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影片鑑賞屋」的經營方式,頗類似台灣早年的「MTV」,但內容大異其趣。我剛來日本留學時,二十郎當歲,基於好奇心,到過位於東京新宿的一間「影片鑑賞屋」。被店員引進「個室」後,看著二十吋不到的電視機上,播放著聊勝於無的影片,畫面小不說,音響、隔音設備全無,正納悶這種經營內容,論聲光設備比起台灣尚且差得太遠,何以在先進國日本普遍化起來。不久,門外傳來一句「失禮了」,一個嬌聲嬌氣的日本女孩進了我的「個室」。女孩臉上堆著笑,貼近我的耳朵,說:「這位先生,您只要多付二萬元,我會全程陪您看影片;付五萬元,全套服務奉上。」
我這下恍然大悟。所謂「影片鑑賞屋」,客層全是「醉翁之意不在影片」的男人,無怪乎在日本風行起來。但無論二萬元或五萬元,對於一個窮留學生而言,都是不小的負擔。眼前女孩不可謂不可愛;服務內容不可謂不誘人,但要我一下子把錢包掏空,根本不可能。我開始裝傻,七嘴八舌的解釋我是外國人,聽不懂日語。女孩未死心,仍不斷對我咬耳朵,重複著同樣的內容,手也開始「服務」起來。
對方是個女孩子,我打不得又罵不得,心裡還深怕她現在對我的上下其手,店家已經開始「跳表計價」,到時我有口說不清,賠光了褲子也出不了店門。慌亂間,突生一計。我雙手伸出,朝著女孩子的胳肢窩哈癢,女孩子沒料到我有這招,忍不住,一下子笑躺在沙發上。我看機不可失,抓起包包奪門而逃,結束了一場驚魂記。
這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了。如今再回到日本,「影片鑑賞屋」何以又引起我的注意了?原來,就在前不久,日本「奧姆真理教沙林毒氣殺人事件」中,逃亡多年的高橋克也被警方逮捕,地點就是在與「影片鑑賞屋」同性質的「漫畫喫茶店」。由於這類場所都有隱密的「個室」,容易藏汙納垢,所以成為警方查訪的重點。店家也從善如流,主動與警方配合,提供逃犯情報,成為了這次成功逮捕要犯的原因。
業者願意主動配合端正社會治安,我想,再像十多年前那樣,在「影片鑑賞屋」遇到拉客小姐脫不了身的窘境,可能性應該降低不少。雖然,我現在身分已非窮學生,收入早就足以讓賓主盡歡一次(兩次以上就超出預算),不一定要像十年前那樣落荒而逃...。
閒話休說,立刻來介紹現今「影片鑑賞屋」的面貌。話說那天,我與同事們聚餐完畢,一個人走在上野附近的一條巷子,這裡清一色被中國來的鶯鶯燕燕占領,用著半生不熟的日語招呼著客人。我仔細聽了一下,小姐們私下交談,多用上海話,看來上海幫在此勢力不小。步行未久,就看到一家裝潢著五顏六色的店,店門口看板寫著「DVD鑑賞」。步入店家,眼前一個個DVD陳列架,猛一看全都是好萊塢或國內名片,再多走幾步,才見到一些「家庭倫理片」或「家庭不倫理片」。
由於十多年前留學時期的經驗,我對於日本「影片鑑賞屋」的利用方式一直無緣深入了解。藉著這次機會,我也問了一下店員這裡的收費方式。收費分兩種,一種純粹利用個室自己休息,不看片子;另一種,租店內的片子到個室看。前者每60分鐘500日圓;後者每60分鐘1000日圓。片子可租六片,不滿意隨時可換。
這樣的價錢,無怪乎會成為逃犯或流浪漢藏身之處。我一次鑑賞不了那麼多片,只選了一部「家庭不倫理片」,講述一群為人妻子的日本女性如何力求上進的故事。店員給了我電視遙控器、無線耳機、房間號碼牌後,就讓我一人上了二樓的「個室」。

二樓的「個室」區,不大的空間,被隔成一個一個更小的房間。乍看之下,還真像囚室。我循著號碼,找到自己的個室,打開房門後,只見液晶電視一台對著椅子一張。牆上釘著兩盒面紙,顯得很突兀,應該是要擦桌椅用的。

空間差可容人,椅背向下調整,可以躺下,但無法躺平。由於我只預定待一個小時,於是就在這小小空間中,養了一小時的浩然正氣。過程靜謐,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更無日本小姐翩然入室。
一小時過後結帳,走出店家,又回到喧鬧的上野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