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淚濕青春》
第四章 秀才造反
🥲 (三)關於胡風反革命集團材料一批批地發表,報章上刊登了胡風的《我的自我批判》,以及不斷發表大量揭發和批判這個集團的文章。至此,已普遍引起人們的高度重視,而人們對這事件的議論也多了起來。
陳曉乾能堅持蘇厚永教導的原則:在政治問題上表態時,要按照黨報的口徑辦事。所以他每天都用心閱讀報章上的重要文章。
一天晚飯後,宿舍發生一場辯論,一方爲何家昌和江一平;另一方爲黃有爲和趙水生。
「胡風集團是一批手無寸鐵的文人、作家,魯迅都承認胡風是好人嘛!他們只是對現實不滿而已,哪能算得上是暗藏的反革命分子妮?」黃有爲堅持說。
「他們所說的『宗派主義』、『封建潛力』,是存在的嘛!毛主席也教導我們要克服宗派主義和消滅封建殘餘思想。又怎能說他們是攻擊共產黨呢?」趙水生接著說。
「是的,他們是文人,但不是單純的文人,他們與國民黨反動派、帝國主義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何家昌反較說。
「難道只有槍桿子才能殺人?」江一平振振有詞地說,「筆桿子一樣可以殺人,而且更陰險毒辣,殺人不見血!要不,反革命分子爲何要書寫反革命標語,散發反革命傳單?」
「我們應按法律辦事!」黃有爲說,「只要他們的言論不超出憲法和國家法律範圍,就不能把他們當反革命看待。可國家的法律都沒有規定,說人家的話是反話而加以定罪的。」
「我們就是要看他的動機,看他的言論對社會的影響。我們的法律具有鮮明的階級性!」何家昌下定義地說。
「動機?你以自己的主觀或偏見去確定別人的動機呢,還是以真憑實據?」黃有爲高聲地問道。「法制之所以重要,就是要避免出現類似文字獄那樣的冤案,雖然明知任何法律總會有某些漏洞。」
「說到社會影響,我就更加感到莫名其妙了!」趙水生說,「胡風三十萬言的意見書,是寫給中共中央政治局的嘛,你不發表它,它怎會有甚麼社會影響?而報章刊登這個集團的材料,大多是他們之間的來往書信,你不把它們登出來,社會上又有誰人曉得?」停了停,他繼續說:「他們只不過是出於個人名利,而對社會某些現象不滿的宗派小集團。」
「你只說對了最後一句話!」江一平緊接著說,「在我們國家,對社會不滿的是些甚麼人呢?是地主、富農分子,反革命分子和國民黨反動派,是我們的敵人!至於搞宗派,一定是反黨反社會主義反人民的,高崗反黨集團就宗派政治集團嘛!」
「你這樣說,未免是小題大作了!」黃有爲反駁說,「你說我們班有沒有搞宗派的人呢?」他嚴厲地盯著他。
江一平的眼光退縮了一下,但稍作沉默後,他突然粗聲地說:「有,就是那些對班會安排工作不滿的人!」
「哈哈!」黃有爲大笑起來,你當自己是個甚麽大官!羞死人,真真羞死人!」
這時,響起了晚自修的鈴聲,何家昌和江一平冷笑著回他們隔壁的房間去了。
想不到第二天黃昏,何家昌以團支部委員的名義找陳曉乾談話。
「你對我們昨天傍晚的辯論有何看法?」何家昌開門見山地問。
「既然有不同的看法,把問題辯論清楚,很有好處嘛!」陳曉乾說。
「我不是問你辯論有甚麼好處,我是問:你站在哪一邊?站在黃有爲那邊,還是站在我這邊?」他逼他表態。
看到何家昌這副神氣,陳曉乾有點氣忿起來,硬邦邦地說:「我是站在黨中央一邊。」
何家昌討了個沒趣,面色變得非常難看。過了一會,他嚴肅地說:「我們幹革命,不能不見諸行動,在有關大是大非問題面前,是不應該保持沉默,而應挺身而出的!」
聽見他用教訓的口吻說這番話,陳曉乾更加惱火,他不甘示弱地說:「我的態度和觀點,已鮮明地表現在我登在黑板報的文章上,你看過了吧?我認爲,黑板報是上級佈置出的,它的作用和影響比起三兩個人在房間辯論要大得多!」
何家昌啞然。他既沒有給黑板報寫批判文章,也沒有看上面的文章。
何家昌繃著臉,沉默了好一陣子,後夾,他忽然沉聲地說:「目前,揭發和批判胡風反革命集團的運動正在深入,全國各單位都加緊進行組織清查工作。在我們班,像黃有爲那樣對胡風的謬論產生共鳴的人,就不是個別的。現在,黃有爲和趙水生正在寫檢討,明天下午,團支部開會批判他們。」然後,他咬了咬牙關,用命令的口吻說:「我代表團支部,要你交待書。因爲,據我們所知,你在香港時喜歡寫文章,回來後也寫了不少詩歌和文章在報章雜誌上發表,很可能自覺不自覺地與胡風分子建立了書信聯繫。寫好後,交給我吧!」說完,他就大踏步離開了。
如果是在半年前,他一定會被嚇得不知所措。如今,在蘇厚永的指引下,他已經學會了處理政治問題的本領。何況他還有寇蓮娜這座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