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五分鐘後,李忏陞帶著發脹的腦袋到剛才的水族箱前,屍體已經被搬走了,只剩下兩、三個員警在收拾善後;張尚峖坐在旁邊的樓梯抽煙,楊瑞昕則在一旁用iPad2線上分配鑑識組辦公室的人員等會要做的工作。「菜鳥,」張尚峖看到李忏陞走過來便朝他開口,「你現在到這個地址去,看一下情況,並監視有無其他人出入,如果發現照片上的這個人,就馬上打電話通知我。」張尚峖給他的是張翠翠前夫的住處地址跟照片。「現在?」已經快要半夜兩點了,誰會進出啊?「幹,是你長官還我長官啊?」張尚峖不耐煩的把照片跟紙條塞給他,「你再囉哩八嗦,我就叫劉義仁調你去八里指揮交通!」張尚峖頓了頓,又冷冷地補上一句:「順便找人把你灌水泥做成削波塊。」「是!」李忏陞不敢再多嘴,馬上準備離開。並不是因為他怕被調去指揮交通,而是怕自己會成為淡水河裡的削波塊;雖然相識不久,李忏陞200%肯定他絕對會這麼做。他彷彿看到張尚峖的眼裡閃耀著星星般的光芒……「欸,」張尚峖叫住他,「把這隻也帶去。」李忏陞一回頭--是今天看到的那隻三色貓,為什麼他那麼肯定?是因為他看到那隻貓的尾巴。尾端分岔,就像有兩條小尾巴。「喵嗚。」三色貓輕巧的跳上李忏陞的側背包,再一躍而上站在他的肩頭,「喵--」三色貓還用尾巴搔搔李忏陞的臉。這、這是跟監偽裝嗎……?這種偽裝也太酷炫了吧!平常了不起是大外套、帽子跟墨鏡被,這次來隻貓是怎樣?別的同仁知道那還得了?鐵定被笑死、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但話又說回來,與通通拿去做削波塊,他還寧願被笑死,大丈夫就是要能屈能伸!沒錯!只要這個案子結束,他就可以脫離怪怪長官的魔掌!李忏陞幼小的心靈燃起了一盞明燈。「那貓如果跑掉,我要怎麼叫牠回來?這樣應該有點危險吧,還是不要帶比較好……」能屈能伸跟丟臉之間,李忏陞還是希望可以鑽個漏洞。「只要不要經過麥當勞,基本上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如果你的視線範圍沒有看到貓,喊一聲『珈啡』,牠就會出現了。」看來只能硬著頭皮去了……李忏陞在心裡為自己掬一把同情淚,便帶著新伙伴(?)珈啡一起上路了。# # # #「尚峖,現場照片出來了,你看這一張,」楊瑞昕把其中一張照片推向張尚峖。那是一張近拍水族箱的畫面。「這張照片有什麼問題嗎?是哪裡有出現一張臉之類的?」張尚峖左看右看都覺得楊瑞昕只是在亂他而已。楊瑞昕一舉手就往張尚峖的頭上敲,「老娘我是有這麼無聊!」速度之快、狠、準完全讓張尚峖難以反應。「抱歉抱歉,我只是想緩和一下氣氛。」張尚峖嘻皮笑臉的說。「你看水族箱左下角,」楊瑞昕給他一記白眼,乾脆無視這所謂的「緩和氣氛」,「有白白的霧這邊,寫了一些字,看起來大概是希臘或拉丁文的樣子。」楊瑞昕直接指給他看,水族箱的左下角有一塊很小的霧氣反白處,上面寫的是「Αποκάλυψις」。「什麼鬼字啊?」張尚峖幾乎是吼出來。楊瑞昕聳聳肩,「這我哪知道,不在本人的工作範圍內。」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你把照片檔案傳給我,我等等來call out看看。」張尚峖摸摸外套口袋,「沒煙了……欸,老子今天心情很好,要去買煙,妳要不要吃宵夜?」「吃宵夜……我看是吃早餐了吧。」楊瑞昕回頭看牆上的時鐘,已經是五點半了。張尚峖煩躁的抓抓頭,「算了,先睡一下再去買煙,妳也先回去休息吧,晚上再過來。」