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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事小說】雪悸

-----05-逆にやる?--------


自從我實在是沒時間回家吃晚餐之後,
早餐和中餐就變豐富了,
因為Sachiko說她收了我們的餐費,答應會備三餐,
既然我都不回來吃晚餐,她也不想佔便宜,所以就灌到早中餐上,
不過也因為如此,她變得比以前更早了半個小時起床,為了多準備早中餐,
我也不反對,反正她覺得自己良心過意得去就行。

不過Yuki卻私下告訴我說哥哥太遲鈍,
因為她覺得Sachiko是在借題發揮鬧脾氣,是故意的,
說實話,我真的是不明白妹妹倒底在講些什麼鬼東西,
因為她說那是所謂的「逆にやる」,
也許,是中文裏所謂的「說反話」,「唱反調」,「欲擒故縱」,
但不論是哪一種,和我這個中文爛透了的妹妹解釋,再怎麼解釋也都像是鬼打牆。

但聽Yuki這麼一說,回想起來還好像真的有那麼一回事,
因為一經回想,我才想起最近晚上快十二點才到家,
Sachiko好像都沒有跟我喊「お帰り~」,等我洗完澡回房,她早就呼呼大睡,
反而是Yuki,半夜過了十二點,還在準備她下個月就要開始的大學院試。


洗完澡我看Yuki房裏的燈還亮著,就跑去看看她,
我問妹妹為什麼最近那個女人都特別早上床睡覺,
她才跟我說應該是在借題發揮,

"??~あ~~あの人が、逆にやるだろう~たぶん…"
(疑?啊~那個人喔,應該是在故意唱反彈吧~大概吧…)

為了那個逆にやる,害我和妹妹搞了好久,才弄明白她在講些什麼鬼東西,
她說我已經太久沒有回家吃過晚餐,連休假日也是一樣在外鬼混沒回來,
所以晚餐都只有她和Sachiko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吃飯,
還說Sachiko有時候會口氣不好對她抱怨哥哥在搞什麼鬼東西,
不回來吃晚餐也不會主動打電話通知。

"ね!Yukiちゃん、あの男がどうしたの?電話もしなくて、もう9時たよ~”
(喂!Yuki醬,那個男人怎麼搞的?也不打個電話回來,已經九點了耶~)

許久不見又看到妹妹模仿著Sachiko說話的神情語調,
讓我在深夜裏只能小聲偷笑,怕被隔壁的那個女人給聽見,
Yuki和我兩個人半夜裏相視偷笑,讓我還真的心裏有點對不起Sachiko,
沒辦法,妹妹的Sachiko模仿秀實在是太精彩了。

我在Yuki的房裏喝完一罐她拿給我的啤酒後,
要她不要用功過頭,該睡就睡後,我也躡手躡腳回房裏睡了,
至於Sachiko,應該是早睡著了,因為我能感受到她呼吸引起床鋪起伏的那麼頻率,
那種頻率是已經入睡的頻率,所以我也就沒有去吵醒她了,
不過想想,我還真的像妹妹所講的,連續一個月沒回來吃過晚餐,
也很少會主動打電話回家報備不回來吃晚餐,
不過也沒辦法,我也得顧慮一下相棒的心情,
我總不能丟下和田一個人加班,把工作全留給他,只因為他是單身這個理由吧?
這樣的話,實在是太沒道義,也不是個像樣的上司。

後來那幾天,雖然我還是沒有回家吃晚餐,
但至少總算是沒有因為工作而忘了要先打電話給Sachiko報備,
晚上一到七點,手機裏設定好的每日晚間七點提醒就會響起,
我就會離開坐位去打個電話給Sachiko報備,
免得哪一天逆にやる變成やり過ぎる,那就慘了。

不過我的定時行為,後來被和田察覺了,
他才主動來問我,要我不用勉強,真的有人等回家吃晚餐的話,
偶而幾次我早點離開的話,他不會介意,也要我不用顧慮他的心情,
後來,那一個週末,我特地告訴Sachiko我會提早回家吃晚餐,
也會請和田一起回家作客來吃晚餐,
既然我要早點回家,那就乾脆把和田也請離公司,
畢竟那天原本就是不用進公司的日子,我想和田也沒有理由拒絕的,
他不是那種死個性的人。

至於Sachiko,雖然有點小抱怨說臨時才跟她講這一件事,
害她得要趕快去超市買些食材,不過她最終還是拉著妹妹一起去買菜了,

"私が彼女で、奥さんてはないよ~ちゃんと覚えるよ~”
(我可是女朋友,還不是老婆哦,你給我好好記住哦~)

我想,她大概是要我記住我欠她一個人情吧,
畢竟她的確是沒有義務幫我接待一個和她無關,公司裏的下屬的,
不過一回頭,我又跑去問妹妹那句話倒底是什麼意思,
該不會又是什麼逆にやる之類的話吧,
最近,我實在是愈來愈聽不懂Sachiko所說的話,
她對我所使用的的日本用語,似乎又更上一層樓了…

"何でもないと思う~ても..プレゼントを用意しておけば、いいイデイアじゃない?”
(我想應該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吧…不過,如果事先準備個禮物帶回來給她,不是個好主意嗎?)

我發覺,那一陣子,我好像會特別依賴妹妹去解讀Sachiko的心理,
沒辦法,畢竟那一陣子,都是妹妹陪Sachiko吃晚餐的,
她比我還要了解那一陣子的Sachiko,
而且妹妹是奉行吃夠本主義的人,所以只要有飯吃,她就一定會回家的那種人。

也因為如此,那一天中午,我就打了電話回家先給Sachiko,
通知她我大概晚上六點會回到家,
然後下午三點就要和田把東西收一收,今天就提早收工,
因為我得順路去買個小禮物給Sachiko,
而和田說他也想買給小禮物送Sachiko,免得兩手空空白吃白喝會不好意思,
不過我們在日本橋百貨公司裏挑禮物時,
和田問起了我台灣女性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喜惡或禁忌的禮物規則時,
我才想起了我從來沒有跟和田提過Sachiko是日本人的事,
而他也從來沒有問過我,大概是日本人本來就不會去探人隱私的習慣吧,
也因此,才會讓他自以為我是台灣人,那女朋友自然就是台灣人吧。

完蛋了,我想,晚上我一定又得要費一番功夫了,
因為我又得向他解釋一堆Yuki和我的關係了,
每一次只要向人解釋Yuki和我的關係時,我就會覺得很麻煩,
說是兄妹,別人就會問為什麼我不會講流利的日語,
說是妹兄,又會被問為什麼妹妹中文講得那麼爛,
說是同父異母,對方又會一頭霧水,回問我和那個有什麼關係,

それは...二十年前から....
面倒くさいよ~

-----06-すごい家族、でもアホもいる--------



在百貨公司挑禮物時,已經很麻煩了,
不過不是我挑不出給Sachiko的慰勞禮物,
因為我的很單純,就是買個漂亮的花瓶,回程路上再買束花就搞定,
麻煩的和田,他不曉得該送什麼給Sachhiko,
一開始他本來是想買杯組的,
但一知道Sachiko是東大畢業的博士,現在在東大任教後,
他就又覺得送杯組太寒酸,配不上身份地位,
後來又知道Sachiko是IT博士後,他就更惶恐了,
還問我他是不是不可亂講話,免得到時候破綻百出,在Sachiko面前出糗。

聽他這麼說後,我終於明白為什麼Sachiko之前會沒有男人敢靠近她了,
而我也只能要和田不要那麼反應過頭,Sachiko不過是個普通人,
而且,還和他是同一個年紀,
博士不懂的東西可多的了,論及實務的東西,他們都算是一知半解,
最後,和田搞了半天,還是回去買了那一組杯組,心意到就夠了。

後來我們在反家的電車線上,為了避免他到時候又反應過度,
所以我也事先給他打預防針,告訴他Yuki也是東大生的事,
結果他果然又是在電車上反應過度,

"東大!すごい家族~”

其實真的沒有那麼厲害,因為我們家那兩個,
說來蠻不好意思的,一個是熟宅女,一個是瘋世代。


但其實和田也不差,雖然不是名校出身,但也是個大學院生碩士學歷,
他的學經歷,在當初五個人中,算是最好的了,
我們公司是新創公司,又是外商制,沒有辦法吸引到東大京大這種一流大學人才,
但是對人才的禮遇很好,
只要是有工作三年以上,就算中途去進修,進修的年份也會一併計入資歷裏,
因為上頭的人認為IT是瞬息萬變的產業,
中途進修的人能為公司帶來活水,提前為公司開展未來作準備,
所以人事在推算薪給時,會將進修年限一併列入資歷。

不過也因此,取才的條件也很繁雜,
Level 1的取才,必須要35歲以上45歲以下,資歷十年以上,
Level 2的取才,則必須是35歲以下,資歷七年以上,
Level 3的話,就是30歲以下,資歷四年以上,
那還只是專業的部分,另外還有外語的部分也有相關的規定,
但基本上,就是採年輕化的取向,因為IT產業是耗腦力的產業,
年紀太大的話,可能在腦力上會無法勝任。

那是後來我在面試我的助手時,才從人事那裏得知的選任條件,
我是適用Level 1的規定,而和田是屬於Level 2規則,
和田是30歲,在其他IT公司待過七年,中途有兩年去讀完IT大學院士,
所以人事把他的資歷設定成九年,
也因此,我才有辦法把他的月給往上再調高一級,
不然七年與十二年會是個薪給門檻,
我自己也是因為這個規則,資歷才變成十三年,薪給再往上跳一級,
算是幸運撿到的。


