到,是刑事局的分局長兼發言人,彭博夫。

彭博夫一身西裝筆挺,頭髮梳的油亮,典型是個當官的模樣。

他一走出來所有記者馬上圍上去,幾把麥克風遞到他身前,他顯然對此陣仗十分熟悉,絲毫不見窘迫不安。

「副座,今天早上有很多人看見第一高中出現兩個學生,據說是昨天已經被殺的陳慧玲以及殺人的詹清盛,請問你有什麼看法?」一個女記者把手上的麥克風遞上前去,其他的記者見她問出了最主要的問題之後,紛紛把麥克風往前推了幾公分,等著彭博夫的回答。

彭博夫對準鏡頭露出自信以及專業的微笑,瞇起雙眼說:「我們已經接獲消息,也問了一些學生和老師,我們警方認為,那是個惡作劇,應該是有人利用這個機會惡作劇。」

「惡作劇?」女記者顯然不認為這是個好答案,依舊尖銳的問:「副座,看見的人超過好幾十人,很多人都是兩個人熟識的朋友,據說還有一個是女教官和一個與陳慧玲熟識的章同學,難道他們都是同時看錯嗎?」

「雖然如此,我們相信那應該是學校教官老師以及同學他們十分思念兩個學生,因此才會把惡作劇的兩個人認成死者。」

「這麼多人同時認錯?」女記者的語氣充滿不相信,他們剛剛都從學校那裡過來,好幾個學生老師都信誓旦旦的說看到了詹清盛和陳慧玲,這不得不令他們驚訝和懷疑。

「顯然是如此。」彭博夫的笑容依舊保持優雅誠懇,但也充滿了不容懷疑的自信,「再說一次,兩個死者我們都請家屬認過屍,雖然詹清盛的家人也過世了,不過檢察官也請死者的親戚來認過屍,他們都確定是死者本人沒錯。」

「副座,如果要確定,何不再驗屍一次,那會讓事情更明白。」

女記者的話讓彭博夫有點不悅,他淡淡的說:「我們驗屍的時間都已經排好了,檢察官也確定沒有問題,應該不需要再驗一次。」

他的語氣雖然平穩,不過熟識他的記者都知道彭博夫不高興了,但是那個女記者可沒打算放棄,繼續問了一句:「如果是惡作劇,那......」

彭博夫的表情有點僵,他搶先在女記者前頭說了:「我們警方呼籲民眾,千萬不要在這這個時候刺激家屬和學校師生,警方譴責這個不正當的行為,如果在有人惡作劇,本局將依違反社會秩序維護法來偵辦。」說完不理會所有記者的問題,轉頭往警局裡走進去。

大多數記者聳聳肩,互相打了招呼後收拾東西回公司寫稿去了,人一下子走個精光。

站在對面街道的三個人沒想到根本沒人相信,一群人就這麼走了,連去看看法醫室或訪問一下法醫都沒作。

「你們...當記者的都是這樣子的嗎?」陳慧玲問身邊的圖茂川,後者尷尬的乾笑,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接下來怎麼辦?」詹清盛和陳慧玲兩個學生一輩子都沒進去過警察局,第一次進去就是要去法醫室,而且還是偷看「自己」的屍體,兩人都是一臉緊張。

圖茂川的膽子明顯比他們大許多,作為一個記者,這件事可是一個好機會,如果可以證明他們其實沒死,或是證明他們兩個......復活!無論如何都是一件好的獨家,他自然不可能放棄。

其實這話本身就很怪,他們昨天死掉是實實在在發生的事,有那麼多個人親眼目睹,是鐵錚錚的事實。

但是他們兩個現在又活生生的站在身邊也是事實,而且現在可是大白天,圖茂川可不認為自己見鬼了,兩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死人,他們根本就和普通的高中學生沒什麼兩樣。

「我們偷溜進去。」圖茂川的話讓兩人一愣,兩個人現在是箭在弦上,說難聽一點是過街老鼠,很多人把他們當成惡作劇的無聊人士,如果他們此時被發現,難保不會被抓起來審問一番,這讓他們無法拒絕這個提議。

要偷偷進去一個公家單位其實並不像想像中的那麼困難,事實上,在下班後,夜晚隴罩大地的黑暗氛圍下,他們輕輕鬆鬆的避過了毫無警戒的法醫室一樓,來到三樓解剖室的外頭。

他們不敢搭電梯,三個人走安全樓梯來到三樓,出了安全門左右兩邊是長走廊,天花板昏黃的燈光讓此地的氣氛更加詭譎。

最近政府在提節約省電,是個很普通的老話題,但總是可以佔據幾天的媒體版面。

走廊的燈光有一盞是壞的,忽明忽暗,眼前的每一件東西在這種燈光下都閃爍著,令人十分不舒服。

右邊的角落還有一條走廊,三人慢慢、無聲的走過去,右邊出現一道大門,上頭寫著「法醫室」三個大字。

雖然門關著,不過三個人好像都聞到了奇怪的味道,很像是防腐劑或是化學藥劑的怪味,陳慧玲舉手摀鼻,這讓她有點頭昏的情況好了點。

推了一下鐵手把,門鎖著,三人面面相覷,當初跑出來的時候匆匆忙忙,也沒想到要準備一些什麼,現在被困在外頭也不意外。

「怎麼辦?」陳慧玲和詹清盛畢竟只是學生,就算他們在學校的成績是多麼優秀,但是遇到這種情形兩人也只能大眼瞪小眼,一籌莫展。

圖茂川踮起腳尖讓眼睛貼近門上頭的玻璃,不過他隨即發覺沒用,因為這種玻璃是防止偷窺的玻璃,任你把眼睛偷看凸了也沒用。

詹清盛和陳慧玲沒問什麼,那種玻璃是不可能看到什麼東西的,這時圖茂川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一件事。

「也許......我們可以不需要進去。」

陳慧玲和詹清盛兩人意外的看著他,不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詹清盛狐疑的說:「不進去?我們不進去怎麼有辦法確認?」

圖茂川舔了舔有點乾的嘴唇,低聲說:「你們不知道,這裡是刑事警察局,法醫室的職責是解剖屍體沒錯,因為這裡是公家單位,所以......」

他朝著兩人揮手,往另外一頭的方向走去,那個位置應該是辦公室,值班的燈光從門的玻璃可以看到。

「看到沒有,那是值班室。」圖茂川指了那個辦公室說。

兩人當然看得見,問題是,他們來這裡是偷偷跑進來的,還跑到值班室來,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值班室的人一定會有一個交接本子,上頭會紀錄著進來的屍體數量和時間,我們雖然無法進去解剖室裡頭看,但是起碼可以先查看看,是不是有你們的紀錄。」圖茂川的話很有道理,兩人聽的直點頭。

「那...我們要怎麼進去?」詹清盛有點擔心的問,值班室裡頭有個人正在看電視,電視的聲音不小,要讓他從裡頭出來可不是那麼簡單。

「而且我們也不知道那個本子在哪裡,如果他鎖起來的話,那我們也找無法拿到。」陳慧玲的心思原本就細膩,是因為一連串的事情才讓她有點混亂,現在情緒逐漸穩定下來,自然想到後續的問題。

「我也沒辦法,現在只能等機會了。」

「什麼機會?」

「...就是機會......」圖茂川自己也不知道要等什麼機會,不過他知道,公家機關當班的人沒有人不會打混摸魚,只是看什麼時間而已。

第四話

時間才過去沒多久,一輛救護車來到樓下,蜂鳴器的聲音很大,連在三樓的他們都聽見了。

這時值班市裡的無線電響起,好像有人說了話,一會兒後裡頭有人答話,接著過沒多久值班室的門開了,一個人走出來,嘴巴碎碎念了幾句話後往電梯的方向走過去。

他沒看見躲在牆角邊的三個人,「都幾點了還有人要過來,這年頭的治安怎麼會這麼差阿......」

電梯門打開後他馬上走進去,電梯門關上。

圖茂川大喜,連忙對身邊的兩個人說:「好機會,快!有人送屍體過來,他要去接屍體,這時候是進去辦公室的最好機會。」

伸手一推,詹清盛被推了一下,他的身體往前跑了幾部,正要回頭罵人卻發現圖茂川和陳慧玲都朝他做著手勢,要他趕緊進去辦公室裡,「快快快,時間不多,要是被他上來了就慘了。」

兩人一直催趕,詹清盛狠狠的瞪了圖茂川一眼,沒辦法,只好趕緊跑進值班室裡。

喔...該死,值班室裡頭起碼有四張桌子,每一張桌子都堆著滿滿的公文,另一個角落圍成一個小客廳,裡頭擺著三張沙發,一張泡茶桌,前頭放著一張長形電視櫃,電視櫃上擺著一台小電視,此時正播著最流行的台語鄉土劇。

詹清盛根本不知道那個登記屍體進來的本子放在哪裡,只好趕緊往四張桌子的桌面上看。

每一張桌子上頭都有本子,也不知道哪一本才對,詹清盛隨手抓起一本翻了幾頁放下,裡頭沒有提到任何的名字或是地點。

外頭傳來敲擊牆壁的聲音,詹清盛知道,那是他們的訊號,提醒自己要快點。

從右邊開始找,第一張桌子上頭除了公文之外還有許多的書籍,全部混在一起的結果是詹清盛直接放棄,如果那個東西真的很重要,詹清盛想,值班人員應該會放在很容易就拿的到的地方,不大可能屍體來了臨時才找登記簿,所以那個東西一定是在隨手可拿到的地方。

問題是...這裡的本子手冊太多了,各種顏色、大小、厚度都有,與其說是值班室,倒不如說是個堆放廢棄文件手冊的倉庫。

摳摳摳!外頭傳來敲擊的聲音,這次有點急。

詹清盛心大罵,我當然知道要快一點,問題是東西這麼多,我怎麼知道是那一本......

