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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 祝式劇場小說-女演員之死(完)

#1

一個女演員死了,被發現陳屍在自己家中。

沒有外力入侵的跡象,也沒有掙扎打鬥的痕跡,甚至所謂的「鄰居們」根本都不曉得原來自己跟大明星住隔壁。要不是腐敗的屍臭味一直躥出來,直逼腦門的酸腐味,可能現在還沒有人知道她已經死了。

而且死了一個多禮拜。

警察很快的把消息封鎖起來,沒有走漏給媒體知道,所以事情也沒有鬧大,一切都安安靜靜的;整間屋裡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除了死狀以外。

女演員20歲就出道,第一齣戲演一個失明的孤女,不僅獲得廣大迴響,更讓她拿下最佳女主角跟女演員的獎座,之後戲約不斷,雖然也陸續演了好幾部,但得獎的角色就像藏有魔咒般,怎樣都無法擺脫當初得獎的角色,每次接演,別人總在背後說「啊,那個孤女的角色明明演得很好,怎麼現在感覺不出演技很精湛?」媒體也是,每次總是把她演的角色跟當初得獎的角色來做比較。到最後,她戲越演越少,人們的目光也不再追著她,逐漸變成一個過氣的明星。

「所以,有什麼可疑的地方嗎?」

「報告,屋內沒有任何闖入的跡象,我們進入的時候,門是從屋內反鎖的,而且窗戶也是關著,沒有進出的痕跡,目前已經在採集指紋,送檢驗組化驗後應該會有所幫助。」專著制服的員警對著一名穿著黑色長風衣的男子說著。

問案的男子是承辦這次案件的人,張尚峖,他並不是這個轄區的警察,而是特別被指派來處理案件的。

「還有呢?」張尚峖皺著眉,從口袋裡拿出一根煙,「有火嗎?」

「呃、長官,犯罪現場不可以……」員警作勢要把煙熄掉,換來張尚峖一記白眼。員警馬上想起小隊長在行前的叮嚀:

「絕對、千萬、萬萬不可以違逆張組長的意思。」

張尚峖畢竟比他還高階,員警把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的吞回去,「呃,我不抽煙……沒有打火機……」

「你是菜鳥吧?」會說什麼不抽煙沒打火機這種鬼話,十個有十一個都是剛入行的菜鳥,「當警察的誰不抽煙?只有菜鳥才不抽,嘖!」

「……」員警無語,不禁在心裡自問到底今天是來做什麼的?

(是來被糟蹋的吧!)員警含著淚在心中做出結論。

好不容易,張尚峖摸到一支打火機,點著了煙,大大了吸了一口,便把煙擱在一旁的桌上;然後,煙正以相當快的速度消耗著,就像有很多人在大口吸煙一樣。

「喂、吸慢一點啊你們這些傢伙。」張尚峖啐了一聲,從口袋裡拿出一條手巾,準備檢視現場。

(剛剛……長官在跟誰說話啊……?)菜鳥員警楞楞的看著那根煙,小隊長臨行前的話又再度出現在腦海裡:

「不管看到什麼奇怪的事情,或者他跟空氣說話,全部都當作沒看見!」

於是,菜鳥員警假裝自己沒看到那根快要被吸完的煙,「報、報告長官,雖然死者家中沒有侵入痕跡,但是看死者的樣子應該是他殺……」

「沒瞎的都看得出來,請不要報告這種廢話。」張尚峖打斷他的話,盯著眼前的屍體看。

女演員雖是死了,但是她的眼球並沒有好好的放在她的眼眶裡,而是握在手裡,其中還有一顆眼球不曉得掉到哪去,臉上只有兩個黑黑的窟窿。

而且她的身體,或者說她的頭,被扭了180度,然後被擺成祈禱少女的姿勢;屋裡的水晶吊燈垂下一根紅線,綁在女演員的脖子,固定那早已斷掉、垂軟的頭顱。從頭到腳也找不到一絲血跡,就像有人拿吸塵器把死者的血抽乾了一樣,整個現場除了姿勢怪異的屍體,乾淨到不行。「真他媽的變態。」張尚峖瞇起眼睛,又拿起桌上的煙吸了一口,緩緩的吐了一個煙圈,隨便地把煙屁股丟在地上。