因為案子發生的速度太快,加上前一件案子也才剛結不久,張尚峖現在才發現自己五天沒睡覺了,就算偷個空檔瞇一下,也不過是五到十分鐘,都靠黑咖啡跟煙在撐。「嗯,」楊瑞昕回座位上拿起包包,「那晚點見。」楊瑞昕把實驗手套脫掉放在白袍口袋,從包包拿出識別證,並把白袍掛在門口旁邊的掛勾,「晚上需要幫你帶什麼來嗎?」「嗯,咖啡豆好像沒了,幫我買十斤吧!」「嘖!你咖啡豆是用吃的嗎?」楊瑞昕走出鑑識組大門,「我走了,記得幫我把門關上。」張尚峖擺擺手,「知道了。」「呵啊……」李忏陞打了一個超大的呵欠。「喵--啊--嗚--」珈啡也跟著打了一個超大的呵欠。「難怪人家說打呵欠會傳染。」李忏陞轉頭摸摸珈啡的下巴,珈啡馬上就呼嚕嚕的聲音。李忏陞現在復興國宅的門口,已經坐了快四個小時,除了一些阿公阿嬤出來要去做早操,完全沒看到什麼可疑人物或張翠翠前夫的身影。張翠翠的前夫之前從事直銷,業績好的時候一個月幾百萬不是問題,但錢來的快,去得更快,進出股市一趟就輸的慘兮兮,後來公司被踢爆食品含有砷,在輿論與政府的雙重壓力下,馬上就倒閉。之後也陸陸續續換了幾個工作,但都不長久,現在是個遊手好閒的無業遊民。而張翠翠離婚的原因,不免俗也是家暴問題。「唉唷,真不曉得張翠翠怎麼會喜歡這種人?」李忏陞帶著惋惜的口吻說。「咪嗚。」珈啡叫了一聲,似乎也同意他的想法。「咕嚕嚕……」李忏陞的肚子不爭氣地響起早餐號,「現在才六點多,也不差這幾分鐘吧!」「喵。」珈啡抬頭又叫了一聲。「你也這麼覺得吧,珈啡。」李忏陞開心的摸摸珈啡的頭,覺得自己簡直遇到知音,能撫慰他被張尚峖踐踏的幼小心靈。李忏陞站起身,看看四周,前方只有一個醒目的黃色M字招牌,「這裡沒有美而美或豆漿店嗎?唔……那就只好買麥當當了,幸好那間有外帶窗口,還可以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應該也不算擅離職守吧。」就這麼自圓其說了一番,李忏陞帶著珈啡一起前往國宅前方200公尺處的麥當勞。「您好,請問要幾號餐?」店員露出親切的笑容問。「呃……,我要這個。」李忏陞隨手指了menu中的其中一個套餐。「喵嗚喵嗚!」珈啡這時候跳到點餐窗口,很起勁的叫著。「怎麼了,珈啡?」「喵嗚喵嗚,喵喵嗚嗚喵嗚!」珈啡高分貝的叫著,左前腳掌踩另一張menu的其中一張圖片上。和李忏陞點的套餐很像,只是多了一塊薯餅。「喵凹凹嗚喵嗚--」珈啡使勁的叫著,腳掌仍然踩踏著那張圖;這樣的舉動引起其他顧客的側目,一旁還有女學生驚呼「好可愛」。「先生,可以麻煩您把貓抱走嗎?」店員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請問餐點確定好了嗎?」「呃、呃、那就這個好了……」李忏陞趕緊把珈啡抱起來,一臉尷尬。店員的職業笑容維持的很好,「好的,這是您的餐點,一共85元。」李忏陞掏了張百元鈔給店員,拿了餐點跟零錢就快步離開,隱約還聽到店員的碎念。回到原本監視的蹲點,李忏陞拿出漢堡,「你要吃這個?」「哼喵,」珈啡別過頭,李忏陞另外拿出薯餅,「你是要這個喔?」「喵喵,喵嗚喵。」珈啡巴結的用臉蹭蹭李忏陞的手背,李忏陞忍不住笑出聲,「噗,搞半天原來你要吃的是薯餅喔,早說嘛,喏!」「喵──」就這樣,一人一貓就在麥當當早餐時光裡,開始新的一天。--如果你喜歡這系列故事,請給我一個回應吧:)