他加快腳步一直翻著,可是都沒看見登記簿,那個東西應該是近在眼前,但是他就是無法撈到,這讓他的汗更急了。

摳摳摳摳!

外頭的催促聲更急了,詹清盛不斷往每一張桌子翻閱,到底在哪裡...到底在哪裡...

四張桌子的主人都不同,唯一相同的是一樣亂,胡亂找了一兩分鐘後詹清盛決定放棄,眼神看向沙發以及前頭的茶几,搞不好值班的人會因為順手的緣故而把登記簿放在沙發那裡。

越想越有理,詹清盛馬上跑向沙發的後頭,該死,上頭堆滿一大堆看過的蘋果日報和雜誌。

報紙和雜誌幾乎佔掉所有沙發的空位,令人難以想像值班人員到底是坐在哪裡。

摳摳摳摳摳!!!!

聲音催促的更急了,詹清盛趕緊掀開報紙和雜誌,可是都沒看見那本該死的登記簿。

摳摳摳摳摳摳摳摳!!!!!!

詹清盛急的心臟就要跳出來了,那兩個人還是一直催,額頭上的汗和背部的汗根本來不及揮發,他渾身是汗的掀著看著,希望下一張報紙掀開下頭就是登記簿。

該死該死!那個東西到底在哪裡......

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茶几上的報紙被他掀報的力道推了落地,一本綠色的簿子就放在上頭,書皮上用黑色的簽字筆寫上「登記簿」。

找到了!

噔!一個響亮的聲音從外頭傳來,接著是鐵門咖咖開啟的聲音,那是電梯的門打開的聲音,裡頭有人走出來,目標正是這間值班室。

該死!值班的人回來了!

詹清盛嚇得不知道該往哪裡躲,這裡又沒有比較大的櫃子或是箱子,也沒有落地窗之類的設備,要往哪裡躲?

他一把抓起登記簿,跟著用平生最大的爆發力往四張桌子的方向衝過去,那個地方正好是個死角,如果幸運的話應該可以不被看見。

他才剛彎下身體,值班室的門就開了,詹清盛幾乎可以聽見自己骨骼肌肉因為急速收縮而發出咖吃咖吃的聲音。

門關上,值班的人嘴巴咕嚕咕嚕的罵著,「搞什麼東西,連登記簿都沒拿,幹!」

地板聲傳來他走到沙發的聲音,接著是掀開報紙的聲音,「咦?我明明就是把登記本放在這裡,怎麼不見了?」

掀報紙聲音越來越快,罵人的聲音也越來越急:「阿勒案音羊,那耶不見去...怪了,啊是見到鬼了是不是......」

掀完報紙雜誌確定登記簿的確不在這裡,怪了真的是......值班的人開始搜起附近的桌子地板,嘴巴仍是誶罵不已。

聲音越來越靠近詹清盛躲的位置,他弓著身體拼命往內縮,希望自己不要被發現。

聲音越來越大,「案音羊勒,哪也把本子弄丟了,剛剛我明明還看到的......」

腳步聲越來越靠近......越來越靠近......

「有了!幹,怎麼會放在這裡,我明明放在沙發那邊......」值班的人看見桌子上頭斜擺著一本綠色的本子,就是一直遍尋不著的登記本。

他伸手一撈轉身往外頭走,嘴巴還是罵著:「這年頭都是用電腦了,連餐廳點菜也是用屁滴耶(PDA),甘有人還在用這種本子......唉,給死人用的就比較差拉......」

門關上,噔,電梯門打開,電梯門關上。

詹清盛渾身發軟的站了起來,正要往外走,值班室的門又開了。

第五話

「喂,你在幹什麼?好了沒?」

原來是圖茂川,後頭探頭的人是陳慧玲,兩人一臉緊張模樣,「咦?你的臉色怎麼那麼差?」

詹清盛咬牙切齒低聲的說:「我差點被你們兩個嚇死!」

「快走!」詹清盛帶頭往外跑,此時電梯的燈已經往上到了二樓,再幾秒就會到三樓,陳慧玲和圖茂川也趕緊往安全梯的方向跑過去。

這時陳慧玲突然看見門沒有關上,而值班員剛剛出去的時候門是關上的,她趕緊往回跑,圖茂川和詹清盛大急,喊道:「他快回來了。」

此時電梯的燈已經來到三樓,陳慧玲趕緊往回衝,一把拉上門,但是此時她已經來不及回到安全梯了,她只好往另外一頭的方向跑。

噔!電梯到了,咖拉咖拉的鐵門開啟聲,碎碎念的聲音,皮鞋在地板走路的聲音,門打開的聲音,關上!

陳慧玲從走廊的飲水機後頭陰暗處慢慢探出頭來,幾秒鐘過後,確定值班的人沒有發現異狀,她才慢慢的站起身,似慢實快的來到安全梯和圖茂川、詹清盛會合。

這時她才發覺自己的背部全部都是汗水,涼颼颼的帶了點寒意。

三個人逃命似的逃出大樓,來到刑事局對街才停下腳步,大口喘氣。

「詹清盛,剛剛怎麼回事?你怎麼沒被他發現?」陳慧玲好奇的問。

圖茂川也好奇的看著他,想聽聽他是怎麼做的。

詹清盛約略把剛剛發生的事說了一遍,並說到他已經翻過登記簿,昨天上頭的紀錄裡並沒有兩個人的名字,顯示他們兩個的屍體並沒有送到那裡。

「...就是這樣,我肚子餓了。」詹清盛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以約感覺到咕嚕咕嚕的聲音。

這時連圖茂川和陳慧玲也發現過了吃飯的時間,難怪肚子會那麼餓,三個人找了個小餐館,隨便點了幾樣菜就吃了起來。

這段時間,圖茂穿一直觀察詹清盛和陳慧玲,他們兩個人的樣子根本就是正常人,很普通的學生,會肚子餓也會流汗,會發抖會緊張,就是普通人的模樣。

問題是,如果他們兩人是正常人,那麼...昨天死掉的兩個人是誰?

在學校動手殺害女學生「陳慧玲」的人是誰?真的是詹清盛嗎?如果真的就是詹清盛,那麼眼前的男子是誰?

他自稱是詹清盛,身上的特徵也符合自己的觀察,可是那根本說不過去,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會突然出現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其中一個還是殺人魔,另外一個則是正常的學生?

如果真的是一個人也就算了,一下子就出現兩個這種人,算一算就總共有四個,這......

看著專心吃飯的兩個人,圖茂川搖搖頭,他也搞不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說不害怕是假的,但是他的職業是記者,追兇手是警方的事,追事情真相才是他的天職,因此他雖然感到詭譎害怕,不過還是要繼續追查下去。

突然,原本在吃飯的詹清盛放下手上的碗筷,兩眼盯著前方,圖茂川發現異樣,也轉過頭去看他在看什麼。

是電視新聞,此時的新聞正播到詹家滅門血案,刑事局副分局長彭博夫正在開記者會,他指出詹家的血案證實是一個人做的,從三個人死亡的地點研判,兇嫌應當是先在浴室殺害年幼的詹清國,接著在客廳殺害沙發上的詹同輝,最後在廚房殺死唯一的女性死者也就是女主人廖英真。

彭博夫繼續說:「根據鑑識組的採證研判,兇嫌所使用的兇器是一把刀子......」

此時彭博夫秀出一張圖片,圖片裡是一把類似籃波刀的軍刀,上頭沾滿血跡。

看見兇器出現,圖茂川注意到詹清盛的手在發抖,難道他真的是兇手?要不然為什麼會那麼激動?還是他「見過」那把刀子?