煙灰掉了一些在地上,但很快就跟煙屁股一起不見了,就像有人在清掃。

(假裝沒看到……我沒看到我沒看到……)菜鳥員警再度安慰自己,可是冷汗不聽使喚一直冒出來。

「欸!照過相了嗎?」

「嗄?什麼?喔、照、照過了!」

張尚峖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了菜鳥員警一眼,又回頭看著女屍,「鑑識科的人應該已經採集完屍體的部分了吧?」

「呃、對、」

張尚峖用手巾扳開女屍緊握的雙手,眼球「咕咚」一聲掉到地板上,「菜鳥,快點檢起來,記得戴手套。」菜鳥員警聞言只得趕緊撿起那顆冰冷的眼球,「那、那要放哪裡啊長官?」

「不知道放哪,那你就拿在手上。」張尚峖再回頭給他一記不屑的白眼,「死菜鳥。」

菜鳥員警現在很想畫兩行眼淚在自己臉上,「……我拿去給鑑識科的同仁好了……」

「隨便。」張尚峖攤開女屍的手,湊近細看,女屍的手也非常乾淨,指甲也修剪得很短,別說沒有掙扎的痕跡,就連髒污也沒有。

「真的是太奇怪了……」張尚峖皺著眉,這怎麼看都絕對不是自殺,但現場竟然沒有一點掙扎痕跡,而且更奇怪的是,也沒有聞到一絲消毒水的味道,「如果不是這兇手神通廣大,那這裡肯定不是第一現場。」

但話又說回來,如果這裡不是第一現場,那要怎麼解釋從屋內反鎖的門,加上屍體經過這麼多天才被發現?這裡的隔音並不是非常好,如果有人搬運屍體或是開門,絕對會有人聽見,但鄰居們卻說,這一個多禮拜都沒有聽到這一戶有任何聲響。

假使有人先殺了女演員,先把屍體冰存起來,那至少也會有水漬;而女演員的屍體看起來就是死在這屋裡,沒有任何加工跡象。

「長官,請問現在還需要做什麼?」

「鑑識科蒐證完,你就可以滾回警局當接線生了。」張尚峖睨了菜鳥員警一眼,「現在警察局是沒大人了嗎?怎麼會叫你這種菜鳥來?」

(因為大人都不想來啊……)可憐的菜鳥員警再心中OS著,還好隊長說回去之後會幫他記一支小功,不然今天真的太可憐了。

「那……我先走一步了,我的名字是李忏陞,如長官有需要再call我!」後面那句是場面話,就算張尚峖親自到警局來找,他也不會就範……,不,是不會提供協助的!

張尚峖不耐煩的擺擺手,連「快滾」這種話都懶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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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次發文請多指教^^
2011-06-23 0:23 發佈

祝融 婕 wrote:
一個女演員死了,被發...(恕刪)

個人認為還不錯!!
只是,這是另類的結局嗎?
#2

凌晨三點。

張尚峖獨自坐在警局辦公室內,看著鑑識人員送來的現場照片,但怎樣都無法理出個頭緒來。

「您覺得怎樣?」他煩躁的抓抓頭,這堆照片實在很難看出什麼蛛絲馬跡,難道是鍵識科拍照的技術變爛了嗎?

「現在才想問我意見啊。」牆中浮現一個黑影,黑影變成實體出現在張尚峖的桌上,是一隻貓,黑白黃三色相雜,黑色鬍鬚、兩顆眼球一藍一黃,尾巴的部分在最末端有小小的分岔,像是兩條小尾巴。

「我說,你剛剛在命案現場的時候,幹嘛沒事那些孤魂野鬼抽煙啊,你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不是正常人嗎?」