#7早餐吃完了,加上一夜沒睡,李忏陞已經忍不住要前往周公的祕密基地,開始打起盹來。「唔……好想睡……不行,要打起精神!」李忏陞用力的捏著自己的臉頰,希望痛可以讓自己清醒一點,然後努力盯著那個毫無動靜可言的國宅大門。另一方面,珈啡不知何時已經走進復興國宅,「阿福。」珈啡喚了聲。「是,貓魈大人, 」一名白髮蒼蒼的老人出現在珈啡身邊,行動相當敏捷地跟著珈啡的腳步。此人正是姜福。「知道找你來做啥嗎?」「是,」姜福回答,「來找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疑的東西吧。」「不愧是鬼谷子那老頭的關門弟子,怪不得當年秦王會這麼賞識你,結果讓你騙了一堆東西就再也沒回去過,如果他還能起來的話,現在早把你抓去連皮帶骨的啃了。」「別這麼說啊,貓魈大人,」姜福乾笑了幾聲,「市也是為情勢所逼,若非嬴政那傢伙苦苦相逼,小的也不會出海求生路。」復興國宅是一個三合院的形式設計,左右各有三棟國宅排成,正中間對面大門的地方也有三棟,所以一共有九棟國宅,相較其他國宅,算是比較密集的,但每一棟國宅十層樓、一層僅四戶,所以三百多戶的格局其實不算太擁擠。「幸好遇上海難時讓大人您給救了,雖是缺了半條腿,但這樣也活了千年。」姜福和珈啡走到左邊最邊間的一棟,「那女人的丈夫就住在這的五樓。」走到五樓,姜福走近一間較陰暗的房門,熟練的打開了大門,屋裡看起來像是很多天沒人住了,「據小的這兩天觀察,屋主都沒有回府。」「你沒有先進來過嗎?」「沒有您的吩咐,小的就不擅做主張。」姜福回道。珈啡踏進屋裡,四處嗅了嗅,「有看見什麼奇怪的東西往屋裡來,或從屋外去嗎?」姜福搖搖頭。「那就先看看櫃子裡有什麼吧。」珈啡說,「幹活了。」語畢,看似一人一貓的奇怪組合,便開始在屋裡翻箱倒櫃了起來。# # # #張尚峖睡了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兩點了,他到浴室沖了澡、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便到辦公室準備辦公。因為負責的案件特殊,加上又孤家寡人一個,張尚峖特別「申請」到在辦公室旁邊加蓋一間小套房,大概也是變相的「錢多離家近」吧,如果可以「事少」就更完美了。鑑識組的人員已經把初步的檢驗報告整理好,放到辦公室門口的小桌子上,張尚峖拿起報告翻開,第一頁夾了一張小紙條,紙條上寫著:死者身份尚在確認中,傍晚會補上。「死因是……嗯……被燒死,這傢伙是有這麼想烤肉嗎?」張尚峖皺皺眉頭。不論這兩名死者是否有關連,或殺害他們的兇手是不是同一人,但可以斷定的是,兇手絕對不是因為什麼仇恨而做掉他們;通常想要報復或尋仇的兇手,會很快殺了目標,就算想要凌虐,痛苦的也是死者,不會刻意去布置現場。兩件案子的手法雖然兇殘,看似在折磨死者,但折磨死者的同時卻又精心布置現場,可以想見兇手只是想表達某些訊息,像是之前嘉義那邊的林什麼的殺人案,就是個對藝術偏執的變態……「林什麼呢……?」張尚峖摸摸下巴苦思,「算了,反正不重要。」他對名字的記憶實在很差。另外一種兇手就是吃飽太閒、電影看太多,故意向警方挑釁;但這種通常很快就會被抓到,因為腦袋有洞,布的局破綻百出。而第三種,也是最難的一種,純粹為了布置而布置,沒有什麼其他的理由,明白說叫做「莫名其妙」。而很顯然地,這兩件案子的兇手,是屬於莫名其妙那種。張尚峖拿著報告,沉思了一會,像是想到什麼,走到辦公桌附近翻箱倒櫃地找手機,撥了一組號碼,「喂?」『This is Jerome. 』電話那頭的人回答。「什麼切落米?聽不懂講中文啦,」張尚峖沒好氣道,「現在是怎樣?當了國際刑警就要講英文喔?表示自己很國際化這樣?陸苡政。」陸苡政是國際刑警,跟張尚峖是穿同一條內褲長大的死黨,高中畢業後陸苡政就到國外去唸書了,後來進了國際刑警組織,負責偵辦跨國的刑事案件。