「這把兇器是鑑識組在血案現場找到,三個死者身上的傷口和刀痕十分吻合,三個死者身上一共被殺了七刀,除了成人男性詹同輝的胸口、脖子以及腹部各一刀以外,其實兩人都是脖子兩刀,三個都是失血過多致死。」

詹清盛的手握緊的泛白,陳慧玲也目不轉睛的看著電視,偶而回頭看看身邊的詹清盛,此時三個人都沒有吃飯的念頭......

這時彭博夫又拿出另外一張資料,看了一眼後說:「根據鑑識小組連夜的比對,兇器上頭只有一個人的指紋,經過比對,這個指紋是詹家的長子詹清盛......」

詹清盛低頭,大大的淚珠從他眼中不斷低在桌面上,這下子連陳慧玲和圖茂川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眼前的詹清盛就是那個殺人的詹清盛嗎?如果是他?那麼那個在學校殺害陳慧玲的「詹清盛」是誰?

真的是有兩個詹清盛嗎?

電視上彭博夫的記者會結束後,螢幕轉到主播台,這時主播身旁的位置則是秀出一張詹清盛的圖片。

詹清盛的圖片一出現,圖茂川就馬上發覺站在前頭的老闆身體微微一震,好像是發現了什麼。

這時老闆裝作不在意似的轉過頭來看他們,詹清盛低著頭,老闆剛剛只瞄過一眼,也無法確定是不是那個學生。

就在他要就近觀察的時候,主播又說了一段話:「......兇嫌詹清盛已經證實在昨天殺害一個女同學之後跳樓自殺,結束他只有十七歲的青春......」

老闆一愣,原來人已經死了?看了電視上的話面,老闆聳了聳肩,轉頭繼續揮去不斷出現的蒼蠅。

三個人沒有繼續吃,圖茂川付了錢後三個人便搭著計程車回到圖茂川住的地方。

在客廳裡,詹清盛仰頭靠背坐在沙發上,兩眼無神的看著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慧玲大概是想到了什麼,她坐到另外一張獨人的沙發,也沒有說話。

反倒是圖茂川最正常,經過這一天和他們兩個人的相處,圖茂川隱約感覺到事情一定是有什麼沒想透的地方,要不然這個問題這麼明顯和錯誤、矛盾,怎麼會發生呢?

重新想一遍。

首先,昨天下午有一個叫做「詹清盛」的男學生,在班上同學和老師的面前動手殺了另外一個女學生「陳慧玲」。

接著,確定「陳慧玲」死亡後,兇手「詹清盛」馬上跳樓自殺,成為第二個死者。

現在可以確定的是,昨天的確有兩個學生死亡,一男一女,屍體已經被移走,雖然現在無法確定在哪裡,但是連刑事局都確定了兩人的死訊,這點應該不可能是假的。

第三點,今天出現的兩個人......也就是現在坐在沙發上的這兩個人實在是最可疑。

先不說一樣的名字------其實話說回來,他們的名字也是自己說的,根本沒有人可以證實------不說一樣的名字,其實連一樣的臉也不是不可能「處理」。

圖茂川想到,在好萊塢那裡有一種特效化妝技術(SFX),這種技術的基本原理就是利用各種化妝材料------像是凝膠或是泡沫式乳膠------做出奇異的特殊效果,近十年來幾乎比較著名的恐怖片都是利用這種特效化妝技術來處理男女主角。

例如十三號星期五的傑森、半夜鬼上床的佛來迪、七夜怪談的貞子還有X戰警的藍魔鬼和變形女都是特效化妝的典型例子。

這種技術這麼發達,如果有人真是利用這種技術來惡作劇也不不可能的事。

從圖茂川手上拿到的資料來研判,他認為兩個人的外貌與那兩個已經過世的當事人幾乎是一模一樣,連一些小地方都無法判斷出差異,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沙發上的兩個人都陷入沉默,不發一語。

圖茂川是個記者,他想的事情通常和道德無關,他只想挖掘真相,如果這兩個人真的是惡作劇,這又衍生出另外一個問題。

他們是誰?為什麼要這麼做?是他們自己的意思還是有人指使他們這作這些事?

「今天...屍體不在法醫室裡頭,我們要去哪裡找...我...我們的屍體?」陳慧玲看著圖茂川問。

這個問題終於讓詹清盛回過神來,他也看著圖茂川,兩人的眼中都是期盼,好像此時只有圖茂川才能救他們。

圖茂川坐到詹清盛的前面,輕咳了一聲,他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混亂,必須先釐清才行。

「兩位......兩位同學,我有一件是要請教你們,可能要先討論完之後才去思考下一步的問題。」圖茂川決定先把問題問清楚,要不然整個思路的方向會亂七八糟,那自然會得到錯誤的結果。

兩人都看著圖茂川,不明白他還要問什麼事情。

「一個一個來,我先請問...詹清盛好了。」圖茂川的記者氣息此時漏了出來,兩人比較下,詹清盛的新聞性自然要大上很多,他是兇嫌的身份,也是個自殺者,如果他是假的,這個人為什麼要扮成他的模樣,就算是如何不合理,但總有個理由吧。

只是,此時詹清盛不肯承認他是假的,這時還是要先用邏輯來揭開他言辭裡錯誤的一面,先讓他承認再說。

「我不問你們的基本資料,因為那個問了也沒用......」

這話說的沒錯,如果真有人要假扮他們兩個,對他們的基本資料一定是滾瓜爛熟,問了這個部份根本沒用。

「清盛...你說你是詹清盛,可是你應該知道昨天的那件事,兩個當事人......應該都已經過世,你們兩個人的情況是那樣子......這根本無解釋,我覺得我們還是要先釐清這個問題。」

圖茂川的話說得很慢,話雖然問的是詹清盛,其實意思還是要兩個人先想想這個最基本的矛盾,因為這在邏輯上根本不通。

話說回來,到了這個時候圖茂川也覺得自己是不是被騙了,配合這兩個人搞了一天,如果後來真的是被騙了,那自己的一世英名大概就毀了。

一想到這裡,圖茂川的臉色就不大好。

「我...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我和以往以樣來到學校,就和以前沒什麼兩樣,怎麼會這樣子...我也不知道。」陳慧玲低頭啜泣,秀氣的肩膀上下抽動著,低聲嗚咽的哭泣聲聽起來更顯哀戚。

「等等,你說你和以往一樣的到學校?」圖茂川靈光一閃,突然好像抓住了什麼原本沒想到的地方。

稍微停止哭泣,陳慧玲抬起頭來,淚眼汪汪的說:「是阿。」

圖茂川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後說:「你說你從家裏出門,那麼......你有看到你母親嗎?」

陳慧玲的母親是昨天知道陳慧玲過世的消息,如果兩人還見了面,那就怪了。

陳慧玲搖搖頭,兩眼含淚的說:「我早上出門的時候媽媽還沒起床,以前我都是比她早起床,就和以往一樣的上學,沒什麼不同。」

原來如此,圖茂川暗叫可惜。

「詹清盛你呢?」圖茂川觀察著詹清盛的表情,按理來說,詹清盛的家人在昨天就被殺了,理論上他如果從家裏出來的話,他應該就會遇見屍體,這總不能說謊吧。

而不管他回答見到或是沒見到屍體這都是怪事,因為真正的「詹清盛」應該在昨天就死了。

詹清盛聽見圖茂川的話後一征,顯然他也沒想到這個最基本的問題,他呆呆看著前方,嘴巴喃喃自語:「對阿,我今天...我今天應該是從家裏出來的......他們...他們......」

他們呢?我爸媽和我弟他們呢?

「我...我想不起來......我忘了他們今天早上在哪裡。」詹清盛一臉迷惑的看著圖茂川,迷糊的樣子,活像個剛吸過毒的患者。

圖茂川兩眼從剛剛就一直緊盯著他,觀察他每一個反應,但此時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假冒的詹清盛的演技真的很好,他眼中的迷惑看起來真的很像是「真正的」詹清盛。

此時已經把詹清盛定位為騙子的圖茂川心中十分憤怒,因為他覺得自己被耍了,居然會被這種低級的騙術給詐了,該死!

如果詹清盛是假的,那不用說,連陳慧玲也絕對是假的。

雖然不知道他們兩個是用了什麼方法來弄出兩張這麼像的臉,但是話說到這裡,他們根本無法自圓其說,就算是他們的演技再好,他們在這方面根本無法說服任何人。

圖茂川沉著臉,他已經在想該怎麼刺破他們兩個的謊言,憤怒的情緒幾乎快像火山一樣的爆炸。

該死,自己居然還和他們兩個偷偷跑進去法醫室,案音羊勒!

就在圖茂川正要發作的時後,放在腰部的手機響了,他站起來接起手機,慢慢的走到廚房。

一會兒後圖茂川鐵青著臉走出廚房,臉色很難看,陳慧玲和詹清盛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不知道是發生什麼事晴了。

「你們......你們的屍體...不見了。」


好看好看....