「那我跟一隻喵喵講話看起來又有多正常了?」張尚峖看著三色貓,「反正他們早就知道我不正常啊,才把我調來做這種案子。整間辦公室他媽的沒有別人,只有拎背我。」

的確,這一間「辦公室」,說好聽點是張尚峖專屬的工作空間,他不隸屬於任何分隊,只有他一人作業。

三色貓伸長舌頭,瞇起眼睛舔舔自己的前腳,「你這兔崽子,現在跟我講話越來越沒大沒小了,是想被修理嗎喵?」

「你剛剛說了喔,『喵』。」張尚峖瞅了三色貓一眼,露出促狹的笑容。

三色貓瞪了張尚峖一眼,跳起來給他一巴貓掌,「要不是你爸嗝屁以前,一邊哭一邊流鼻涕求我,打死我也不可能把自己裝到貓身上來,死兔崽子!」

「是是是,那師傅有什麼高見?快點說來聽聽吧!」雖然貓咪體型不大,但跳起來被巴還是蠻痛的……

「高見是沒有,只能告訴你這跟阿飄無關。」

「謝謝你喔!」張尚峖咬著牙吐出這四個字。

「剛剛進去的時候,除了餓得要死、沒人拜個孤魂野鬼,基本上沒有什麼惡靈在附近。趁你在奚落那個菜鳥的時候,你師傅我還特別幫你在附近四處繞繞,沒有什麼異狀。」

「所以,」張尚峖伸伸懶腰,「是人為的吧?」

「是啊,」三色貓打了一個哈欠,「人真是比鬼還可怕呢。」

「如果是人為的話,那這件案子我可以退回去叫他們自己辦吧。」

「兔崽子,話都還沒說完呢。」三色貓伸出前腳,跳起來再巴了他的頭一下,「沒有阿飄不代表沒有惡意,那個女人的屍體,周圍有很濃的惡意,」三色貓伸伸懶腰,把資料夾給推下桌,「超臭的,嘖!」

張尚峖把資料夾撿起來,「師傅,要伸懶腰可以,但請不要把東西推到地上去好嗎?」

「那是你桌子太亂了喵。」

「叩、叩」有人敲門,「請進。」張尚峖說,三色貓也從張尚峖的影子退回牆上消失。

「長官好,這是法醫解剖屍體後所出具鑑識報告。」敲門的是一名員警。

「放在門邊的桌子就好,謝謝。」

員警放下用牛皮紙袋裝著的鑑識報告,便關門離開。張尚峖起身去拿報告,三色貓也從墨黑色的影子浮出來。

「唷,現在的警察辦案這麼有效率啊?」

「大概是怕拖久了會走漏風聲,想要速戰速決,鑑識科一定又被要求加班了。」張尚峖把報告從紙袋中拿出來,白色的A4紙印著:「編號9197 萬禾大廈女屍」,他隨意翻了一下,足足有20幾頁。

「上面寫什麼喵?」

「致命死因是鈍器所傷,但現場並沒有發現兇器,就算是惡意,我想應該也不可能把兇器吃了吧。」

「喵,這倒是。」

「師傅,剛才您說在命案現場時有四處繞繞,但沒有任何異狀,可又說那死者周圍有很濃的惡意,這不是有點矛盾?」

「惡意跟異狀,是兩回事。我看你先叫人去調查一下那女人的背景,才能下定論。」

「嗯,待會我會打去給劉隊長,請他們把資料整理好寄給我。」

# # # #

「呼呼……」

一名男子氣喘吁吁、汗流浹背,站在一道深紅色的大門前。

男子調整呼吸,從黑色的背包拿出一支像鐵絲的東西,並伸進門上的鑰匙孔裡。

「咿呀--」

男子還沒轉動鐵絲,門就已經開了,裡頭沒有燈光、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男子把背包放在外頭,躡手躡腳地走進去。男子在黑暗中非常有技巧的行進,彷彿已經把屋內的狀況印在腦海般,沒有發出任何聲響、走到了一個像是方形物體前。

男子拿出放在褲袋的小手電筒,手電筒發出微弱的燈光,那個方形物體是一只保險櫃;雖然很想笑出聲,但男子終究只是露出微笑,他掏掏另一邊的口袋,掏了一下、似乎沒有找到他要的東西。