在出了電車站後,我在車站附近的花店挑了一束要送給Sachiko的花,
也順便買了瓶不貴的紅酒,因為我現在可沒有那麼多的零用錢能花,
我可不想因為亂花錢而又被妹妹罰跪座,那太痛苦了,
至於Yuki,更簡單了,只要是吃的她都能滿意,所以就多買了盒盛り合わせ,
就是日本人稱的綜合生魚片,小盒的,
結果那一盒生魚片在結帳時,卻被和田搶帳給付掉了,
因為他還是覺得只送杯組好像還是太寒酸了點,
算了,我也由他去,
我只能告訴他,我們公司是外商,不是日本企業,
公司裏可是有規定,不能以前後輩來區分工作內容的,
只能以職位職等來劃分工作內容,要是違反工作守則的話,是要被罰的,
而和田也只是摸摸頭笑笑,不過,我喜歡他這種個性,
就算拍不成馬屁,他也能自在自我解嘲。

後來到達家門口時,我還是又再次提醒和田,
不要把我們家裏的人當成什麼很特別的人物,三個全是普通人,
千萬不要因此而讓他自己不自在,那不是我所樂見的。

但還好,後來見了面後,沒有出現我不想見到的太拘束的場面,
我想,主要是因為和田的年紀和Sachiko是一樣,
加上大家都是在搞IT的,就算聊不到什麼生活上的交集,也有IT可聊,
扯不上邊的,就只有妹妹,但她只要有吃的就行了,
後來我懶得用日語去交待我和妹妹的關係,就讓Yuki代我解釋,
至少,她的日語是百分之百地流利無誤的,
我還讓和田見識了一下我從美國帶回來的那一台超級電腦,
在美國受訓時,我們只有前三周是在一起受訓,
後三周因為核心專業不同,他是資料庫診斷,我是資料庫架構,
所以我和他是在不同的機構裏分開受訓,他不曉得我低價買了那台超級筆電。

而和田也真的是如預料般對那台電腦很感興趣,因為東京分社並沒有那種設備,
那種東西只有在美國總公司才看得到,

"いくら?いくら?百万?”
(多少多少?一百萬嗎?)

"いえいえ~五十万ができたよ~”
(不用不用~五十萬就搞定了哦~)

"いいなあ~俺もほしいな~”
(真棒啊~我也好想要啊~)


那一天,因為難得有真正懂IT的人能聊,而且不是工作上的事,
邊喝紅酒邊聊,倒是聊得很開心,
因為多喝了點酒,後來我就送和田回到電車站,怕他搞錯了路口,
不過在買票時,和田倒是說他很羨慕我,
因為能有個真正懂IT的女朋友真是棒,但我也只能笑笑,
要是他知道有個懂IT的女友會強迫你幫她工作的話,
那我想,他大概就不敢那麼大聲說棒了吧。

女子無才便是福,是錯誤的觀念,
不過女子如果是才華洋溢過了頭,就未必真的是棒了,
至少,在日本就是這個模樣。


後來我返途回到家後,就看到妹妹和Sachiko已經把客廳給收拾完了,
而且,取而代之是,是客廳的桌上已經擺上了我買回來的那個花瓶,
裏頭也已經插上了我買回來的那一束鮮花,
看來妹妹還真的是說對了,因為Sachiko的心情真的變好了,
難得她會主動問我要不要趁著晚上比較涼爽,去外面散散步,
那倒是那一個多月來,我們唯一的一次兩個人出去散步,
雖然一樣地,又是從家裏走到超市,再從超市走回家,
人生有時候還真的是在苦中作樂…

-----07-事実婚になた--------


忙了一整個夏天,公司的事總算是有點頭緖了,
該拜訪的客戶也全都被日方業務給拉去跑過了一輪,
回不完的問答清單,也總算是在那一年的秋天之前,全部整理完畢,
從六月忙到九月,這樣的日子又過了一季,
接下來就是和田和我要去幫技術員上一些教育訓練的課,
至少得趕在日方業務真的接到案子前,弄出第一批種子技術人員來,
不過我想,要說服客戶轉換系統供應商,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畢竟資料庫系統是企業的命脈,一定是要深思熟慮之後,才能決定的事。

而妹妹也在我不知不覺中,開始了她的大學院的入試流程,
其實,反而是Sachiko提醒我這件事的,因為我早就忙到忘了,
那是那一陣子我忙到一個段落後,總算能早點離開辦公室,
有一次Sachiko在日本橋站等我時,她才告訴我說妹妹前天已經考完了初試的事,
那一段期間,Sachiko比我還了解Yuki的生活動態,
因為我能見到Yuki的時間,就只有早上半個小時,而且又是很匆忙,
晚上回到家來又很累,加上妹妹也在準備考試,
所以我都是洗完澡,去她房間道聲晚安就上床去睡了。

回家後,我問Yuki考得怎麼,因為Sachiko不敢自己開口問,
妹妹才告訴我說她考得沒有預期中的順利,
但聽她這麼說,我倒是覺得應該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因為當初考東大時,她也是跟我講考得不夠好,結果還是考上了,
況且,那只是初試,佔的比分並不是那麼地高,有過關就行。

反倒是Sachiko,新手老師好像不是適應得那麼好,
因為我常見她在工作房裏搞得焦頭爛額,
試題出完了後,看了看後,又全部丟進碎紙機裏,重新再出一份,
要不然就是一直在看那種基礎到不行的IT教科書,
那種書實在是沒有什麼好看的,至少,以她的博士才華來說,
應該是看過一次就能丟了的東西。

後來我問Sachiko我是不是能幫上忙,
她才跟我說她很苦惱自己準備的教材會不會太難,出的題又會不會太艱深,
也因此,她才會反覆不斷地去翻那些基礎教材,來對照自己出的試題,
因為上一次的期中考,她出的題目被學生抱怨太艱深,害全班只有兩個人及格,
我想,那些學生一定很挫折,
因為一定沒想到自己堂堂的一個東大生,竟然會遭遇人生的第一個不及格。

Sachiko拿了她的試題給我看看,於是我就躺在那張單人床上看了起來,
但馬上就發現了一些試題上的暇疵,
因為Sachiko的試題是用英文出題的,她的英文出題不夠嚴謹,
或者應該說太難看懂她弄出來的英文描述,
幹嘛不用再簡單一點的字彙來出題,非要搞得文謅謅的,又不是在考英文閱讀,
光要完全理解解題的方向,就耗了太多時間了,
對一個大一新生來說,根本就來不及寫完那一張試題。

不過Sachiko對我的意見卻愛理不理的,因為英文不算是「專業性意見」,
她就是愛面子,怕被我說土博士沒出國留過學,英文不夠好,
不過嚴格來說我也沒資格說她,畢竟我沒有正式教過書的經驗,
只曾經短暫地在東大裏鬼混當過兩個月的「圖書館さん」。

"英語が問題じゃない!知ってる?”
(英文才不是問題!懂不懂啊?)

死鴨子嘴硬,我也懶得和她爭辯,至少我看了兩三年英國人出的試題,
相比之下,就比她出的試題要簡單易懂得多了,
至於專業性意見,我倒是覺得她的試題難度雖然高了點,
不過對一個大一新生來說,卻很有挑戰性與創新性,
出得還算是蠻不錯的,就是試題量太多了點,真的會作答不完,
我試著去作答,但最後卻只寫得完一半。

"半分だけ?それって君の日本語が下手だろう~”
(只有一半?那應該就是因為你的日本語太爛的原因啦~)

真不曉得她倒底是真的要我幫她出意見,還是故意在跟我找喳,
誰叫她沒事搞什麼英文出題,偏偏裏頭又混進兩題日本語試題,
她當自己是在搞明治維新嗎?引進洋文,力求西化?
雖然我的確是得承認,那兩題日語題,
我真的是看不懂她倒底要我回答些什麼,又臭又長的一大段,
所以我的解答只有一句話,

"先生、日本語って、わからない~結婚しよう~”

我想,我大概也是在找喳吧,等著被挨罵,
不過Sachiko卻因此想起了件事,告訴我說她老爸在找我們,
要我們有空抽個時間回她老家去吃個飯,畢竟已經快半年不見了,
但我想,她老爸大概是想問結婚的事吧,
要不然就是想親眼確認我這個人還在不在日本吧,
不過不想結婚的可不是我,是她女兒,不要把責任全推給我。

之前她父親偶而也有打過兩三次的電話來問候,
每次Sachiko都要我幫她圓謊,說是什麼現在工作還太忙,
想多存點錢,之後等有能力能貸款買了房子,再來結婚才比較穩定,
當然,那全是她要我照本宣科對她父親講的說辭,
因為如果是從她自己口中說出來的話,她父親根本就不會相信。

所以我們就趁著我那一陣子工作比較輕鬆,
也趁著天氣還沒有變得太冷之前,在深秋降臨之前,
就陪Sachiko回老家去了一趟,
當然,我還是硬把Yuki給拉去作陪了,
因為Sachiko的父親不知為何,從第一次見面後,就莫明地很喜歡妹妹,
每次和我講完電話後,就一定會問一些妹妹的事,
東拐西騙,騙Yuki說有螃蟹可以吃,她就要我保証一定能吃到,
才答應陪我一起回去Sachiko的老家。