『王八蛋,』聽出來是張尚峖的來電,陸苡政也不客氣的回嘴,『我現在在德國處理一件案子,當然是講英文,我哪知道你會打手機來,等下打skype給你。』不等張尚峖回答,陸苡政馬上掛斷電話。畢竟,國際電話費用可不再補助範圍之內,更何況打來的電話是自己要付錢,又不是傻子。「你也不問我有沒有在電腦前面就掛電話是哪一招啦?靠!」skype一接通,張尚峖馬上破口大罵。『啊,一時忘了,抱歉抱歉。』陸苡政陪笑,『怎麼啦?突然打給我?』「我有件案子想請你幫我看一下。」『唷,號稱神探的你也有打結的時候啊?』陸苡政奚落。「這時候你只要說『沒問題』就可以了,不用講其他的好嗎。」張尚峖說,「我傳幾張照片給你,給我一點意見。」張尚峖把最近命案的屍體與現場照片傳給陸苡政。陸苡政打開那些照片,第一張是一具跪在地板上的女屍,第二張是一個很大的水族箱裡頭浮著一具焦黑的屍體,其他的則是一些當時現場的照片。『這東西哪來的?』「當然是最近在查的案子啊,不然你以為是我去收集來的恐怖照片嗎?」『也對,那你要問我什麼?』「我想問你看到哪兩具屍體,有什麼想法?那種祈禱的姿勢。」陸苡政本身是基督徒,雖然不是很虔誠的那種,加上自己和耶穌基督跟聖母瑪麗亞不是很熟,或許問問陸苡政這個半調子基督徒可能會有點眉目。『是說,現在是我的早餐時間,一定要給我看這種東西?』「拜託,都下午兩點了吃什麼晚餐?一餐不吃又不會死。」『你知道現在幾點嗎?現在德國是早上七點耶大哥!第一張照片也就算了,第二張……媽的長得好像烤焦的豬腳,你故意害我吃不下飯的吧?一大早就破壞我的食慾,真貼心。』「我哪知道德國那邊是幾點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地理不及格,」張尚峖啐了一口,「我要是地理那麼好,我就去當老師了,每年還有寒暑假可以爽爽賺,不用現在這麼命苦一天到晚看死人賺錢。」『嘖,不跟你計較。』陸苡政說,一邊隨意點閱了其他的照片,『這兩人怎麼死的?是說,這些現場未免也太乾淨?』「第一個是死的是那個女的,致命傷是頭部遭到鈍器重擊;第二具屍體是個男的,主要死因是因為火燒,但兇手估計是在正在燒的時候把死者丟進水族箱裡,下半部是被食人魚啃的。」張尚峖兩手交疊撐在桌上,「你說的沒錯,這點也是讓我很困惑的地方,現場乾淨得過了頭。而且,你看其中有一張水族箱的照片,左下角有起白霧的地方,檔案末三碼是『071』。」『起白霧?我看看……』陸苡政開啟資料夾,找尋末碼是071的照片,『……有了,』陸苡政點開照片檔案,印入眼簾的是一大片藍黑色的水,那是水族箱遭到屍體污染後,水有點變質的關係。他往水族箱的左下角看去,的確有一小塊玻璃起了霧,『上面似乎有寫什麼?』「對,有寫字,但我看不懂,法醫說可能是拉丁或希臘文,你看看你認不認識那個字。」『OK。』陸苡政利用工具,將起霧的地方放到最大,看到上面寫著「Αποκάλυψις」。他覺得這個字有點眼熟。『那……第一名死者被發現的時候,是空腹嗎?』「嗯,根據解剖的結果,胃裡面什麼東西都沒有。」張尚峖的身體向前傾了一點,「她有沒有吃東西跟案子有什麼關係?」陸苡政並沒有馬上回答,他端詳著照片的屍體好一陣子,才緩緩開口,『啟示錄。』「啥鬼?」『Αποκάλυψις是希臘文,念法是a‧po‧ka′ly‧psis,阿波卡利普西斯,意思是揭示、揭開。屍體的樣子,不是在祈禱,』陸苡政說,聲音有些沙啞,『是在吹響災禍的號角。』--注音文無法顯示,所以小改了一下內文。國宅設計造型是注音符號第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