「該死!在背包裡忘了拿!」男子惱怒的抓抓頭,準備轉身回去門口。

「你,在做什麼呢?」一個聲音在男子的耳邊說著。

用一種忽難忽女的音調,就像在電視上看到那種千年老妖的聲音。

「誰?」男子警戒的用手電筒照著自己四周,但並沒發現任何人。

「喔,我知道了,是想來偷東西吧,呵呵呵……」那個忽男忽女的聲音繼續說。

「你是誰?少在那邊給我裝神弄鬼!快出來!」男子覺得有點冷,一股麻麻的感覺從腳底往腦門上竄,那種聲音聽起來讓人很不舒服。

「應該,可以吃掉吧?嘻嘻……」

「幹!」男子覺得自己遇到的可能是「髒東西」,尤其那聲「嘻嘻」,讓人毛骨悚然。

「我操你娘!不管你是什麼,都給我出來!幹!」聽說大聲罵髒話可以嚇跑那種東西,男子開始大聲的喊著,完全不管有沒有可能被別人聽到。

「我一直……站在你面前唷。」那個聲音說著,但男子什麼也沒看見。

「嗯……好香的味道,人在貪心的時候最香了。」男子感覺有人在他耳邊吸氣,非常接近的深呼吸著,接著眼前一黑,連「幹」都還來不及罵,就不省人事了。

# # # #


『萬禾分局您好,我是劉義仁。』

「劉隊長,我是尚峖。」

『啊?張長官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昨天晚上發現的那具女屍,想請貴單位幫忙調查一下死者的身份背景還有交友及財務狀況。」

『那有什麼問題!我馬上派人處理。』

「謝謝。另外請問,昨天晚上來的那個菜鳥,叫李什麼的……?」

『喔喔,李忏陞,是不是他做了什麼讓您不高興?』

(這蠢蛋,昨天要去現場前不是有再三提醒過他嗎?該不會給我闖了什麼大禍?)劉義仁在心裡想。

張尚峖在警界基本上是專門處理「特別案件」的。所謂「特別案件」指得就是那些警方無法解釋、死狀怪異、太恐怖、太靈異的刑事案件,這些案件都是秘密處理,媒體不會知道;結案後也不需寫任何報告,只需要張尚峖在檔案夾上簽個名當作結案即可。

而張尚峖也不隸屬任何單位,也沒有同事,講好聽一點就是一人單位。

至於為什麼會讓張尚峖處理這些案件?那就眾說紛紜了。跟他一起處理過現場的警察說,他看到張尚峖跟空氣在說話,也有人說在命案現場看到張尚峖喝了一半的啤酒,罐子在空中飛來飛去,還有一些警察好心制止、避免張尚峖的個人行為(比如抽煙)破壞現場,結果下一秒就莫名摔得鼻青臉腫……警察圈子這麼小,諸如此類的「都市傳說」讓就傳開了,嚇得很多同仁都不願意去處理需要張尚峖出面的案子,有些比較鐵齒的警察自告奮勇去現場,結果回來以後馬上信教,管他是阿彌陀佛還是耶穌、瑪麗亞,只要可以安慰到自己受傷的心靈都沒問題。最後就變成只要有菜鳥、就派菜鳥去,沒有菜鳥擋、就自己硬著頭皮上。

所以,在警界裡面就出現了一句順口溜:「現場遇尚峖,裝瞎就心安」。

只要有張尚峖在的命案現場,謹遵三條不成文的規定,就保你一切均安。

第一、絕對、千萬、萬萬不可以違逆張尚峖,尤其不要禁止他抽煙。

第二、不管看到什麼奇怪的事情,比如張尚峖跟空氣說話,全部都當作沒看見。

第三、不要開口問張尚峖是不是道士或乩童,否則會被海扁兩次;一次是他本人揍你,另一次是你自己不知道為什麼會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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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祝融 婕 wrote:
一個女演員死了,被發...(恕刪)


棒,搬板凳等續集~

祝融 婕 wrote:
一個女演員死了,被發...(恕刪)

tag, follow一下...

「旅行不是為了孩子會記得這趟旅程,而是我們旅程的回憶裡有他們。」 - 網友分享
很好看~

等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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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喔、沒有,他昨天除了問了幾個蠢問題外加有點娘砲之外,一切都好。」

『原來是這樣啊……』可以感覺到劉義仁明顯鬆了一口氣,『長官您要找他嗎?』

「對,我要暫時借調那傢伙過來,事情很多我一個人忙不完。」

這種理由一聽就是知道是騙人的,張尚峖的一人單位已經持續了十年之久,沒道理現在才說忙不過來。聽在劉義仁耳朵裡,那句話的意思應該是:我要修理那個蠢蛋,事情很多我想叫他做到死。