結果那一天,還真的先去築地買了幾支螃蟹帶回老家當伴手禮,
妹妹才相信哥哥這一次不是在騙她,
不過錢不是我出的,是Sachiko自己出的,因為她又要我幫她講結婚的事,
雖然我是明白她還不想結婚的理由,不過有時候,我也不是很懂她的心理,
那一陣子,日本電視上常常在討論事実婚的議題,
指的是以夫婦關係同居生活但不結婚不入籍的狀態,
而Sachiko和我就是這樣的一個狀態,
事實上,生活上已經是以夫妻的生活型態在過日子,
只是沒有去登記戶籍而已。

不過事実婚和同居生活還是有些不同,
因為在日本,那在法律上是有某種程度的約束力的,
如果能被証實有事実婚的存在,那將來如果有繼承或財產的問題,
在法律上,一切都會被依正式婚的型式來辦理的。

有一次我們晚上吃完晚飯,在看電視時又看到在討論事実婚這個議題的節目,
那時Sachiko突然跟我說,她已經和隔壁鄰居講過,我們兩個是事実婚的狀態了,
所以我也不要再那麼在意她有沒有和我去登記婚屆的事,
只要律師一來查証,就賴不掉的,
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講真的還是在故意逗我的,
不過當我問她事実婚的規範範圍,有沒有包含外國公民時,
她卻是一臉茫然的模樣,最後還要我自己去找路口的那一家律師事務所諮詢。

倒是妹妹一聽到律師事務所,反而跟我講她有去過那間律師事務所過,
我問她沒事去找律師幹嘛,讓我緊張地問她是不是惹上了什麼麻煩,
她才跟我說她之前因為好奇,所以有去問過異國兄妹血親認定的問題,
不過聽起來好很複雜的樣子,她聽不懂,所以就作罷了,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的心臟要夠大顆,不然左邊一搞,右邊一撥,
我都不曉得什麼是真,什麼又是假的了,
欺負我一個對本國律法完全不懂的外國公民。


出了車站,走在前往Sachiko老家的路上,
雖然近半年沒有回來過,不過一切的一切還是一如往常,
但卻也讓我想起了年初新年時,我和妹妹兩個人因為太閒沒事,
於是就偷偷跑來探查Sachiko老家的事,
Yuki還失望地說原來Sachiko的老家這麼地普通,
她本來還以為能讓女兒讀到博士的家庭一定是非富即貴,
讓Sachiko最後還向妹妹不甘心地道歉說讓她失望,因為她們家只是個普通的公教家庭,
那一陣子,她們兩個鬥得很兇,但那已經是快一年前的事了。

-----08-未来が未来のことだ-----------


半年不見,Sachiko的父母也沒有太大的改變,
但至少,比起上次的見面,顯得善意了許多,
我記得上次見到他們兩個,是在春天時,是在Sachiko的畢業式上,
不過我並沒有和他們談上什麼話,因為我不是Sachiko的家族,
所以我沒有辦法入場去觀禮,只是遠遠地打了招呼。

不過現在他們臉上的笑容卻很明顯地友善了許多,不是擠出來的那種笑容,
特別是Sachiko的父親,對Yuki更是明顯地友善,
見到妹妹手上提了個保溫筒,就主動幫妹妹接過去,
還交代Sachiko的母親說,裏頭是我們一個小時前才買來的螃蟹,
要趕快煮來給妹妹吃,
我想,Yuki上次來人家家裏,把人家餐桌上的東西全掃光,
也因此就給老人家留下貪吃的印象了吧。

不過那一天我卻沒有見到那個小Sachiko三歲的弟弟,
聽父親說是臨時被派去東北出差一個星期,
本來我是想和他聊聊的,因為我之前有被日本業務帶去他們公司拜訪過,
要不是因為Sachiko的弟弟已經有結婚的對象的話,
我想,Sachiko的父親可能會要我用妹妹去交換她的女兒吧,
這樣的話我倒是不會反對。


我們在客廳裏邊喝茶邊閒話家常了一陣子,
大部分都是Sachiko的父母在問我們三個生活上的事,
像是早上幾點起床,怎麼去上班上學,三餐都吃些什麼,
Sachiko有沒有好好整理家裏,我適不適應新的工作,妹妹有沒有吃飽等等雜事,
但出人意料之外的,反倒是結婚的事一字也沒提。

那一天的中餐,Sachiko的母親還真的把我們從築地帶來的幾隻螃蟹全給煮了,
用蒸的,用炒的,涼伴的通通都有,多到吃不完,
真的是讓Yuki給吃夠本了,不然平常Sachiko才不會煮那種菜,
因為她嫌那種料理處理起來太麻煩,
當然,我們上繳的餐費也沒有那種額度的,
妹妹邊吃還邊被問到平常喜不喜歡Sachiko煮的晚餐,
那時候我還真怕她給我亂講實話,
因為Yuki覺得Sachiko煮的菜只能算是馬馬虎虎,
不過既然能不用再額外花錢就能填飽肚子,
她也從來沒有在Sachiko面前抱怨過,只有私底下會找哥哥抱怨。

但還好她那一天因為吃到了螃蟹,也許心情較好,
也就多說了一些好話,那一天我們光吃蟹肉就飽了,
但妹妹還是把人家的飯給幹光了,因為有一道蟹肉咖哩很下飯,
她一個人就吃了人家三盤,把人家電鍋裏的米飯全給清空,
我想,作料理給妹妹吃的最大好處,就是不會有隔夜菜的問題。

那一天我們還留在人家家裏睡了個午覺,實在是因為吃得太飽,睡意濃濃
在地板上躺著躺著太舒服,不小心就睡著了,
但那一陣子,妹妹和我的確都是長期睡眠不足,
我是一直都在加班,而她是每天都在熬夜準備她的考試,
而且Sachiko的房裏有鋪著日式榻榻米,躺起來不硬不軟也不會覺得熱,
再加上又有一支吊扇在半空中旋轉著,看著天花板的吊扇緩慢轉動的葉片,
簡直就像是催眠術一般,一下子就昏昏欲睡。

我大概睡了快一個鐘頭才醒來,不過身旁的妹妹卻還一直在狂睡,
還真像她小時候睡在我床上的臉,還好現在的她已經沒有流口水的習慣了,
我下了樓要去找Sachiko,卻沒有見到她,
一問之下才知道Sachiko丟下我們兄妹倆,
跑去找她高校時代的一個老同學,
但讓我和她的父母獨處,說實話我還真不習慣,
早知道就該把Yuki給順腳踢醒,要她下樓來作陪。

不過Sachiko的父親倒是反而要我陪他出門去逛逛,去買兩瓶日本酒,
說他們家附近有一家他認識的老酒廠的酒很好喝,
買兩瓶回來可以晚餐時喝,因為那一天我們是要在他們家留宿一晚的,
不過我卻心知肚明,我想,他大概是想避開Sachiko和母親,
私底下問我有關我和她女兒將來的事的。

Sachiko父親口中的老酒廠,還真的是有夠密境,
是藏在巷子裏早就已經停業的一間民家,
他告訴我說那是他學生時代的老同學的家,以前是開日本酒廠的,
但已經停業了有三年了,不過還是有很多庫存酒,所以他偶而還是會來買酒,
那些酒窖裏剩下的酒是不對外販售的,因為許可証已經撤銷,會違法,
因此只有熟人老友才有辦法私底下去買得到,
不過後來我才知道停業的原因,因為老闆過逝了,就是Sachiko父親口中的老同學。

Sachiko的父親和老闆娘寒暄了十來分鐘,
但我卻完全聽不太懂,因為有著重重的地方音,不知道是哪裏的腔調,
聽起來不太像日語,反而有點像是韓語,
但又不是,因為我還是聽得出些日語用詞,
不過屋子裏倒真的是有股特有米造酒氣,
後來我還被請坐了下來,那位有點年紀的中年婦女還拿了瓶酒出來,
直接就倒出來給我們喝,更弄出一些小菜來下酒。

我不知道那瓶酒是什麼酒,雖然我會喝,但我不是品酒專家,
不過嘗起來卻不太像是傳統的日本清酒,
雖然喝得出來是米造酒,但很像又比清酒來得嗆一點,酒精味比較嗆,
也許是我的神情怪怪的,Sachiko的父親才告訴我說那是沖繩米酒,
和傳統日本的釀造酒不同,是蒸餾酒,所以酒精味會比較重,
他告訴我說,酒廠的上一代老闆是沖繩人,移居到東京來開酒廠,
所以才會有種口味的酒,他自己也很愛喝這種酒,
因為,一直到他升上高校之前,他事實上是一直住在沖繩當地的。

聽他這麼說,我還真的是很意外,因為我從來都沒有聽Sachiko說過這件事,
原來Sachiko的父親小時候是沖繩當地的居民,
他們兩家是當年從沖繩一起北上移居到東京的,連老闆娘也是沖繩來的人,
而他和老闆娘兩個剛剛講的那一些我聽不太懂的腔調,其實就是沖繩腔,
至於Sachiko和她弟弟,因為都是在東京出生長大的人,
加上平常家裏也沒有在用沖繩腔講話,因為Sachiko的母親會聽不懂,
也因此,除了他自己以外,家裏的人都沒有沖繩腔,都是東京腔。

雖然一開始我是喝不太慣那種酒,因為和我原本預期的日本酒有點差異,
不過後來再喝第二杯時,就覺得還蠻不錯喝的,細胞有被殺死的感覺,
後來老闆娘又拿出另外一瓶來讓我們喝,感覺酒精濃度又更高了點,
我的細胞又因此而被殺死了更多,
但後來有件事讓我更驚訝,因為老闆娘在問Sachiko的父親要不要換酒時,
她竟然是開口直接喊Sachiko的父親為「お兄さん」,
那時候Sachiko的父親才跟我講,說老闆娘是他的妹妹,
也就是Sachiko的姑姑,害我急得馬上站起來恭敬地向她正式打招呼,
難怪酒一直喝,都開免錢的。


我的確是有聽Sachiko說過她有個姑姑,但卻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見到面,
那更讓我摸不著頭腦,倒底Sachiko的父親找我出來是為了什麼理由與目的,
該不會真的單純地只是想找酒伴喝酒吧?