等不及嚕.....

期待大大趕緊出新篇....追追追

第六話


李奧那多按下圖茂川家裏的電鈴,詹清盛和陳慧玲躲在二樓客房裡頭,兩人微微打開客房的門,豎起耳朵聽著外頭的聲音。

圖茂川拉開門,李奧那多手上拿著晚餐走進來,神情有點緊張的說:「老哥,你看電視沒,現在每一台都在播這個。」李奧那多把晚餐放到沙發前的桌上,抓起桌上的電視遙控器按下。

電視一打開就是東森新聞台,此時的新聞正用斗大的標題「屍體消失!」「誰偷了屍體!」。

「本台記者為您報導,昨天發生的校園慘案今天又有了最新的發展,兇嫌詹清盛以及被害人陳慧玲兩人的屍體在檢察官相驗後停放在高雄市立殯儀館內,但是今天稍晚卻被工作人員發現兩個人的屍體都不見了,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震驚了專案小組以及社會......」

螢幕上的記者背景就是在高雄市立殯儀館,後方原本應該是一片安靜的殯儀館此時出現大批記者,每台記者都在播報著這一則最新的新聞。

高雄市立殯儀館在三民區本館路上,地處高雄縣、市間交界。距離澄清湖及金獅湖不遠,附近尚有民用火葬場、覆鼎金公墓、三民區第一公墓、鳥松鄉第四公墓、軍用火葬場、回教公墓以及為數甚多的喪葬禮儀社。

詹清盛和陳慧玲的屍體確定死亡之後就是運來這裡等待檢察官相驗以及法醫的解剖,圖茂川和詹清盛以及陳慧玲三個人就是搞錯了地點,因此才會找不到屍體。

連續轉了幾台都是這個報導,畫面都是高雄市立殯儀館,主題都是兩個人的屍體不見了!

圖茂川臉色鐵青的看著電視,他沒想到房間裡的那兩個人膽子居然會那麼大,不僅把自己化妝成詹清盛和陳慧玲的模樣出來惡作劇,居然還偷了屍體!

「誰說我不相信,我就已經相信了,有人偷了他們的屍體!」圖茂川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的說著。

這時他幾乎已經可以確定詹清盛和陳慧玲就是偷了屍體的人,所以他們兩個才有辦法把妝畫的這麼好------有兩具參考的屍體那還畫不好嗎?雖然不知道他們怎麼會有那麼好的化妝技術------真是無法想像的大膽,居然會有人做出這種事,現在可不是中古時代巫術橫行的年代,這裡也不是美國那自由到離譜的國家。

李奧那多看圖茂川的臉色很差,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算了,不要再氣了,這個世界上的怪人怪事很多,不差這一件。」說完他也不管圖茂川的表情,自顧自的吃起宵夜來。

「......老編那邊怎麼說?」

幾分鐘過後,圖茂川已經慢慢平息了怒氣,雖然他覺得自己被騙了,也很生氣,不過他又想想,認真說來,他還是賺到一個獨家新聞,畢竟所有的新聞記者和警察都在找偷屍體的人,而人就在自己的房間裡,還和自己相處了半天,幹了一件蠢事,這不是獨家新聞是什麼?

「我剛剛和老編通過電話,他說要我們盡量去挖,挖多少算多少,如果弄出獨家......那就照規矩拿獎金。」

李奧那多大口大口的吃著晚餐,圖茂川坐在沙發上想著該怎麼處理接下來的事情,是直接戳破他們兩個呢?還是先來一段訪問再戳破他們兩個的鬼把戲?還是偷偷錄下他們的話當成證據?

思考了一下子,圖茂川決定先把情況告訴自己的哥們李奧那多。

「小李子,你一邊吃東西一邊聽我說......」

「...恩......」

圖茂川花了一點時間,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從早上到學校去蒐集資料到剛剛所發生的一切都說出來。

李奧那多聽的一愣一愣,有點懷疑的說:「老大,你該不會是騙我的吧,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廢話,我騙你幹什麼,你給我獎金嗎?」圖茂川沒好氣的說。

李奧那多神情怪異的看著他,又轉頭望向那房間,低聲說:「你說他們就在裡頭?那兩個偷屍體又惡作劇的人?」

「恩,我剛剛叫他們先去睡一下,這時候沒聲音......應該已經睡著了。」圖茂川用拇指指了一下樓上,考慮著是不是該把他們叫起來先來一段訪問,然後再交給警方處理後續的問題。

惡作劇的人見多了,但是偷屍體......還故意化妝成屍體的樣子在外頭嚇人,當記者這麼多年,這還是頭一次遇到。

圖茂川嘆了口氣,這些年輕人都在想什麼鬼東西,居然連這種事都幹,幸好老子不結婚,以後沒生這禍害......

這時李奧那多站起來,三步並兩步走到二樓房間外頭,伸手就要敲門。

圖茂川連忙追上喊住他:「你要幹什麼?」

李奧那多嘻嘻笑了:「幹什麼,當然是搞獨家阿,這可是千載難逢的超級大獨家,犧牲一下睡眠絕對是值得的。」言下之意,犧牲別人的睡眠更是不用說。

摳摳摳...李奧那多連續敲了三下,沒有回音。

又敲了三下,還是沒有回音。

圖茂川皺起眉頭也站起來,走到房間旁邊又敲了三下,還是沒有回音。

這麼好睡?

「清盛?慧玲?」圖茂川一邊敲一邊喊,摳摳摳-----

裡頭沒有任何的聲音傳出,兩人互望一眼,圖茂川伸手轉動喇叭鎖,該死,鎖死了。

「喂,老哥,鑰匙呢?」李奧那多心中覺得不妙,伸手向圖茂川要鑰匙。

圖茂川馬上從口袋掏出一塊錢的銅板,用銅板插進喇叭鎖正面的凹朝,一轉,咖叉一聲,門開了。

兩人一推,裡頭空空如也,落地窗的門被打開,微風從外頭吹進來。

「他們跑了!」

兩個人同時往落地窗的方向衝過去,外頭已經沒有任何人的跡象。



第七話

當初就是為了給客人一個好印象,因此買這房子的時候特地花一點錢把二樓客房改成了落地窗。

落地窗外是一個小陽台,面積不大,大概可以放一台洗衣機,也可以曬點衣服。

這一間因為比較靠裡頭,圖茂川當時裝了鐵窗,但是又怕如果房子失火會跑不掉,因此又在鐵窗上頭開小窗,而且只加了個沒有鎖上的小鎖頭。

這時鐵窗上的小鎖頭掉在地上,小鐵窗開著,看來兩個人就是從這裡跑掉。

圖茂川探頭往外頭看了一下,罵道:「該死,他們居然從二樓跳下去。」

李奧那多瞄了一眼,搖頭說:「老哥,這地方就是你當初買這房子的原因,你就是告訴我說這地方離地面近,要是發生火災時往下頭跳也不會受傷,你還真的是說對了。」

「屁拉,現在人跑了,還不趕緊去附近找,跑了獨家我們......幹!一定會被老編給鞭死。」圖茂川趕緊往外頭跑,李奧那多抓起放在殺發上的外套也跟著衝,還喊著:「騎我的摩托車,他們不可能跑太遠......」

兩個人一前一後跑出房子,大呼小叫的離開,壓根沒注意到廁所的門慢慢被打開,詹清盛和陳慧玲兩個人根本沒有離開。

原來,他們兩個人在二樓客房外頭一直聽圖茂川和李奧那多的對話,聽沒幾分鐘他們就發現圖茂川壓根就是認為他們兩個是惡作劇,沒相信他們就是真正的詹清盛和陳慧玲。

而且,圖茂川是個記者,他還想要利用他們兩個人取得獨家報導,然後把他們交給警方。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所謂的「屍體」會消失,不過兩人可以肯定,自己就是詹清盛(陳慧玲)本人,而且,自己絕對沒有偷屍體。

不過依照現在的情況,兩人要是真的是出了面,那絕對解釋不清的狀況。

他們自己也無法解釋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昨天會有一個「詹清盛」殺了「陳慧玲」然後又跳樓自殺,那個人是誰?和殺了詹清盛的家人是同一個嗎?

為什麼詹清盛殺完人後要自殺?為什麼他們今天會一如往常一樣出現在學校?為什麼屍體會消失?為什麼他們會完全沒有那些記憶?