『呃,長官,李忏陞才剛來報到沒多久,資歷尚淺,恐怕沒辦法幫得上長官的忙,還是我另外安排……』

「那不然你來幫我好了。」張尚峖直接打斷他。

『李忏陞今天會帶著整理好的資料過去向您報到的!』

「非常好,先這樣。」

嗶、嘟嘟嘟……電話被掛斷了,留下另一頭對著嘟嘟聲很錯愕的劉義仁。


萬禾分局,下午兩點。

「什麼?」李忏陞瞪大眼睛看著劉義仁,他有點不太敢相信剛剛聽到的話。

「我說,你把這疊資料跟你的家當帶著,到張尚峖長官那邊去報到。」劉義仁揉揉發疼的太陽穴。

「隊長,請問是要把我從這裡調走的意思嗎?我做錯了什麼……」

天啊!昨天晚上去現場看到這麼噁心的屍體跟這麼靈異的事情,害李忏陞一直做惡夢、整晚沒睡好,臉上依然可以看到掛著兩圈黑輪,怎麼才過沒幾個小時就豬羊變色,現在要被調去跟那個怪怪的傢伙,不,是怪怪的長官一起工作,而且那個單位都沒有別人,只有他跟張尚峖?

到底是怎樣啦!

李忏陞覺得好想哭。

「是要調你過去沒錯,但絕對不是你做錯了什麼……」劉義仁的口氣有點心虛。事實上他認為,絕對是李忏陞這個傻小子做了什麼得罪張尚峖,而且是超白目的那種,所以張尚峖才說要調他過去幫忙。

「那到底是為什麼--?」李忏陞含著淚質問。

「就人手不夠嘛!新來的叫你去哪就去哪,還討價還價!」劉義仁大聲了起來,絕對不是因為生氣,是因為他快掰不下去了。

「是,知道了……」

最終,李忏陞含著眼淚跟怨念、帶著那一疊女屍的檔案,來到張尚峖的辦公地點。

如果沒有劉義仁給的地址,李忏陞真的會覺得自己是走錯地方。「這裡,是酒店街耶……哪有警察辦公室會蓋在這種地方……劉隊長是騙我的吧!」

李忏陞所在的位子,是這裡最有名的酒店街,一整排全都是酒店,聽學長說,這邊的小姐素質高又很正,只要進去過一次,包準你不想離開這個溫柔鄉,而且聽說有很多政商高層都有在這裡出入,當然,比較位高權重一點的警官,也是這裡的常客。因此,這裡原則上是警察不會來抄的地方,頂多來看看、做個記錄。為什麼?因為小姐在酒店只有「陪酒」,沒有做其他的。要做其他的「服務」,就會帶到其他飯店或私人會所。

所以你說,一個警官的辦公室設在這種龍蛇雜處的地方,不是很詭異嗎?

「喵--」不知道什麼時候,一隻三色貓蹭到自己的腳邊來,李忏陞蹲下來摸摸貓咪的下巴,貓咪舒服的一直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小貓咪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唷。」

「那不然哪裡是他該去的地方?」一個聲音在李忏陞的頭上響起。

「當然是像住宅區或公園那種單純的地方啊,這種酒店街哪適合貓住。」

「可是我就住在這裡,貓也住在這裡,你有什麼意見?」

「你怎麼住在酒店街啊,這樣不太好吧,很容易會被……」李忏陞還來不及抬頭看說話的人是誰,馬上被狠狠巴了一下頭,「你這人怎麼這樣,沒事幹嘛打……呃、呃、長官好……」

李忏陞現在巴不得自己可以瞬間消失,剛剛說話的人,正是自己「未來的長官」張尚峖。

「你、李什麼的,跟我上樓。」張尚峖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往樓梯上走。李忏陞見狀,也顧不得門上招牌寫著斗大的「波霸學生妹 等你唷~♥」,狼狽的跟著爬上去。

張尚峖走到二樓,二樓有一座電梯,他從外套口袋掏出一張卡片,對著電梯按鍵的地方,「嗶」的一聲,電梯開了門,張尚峖走進電梯,按了七樓。

「辦公室在七樓啊?」李忏陞問。

「怎樣,我辦公室在七樓你很有意見嗎?」

「沒、沒有……」

「那就閉上你的嘴。」
#4

李忏陞跟著張尚峖到了七樓,電梯門一打開,李忏陞差點就要發出「哇」的驚呼聲。

這裡哪是什麼警察辦公室啊,根本是CSI犯罪現場的布景吧!