後來在開第三瓶酒來嘗味時,Sachiko的父親才終於跟我提起了她女兒的事,
告訴我說他不想再多嘴女兒婚事的事了,結不結婚,哪時候結婚是我們兩個人的事,
對於之前他曾經對我說過的事情,他也希望我就忘了,一切就由我自己決定,

"あの...インさん、その前の話しって、守ってなくでもいい、忘れてしましょう..."
(那個…Linさん、先前講過的那件事,不遵守也是可以的,就忘了它吧…”

Sachiko的父親所說的事,我是沒有忘記過,
那是年初時我第一次正式上門拜訪時,他曾經私底下跟我提過的事,
那時候我才剛正式確定得到了公司給的工作邀請,
也是Sachiko第一次正式把我介紹給她父母認識的時候,
那時候,Sachiko的父親曾經趁著女兒在廚房幫忙時,私底下把我請進書房去講的事,
對於我和Sachiko的婚事,雖然在女兒面前是讚同,但他其實是持保留的態度的,
最大的原因就是我的工作不穩定。

那時候,Sachiko的父親希望我們能等等,
等我確定真的能留在日本工作後,再作打算,
因為他擔心我在外商這種合約制的體系下,會沒辦法保証有往後的工作權,
而且,他也擔心自己女兒會一時衝動結婚,他不想女兒將來後悔,
所以當初我才會答應他,不會在第一年裏就和Sachiko結婚的,
就算她真的開口說好,我也會想辦法拖過明年的。

不過現在,卻反而是Sachiko自己不想那麼早結婚,
我想,大概也是因為這樣,Sachiko的父親才會又改變態度的吧,
其實,我自己也真的不是那麼確定,
如果一年後,我真的不幸沒能再拿到更長的工作契約的話,
我是不是還真的會繼續留在日本,留在東京,
有些事情,當初連我自己都沒能好好的深思熟慮過,因為那時的我眼中只有妹妹,
Yuki希望我留下來,那我就先留下來,以後的事,再說,
只不過後來的路卻愈走愈深,想回頭也已經太遲了。


這一件事,我和Sachiko的父親都沒有跟Sachiko提起過,
當然,我也從來沒有跟Yuki說過這一件事,
我也不知道,在妹妹和Sachiko的心裏,是不是也曾想過一年後可能的各種狀況?
不過我自己卻記得很清楚,我曾經思考過,但最終,卻選擇不想再去多想,
就讓未來去決定我的未來。


而對於Sachiko父親的提議,我只是微笑以對,
要他不用操那麼多的心,因為現在就算我用暴力把她女兒給拉去市役所,
她是死也不會把印章給交出來的,
因為她女兒的事業心與自負,比我和他所想像的都還要強上許多。

姑姑打算再開另外一瓶酒,不過我請她不要再開了,
因為再喝下去我可是會醉的,她那些酒的口味喝起來雖淡,
但事實上每一瓶的酒精濃度隨隨便便都是三四十度起跳,
但結果最後還是又開了另外一瓶,因為她說Sachiko剛剛有打電話來,
要我們在這裏等她過來,所以為了殺時間,就又多開了一瓶,
但還好,最後的一杯只是一般的日本釀造酒,只有二十幾度。

十分鐘後,我就聽見開門聲,遠遠就聽見Sachiko在唸她父親搞什麼鬼,
唸她父親說不可以那麼沒分寸,要喝去找自己的兒子喝,不要把我捉來當代替品。

"ちょっと~お父さん!彼は息子さんじゃないよ~酔っ払っちゃったら、どうする!?"
(吼~豆桑!他不是你的兒子哦~要是人家喝醉了的話,怎麼辦!?)

-----09-きょねん?-----------


Sachiko出現在老酒廠裏,還真的是蠻及時的,
因為再一直灌下去的話,我就真的可能會醉了,
不過看到Sachiko時,我才發現她和姑姑還真的是有那麼點像,
但個性上卻是有點差別的,
因為姑姑一直把酒給拿出來開,但Sachiko卻一直把瓶塞給塞回酒瓶裏去,
不知不覺中,我的身旁就聳立著一大堆的酒瓶,
最後還每個人手裏都抱一瓶回家。

回到家時,妹妹也終於睡醒了,過份的是,居然還在吃人家家裏的甜點,
我覺得Sachiko的父母都被妹妹給騙吃騙喝的,
她是故意裝得萌萌的模樣來討人歡喜,但那才不是她平常的樣子,
她這個瘋世代的日本年輕人,都特別會搞小動作,
以前在北海道時,她還算純僕,但來到東京後這四年的洗禮,
她早就已經變了個樣,那是瞞不過我的雙眼的,
而且,晚餐時她又把人家的餐桌給清空了,
老實說,我都不知道妹妹倒底為什麼這麼會吃,而且又吃不胖,
從小時候開始就是這樣,貪吃鬼又無底洞。

"Yukiちゃんは食事が好きでしね~いいね~”
(Yuki妹妹很喜歡吃東西ね~真好啊~)

聽見Sachiko的母親這樣地稱讚妹妹的惡行,
我和Sachiko都不知道是該作何反應,
其實根本不是什麼好きです,而應該是上手です,
我覺得她可以去參加大胃王,而且,事實上她也最愛看那種節目。

那一天我們本來是沒有打算要留下來過夜的,
完全是因為Sachiko的弟弟出差,所以Sachiko的父母就說我們可以睡弟弟的房間,
是半推半就的不好回絕,雖然Sachiko的房間也是能睡,
但因為平常都沒有在整理,又堆了一堆東西,還得換床單換棉被,反而麻煩。

晚上早早的不到十點,兩個老人家就先睡了,
我想,Sachiko的父親可能真的喝得有點多了,因為晚餐時他又喝了很多酒,
至於Sachiko的母親,我想,她大概是被Yuki給搞累的,
最後只剩我們三個在樓下客廳裏,看腦殘電視節目來補腦,
其實平常我們三個都不是很愛看電視,妹妹看最多的,但都是大胃王,其他不看,
Sachiko只看新聞性節目,而我只偶而會看看日本職棒,
但那一天什麼東西都沒有,沒書,沒電腦,沒網路,沒音樂,
真的就只剩下腦殘節目,
最後還是大家早點洗洗睡,免得腦袋愈補愈殘。

不過有件事卻讓我發現得很驚訝,那就是原本那一天我是沒有帶換洗衣物的,
但是Sachiko卻突然從她的房裏弄出一套我的換洗衣物,
那真的是我的換洗衣物,不是一模一樣全新的,
我問她為什麼我的衣服會出現在她老家裏,那未免也太神奇了,
但她只是輕描淡寫說反正我那麼多套,放家裏也是佔空間,
所以她前一陣子就整理了一下,把我比較少穿到的,拿了幾套回老家,
反正以後也是會用得到。

聽她這麼說時,我真的覺得她好像跟我已經結婚很久的感覺了,
心裏實在是有種既莫明奇妙,又覺得有點被強迫推銷的感受,


"呪い呪い~法事するために、テレビでよく見える”
(詛咒詛咒~為了作法事而準備的,電視上常常可以看得到”

Yuki在我背後突然提出她獨到的見解,讓我真的一下子冷到底,
我不知道除了大胃王,在我不知道的半夜裏,
她是不是也偷偷地開著電視,在看這種恐怖電視節目,
但大概有三四秒鐘吧,對於妹妹突然冒出來的一句話,
我和Sachiko真的都反應不過來。

等到我反應過來後,Sachiko已經走回她的房裏,我以為她是生氣了,
讓我當場唸了妹妹,要她不要烏鴉嘴講一些有的沒的,
結果兩分鐘後,Sachiko又從房裏走出來,把一套睡衣丟給Yuki,
那根本就是一套道具服,像學生園遊會裏會出現的那種小丑道具裝,
有圓圓的大領子和點點的彩色圈圈印白色的布料上,
看得出來那是Sachiko的故意反擊,
不過我也沒辦法,誰叫Yuki自己說話前不經大腦就脫口而出,
她是自找罪受,那一天晚上就只能認命穿小丑道具裝上床睡覺,
我想,妹妹大概以為那樣的玩笑我常常對Sachiko開,
也因此,她就有樣學樣以為自己也會沒事,
她也不想想,我和Sachiko的關係非比尋常,又不像她只不過是個調皮的小孩。
本來我是要睡床鋪的,結果變成Sachiko睡床鋪,我和妹妹睡地板,
無妄之災。


