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篇~~［稻草人］
我幫她梳著蓬鬆凌亂的長髮，鏡子裏的她，消瘦的身形，眼神空洞，這是一個被毒品折騰的女子。
她一動也不動的配合著我，一不小心梳子卡在她的頭髮，我不敢用力拉，只見她左手微微舉起，應該是因為疼痛而做出的反應。
照服員大姐看見就湊過來跟他說「忍耐一下就好。」
忽然間「哎喔！我的梳子卡住了，我硬拉她會痛的啦～」
我拿著梳子的手卡在她的頭髮上，無奈的跟照服員大姐說著。
「妳等等我喔。」
回答我後的大姐轉身去拿包包裡的剪刀，手腳俐落的開始了一場美髮秀。手起刀落，手起刀落，不到一會他那蓬鬆凌亂的長髮變成俏麗的短髮，而我卡在上面的梳子當然也得到自由。
「哇～大姐妳真的不簡單！」我打從心裡佩服著。
說到照服員大姐真的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大姐家裡是開理髮店的，原本打算繼承家業，但礙於現在的美髮廳盛行，家裡的傳統理髮店實在沒辦法抵抗流行的趨勢，只好關閉，而大姐就帶著她的好手藝來我們這邊工作。
「不會啦！傳統手藝能用到我就很開心了，妳看她們頭髮都沒有整理好，感覺很不舒服，這樣也是辛苦，我能幫忙就多幫一點啦～護理師妳幫我看她一下，我去拿掃把把這邊掃一下。」
照服員大姐轉身收起剪刀，隨手跑到清潔區拿掃把。
我拿著毛巾幫她拍掉身上的頭髮，她仍然僵硬的站著對我的動作沒有回應，她就像個有體無魂的稻草人，無論我怎麼拉扯，怎麼移動，她都是被動配合，手腳僵硬，不言不語。
「莉莉，清醒點，頭髮這樣是不是比較清爽？會不會太短？」
一場對話下來都是我自說自話，她沒有任何反應，讓我堅信她完全沒有輸入。唉～我看她都沒有在聽我說話。
突然間她站著便尿下去了，尿濕了一地，她依然沒有反應。大姐拿著掃把剛剛走進來，剛好看到她尿下去。
「喔，大姐我先帶她去換褲子，妳可以幫我拖一下地嗎？」
「好啊！好啊！妳去忙，這裡我來處理。」大姐也很爽快，掃把靠邊一放便轉頭再回去拿拖把。
「莉莉，妳尿下去，我帶妳回去換褲子啦～」
我把她硬拉到房間，一頓清洗、穿尿布、換褲子，整個過程她都是僵硬的被動地配合著。同事看到我吃力地拉著她的雙腳，趕忙來幫我。
「莉莉，妳可以坐著，這樣我們比較好幫妳穿褲子。」
她肢體僵硬無法配合，我們只好輕壓她的膝蓋，她好像知道我們要幫助她，便緩緩地坐下，好不容易終於把褲子穿好了，我和同事也精疲力盡的走回護理站。
「辛苦妳們了，人啊～毒品真的不能碰，妳看她現在這樣，好慘阿～」
此時照服員大姐也拖地完成，走到護理站，看到我們便開始說著她的故事。
往往照服員比護理人員更了解病人的過往，是因為護理人員會因為醫院政策而改變單位，但照服員們大多待在同一個單位。另外，病人雖多，但來來去去的更多。出院後因為沒有按時服藥，或是沒有規律返診諸多因素，導致症狀沒有得到好的控制，回鍋的不少，因此很多時候都是照服員比我們更清楚病人狀況。
「大姐認識她阿？」聽大姐這樣說感覺又是一篇故事的開端了。
「知道阿！老病人了，她妹妹也在我們醫院呢！」
「喔！這樣阿～」
「莉莉曾經是個光鮮亮麗的年輕女孩，她和她妹妹年輕時都在八大行業工作，會從事那份工作不是因為家裡缺錢，而是那愛慕虛榮的心作祟。年輕人啊～很容易被那種工時短、薪水高的工作吸引。」
說到這裡，我仔細看她的臉蛋，皮膚白皙、瓜子臉，這年紀可以保持這樣，那年輕時的確是漂亮的女人「我看她是蠻漂亮的，怎麼現在變成這樣呢？」
大姐看了她一眼繼續說著。
「當然要漂亮啊～妳要知道，八大行業對臉蛋的要求不低呢！總之她和她妹妹因為漂亮，收入不錯，這樣的日子維持了好一陣子。但妳也知道那種場所，毒品氾濫，姊妹倆為了尋求更刺激的感受，開始吸毒。最初，她可以控制自己的毒品使用，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越來越沉迷。這種沉迷讓她的生活發生了變化，她不再關注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而是專注於滿足自己的毒癮，後果就是毒癮越來越大，到最後賺的錢都不夠買毒品，甚至還幫忙販毒，總之最後雙雙變成毒品的奴隸。」
「真的好慘…」聽了大姐這麼說才知道莉莉有這麼一段過去。
大姐接著說「吸毒的情況加劇，莉莉的身體和心理狀況也開始出現明顯的問題，開始出現幻聽、妄想等脫序行為，入住戒毒所好一陣子後，她爸媽也無力照顧，因此才轉到我們這邊住。當她被送到這裡時，已經處於後期失能的狀態。莉莉的身體出現了嚴重的生理問題，包括神經系統和腎臟的損傷。另外，心理狀態也受到了嚴重的影響，導致認知和思考能力明顯下降。不再是以前那個精力充沛的莉莉，現在的她需要依賴其他人的幫助才能完成日常活動。」
大姐說到這，前因後果都明白了。
「我記得小時候常常聽到毒品宣導，都說毒品會害人不淺，也有很多影片會展示吸毒後可怕的樣子。當時年紀小，看過影片，但也沒有想這麼多，只覺得毒品離自己的現實世界十分遙遠。長大後接觸了精神科才發現，自己能夠在好的環境下生長，都是來自媽媽的保護，雖然家裡是單親，只有媽媽照顧，但媽媽總是用良好的觀念影響著我。或許當時覺得媽媽很囉唆，但長大後才知道那一言一語都來自媽媽的愛和關心。」
「喔，對了！」照服員大姐好像想到什麼補充著。
「她在戒毒所裡還跟毒犯生下了一個兒子，莉莉的爸媽可能是為了彌補之前教導的失敗，所以對這孫子格外照顧，還好這孩子沒有被影響，總之還算健康長大，現在偶爾會來看望她媽媽，但對莉莉應該就只是仁義上的責任，我們對她兒子也不敢要求更多。」
故事聽到這裡，對她的遭遇實在不知道該怎麼下評論，或許很多時候可以做正確的選擇，但這花花世界、金錢的魅力，對很多觀念薄弱的人實在很難抵抗，看到她落到這樣的下場，老話一句，毒品真的不要碰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