這一層樓被隔成三個房間,正對電梯一間、左右各一間,左邊的那間門上面掛著「鑑識組」,門旁邊的不是整面牆壁,而是有三分之二的高度的透明玻璃,裡面的人在做什麼都一覽無遺;而右邊的房間是「檔案室」,興許是存放機密的地方,除了長個像保險金庫的鐵門,就是一整面白色的牆;正中間的房間門沒有掛牌子,但李忏陞再笨也猜得出來,那一定是張尚峖的辦公室了。辦公室的門口還有一個簡單的警衛亭,裡頭坐著一個滿頭白髮的老頭子。

「警察大人,您回來啦?」正在打盹的白髮老頭聽見電梯「噹」的一聲就抬起頭,看見張尚峖跟李忏陞二人,「後面那位是?」

「新來的菜鳥,叫李什麼的。」

「我叫李忏陞。」不叫「李什麼」好嗎!

但後面這句他可沒膽說出來。

「啊,您好您好!我是姜福,叫我福伯就可以了。」福伯對李忏陞露出和藹的笑容。

「福伯,今天您可以早點回去休息,值晚班的人待會就過來了。」

福伯吃力的站起身,「好的,警察大人、晚餐我給您熱好了放在桌上,那這位李先生的晚餐……?」

李忏陞這時才發現,福伯左腿從膝蓋以下是空蕩蕩的,不禁看傻了眼。

「菜鳥的不用管他,年輕人餓一餐不會死。」

「……」哪裡有申訴單位?我要申訴!李忏陞在心中吶喊。

福伯笑著點點頭,拿起警衛亭旁邊的義肢給自己裝上,便一跛一跛的往電梯走去。張尚峖目送福伯進了電梯,才開了中間的門走進去。

張尚峖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從口袋摸出一根菸準備點上,眼角卻瞄到李忏陞還站在門口,「愣在門口做什麼?警衛目前不缺人。」

李忏陞聞言,趕緊跑進辦公室,三色貓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做在張尚峖的桌上,瞇起眼睛百般無聊的用後腳撓耳朵。

「把門關上。以後進來,三件事注意,第一、隨手關門,第二、沒有我的允許,不准動我東西,尤其我的辦公桌、第三、不准在辦公室吃味道太重的食物,比如臭豆腐。」張尚峖點了菸,深深地吸了一口,「你的位子……」他隨手指左手邊的一張桌子,「就那邊吧!」

「呃、是……」李忏陞看向那張桌子,不免有點傻眼。

那個大小……是大學生上課的課桌椅吧!怎麼辦公啦?我的書桌都還比那個大張!

李忏陞現在是想哭也哭不出來了。

那張「辦公桌」明顯看起來是荒廢很久的公物,上面躺了好幾隻小強的屍體,桌腳邊還結了蜘蛛網,很華麗的那種。

「你回答什麼?沒聽見啊,大聲點。」張尚峖作態地掏掏耳朵。

「是!」

「很好,以後回答的時候就要這麼大聲。把資料跟簡歷給我。」

李忏陞從背包裡拿出兩個牛皮紙袋,放到張尚峖的桌上。張尚峖先拿起李忏陞的簡歷袋,抽出裡面的紙,第一張是基本資料,包括姓名、家庭背景、身體狀況。

「李忏陞……,這個名字誰取的?」張尚峖挑挑眉,抬頭看著李忏陞。

「我媽說給算命的算的。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那你一定不是你媽生的。」

「你亂說!鄰居都說我跟我媽長得很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那你媽一定很討厭你。」張尚峖做出結論。

「……我媽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請別破壞我們母子的感情!」李忏陞大吼,「要這樣說也要有根據啊,你說、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

現在已經不是顧慮長官跟下屬分際的時候了。

張尚峖把他的基本資料攤在桌上,指著姓名欄,「忏陞,到過來怎麼念?」

「陞忏啊,那又怎樣?」

「沒錯!陞忏,就是『升遷』的諧音嘛,把『升遷』倒著寫,官路壓得死死的,一輩子成不了大事。『忏』這個字,還有憤怒的意思,要幫你升官結果都是憤怒收場,是可以搞什麼屁?」張尚峖邊說還邊用力的戳著姓名欄上的名字。