隔天,我們吃完早餐就離開Sachiko的老家了,
但卻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繞道到東大去,
Yuki說要回學校的圖書館去找一些資料,準備她的大學院複試,
而Sachiko則是要回她的研究室裏去拿一些數據回家,用家裏那電腦跑比較快,
至於我,雖然東大早與我無緣,不過我還是陪Sachiko去她的研究室,
因為她要我去幫她搬一些書回家,需要一個男力做苦工。

在往研究室的路上,我想起了那個佐藤さん,也就是Sachiko博士時的指導教授,
Sachiko告訴我說他還是副教授,今年是無望能升上教授了,
聽她說在日本要升上教授是件非常困難的事,
因為教授的缺額是固定的,沒有一個教授退休,就不會有一個副教授升遷,
也因此,等上個五年十年是常見的事,
除非是得個什麼的獎的,就會破例曾額一個名額。

不過許久沒有回到東大,雖然我不是東大的學生,卻有種懷念感,
一路上我東張西望地跟著Sachiko往工學館前進,
她倒是反而問起了我昨天和她老爸在酒廠裏聊了些什麼,
我當然也就隨便編了個理由說是閒話家常,騙她說是老爹問結婚的事,
因為如果我一點也不提結婚的事的話,是騙不倒Sachiko的,
因為她太聰明了,
而她也信了,還要我不要去理她老爹的逼婚,
等到哪天她想結婚時,她會拉我去登記的,甚至連婚禮她也不會在乎的。

我不知道她這番話是不是在安慰我,告訴我說她不會中途跑掉,
不過,我卻沒辦法告訴她我是否也會和她一樣,
其實,我真的蠻好奇的,也真的想問她,
如果明年的這個時候,我又再次失去工作時,她是不是會跟我回台灣?
關於這個問題,妹妹的回答是肯定的,
因為Yuki在一年前就已經回答過這個問題了,
但我想,還是不要逼Sachiko了,畢竟兩個人的狀況不能相比,
雖然我不能肯定,但我感受得到,她一樣也在等待著什麼時機,
而我們所等待的,是一樣的東西嗎?想起來,我真的覺得有點害怕。


Sachiko把一個裝了一堆書的出國行李箱丟給我,
我問她為什麼不乾脆把書送給學生們就好,
學生們比較沒錢去買書,就當作是造福學生就好,反正帶回家她也不會去看,
因為她之前早就幹過好幾次這種事了,家裏的書已經太多了,
雖然我是隨口說說,沒想到她竟然因此就呆住了,
我真不敢相信她居然連這麼簡單的解決方式都沒有去想過,
還呆呆地因為研究室太多書,就往家裏送,
每次我看到她工作房裏的書愈堆愈多,我就會覺得頭痛。

結果那一天我又被她當作苦力,幫她整理她的研究室,
幫她把一堆根本不會再用到的書分門別類列成清單,
準備貼到系上公佈欄讓渡出去,
要不是因為我那一陣子比較有空,難得的休假日,我才不想幹這種無聊事,
我在那裏搬東搬西累得要死,她卻在電腦前打東西還邊喃喃自語,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麼,
等到好不容易把幾個紙箱裏所有的書全給分類完後,,
她又突來跑來問我日文差別(さべつ)的英文要怎麼翻譯,讓我一頭霧水,不知道她在幹嘛,
因為她從來都不會為了英文的問題來問我,那是她的禁忌,她不承認她的英文比我差。

"差別が...英語では.Difference ? Distinguish?Discrimination...たぶん”
(さべつ的話,用英語來說的話…Difference ?Distinguishs? Discrimination?大概吧"

我的日文可沒那麼好,我只知道日文差別的這幾個意思,其他的就不懂了,
那也是我覺得日文很煩的地方,明明就是差別,一下子是字面上的差別,
一下子又可以被解釋成歧視,一下子又是區別,加個する後就又有不同的用途。


"そうそう!...Discrimaition... discrimation...discrimation...いいなあ~"

她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後,就又不理我了,我真的不明白她在搞什麼鬼,
說實話,我真的覺得她和妹妹在這個方面真的很相似,
腦袋裏突然有個什麼念頭時,很容易就會無視於他人,
然後又看到她在電腦前東打西打還傻笑,真的會讓人起雞皮疙瘩,
最後她關了電腦後,才問我肚子餓了沒,
說她請我吃東大食堂當作是一個上午的苦力酬勞,
然後,在鎖上研究室的門後,她又轉身突然對我用英語溜了一句,

"Knowledge should'nt be modern discrimation~"

那時候,我真的很想用台語罵她

「肖查某!莫明奇妙!」

但也因為這樣,一路上我忍著氣,帶著疑惑,
跟著她到東大食堂,因為在勞動了一個上午,我的肚子真的餓了,
好不容易領到了我的午餐,我的心情才稍微好一點,
一點也不想再去追問那個肖查某在搞什麼鬼,她想說的話,她自己會說。

最後,Sachiko看我好像完全不理她後,她果然就自己開口了,
告訴我說她很喜歡剛剛她說的那一句話,
因為那一句話,現在她才會覺得把知識傳授給學生,不是只為了賺錢,
而是真的是有意義的事,
不過,我還是不明白她在講些什麼鬼東西,又在表達些什麼,
既然是老師,當然就是要教書,不然要幹嘛?沒意義的事又幹嘛要做?
好不容易吃飽飯心情好一點,但被她一搞我的心情又變糟了,
因為我又不是至聖先師,跟我講這些大道理是要幹嘛?
最後,我實在忍不住了,就直接問她倒底是在幹嘛,一直在講一些有的沒的。

Sachiko才跟我說是我自己忘了,因為講那一句話的人就是我自己,
不過我真的不記得我有講過那句話,我哪時候那麼偉大外加文謅謅了?

"ここ、ここに、去年の夏休み、忘れちゃた?”
(這裏,就是在這裏,去年的暑假,你忘了嗎?)

後來我想了半天才終於想起來,
那是去年夏天,Sachiko跑來找我請教書單時,
我很像有跟她說過什麼要替學生著想,不要給學生增加生活負擔之類的建議,
不過,我卻不記得我有講過這麼高尚的話過。

但聽我這麼說後,Sachiko好像有點失望,還說才過了一年多,
我已經從那個有教育熱忱的人,變成了現在只會加班市儈的我,
不過還好,早上在整理舊書時,至少我還會建議她把不用的舊書送給學生,
這一點,至少,和去年的我是沒有變的。
我想,她大概又誤會了,其實,我只是不想要她把書又帶回家佔空間而已的啦。

不過如果真的如她所述,我真的說過那樣的話的話,
那這一年多來,我可能真的是變了,
生活的壓力改變了我,步步逼近的未來,改變了我,
我想,這樣的改變,應該會一直持續下去的吧。


後來,那一天我總算不用幫Sachiko拖重書回家了,因為全送給學生,
不過在走出東大門的路上,Sachiko還是一直在抱怨,
說她講得那麼熱情,結果我給她的反應卻是冷冷的,忘掉了,
那讓她心理上有點受傷,像是被我給背叛了一樣,
但我真的是記不起來,不過也覺得那句話的確是能發人省思,
知識還真的是種歧視,我是感同身受,
如果今天我的腦袋裏沒有那些東西的話,我想,現在的我應該是不存在於此的。

-----10-もう~-----------


2012年的十月中,開始漸漸地進入了深秋,
東京也開始漸漸地變冷了起來,
工作漸漸上了軌道,我也比較少會加班到那麼晚了,
因為我們公司只能算個小Office,所以一過下班時段,就格外冷清,
有時候我外勤回到辦公室時,就常只剩和田或總經理兩個人。

辦公室雖然編制有二十個人,但一半的人是技術人員,
而且,清一色全是總公司派來的印度人,
我想,這種工作,要找當地日本人來做,大概也找不到,
印度人勤勞,軟體資質佳,懂英文,而且只要薪資高一點,
都會願意接受這種契約制的國際工作。

和田,我,和總經理三個人開完當天的會報後,就會關燈下班,
說來好笑,負責公司核心業務的三個人,居然還分屬三個不同國籍,
和田說有時候他會不太習慣,畢竟那和他過往的日本企業文化有很大的差異,
因為在這裏,什麼事都得單打獨鬥,
沒人會幫你回Mail,沒人會幫你安排行挰,也沒人會管你白天外勤去哪裏,
反正就是看結果,看晚上會報的結果,看月底的工作匯報的成果,
其實是很現實的狀況,當然對比於日企文化,就比較會有明顯的孤離感,
而且如果你不積極主動的話,就等著月底人事頭頭會來責問你的工作效率,
外商的人事單位可是非常無情的一群人的,
他們跟你沒有日常工作上的往來,對你根本不會留任何的情面的。

有時候我會擔心和田承受不了壓力,給我中途離職,
所以幾乎每天下班前都會去關心一下他的狀況,
但還好,他比我所預期的還要樂觀抗壓,只是覺得體力上會比以往累,
因為常常得跟著日方業務出外勤,回來還得花腦筋解決一些技術上的問題,
不過因為薪資很高,所以他能接受。

我能明白願意來外商的人是為了錢的理由,但那大多數是國際工作者的選擇,
不過對於和田這樣一個當地的日本勞動者來說,反而是一種生涯上的風險,
做得愈久,就愈沒有回頭的路,
沒有太多的日企,會願意接受一個超過35歲才回頭的日本人的。