他們完全無法解釋,這期間,陳慧玲曾說要回家去找她媽媽,先取得她媽媽的相信然後再去投案,反正現在有DNA鑑識技術,要證實兩個人是母子只需要幾個星期的時間。

不過詹清盛不同意,現在的輿論對他最為不利,在新聞中,他不僅殺了陳慧玲而且還殺了父母親和弟弟,如果他這個時候出現,又被證實了他的確是詹清盛本人,雖然警方無法搞懂他為什麼會跳樓後又復活,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會被當場逮捕,最後絕對會被關到老死。

因此他已經打消了要證實自己就是「詹清盛」的念頭,他只想要逃跑。

聽見了圖茂川和李奧那多的意圖之後,兩個人第一個想法就是逃跑,不過此時雖然已經是晚上,他們卻無路可走,很多人在找他們,所以他們回到房間把落地窗外的小鐵窗打開,把鎖丟在地上,製造出他們已經離開的假象,之後兩人才躲回廁所裡頭,靜靜的等待圖茂川和李奧那多的動靜。

果然不出所料,圖茂川和李奧那多看見小鐵窗被打開之後第一個反應就是他們兩個人跑了,第二個反應就是追,這正中了他們的陷阱。

走出廁所,詹清盛和陳慧玲走到客廳的沙發坐下,兩人都沒有說話。

「......我想...我們應該去找警方...」陳慧玲低聲說,「我媽媽她一定會聽我的話的......」

「不可以!」詹清盛馬上回絕這個提議,「你媽媽相信你,但是警方會相信你嗎?他們會相信我嗎?我沒有殺人,我不可能殺死我的家人,我怎麼可能殺......」

雖然最後一個字沒有說出來,但是陳慧玲知道,詹清盛說的人就是他自己。

「如果你沒有...你沒有殺人的話,你根本不用怕阿,他們會相信我們的......」陳慧玲兩眼緊緊看著詹清盛。

「不!你沒聽電視說嗎?他們說...他們說兇器就是刀子,那把刀子上頭只有我的指紋,而且......」詹清盛的聲音越來越小,「...而且......那的確是我的刀子,是我表哥在我去年生日的時候送給我的藍波刀。」

「那你......你真的都沒有任何記憶嗎?」陳慧玲狐疑的問,任何人做出這種重大案件都不可能沒有任何記憶,詹清盛沒有說謊嗎?

「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人!我真!的!沒!有!殺!人!!!!」

詹清盛猛然站起來,兩眼通赤漲紅著臉面對著陳慧玲大喊,到了後來,面色竟有些猙獰恐怖,嚇的陳慧玲直往後退,恐懼的看著他。

「你剛剛對他說,我們不是情侶?」

「那個......」

「如果我們不是情侶,你那天為什麼要對我說那些話?畢業旅行那天為什麼要對我說那些話?!」

詹清盛越來越激動,陳慧玲嚇得連連後退,淚眼婆娑,淚珠在眼眶裡打了幾轉,就是沒有落下。

啊-------

詹清盛抱頭蹲地大吼,到了後來,他開始低聲啜泣,嗚咽的哭了起來。

爸------媽------小弟------

詹清盛低聲哭喊著,一句又一句,一次又一次。

陳慧玲看他哭了,也低頭留下眼淚,兩人只覺得世界一片混亂,不明白只不過是過了一天,世界怎麼就會變成這個樣子。




※※※


圖茂川和李奧那多兩個人騎著摩托車一路往外追。

因為不知道兩人會往那個地方跑,所以他們只能像是盲眼馬似的在街上亂逛。

此時是晚上八點十五分,街道上的行人車輛十分多,要在這個大都市裡找到兩個刻意躲起來的年輕人其實十分困難。

「老大,那個詹清盛和陳慧玲...根據你的觀察,他們兩個真的是人嗎?」李奧那多往旁邊的街道看,希望可以看見那兩個其實並不熟悉的臉。

騎車的圖茂川把摩托車的速度放慢,深怕錯過每一張臉,「那兩個混蛋,一開始的時候我還真的以為他們可能是屍變......幹!你不要笑,你不知道他們兩個和那兩個死者有多像,就算是找李昌鈺來我敢打包票他也會認錯。」

「那你後來怎麼發現的?」李奧那多問。

「拜託,你看過屍體會流汗、發抖、吃魯肉飯和喝綠茶嗎?」圖茂川越說就越覺得自己實在是笨到極點,這麼簡單的道理居然都沒看見出來,還被他們兩個耍了團團轉,幹!搞不好這個時候他們正在嘲笑著......

這都是因為台灣的白爛電視劇害的......圖茂川暗暗為自己找了個理由,並且下定決心,以後不再看那些狐仙救人、屍變報仇、女鬼報恩等等沒營養的電視劇。

「你有沒有想過,他們兩個人為什麼要這麼做,做這些事情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任何的好處,他們為什麼要冒這麼大的險去偷屍體,而且還把自己化妝成屍體的模樣到處走......」

李奧那多的疑問也是圖茂川的疑問,他們甚至還到學校去,那個最容易被識破的地方,這根本沒道理。

不說學校裡都是與他們熟識的師長同學,圖茂川想起他早上跟蹤兩個人的情況......

等等...那個假的「陳慧玲」好像是在公園裡頭先播了一通電話,一會兒後她就哭了,然後兩個人就往「那個」地方去。

當時並沒有人在他們身邊,圖茂川相信當時兩人應該是不知道自己跟在他們身邊,他們為什麼還要那麼「做作」呢?有需要嗎?

圖茂川不懂,不過此時他想起一件很重要的線索,早上......假的「陳慧玲」好像是要去一個地方,他就是在那裡攔下他們,然後把他們帶回家的。

「走!」圖茂川回頭對李奧那多說:「他們很可能去一個地方!」

「哪裡?」李奧那多問。

「跟我來。」




※※※





「就是這裡。」圖茂川停下摩托車,拔下車子鑰匙,指著前頭一棟有點老舊的舊型公寓。

「這裡?你說他們會來這裡?」李奧那多回頭看了四周幾眼,這個地方很普通,四周停放了幾輛摩托車和沒鎖的生鏽腳踏車,後頭的牆上被人用油漆寫著「在這裡小便的人會爛小鳥」「丟垃圾的人拉肚子拉到死」「阿彌陀佛」等等幾個常見的流行用語。

「我告訴過你,這裡就是我和他們說話的地方。」圖茂川指著剛被打開的紅色鐵製大門,「陳慧玲......我是說假的那一個陳慧玲就是在這要往樓上走。」

「這裡是哪裡?」李奧那多看了走出來的婦人一眼,那婦人也用警戒的眼神看了他們兩個人,微微側過身體離開。

「我不知道,不過他們...她好像要去樓上找人......」圖茂川回憶今天早上的情形。

「找人?找誰?」李奧那多推開門,一樓並沒有住人,純粹就是樓梯,裡頭的燈光有點暗,樓梯旁邊有一條小斜坡往下,應該是讓住戶停放腳踏車或是摩托車的地方。

「不知道......不過她會來這裡一定有道理。」圖茂川拉了他一下,示意要他先下來,李奧那多退回一樓外的巷子,兩人思考著該怎麼知道那個假的陳慧玲到這裡來做什麼。

這棟公寓說大不大,說小也有二、三十戶,要是一家一家問,起碼要花上好幾個小時。

不過兩個人還是決定一家一家的問,圖茂川認為假的陳慧玲會特地來到這裡一定是有原因,雖然此時不知道真正的理由,不過他還是決定在這裡找,也許可以找到假詹清盛和假陳慧玲兩人假扮的真正原因。

從二樓開始,每一戶有三間,這棟公寓總共有七樓,最上層的八樓沒有住戶,因此所有的住戶總共有二十一戶,兩人從二樓開始往上,每一間都按電鈴。

圖茂川拿出隨身攜帶的數位相機,上頭有他今天跟蹤假陳慧玲和假詹清盛時偷拍的影像,打開電源,調到最清楚的一張,是假陳慧玲正在打電話的影像,如果有人應門,他們先表明自己記者的身份,然後秀出影像給住戶看,問他們認不認識這個女孩子。

從二樓開始,扣除沒人回應的五家,當他們到達七樓的時候總共訪問了十三戶,其中有三戶應門的是小孩,因此沒法問,而其餘十戶則只有三戶表示好像見過,其餘的七戶住戶不是表示沒空就是只瞄了一眼就說沒見過。

最後剩下七樓的三戶,他們兩個一走上去就發現其中一戶的門口貼著一張白紙,上頭寫著「喪中」。

兩人互望一眼,心中有種奇特的感覺,怎麼會那麼剛好?

難道......