「這……」李忏陞很想反駁什麼,但想想又覺得張尚峖說的話實在不無道理。

就拿國小的時候來說,三年級選班長,李忏陞原本高票當選,結果不知道哪個同學去跟老師說自己是混黑道的、手下還有一票小弟,裡面竟然還有高年級的學生。最後老師取消他的當選資格,還揍了他一頓,外加課後輔導三個星期。而事實上,是因為他在某次放學途中意外拯救了被狗追的六年級學長,結果那位學長為了感謝他的救命之恩,隔天就在學校四處宣傳,李忏陞是他們的大哥,誰敢動他就對誰不客氣。

想當然爾,老師當然不會相信。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諸如此類的事情發生,好比在警校的時候原本要被選為小隊長,但後來的下場是禁休兩周加警告一支--因為李忏陞得罪某個學長自己卻不知道,被其他學長聯合陷害;大隊長一秒鐘幾十萬上下,自然也沒有空去明查到底真相是什麼。

「而你,如果做個一般上班族或普通公務員,可能都還好一點,」張尚峖接著說,「偏偏『警察』這圈子,就是要往上爬,爬不上去、幹一輩子的基層,到頭來也是一個屁。」


「那……需要改名嗎?」李忏陞小聲的問。

「你很想當官嗎?」

「……也是沒有……」

「那就不必了。」

靠……北邊走,所以落落長講一大串是哪一招?講心酸的嗎?

李忏陞眉頭一皺,開始覺得來這裡上班根本不是一件明智之舉……雖然說是不情願被調過來的。

「好了,」張尚峖拿起另一個牛皮紙袋,「你先去整理你的座位,準備工作了。」

「是……」

「大聲點。」

「是!」
#5

不知不覺已經晚上十一點了,張尚峖給自己裝了一杯黑咖啡,打算挑燈夜戰,看著桌上那疊被翻得皺巴巴的資料,簡直是有說不出的苦惱。

女演員叫張翠翠,1968年生,43歲,是澳門人。從小台灣長大,領有台灣和澳門的身分證,在澳門那邊已經沒有親人,35歲曾結婚,但兩年就離婚了,也沒有子女。她20歲被星探相中,接著出道,第一齣戲就挑大樑,之後雖曾戲約不斷,但很快就因為演出不受好評而逐漸被媒體冷落,成了一個過氣的明星。

張翠翠沒有傳過多少緋聞,或者說連緋聞也吸引不了媒體為她炒作,「唯二」的緋聞對象,一個已經死了,另一個就是她的前夫。

「看來只能先從前夫下手了。」張尚峖拿起那疊資料,「前夫……前夫的資料在哪……有了!」

第六頁上載明了關於張翠翠前夫的資料,還夾有一張男人的照片。

『長官,楊法醫請您來一趟。』牆上的對講機廣播著。

張尚峖走出辦公窒,快步往鑑識組前進。

「怎麼了?」張尚峖進門便拿了掛在牆上的白袍披上,並戴上實驗手套,走向一名綁馬尾的女子。

「你來得正好,」綁馬尾的女子戴著黑粗框眼鏡,白袍的胸前口袋掛著識別證,上面寫著楊瑞昕,「這女屍有點古怪。」

「怎麼說?我看檢驗報告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她送來的時候,雖然頭已經斷掉,但頭骨並沒有受到什麼損傷,可是腦袋瓜卻不見了……」

「妳是指?」

「腦漿,一滴不剩。」

「在頭部沒有任何開放性傷口的情況下?」

「對。」

「最近有這類的案件嗎?沒有腦漿的這種。」張尚峖問,試圖找出可能的關聯性。

「就我手邊的案子是沒有,」楊瑞昕搖搖頭,「中心那邊也沒有聽說有什麼古怪的案子。」

這時傳來一陣電影「鬼來電」的手機鈴聲,「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是楊瑞昕的手機。

「我是瑞昕,嗯,什麼?好,地址是?嗯嗯……」楊瑞昕隨手拿了紙筆抄寫著,「我知道那的地方,我馬上過去,等會見。」

「為什麼要用這麼詭異的鈴聲啊?」張尚峖問,這種鈴聲其實很容易招來一些不乾淨的東西,是說楊瑞昕一來本身是麻瓜,二來又是有祖先保護,所以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影響。「怎麼了嗎?」