十月中,東京的天氣突然開始大變,
從九月的還有二十幾度,一下子就突然降到了只剩十五度,
清晨與夜晚的時候更會逼近十度的低溫,
那一天,我一樣地是在晚上六點時才又結束外勤又回到公司,
不過和田比我早一步回到公司,正在整理那一天的工作紀錄,
不過我才剛脫下外套在位置上坐下來時,他就拿了一個袋子給我,
還對我說「誕生日、おめでとう」。

我一看電腦上的日曆,才發現我的生日早就過了三天了,
和田告訴我說,昨天我出外勤時,人事有交待給他一個信封要轉交給我,
說是公司給員工的生日祝賀,也因此他才知道前兩天是我的生日,
不過那到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因為連我都不知道公司有這種福利,
而和田送我的,是一個恆溫暖手爐,告訴我說接下來東京的天氣會愈來愈冷,
暖手爐除了暖自己的手之外,也是有妙用的,和客戶握手時,會用得上的,
聽他這麼說後,我倒覺得那的確是個好妙招。

不過話說回來,Sachiko和妹妹,竟然也完全把我的生日給忘了,
去年還記得的,沒想到才過一年,就全忘光光了,
我突然覺得心裏有點淒涼,
後來我看了看信封裏的東西,才知道是一疊百貨公司的禮品券,害我小小失落了一下,
因為我還以為公司這麼阿莎力,生日直接送你一疊萬元現金,
連和田也大大地失落了一番,原本他也很期待的,因為下個月就輪到他了,
不過也還好,一疊萬元禮券,也算是蠻有價值的了。

那一天晚上回到家後,我把那一個信封交給Sachiko,
因為她比較了解換季的時候能買些什麼換季品,
要她作主看三個人缺些什麼,就用那些禮券去買,
不過我沒有跟她講是我的生日祝禮,而說是公司給的節氣慰勞,
其實,外商哪裏有什麼節氣慰勞這種東西,只有生日和聖誕年終,其他全無,
她倒是興奮地說外商福利真好,隨便出手就是十幾萬的禮券,
看她天真興奮的模樣,我也不期待她會記起我的生日了。

後來洗完澡後,我又跑去妹妹的房間,告訴她我有把禮券交給Sachiko的事,
要她有什麼想買的東西,就去跟Sachiko講,免得到時候有誤會,
不過還是聽到了個好消息,就是Yuki的大學院複試應該沒有問題,
她說年底前應該就會收到錄取通知,她倒是蠻有自信的,
不過妹妹就是妹妹,雖然晚了個兩三天,我還是收到了她送的生日禮物,
Yuki說因為前兩天我都很晚回來,沒機會交給我禮物,所以現在才送我,
還反問我收到Sachiko的禮物了沒,實在是…

後來我又去Sachiko的工作房看了看,想告訴她不可以獨吞禮券的事,
不過她看到我手上的禮盒包後,才終於想起我的生日早就過了三天的事,
但她的第一句話卻不是祝我生日快樂,反而是唸妹妹自己一個人私下送禮的事,

"あいつが....とてもずるい..."
(那傢伙…太狡猾了…)

是啊,妹妹的確是有點狡猾,故意不提醒Sachiko哥哥的生日到了,
而且還偷偷地自己準備自己要送的生日禮物,
雖然的確是很沒有道義,但至少她心裏還記得哥哥的生日,
然後Schiko才說她過兩天周末時,一定會把禮物生出來,道歉地要我原諒她,
還說那一陣子她太忙一時才會一時不小心忘記的,
不過,我可不相信這種爛藉口,因為前兩天她才問我新年要不要安排假期的事,
因為年底人潮多,她得事先安排票券的事,
有空上網到處看好玩的旅遊景點,就沒空想起我的生日到了?
我不得不說,在這種場合,Yuki就是比Sachiko要貼心得多,
不過畢竟是唯一的親人,如果連這樣也記不住的話,
那我就要把她給丟回北海道去。

還好周末時Sachiko總算沒有再次忘了,
一大早拉著我去買我的禮物,雖然用的是我的生日禮券買送給我的禮物,
但算了,反正心意到就行,我也不是什麼特別多物慾的人,
本來她是要送我一個TUMI的公事包,
說是讓我能好好整理身上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不過我要她不用買那麼貴的東西,普通的公事包就行,
因為現在的我早就不能算是IT技術人員了,根本就是個業務,
出外勤時,包包裏放的都是文件簡報名片筆電,連條網路線都沒有。

後來才買了個公事包,兩個領帶夾,兩條領帶,還有一件冬季大外套,
至於Yuki,本來她想去買了什麼建築設計用品,
但我要她不要再宅女下去了,要她去挑幾件漂亮的衣服,
這幾年來,我幾乎沒有看過她買過什麼漂亮的衣服,
牛仔褲,球鞋,T恤,帽子,連去年和我一起去Sachiko老家拜訪時穿的鞋子,
也是臨時才去買來的淑女鞋,
她也不想想,再過個兩個月她就要滿二十四歲了,
已經不能算是個青少女了。

後來還是拜託Sachiko去幫妹妹挑幾件能看的衣服,
因為我從來都不相信妹妹自己的眼光,她是很會搞設計,但僅限建築,
不過後來Sachiko自己卻什麼東西也沒有買,禮券的錢她一張也沒用,
因為她說那是我辛苦賺來的錢,是屬於我們兄妹倆的,她沒有權力動用。
我沒有想到在這一點上,她倒是分得挺乾脆的,死個性一個,
以前剛認識她時,還沒這麼死,但日子愈久,愈發現她其實很固執。

那一天晚上,我迎來了我來到東京的第二個生日蛋糕,三十七歲,
真的是變老了,
第一次在北海道再見到妹妹時,我才二十四歲,也就是她現在的年紀,
但十三年一下子就過了,蠻殘酷的…

其實到了這個年紀,如果不顧慮到Sachiko和妹妹的心情的話,
浪不浪漫,結不結婚,對我來說已經不是那麼重要的事了…


"お誕生日、おめでとう!"

-----11-幸福のために、教えたくない--------


東京都,一共有二十三個行政區,
從上任工作半年以來,我已經跟著日方業務,去過了十七個行政區,
拜訪了三十二個潛在客戶,其中有十四個是二度拜訪,四個是三度拜訪,
成功簽下合作契約的,只有兩個,
至於和田,他比我好,他有三個,不過其中我們有一個是重疊的,
也就是說只有四個願意和我們簽契約,大概是百分之五六的達成率,
那是半年的績效匯報,關係著我和和田的年終獎金。

總經理看了人事給出來的資料匯報後,拍了桌子,真的是嚇了我們一大跳,
還好,對於業務支援單來來講,勉強合格,畢竟剛開始真的是困難重重,
不過後來我仔仔細細看了那份人事發出來的績效報告,
才發覺災情慘重,因為完全是入不敷出,
但總經理卻告訴我們說上頭給他的期限是兩年損益平衡,
只要維持半年四約,一年八約的進程,兩年內一定Cover我們支援單位的支出,
至於日方業務單位的支出,那不是他能管得到的。

我並不明白當初交叉投資的兩家企業是作了什麼協議與份額分配,
因為那是在我上任之前就已經敲定的高層事務,
但是他講得簡單,我和和田可是累得比狗還不如的,
64個客戶拿下4個,那接下來豈不是要從失敗的60個中再挖出4個來?
老天,我可沒有這麼樂觀過頭。

開完半年績效匯報的那一晚,我和和田兩個人在居酒屋裏喝酒解悶,
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喜的是今年的業績提成獎金很高,但憂的是,明年上半年呢?
我們可能真的要改變作戰方式,不能再呆呆地等日方業務來帶路,
也不能被業務一請就乖乖地出外勤配合,明年開始得要好好過濾了,
那些業務就算業績再差,頂多也只是被土下座,但我們可是會被解約的。

那一天晚上在與和田分手後,我後來又自己一個人跑回辦公室裏,
重新又審視了那六十個失敗客戶的一些歷史紀錄,
但最後卻只能嘆氣,因為已經能預見明年上半年,真的會是因難重重。

雖然沒有加班,但那一天回到家卻也是晚上十一點了,
不過我倒是沒有想到和田居然會打電話給Sachiko,
通知她我喝了酒,怕我一時酒醉又是個外國人,會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聽了覺得好笑,和田該擔心的是他自己,
因為他竟然把我的大外套給穿走了還不自覺,害我一時找不到手機,
還好我的皮夾一向放西裝褲後口袋,不然我真的要叫Sachiko來接我了。

但那一天卻極為罕見地,在我洗完澡後想去工作房看看Sachiko時,
她居然早早就熄燈關機了,不然平常都是過十二點才關機的,
讓我本來想上網去看一下那幾個公司的資料,也就因此而作罷,
等回到臥房時看到Sachiko又在化妝台前東摸西摸的,
我就知道她又有事要跟我講了,相處一年多,我都已經摸清她的模式了,
基本上,以她的個性,她是不會浪費時間作沒意義的動作的,
其實,她寫出來的程式碼也是如此,真實反應了她的個性。

我拉了拉窗簾,看看窗外的街道,果然又下起了雨,
因為我覺得那一天特別地冷,就問Sachiko今天氣溫是幾度,
她才告訴我是十度左右,明天會更冷,晚上可能會降到六七度,
Sachiko是我的氣象報告機,我都是根據她的口頭來調整我的穿著,

"そう~じゃあ~何が話したい?直接言いっても構わないよ~”
(是喔~那麼,妳有什麼想說的嗎?直接講也沒關係的~)