圖茂川向前按下門鈴,一會兒後一個中年婦女開了門,蒼老的臉上帶著深深地疲累,兩眼還有哭泣過的紅腫。

「你們......」中年婦人問。

「我們是『大話週刊』的記者......」圖茂川秀出名片,但沒料到話還沒說完,婦女連看都沒看就把鐵門往回拉,碰!的一聲,門又被關了起來。

幹記者這麼久,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不過兩人這次可以感覺到和以往有著不一樣的地方。

一般來說,就算是對方有什麼不想被訪問的情緒在裡頭,也很少有這麼強烈的反應,從另外一個角度來判斷,可能是這戶人家已經被很多記者騷擾過,因此才會有這種反應。

而最近會有什麼人被記者不斷的騷擾,然後家裏又有人過世?圖茂川靈光一閃,配上今天早上假陳慧玲要來這裡的情況判斷,這裡顯然就是「陳慧玲」------真正的陳慧玲,被殺掉的陳慧玲,被偷走屍體的陳慧玲------的家。

圖茂川得出這個判斷後又馬上按下電鈴,連續按了幾聲後裡頭都沒有反應,看來已經把他們當成騷擾的記者。

「怎麼辦?」李奧那多無奈的問。

「不行!那個假陳慧玲會來這裡一定是有目的...搞不好......搞不好她是利用『真陳慧玲』的屍體要來勒索他們的家人!」圖茂川腦子突然閃過這個可能性。

越想越有可能,兩個嫌疑犯的大膽超過想像,他們知道了這件校園慘案,不知道透過什麼方式他們居然可以偷出兩具屍體,然後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透過特殊化裝術把自己化妝成兩個已經死調的年輕人,接著到學校去吸引注意,引起注意後他們才像家屬勒索。

推論到這裡,圖茂川對那兩個假貨的憤怒感更強了,人渣見多了,這麼爛的還是頭一回看到。

她把自己的推論說給李奧那多聽,不過李奧那多不是很贊成他的推論。

「這根本沒道理。」李奧那多歪著嘴搖頭表示不贊成,「你想想看,如果目的是偷屍體去勒索,那麼他們根本沒有道理要把自己化妝成兩個人的模樣,還大搖大擺的到學校去,今天起碼幾十個師生看到他們兩個,造成這種驚恐對他們來說根本沒有好處,勒索的基本目標就是金錢,他們應該直接去勒索就好了,幹什麼多此一舉?」

這話很有道理,所以圖茂川無法反駁。

但如果不是勒索,他們何必偷兩具屍體呢?有什麼用處?難道是......

戀屍癖?

圖茂川記得以前曾經看過關於「戀屍癖」的文章,在弗洛姆的《分析社會心理學》中,戀屍癖被認為是一種角色變換,現代的社會關係破壞了人類熱愛生命的天性。戀屍癖和破壞欲在弗洛姆看來是「行屍走肉化的後果」。

弗洛姆不止將這個概念用在個體上,也使用在大部分的當代文明上。

弗洛姆所引的戀屍癖患者的例子,譬如「對惡臭的嗜好」——源自對腐敗變質的肉類氣味的偏愛。「戀屍癖的語言」常常和毀滅、排泄物和糞便掛鉤。在如此的理論基礎之下,弗洛姆和M.邁科比進行了一項問卷調查的活動,得出的結論是:「對生命的熱愛」和「對屍體的熱愛」這兩個概念和政治及社會狀態密切相關。

而在文澤爾的《從懼屍心理到戀屍癖》和《來自科賽爾的不死之愛》中,更多的則是出自人文主義的目的來分析戀屍癖現象,將個體和社會明確的分離開來,強調戀屍癖的前提條件是懼屍心理的克服,是主動對同類屍體所給的危險暗示這種天副本能的拋棄,並且試圖將戀屍癖和戀物癖結合起來。

德國電影導演Jörg Buttgereit曾經分別在1987和1991年拍攝電影《困惑的浪漫1.2》,其中就用極為激烈的表達方式表達對屍體的愛戀。

類似的電影還有希區考克的《迷魂記》(1958)以及Lynne Stopkewich導演的Kissed(1996)都是有關於戀屍癖相當著名的電影。

註:以上一部分資料來參考自維基百科。

話雖如此,這也不過是一種分析,畢竟台灣社會性質保守,民風雖然日趨開放,但如此駭人聽聞的社會案件卻極少發生,這一切到目前為止都只能算是一個記者的敏感心情以及職業病所推演出來的可能答案。

2003年台中縣發生一件令全台灣震驚的女保險員被殺案件,兇嫌陳金火和廣德強兩人是機車行的老闆與員工,趁著與被害人談保險事宜的時候將被害人殺害分屍,還烹煮屍塊,這種令人法指的罪行已經算是滔天大罪。

而如今又發生這件尚未破案的屍體偷竊事件,如果真如圖茂川推論是因為貪求錢財進而偷取屍體勒索被被者家屬,這真的是難以原諒的罪行。
「你記不記得那個陳慧玲的母親?」圖茂川趕緊從隨身的皮包裡掏出一本有點破舊的筆記本,翻開到有寫字的最後一頁,上頭寫滿了一堆人名、待辦事項以及最新消息。

「那個女孩子的媽媽?」李奧那多表情詫異的指著鐵門,圖茂川神情凝重的點點頭,和筆記本上的資料比對一下,地址沒錯,看來這裡就是陳慧玲的家沒錯。

「我看看有沒有電話...」圖茂川仔細找了一下筆記本的資料,一會兒後失望的搖頭,「本來是要來找假陳慧玲的線索,沒想到卻找到真的陳慧玲家裡來。」

李奧那多突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用食指比了個「不要說話」的手勢,然後他走到鐵門旁按下電鈴,連續長聲的電鈴聲聽起來有點刺耳,接著他馬上對裡頭喊:「陳媽媽,請你開門,我們有話對你說,這對慧玲很重要......」

李奧那多的話一開始並沒有引起任何反應,不過他又連續說了幾句,最後則是加了一句「我們可能知道慧玲屍體的下落......」話後鐵門倏然打開,陳慧玲的媽媽鐵青著臉瞪著他們,神情憤怒,咬牙切齒的看著他們說:「是你們偷的!」

「是你們偷了屍體!」陳慧玲的媽媽一邊說,已經開始在打電話,「我要報警,我要報警!」

兩人一看到陳慧玲的媽媽要報警,心中大叫不妙,圖茂川一把拉開李奧那多,滿臉堆起笑的說:「等等等等......你誤會了、你誤會了,我朋友剛剛的意思是說------我們可能知道屍體在哪裡------而不是說我們知道屍體在哪裡。」

「你們胡說,從一早開始到剛剛,我就接到十幾通勒索電話,每一個人都說他知道我女兒的屍體在哪裡,還有人假扮我女兒的聲音想要騙我.....這是什麼社會,這是什麼社會!」陳慧玲的媽媽隔著鐵窗大哭,聲音哀戚,一聲一聲打進兩人的心理。

「我只有一個女兒,她從小和我相依為命,除了我以外沒有人是真心的關心她,現在她死了,你們連她的屍體都不放過...為什麼......為什麼!」

鐵門內的她滿臉淚痕,連續兩天的折磨幾乎讓她老了十歲,失去了唯一親人這個打擊幾乎讓她承受不住。

圖茂川的經驗比較豐富,他一眼就看出來眼前的人有自殺的念頭,如果現在沒有紓解她心中糾結的問題,搞不好明天她就不在人世了,他用誠懇的語氣緩緩的說:「陳媽媽,請你相信我,我們不是勒索集團,絕對不會從你身上取走任何金錢......」

陳慧玲的媽媽沒有回話,她趴在鐵門上低頭啜泣,雙肩一抽一抽。

圖茂川繼續說:「請你先聽我說,今天早上......」

圖茂川花了十幾分鐘的時間,從一早他去學校看見陳慧玲和詹清盛的情況開始說,一直說到他們兩個人從二樓房間逃跑,接著說到和李奧那多來這裡的尋找線索為止。

說完話後一時間三人陷入沉默,七樓一片寂靜,隱約可以聽見外頭傳來電視的聲音以及聞到有住家炒菜的味道。

啪!陳慧玲的媽媽打開門鎖推開門,讓圖茂川和李奧那多進門。

進門後左轉,左邊放著一張桌子,上頭堆了許多紙盒子,有的掀開有的關上,大多是空著。

客廳裡放著簡單的便宜棕色沙發組合,電視櫃上一台老舊電視,此時開著,不過沒有任何聲音。

客廳的旁邊有一面牆,牆的前面擺著一張神桌,神桌供奉著常見的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大勢至菩薩等三聖神佛。

左手邊則是神主牌位,一個男人的照片掛在牆邊,看起來年紀不大,應該是陳慧玲的父親,神主牌位的旁邊放著一台念佛機,正低聲播放著佛號。

他們的家佈置很簡單,看得出來家境一般,沒有什麼奢侈的電器,圖茂川注意到,客廳裡甚至連冷氣都沒有。

沙發和電視櫃之間的小桌子上頭放著好幾本翻開的相本,圖茂川看了幾眼,發覺裡頭大多是一男一女抱著小女孩的照片。

這是......