「因為犯罪現場本來就很詭異,配這鈴聲剛剛好;而且,」楊瑞昕露出一個神祕的笑容,「或許很快就有第二起類似的案子了!」

# # # #

「現在時間凌晨十二時零七分,地點在海洋博物館,死者是一名男性,年齡約40到50歲,被值班員工發現……」

「那個,在食人魚展示水族箱被發現。」

「謝謝您的好意,但我在記錄現場時,麻煩請保持安靜。」

「呃、不好意思啊!」

這裡是海洋博物館,楊瑞昕正拿著i river描述記錄現場情形,已經有其他先到的員警在旁拉起了封鎖線;剛剛幫忙補充的則是博物館警衛。

「瑞昕。」張尚峖拖著一臉睡意的李忏陞趕到海洋博物館來。

「這誰?新來的小弟?」

「對,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張尚峖點點頭,「情況如何?」

楊瑞昕快速地打量了李忏陞一眼,「那他是來郊遊的還是來辦案的?」

因為是被張尚峖臨時拉來,所以李忏陞衣服也沒換,還穿著青蛙圖案的睡衣、隨便套了一雙球鞋,背著側背包,看起來的確不像是個警察。

「反正他到時候要負責的業務跟屍體沒什麼關係,只是帶來觀摩一下,勉強可以說來辦案。」

「好吧,」楊瑞昕攤手,「只要他不會礙事都行。現場只有一具屍體,有被火燒的痕跡。」

「看得出來是男是女?」

楊瑞昕搖搖頭,「但我估計是男的。屍體是被燒了一定程度,大概七、八分熟,再被丟進水族箱裡,而且又被魚啃過。」

「七、八分熟,以為烤肉啊?」張尚峖說,「兇手不止變態,還很無聊。」

「天知道,」楊瑞昕聳聳肩,「屍體要帶回去化驗才會有比較多的資訊可以參考。不過有一件事很奇怪,是關於死者的姿勢。」

「姿勢?」

「嗯,跟那個女演員的姿勢很像。」楊瑞昕頓了頓,「那種祈禱的姿勢。」

「屍體呢?我去看看。」

「在那邊,」楊瑞昕指著水族箱的方向,

一具焦黑翻紅的屍體在水族箱裡載浮載沉,頭頂只剩幾根毛,雙手抱拳舉起與胸同高,膝蓋以下已經被魚啃了三分之一,只剩一點肉屑還年在青白的腿骨上,支援的警察正想辦法要打撈那具屍體,另外有兩個在驅趕那些食人魚群。

「長官,」站在一旁許久未開口的李忏陞終於講了第一句話,「我可以去一下廁所嗎…… 」

「我想吐!唔!」張尚峖都還沒說好,李忏陞就連滾帶爬的往廁所的指示方向衝去。

「那傢伙第一次上現場?」楊瑞昕問。

「應該不是,女演員的現場他有到。」

另一邊,李忏陞正抱著馬桶大吐特吐。

今天報到後,張尚峖很好心地讓他在八點半下班,李忏陞就帶著愉快的心情和警校的同梯一起去吃燒肉吃到飽,而且因為划拳輸了所以被罰一分鐘內吃掉十根烤焦的肋排。

又黑又焦,還有一些烤到結塊的血水,紅黑色的黏在上頭,就像剛才屍體身上那些快黏不住的皮屑,唯一的差別只是不夠油。

「嘔……」想到這裡,李忏陞又忍不住再吐了一些。

「叩、叩、」

「有人,嘔……」

「你這傢伙是吐完了沒?」站在門外的是張尚峖。

「報、報告、快吐完了……」李忏陞覺得自己腦袋好脹。

「很好,照你這種狀況,兇手就算在你面前你也抓不到。」張尚峖覺得如果自己有鬍子的話,應該已經氣到打結了,可惜他只有鬍渣。

「我給你五分鐘,整理乾淨到外面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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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好像沒有很多人喜歡這故事(扭手指)

祝融 婕 wrote:
看來好像沒有很多人喜歡這故事(扭手指)(恕刪)

我喜歡!!!
拜託繼續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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