時間晚了,我可不想再聽她在化妝台前冗長的導言,
因為我可不是她的學生,如果明天不用上班,我會很樂意聽她的導言,
但偏偏我明天想早點進公司,去好好思考一下將來工作上的事,
想要與和田討論一下新的作戰方針。

"あの~会社って…仕事のことですが...和田さんから…ちょっと聞きました..."
(那個~關於公司…裏的事…我從和田桑那裏…有聽到了一些…)

Sachiko很少會過問我有關公司或工作上的事,
因為她沒有太大的興趣,也覺得那是我的私人領域,
更覺得我不會想下班回家還談這種事,所以她幾乎不會主動提,
事實上,我也的確是不喜歡回到家後,還得把那種事情再重現一次,
不過那一天和田好像有在電話裏跟她不小心大舌頭提到,
有關我們的處境困難壓力很大的事。

這種狀況其實已經持續好幾個月了,從我沒辦法回家吃晚餐的那時候開始,
因為那時候我就已經察覺,總經理常在電話裏和總公司的人在爭論些什麼,
也大概知道我們辦公室好像有些營運上的績效問題,
因為那時候辦公室已經成立一年,卻連一張契約都沒有簽到,
所以和田和我都很緊張,多一天空白,就是多一天的支出,
每天晚上回到辦公室和總經理開當日會報時,沒好消息呈報時,
就會有想要一開口就先主動道歉的那一種氛圍。


但是我不想讓Sachiko或妹妹知道這種情況,
怕她們會產生我會被公司提前解約的聯想,
特別是Yuki正在準備大學院入試的時期,
所以,上次邀和田來我們家裏作客吃飯時,
我也曾經事先提醒和田,不要在我的家人面前抱怨公司裏的事,
只是沒想到他最後還是喝了酒後一時大意,在電話裏抱怨了公司裏的事。

有時候,無知,真的是一種幸福,
可以為自己帶來幸福,也可以為他人帶來幸福。

----12-あまり頑張らずよ~----------


雖然我並不知道和田究竟在電話裏,
對Sachiko不小心講了些什麼,又講得多嚴重,
不過那也無所謂了,因為我只是告訴Sachiko,雖然的確是有些壓力,
但絕對沒有像日本企業那般嚴重,絕對不是什麼電視劇上演的那麼嚴重,
至少,我已經答應她新年假裏會一起去度個小假,就是代表我會活得好好的。

我是笑笑地說那一番話,不過Sachiko好像不太相信我說的話,
老實說,要騙倒她真的是很麻煩的一件事,
但就算如此,我也不想再多話,因為那一定會愈說愈多漏洞,
我可沒有笨到忘了眼前這個女的,可是東大博士,還是個理科的。

"さあ、さあ、遅くて遅くて、眠ろう!”
(那麼,那麼,太晚了太晚了,睡覺吧!)

我沒有理還在化妝台前東摸西摸的Sachiko,自己就窩到棉被裏去了,
說我逃避也好,反正我就是要睡,和她爭論絕對沒有好處,
不過我才剛想假睡沒幾秒,就想起了Yuki,
結果假睡沒幾秒後,就又起床坐起來,要Sachiko不要對妹妹亂講話,
因為Yuki的思維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像的,
我可不想因為妹妹擔心哥哥會被解約,而背著我偷偷不去大學院報到,
她可是真的會幹得出那種事情來的,因為四年前就已經被她搞過一次了。

"いいよ~でも、私にちゃんと説明すれば..."
(好啊~不過,如果你可以先好好對我說明的話…)

真的是受不了,真的是愈講漏洞愈多,
我的弱點就是妹妹,這一點我真的是拿Sachiko沒輒,因為她也很清楚。

最後,我只好老實跟她講我和和田兩個人的確是有些壓力,
不過應該是不會有什麼太大的狀況,
至少,在未來的半年一年裏,總經理是非常需要我兩個人的協助,
絕對不會有什麼提早走人的事情發生,說不定反而還會有加薪的狀況,
我要早點睡覺,是因為明天我要早點進公司去開會,
絕對不是什麼心情不好或故意要搞什麼欺騙的事的。

"それだけです、Alright, Alright, 眠ろう!)
(就是這樣而已,好了好了,睡吧!)

我想,這樣的話Sachiko應該就會放心了吧?
不過,我最終還是沒有說實話,因為在外商,才不會管你簽不簽約,
他不爽,大不了把剩下的錢給你就要你直接走人,
還好Sachiko是在教育體系,不是会社人,當然更沒有在外企待過,
所以她無從質疑。

那一天我真的已經很睏想睡了,連燈都關了,躺在床上蓋好棉被暖暖的了,
但她躺在床上,漆黑中還在我的背後囉哩囉嗦的,
說什麼如果工作太辛苦,可以換個比較輕鬆的工作,
或者跟老闆講,請調到其他薪水低一點,但壓力不要那麼大的職位,
還說什麼她也有收入可以分擔,不要看她只是個新手老師,她的薪水可是不錯的…

我真的不曉得Sachiko後來還講了些什麼鳥言鳥語,因為我早就睡著了,
她一多話起來,真的是會讓人凍抹條,典型的自負型補教教師,
要不要乾脆直接把老闆給換了?


後來隔天一早我就起床,急著想出門,因為和總經理約好有個早會,
但東找西找就是找不到我的外套,我才想起昨晚在居酒屋被和田誤穿回家了,
於是又忙著要打電話給和田,請他把我的外套帶到公司來還我,
但又找不到手機,才又想起手機也放在外套裏,
一陣兵慌馬亂後,結果,就把Sachiko也給吵醒了,早上六點半,
之後她才又去另一個衣櫃裏,幫我找出另一件收起來的外套,
不然那一天真的是很冷,沒外套真的不敢出門。

不過我要出門時,她居然一反常態對我說,

"いってらっしゃい~あまり頑張らずよ~”
(請慢走~不要努力過頭了喔~)

聽她這麼喊,我還真的是超不習慣,因為以前都是「頑張れよ~」,
最後我真的只能看著她的睏臉,轉身苦笑出門。

十一月底,東京,已經來到了個位數的溫度,
那一陣子,Sachiko總是在提醒我溫度的變化,
從二十度,十五度,十度,到正式來到了個位數,
就像是在年底跨年倒數一般,愈數愈快,
有時候,我還真怕那也會是我職約的倒數…


----13-Same Boat----------


早上七點半的早會,這種這麼早的早會以前也開過,
不過那一次是因為總經理得出國,不得不把早會給提前到這麼早,
那種早會通常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多是鼓舞士氣而已,
所以我都是稱那種會為早"鳥"會。

但那一天的早會特別不一樣,只有三個人開,
總經理,我,還有和田三個人,而且是約在辦公室之外的咖啡廳開,
主要是想避開人事部門的人,也不會留下任何的會議紀錄。

之所以要避開人事的人,
是因為我想問清楚究竟我們和日商有什麼業務合作協議,那是企業機密,
只有問清楚了,和田和我才能搞清楚接下來的半年該怎麼作戰,
因為我和和田兩個人,在過去的幾個月裏,
都明顯感受到日方業務人員實在是很懶散,他們好像沒有那麼在乎業績,
那真的是讓我想不透的一件事。

後來總經理才跟我們說,當初在簽合作協議時,有三年條款,
因為我方在業務與技術支援上得投入大量人力,但日方不用,因為他們是現成編制,
為了能保護我們的投資,所以簽定了三年條款,
前三年內與客戶所簽下的新合約營收,我們佔七成,日方三成,
第四年開始則是六比四,最後才會是5比5。

聽總經理這麼說後,我和和田才終於明白為什麼日方業務懶散的理由,
因為他們分到的獎金少,自然就覺得沒有必要多出力,
總經理說這樣的條款改動不了,因為比例再低,我們會營運不下去,
況且都已經簽了,不可能悔改的。

而對於日方業務不積極的態度,總經理說他也明白原因,
但那又是另一個不能公開的協議,他會告訴我和和田,是因為和我們息息相關,
那就是無條件收購協議,
簡單來說,就是三年後,如果營運績效不佳,日方將無條件收購美方所有投資,
並由美方協助技術發展。

總經理說日本方面想要吃下我們分公司,
因為他們根本不想要和我們分享營收,只想獨享,
所以只要三年後績效不彰,虧損過大,到時就只能拱手讓出分社,
至於公司人員的去留,也將由日本方面決定,
原來,我們分公司裏所有的人,都是賭桌上的賭資而已。

我是不吃驚,因為對日企來說,我本來就是個外國人,不太可能被接納,
但和田不同,他可是刻意放棄日企來外企,
如果到時候被解約,日本方面可能不會願意再接納他,因為是外來企業的人,
所以當和田聽到這個高層所訂的協議時,他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YES!You're right! we die, you both gonna die too~"

"No~No~No~,Not that way, we both quit, you die Right Now !"

我不知道那一天的和田是吃錯了什麼藥,竟然直接和總經理對嗆,
也許,他真的是豁出去了,不過卻也把我給拖下水了,
還好,總經理只是點點頭地同意,

"Oh~Quite right, we still same boat, are'nt we ?"