陳慧玲的媽媽在沙發上坐下,隨手拿起一本相本,面露悲傷的表情,悲傷的說:「這是我和慧玲的爸爸以前的相片。」

陳慧玲的爸爸在兩年前過世,但是在他過世前五年身體就一直不大好,花了很多錢調養也不見起色,最後還是因為肺炎併發心肺衰竭而過世。

「慧玲一直是個很懂事的孩子,成績表現的很好,也常常幫忙做家事,她常說著要趕緊讀完大學然後賺錢養家...現在...現在......」

說到這裡,陳慧玲的媽媽又低聲哭了,她摀著嘴不讓聲音發出來,強悶著的嗚咽卻更讓人感到那萬分的傷悲。

「陳媽媽......你可以...」圖茂川心中嘆了口氣,如果不是當記者,他還真的是不願意做這種事,人家女兒才剛死,屍體又憑空消失,現在還要挖這些瘡疤,那種感覺很不好受。

陳慧玲的媽媽哭了一會兒後抬頭,「你說那個.....長得很像我的女兒的人...她怎麼了?」

圖茂川取出數位相機,把最清楚的一張照片調出來,遞給陳慧玲的媽媽看。

陳媽媽低呼一聲,目瞪口呆的看著手上小螢幕,「這......這是慧玲,我可以肯定這絕對是慧玲,她不是假的,她是慧玲絕對沒錯!」

「陳媽媽,你確定沒有看錯嗎?」李奧那多沒有看到假陳慧玲和假詹清盛,對於他們的化妝居然可以騙過親生母親而感到不可思議。

「這是我女兒難道我會看錯嗎?」陳媽媽肯定的看著手上的相機螢幕。

圖茂川無奈的看著她,「陳媽媽,這個人是『今天』早上我在公園拍的,她不可能是慧玲。」

陳媽媽被圖茂川這麼一說,也有點遲疑了,語氣不再那麼肯定。

圖茂川跟著說:「當時她好像正要打電話......」

陳媽媽聽見圖茂川的話後好像想起了什麼,轉身從沙發旁的小茶几拿起手機,連續按了幾下後她看著上頭的小螢幕,兩手微微顫抖說:「這......這是慧玲早上打過來的電話號碼......」

「什麼?」圖茂川與李奧那多同時一征,陳慧玲曾經打電話回來過?

兩人同時想到癥結點,並不是陳慧玲打電話回來過,而是今天那個假陳慧玲在公園打電話給陳媽媽用的居然是陳慧玲的手機。

「他們居然連手機都偷了?還用那隻電話打給你?」李奧那多無法置信的看著陳媽媽手上的NOKIA,螢幕上頭清清楚楚顯示著「慧玲」兩個字。

陳媽媽發愣的看著手機,上頭的號碼那麼熟悉,這時她突然靈光一閃,按下回撥鍵,電話打了出去。

她手上的電話在寧靜的客廳中發出嘟嘟的聲音,連續十幾聲後,電話通了。

...喂......喂......

第八話


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陳媽媽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哭道:「...慧...慧玲......是你嗎?慧玲......」

電話那一頭先是一頓,跟著大聲哭喊:「媽------媽------」

陳媽媽一直點頭表示這的卻是慧玲的聲音,她雙手握著電話哭著、喊著,那一頭也是如此。

這情況實在詭異,一個已經死掉的女孩子出現在電話的那一頭,還和親人說話,這......

早就認定對方是騙子的圖茂川最是鎮定,一把搶過陳媽媽的手機,馬上對裡頭的人說:「慧玲!你和清盛在哪裡?」

這時他馬上用手勢和眼神要李奧那多以及陳媽媽不要說話,讓他來和對方談判。

陳慧玲嚇了一跳,不明白圖茂川為什麼會在媽媽的身旁,語氣有點激動的問:「你......我媽媽呢?你為什麼會和我媽媽......」

圖茂川心中大罵,都到這個時候了居然還裝蒜,你們這兩個無恥的歹徒真是喪盡天良。

他正要說話把兩人騙出來,但陳媽媽可不管那麼多,又伸手搶回手機,迫不及待的放到耳邊,「慧玲...慧玲你在哪裡,媽媽在家裡等你,你趕快回來,媽媽家裡等你......」

兩母女隔著電話哭成一團,這種情況看在圖茂川和李奧那多的眼裡,感覺實在很......說不上來的奇怪。

圖茂川和李奧那多兩人原本是要藉由陳媽媽的幫助來抓到那個偷屍體的犯人,可是如今看來,她根本就是把那個犯人當成自己的女兒。

兩人哭個沒停,又嘰哩咕嚕說了大概十幾分鐘,就在圖茂川和李奧那多以為他們會一直講下去的時候,陳慧玲的電話沒電了,開始發出嘟嘟的聲音。

「慧玲...你先回家,媽媽在家裡等你,你吃東西了嗎?會不會餓?媽媽煮麵給你吃......」陳媽媽這時的哭泣和剛剛已經大有不同,這時的她臉色充滿紅光,這是興奮的徵兆。

約好時間放下電話後,陳媽媽興奮的對兩人說:「慧玲等一下要回來,我要先準備一下東西給她吃,她剛剛說詹清盛也沒死,我要準備兩份吃的東西......」

她興奮的走到廚房,俐落的從冰箱裡翻食物,開始煮了起來。

圖茂川和李奧那多兩人面面相覷,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子,人家說母子連心,但是連心是一回事,能認對人又是一回事。

假如她搞錯了,等一下正好可以戳破他們的謊言,順道要他們拿出偷走的屍體。

而她如果對了......

圖茂川懊惱的想著,昨天在學校的的確確死了兩個人, 如果昨天死的不是詹清盛和陳慧玲,那麼死的人是誰?

該死!這個問題都已經問過自己幾百幾千次了,就是沒有答案。

難道那麼多的人都看錯了嗎?

這是不可能的,上百雙的眼睛不可能看錯,的確有人被殺、有人殺人後跳樓,也證明兩人都死了。

檢察官、法醫、警員、記者以及上百個學生都可以作證。昨天的的確確死了兩個人,想不透的部份就在這裡,兩個應該死掉的人出現了,而且陳媽媽信誓旦旦的說她的確就是她的女兒,那......死的到底是誰?

圖茂川和李奧那多想的頭都痛了。

陳媽媽快樂的煮著晚餐,廚房很快的傳來香味,三十分鐘過後,桌子上擺出好幾個香味俱全的菜。

「你們等一下也留下來吃飯吧,我要好好的謝謝你們,如果不是你們的話,我也不會想起要打電話給慧玲,我要好好的謝謝兩位。」從廚房端出一大碗魚湯的陳媽媽滿臉笑意,那是一種完全發出內心的喜悅,有什麼事會比得上女兒的失而復得呢?

又過了十分鐘,門鈴響了,陳媽媽趕緊打開鐵門。

兩人靜靜互望了幾秒,接著抱在一起痛哭,站在旁邊的詹清盛則是一臉戒備的看著圖茂川和李奧那多。

圖茂川和李奧那多這才真的是被嚇到了,連親生媽媽都認錯的話那就太扯了,兩人互瞥一眼,除了迷惑還是迷惑。

連續哭了好一會兒,兩人終於停了下來,五人都進了屋子分別坐下。

這時一直拉著媽媽的手的陳慧玲才發現圖茂川和一個不認識的男人也在這裡,她嚇了一跳,「你們怎麼還在這裡?媽,他們一直以為我和清盛是騙人的人,他們是記者......」

「你根本不是想要幫助我們,你只是想要新聞而已......」詹清盛也很憤怒,原本他還以為遇到一個願意相信自己的人,沒想到他只是利用自己和慧玲想要獲得新聞。

兩人對圖茂川和李奧那多充滿戒備和不信任,語氣和眼神都不好。

圖茂川以及李奧那多尷尬的看著他們,兩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因為陳慧玲和詹清盛說得沒錯,圖茂川的確是把他們當成獨家新聞來處理,根本不是真心幫助他們。

倒是陳媽媽為圖茂川解危,「慧玲,你不要怪圖先生和李先生,如果不是兩位先生的提醒,媽媽還忘了可以用電話回打給你,你也不會這麼快就回來了。」

這話說的也沒錯,所以陳慧玲看向圖茂川的眼神也不再有那麼強的敵意。

「不要想那些東西了,你們餓了吧,先吃點東西,如果不夠的話媽媽再去買。」陳媽媽溫柔的看著陳慧玲,熟悉的語氣和溫馨的氣氛讓她又滴下眼淚,到了這時候,她才感覺到今天一整天的惡夢已經離去。

五個人吃了一頓安靜的晚餐,圖茂川和李奧那多都刻意不提今天發生事情的疑點,電視也被關了起來,這一餐吃得有點慢,等到吃完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十一點。

把所有餐具都收拾好後,陳媽媽坐到陳慧玲的身邊,嚴肅的對圖茂川和李奧那多說:「兩位,今天我非常的感謝你們,如果不是你們,我也不會找到我失去的女兒,謝謝。」說完還慎重的鞠了一個躬。

圖茂川和李奧那多見陳媽媽這麼客氣反倒是有點臉紅,他們本來可是不懷好意,誰知道會出現這個結果。

「媽,他們......」

陳媽媽阻止了陳慧玲想說的話,溫和的說:「算了,只要你能夠平安的回家,過去的事情都讓它過去吧。」

陳媽媽又對圖茂川和李奧那多說:「雖然我不明白事情怎麼會是這樣子,不過我相信一定是有人犯了很離譜的錯誤,我們不想追究,只希望這一切可以趕緊結束,讓我們恢復平靜的生活。」

看樣子的確是如此,人家母女兩人都確定沒問題了,這還能有錯嗎?