後來和田在進辦公室後,才跑來跟我道歉,說他一時失控,
把我也拖下水真的是他的錯,
不過我不會怪他,也要他不用擔心真的會被解約,
因為就像他講的,我們兩個如果一走,就等於直接宣告分社拱手讓人,
畢竟要總經理重新去找人,等找到了,再磨個半年,早就病入膏肓了,
他只不過把大家心知肚明的事給講出來而已,一點也不會影響未來的走向,
由他這個Vice Director講出來,反而讓事情變得更好辦。

也因為這樣,那一天我和和田,以內部教育訓練為理由,
婉拒了所有日方業務的請求,一整天都留在辦公室裏思考對策,
反正現在我們已經大概知道客戶清單了,就算不是全部,也是一大部分,
就算日方業務不帶路,我們自己也能前往,
況且和田本來就是這個產業裏的人,他多多少少有點門路可用。

後來總經理看到我們兩個一直關在會議室裏開會,
就好奇跑來找我們,問我們他可不可以也一起加入,

"May I in ? 'cause we are same boat~"


老外真的就是老外,雖然很現實,但卻又現實得有點可愛…

----14-感謝して致しました----------


年底的外企,是唯一氣氛比較緩和的日子,
因為公司裏的那兩個老外大頭,早早就在等待著回國過聖誕的氣氛,
而我也要和田不要想太多,先不要去擔心明年的事,
多學學老美那種苦中作樂的心態,
因為那一兩個星期,他外勤出得比我這個上司還兇,
我幾乎都看不到他人,往往一大早,他就出門去見一些客戶了,
但我也不得不說,日本人真的是太認真了。

反而是總經理,早早地十二月中,就把我拉進辦公室裏,
交待我一堆雜七雜八的事情,因為連他也要落跑了,
他要回美國去放他的聖誕假期,
外商的另一個好處,就是假期特別地多,十幾天的特休,
外加特有的生涯休假,一年裏有一個多月都在放假,
當然前提是你沒有被提前Fire。

兩個大頭一走後,辦公室裏就變成我是最高的層級,
但是我卻又不能決定什麼重要的事,只能把事情能壓就壓,
等老大放假回來之後再由他批示,
不過也因此,我也不能到處亂跑了,整天被鎖在辦公室裏,
看著和田到處趴趴跑,讓我只能心癢癢的,
所以我也就乾脆要和田拜訪完客戶就不用再特地回辦公室了,
反正老大不在,沒有什麼每日會報,大家都提早開溜了。

我們的辦公室,在辦公大樓裏的第十二層裏,就在正市中心,
從大樓的窗戶往下看,就是有名的八重洲通り,也就是都道408,
那裏是東京商業金融的正中心,
我一直搞不懂東京的街道,特別是丁番號系統的住址,
去年找工作時,我曾經問過Sachiko都道408在哪裏,結果她一頭霧水,
搞了半天,才知道原來就是八重洲通り,而都道316就是昭和通り,
那時候我才明白原來東京人是很少講什麼都道xxx的,
那是外國人才會麼稱呼,全是為了好記住,但卻也常造成了溝通上的困擾。

然後,我又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才明白原來丁番目只是街道區塊的的簡稱,
丁目是兩條主要道路間的區塊稱呼,而番目是兩條次要道路間的區塊稱呼,
最後才會是建築物入口的號。
像南北向的中央通り與昭和通り間,就夾著日本橋1丁目到3丁目,還有京橋1丁目到3丁目,
不過以東西向的八重洲通り為分界,以北是日本橋區塊,以南則是京橋區塊,
Yuki說哥哥是笨蛋,因為她只花了一個多月就搞清楚了,
但哥哥卻花了快一年才弄明白這樣的道理,
不過Sachiko卻安慰我說,以一個外國人來說,我只要能不迷路上下班就很棒了,
這樣的話,我才會不下了班還到處趴趴走不回家。

半年多前剛開始上班時,Sachiko還弄了張小尺寸的中央區地圖給我,
上面是用日本街道名標注的地圖,而不是什麼都縣道號的系統,
她說我如果用Goolge去定位上班的話,那我可能會常常遲到或迷路,
不過現在我已經不會迷路了,因為已經在腦袋裏建立了心靈地圖,
就算沒有那張她幫我畫的中央區地圖,我也能順利上下班了。


八重洲通り一直往西走,走到底就是東京車站的八重洲出口,
因為快接近聖誔節了,由高樓高處往下看,就能看見街道上和往日不同的燈飾,
愈往車站方向,燈飾的亮度就愈亮。
我接到和田打回辦公室的電話,告訴我他不回公司了,要我不用等他,
還說他約到了一個客戶很有機會,要我過兩天陪他一起去拜訪,
我想,那可真是好消息,應該可以算是今年第一個聖誕節禮物吧。

在確定和田不會回公司後,我打了通電話給樓下的保全,
通知他可以上樓來幫我們設定保安系統後,就關了燈離開了辦公室,
那一陣子我常常都是最後一個離開辦公室的人,
有時候保全看到我時還會嚇一跳,因為為了省電,
當辦公室裏沒有其他的人時,我都只開了一盞天花板燈留給自己用,
在昏暗的燈光下,回著一些本來應該是總經理自己該回的電子郵件,
也一邊等待著和田打最後的一通電話回來,
因為那是那一天工作裏我最後的一件工作。

等離開大樓後,我就會沿著八重洲通り往東走,
走到昭和通り那個大十字路口後,再往北走,一路走到日本橋站,
其實,我是可以繞小巷抄近路的,不過,就像Sachiko講的,

"私の言いたとおりに、大丈夫です、迷子ではなく、わかる?"
(就按照我講的走,就不會有事的,不會迷路的,知道嗎?)

也因為如此,半年多來,不管天氣如何,
我還是一直都是走那一條路徑回家,
Sachiko還說,等過一陣子學校放冬休後,她會教我開日本車,
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先搞清楚日本的道路交通規則。

但那一天晚上七點,我不是和Sachiko約在日本橋站碰面,
卻是和妹妹約在那裏碰面,因為那那一天是母親的忌日,
妹妹要我陪她去買一些忌祀用品,因為年初搬家時,她不心把香皿給打破了,
在日本,這種東西在百貨公司裏就能買得到了,和台灣比較不同,
不過我們兄妹倆倒是很久沒有單獨出來逛過街了,
頂多就是家裏到車站,車站到家裏的那一段路。

不過隨著年紀漸大,和妹妹逛街總是莫明地怕會被旁人誤會,
怕被誤認為是什麼怪叔叔在騙小女生一樣,或是在搞不倫,
畢竟我們看起來不太像是兄妹,因為年紀差得太大,
但一樣地也看起來不像是父女,因為年紀差得不夠大,
所以後來,我都要Yuki在外頭不可以黏我黏得太緊,
禁止她再像以前一樣,動不動就勾拉我的手臂,
她不會覺得不好意思,我可是會超級覺得不好意思的。

不過後來我才知道,她其實是來討賞的,
因為在買完香皿和一些線香後,Yuki才露出她的真面目,
告訴我說她前兩天已經收到大學院的合格通知了,
所以想要我幫她買一台新的制圖用的電腦,
原本大一時買的那一台,用了四年太舊了,跑不動了,
我想,大概是因為那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她才會不敢在Sachiko的面前講。

其實她過慮了,Sachiko又還沒和我結婚,不太會管我的支出,
況且,是買給Yuki作正當用途的,又不是真的在亂花錢,
電腦用了四年,我也覺得真的是物盡其用回本了,
所以就答應妹妹,要她不用客氣,就去買吧。

只不過,後來她卻給我挑了一台很貴的電腦,
我是不曉得制圖用的專業電腦的行情,但那一台也未免太貴了點吧,
雖然我是不知道Apple電腦的行情,
但加上一些專業軟體後,竟然快要三十萬日元,
我從美國帶回來的超級筆電,也不過才五十萬元而已,雖然是二手的。

但最後還是買了,反正也真的是有那個需要,
我也不懂建築設計,所以只能完全任由Yuki擺佈,
等到她在櫃台刷完卡,和服務人員確定好配送地址後,
才要哥哥不用那麼小氣,因為前兩天,Mizuho帳戶進來了一筆錢,
說是一筆很大很大的錢,我才記起那應該是我的年終業績提成撥款入帳了,
難怪她會那麼敢獅子大開口,
但那可是她明年讀大學院的學費,她最好不要給我花上癮,把學費給花掉了。

晚上回到家後,我們就在Yuki的房間裏,
簡單地在母親的牌位前祭祀了一下,
五年了,那是她走後的第五年了,而妹妹也終於要大學畢業了,
每每想起五年前下雪的那個晚上,到現在,我仍然覺得那像是一場夢,
當然,那不是夢,
不然,也不會有眼前這座牌位。

我們端正地跪坐在母親的牌位前,上了香,閉上眼雙手合十拜了拜之後,
Yuki又轉身面向我,煞有其事地對我說了些道謝的話,

" いつもうちの娘が、いろいろご迷惑をかけました、本当に感謝して致しました~”
(一直以來,我們家的女兒,為您帶來了這麼多的麻煩,真的非常地感到感謝~)

我聽到妹妹模仿她母親說話的腔調,用敬語對我說了些感謝的話,
當然,我也明白Yuki是有點在搞調皮的意味在,
不過我想她也真的是想代替她母親講這一些話的,所以我也心領了,

"いえいえ~こちらこそ~私も娘さんにお世話になりました、
これから、もっと、よろしくお願い致します~”
(哪裏哪裏~彼此彼此,我也受到了令嬡很多的照顧,今後,也請多多關照~)


我摸了摸Yuki的那顆大頭,要她不要再給我搞笑敬語來敬語去了,
我才不會因為這樣就又掏錢,再買Apple的配件給她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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