但如此一來,昨天死掉的兩個人到底是誰?

圖茂川還沒說話,李奧那多已經忍不住說了:「兩位同學,如果兩位好好的活著,那昨天在學校是誰死了?」

「我們怎麼知道。」陳慧玲回到家後整個人的情緒穩定很多,原本聰敏的心思都回來了,見李奧那多這麼問,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這個話題顯然也引起了陳媽媽的好奇,她也有點生氣的說:「對阿,不知道是誰死了,這真的是太離譜了,怎麼會有人把死......當成他們兩個呢,他們好生生的活在這裡,還吃了一頓飯,這些老師警察實在太差勁了。」

圖茂川皺起眉頭思索著,當記者這些年來,社會案件看多了,當然也曾經遇過這種搞錯屍體的怪事,可是,這件事情實在是錯的太離譜了。

搞錯死者或是錯認屍體的情況都發生過,但一下子搞錯兩個
而且還同時有一、兩百個人認錯,這......

「你們...你們難道都沒有感到...不對勁、奇怪...我的意思是說,昨天早上你們到學校上學,那時候都沒有感到不對勁的地方嗎?」

圖茂川心中隱約還是覺得怪怪的,這件事如果沒有個圓滿的答案,他大概會睡不著,而且也寫不出獨家新聞。

陳慧玲和詹清盛兩人連想都沒想就搖頭,高中的生活本來就很死板,尤其是高三這一年,基本上每天都像昨天,根本沒有任何的變化。

「你們班上有人長得和你們兩個長相很像的嗎?」

這話更可笑了,哪裡來的這麼像的人會讓班上的人都認錯,因此兩人又馬上搖頭表示沒有。

「會不會是有人化妝成你們的樣子去學校,然後......」圖茂川解釋了一下特殊化妝,說明如果用特殊化妝的技術的去可以做到「非常」相似的地步。

兩人又搖頭。

「老大,這也不對,如果有人利用特殊化妝裝扮成他們的樣子去班上,那麼班上就有兩個陳慧玲和兩個詹清盛,那......」李奧那多指著坐在對面的兩人說:「當時他們去哪裡了?」

兩人一愣,脫口而出:「下午上課的時候我們當然是在......」

教室!

這句話兩個人沒有說出口,因為這也不合理,如果他們在教室,為什麼會不知道發生那件事,而是隔天才知道,這說明了當時他們應該不在教室內。

陳慧玲和詹清盛都想到了這個點,陳慧玲狐疑的問:「清盛,我們下午有去上課吧?」

有沒有上課都不確定?圖茂川和李奧那多用眼神打了個暗號,疑點浮現了。

詹清盛皺起眉頭,用力想著昨天發生的事,「昨天我早上和平常一樣去學校,上了兩堂的...」

「數學和國文!」陳慧玲接口說出昨天上午的課表示他們的記憶是一樣的。

「對!我們上午先上了兩堂的數學,然後是兩堂的國文......」

陳慧玲又說:「數學上的是小考和第七單元,國文上的是複習庖丁解牛和鴻門宴。」

「對!」詹清盛點頭。

兩人的成績是學校的前三名,對上過的課記的分毫不差。

「中午呢?」圖茂川緊接著問。

「中午......」陳慧玲想了一下後說:「中午我有點累,所以到保健室躺了一下,等下午的課快到了,潘護士才叫醒我。」

詹清盛則是說:「昨天中午我回家一趟,我的褲子被釘子鉤破了,所以我回家換,在家裡吃了飯後才回到學校上課,我家離學校不遠。」

圖茂川和李奧那多點頭,到目前為止都沒什麼奇怪,此時圖茂川突然問了一句話:「你昨天中午回家吃什麼?」

詹清盛一征,不過他沒有遲疑,馬上說:「吃便當阿,昨天我媽去買便當,排骨便當,你問這個做什麼?」

圖茂川點點頭,沒有理會其他人的疑惑。

昨天黃昏他去詹清盛家裡的時候曾經訪問到一個阿福伯,他的確證實昨天中午的時候詹清盛有回家一趟,而且吃了媽媽買的排骨飯,然後下午又回到學校。

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問題。

「你問這個做什麼?」陳媽媽好奇的問:「這也有關係嗎?」

圖茂川苦惱的搖頭,他自己也不知道有沒有關係,這件事情太過詭異,如果沒有一個圓滿的解答,他大概會失眠一輩子。

李奧那多繼續問:「下午呢?下午第三四堂的課,大概是三點左右那個時候你們在哪裡?」

「下午當然是在上課阿,下午三點......」詹清盛很快的說:「下午應該是英文課,我們導師的課。」

「對。」陳慧玲點頭說:「下午上英文課。」

問題終於出現!

昨天的殺人就是發生在下午三點的英文課,而且是一上課不到五分鐘就發生,陳慧玲和詹清盛兩人怎麼會不知道?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根本不在現場!

圖茂川很快的說:「不對!昨天下午三點的時候就發生了案子,發生問題後學校就停課了,你們怎麼可能還有上課的記憶。」

「所以你們根本不在教室。」李奧那多露出一個(你們總算露出馬腳)的笑。

「誰說的?我們一整天都有去學校上課,下午的時候也有去上課。」陳慧玲馬上反駁李奧那多的話,詹清盛跟著說:「昨天的英文課是連續兩堂,一直到五點下課......」

這話一說出來,連陳媽媽也狐疑的看著他們,輕聲說:「清盛,昨天學校三點四十左右就停課了。」

聽見連陳媽媽都這麼說,陳慧玲和詹清盛的臉色同時大變,因為在他們的記憶裡,昨天根本沒有所謂的停課,昨天他們正常的上完課,然後各自回家,一切都和以往的每一天相同,怎麼會這樣?

「怎麼......你們胡說!」陳慧玲呆楞楞地看著媽媽,眼神從媽媽臉上移到圖茂川和李奧那多兩人臉上,三個人露出她沒見過的眼神。

「你們騙人,這是不可能的,昨天下午...昨天......」詹清盛站起來焦躁的大喊,他粗重的喘著氣,咬牙切齒、痛苦的皺起臉。

原本以為已經結束的惡夢居然又回到原點。

他痛苦的抱著頭大哭大喊,聲音淒厲哀戚,就像隻受傷的野獸,年輕的他再也受不了這一連串的打擊,終於放聲痛哭。

陳慧玲也跟著尖叫,她抱著頭顫抖著,彎起身體把自己埋在大腿上,嚎啕大哭。

這麼明顯的問題連陳媽媽也看出不對勁,她看著坐在身邊的「女兒」,有點遲疑的說:「慧玲......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陳慧玲繼續哭,好像沒有聽見陳媽媽的話。

圖茂川心頭隱約猜到陳媽媽的想法,雖然他們兩個人無法解釋昨天下午為什麼記憶和別人不同,不過沒關係,還有另外一個方法可以印證。

「你告訴媽媽,爸爸和媽媽是在哪裡認識的?」陳媽媽輕拍陳慧玲的背,這些事情都是她們母女倆平時聊天的話題,如果她真的是陳慧玲,這些問題難不倒她。

陳慧玲依舊趴著,不過她停止了啜泣,肩膀一抖一抖的,一個悶悶的聲音傳來:「台南,台南的三山國王廟,你們在廟的外面相撞,你說爸爸當時穿著很醜的西裝,看起來很像偷來的,上半身比較大件,看起來像小孩穿大衣。」

「媽媽還說爸爸只跟他認識一個月就找人去家裡提親,結果被爺爺用掃把打出家裡,結果爸爸在家裡外面站了三天三夜......」

陳媽媽摀著嘴巴滴著眼淚,拼命的點頭,確定陳慧玲說得沒錯。

圖茂川和李奧那多真的被搞混了,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真的有鬼?

兩人苦笑互看,這下子真的被打敗了,這麼離奇的事情根本不是獨家新聞,而是靈異新聞,這東西......要怎麼報?

超引人入勝的...我喜歡 期待續集 哈
還是說這個有短篇小說出了?
幽靈1020 wrote:
前言:由結構來分,人...(恕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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