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林巴斯,如果不知道的人,可以上網查查 「4/3系統」、「感光元件超音波除塵」等等,在數位單眼相機的領域上,奧林巴斯是很多規格與技術的先驅者。
這樣的一家公司,最近在日本與歐洲之間,掀起了一個不小的企業風暴。
奧林巴斯的歐洲分公司最高負責人:英國籍的伍德福德,今年的四月一日走馬上任奧林巴斯總公司的最高運營官(COO),成為日本企業史上少數幾個外籍的高階巨頭。不旋踵,僅僅半年時間,十月四日又被升任為CEO。但在十月十四日,突然被董事會解任。董事會中,伍德福德被告知因為是利害關係人,所以無權發言。董事會解任COO的結論,幾乎就在綁著當事人雙手、不讓辯解的情形下做出。解任當天,伍德福德的住家鎖匙被索回;電腦、行動電話上繳;自行訂到成田機場的巴士,形單影隻地回到英國。
一個被解任的CEO,連起碼的尊嚴都保不住。
對此,奧林巴斯的董事會菊川董事長公佈的檯面理由是「伍德福德和企業環境與風格,進一步說,即是和日本文化的無法調和」。
要解除CEO這樣的大官,僅需要短短幾行曖昧不明的罪狀,一個具體事例也不提(或提不出來),一個答辯機會也不給,再怎麼不敏感的人,也該嗅出這次CEO解任事件的非比尋常。
伍德福德不服氣,也是情理之中。
伍德福德不再沉默,主動召開了記者會,說明了到十月十四日為止,他在奧林巴斯總部任內,見到了什麼、又做了什麼。讓我們局外人得以一窺這家公司茶壺裡的風暴。
被解任的伍德福德,原本是一家內視鏡代理商的業務,卅歲即成為公司總經理,這家公司後來被奧林巴斯收購。伍德福德靠著苦幹實幹,一步一腳印登上了奧林巴斯歐洲區最高負責人。他在奧林巴斯歐洲任內,宵旰從公,樽節開支,行事風格比日本人還日本人:「因公搭飛機所耗時間不得視為上班時間」、「桌上私人物品不得置放超過兩件以上」、「儘量住在離公司方圓30公里內」等等,從這些他做出的、乍看強人所難的規定,多少可以感受到伍德福德追求完美的行事風格。但是,「他是一個充滿正義感的人」,似是大家一致的看法。
將這麼一個外籍的完美主義者登用為總部COO,奧林巴斯做為一個傳統日本企業,其藉此打造國際化的企圖心,可以窺見。
只是,徒具企圖心,不具備這樣的「企業風土」,也不行。奧林巴斯的企業環境似乎還沒準備好接受這麼一個「完美先生」。
伍德福德在記者會上透露了:他自上任以來,從日本當地的內幕雜誌中,間接了解到奧林巴斯在過去幾件企業併購案,隱藏著不透明的資金流動以及鉅額損失。他向董事會的菊川會長與副社長求證,得到的答案卻是「你不懂日本國內的事情,這事你就別插手了」,三言兩語打發。
這些「隱藏著不透明的資金流動以及鉅額損失」的收購案件中,舉其犖犖大者有二:一是奧林巴斯2008年以3500萬英鎊收購英國醫療器材製造商Gyrus時,用斡旋金的名義付給了財務顧問公司「Axes」及其關係企業「Axam投資」,金額佔了收購價值的35%(一般市場行情應是1%)!前者登記在美國紐約州,但誰也沒見過這家公司具體狀況;後者則是登記在英屬開曼群島,一樣是一家狀況不明的紙上公司。
第二件啟人疑竇的,則是奧林巴斯對於其他零碎企業的收購。當中有年度營業額3千萬日圓的醫療廢棄物公司、有年度營業額2億日圓的微波爐代理公司、有年度營業額1.5億圓的健康食品公司。這三家根本年年赤字、食之無味,又與奧林巴斯本業差得十萬八千里的零碎企業,卻讓奧林巴斯花了734億日圓收購!
伍德福德動怒地說:「憑什麼要花這麼多錢?一個合邏輯的解釋都沒有!」
伍德福德被解任的前十天,剛剛發表為新任的CEO,當時的菊川會長還盛讚他「有能力」;短短十天,同一個菊川會長突然以「無法融入日本企業環境」這樣一個玄之又玄的理由,把他親手提拔的CEO迅速解任。
到底菊川會長念茲在茲的「日本企業環境」究竟為何?如果「融入日本企業環境」是這麼重要的CEO人選條件,當初找一個英國人就任CEO,又是為何?
這齣CEO的解任醜劇,導致奧林巴斯的股價暴跌。如果一切如伍德福德所指摘的、奧林巴斯內部發生的事情,臭不可聞,我心中有兩個感想:
1.做為奧林巴斯的員工,難道沒有任何影響?我、以及眾多網友手邊愛用的奧林巴斯相機,都是這些奧林巴斯的技術人員孜孜矻矻、勤勤墾墾的心血結晶,需要怎樣一個修為,才能讓公司高層腥臭的勾當不會影響到這些可敬的技師們?
2.傳統的日本企業、奧林巴斯顯然沒做好迎接一個外籍CEO的準備,那麼,台灣企業準備好了嗎?被譽為「對Acer第二次再造有功的義大利裔CEO蘭奇」最終結果不也一樣被迫辭職?如果只想藉著洋人來打造門面,而無心從事大刀闊斧的改革,未來「外籍CEO風光上任→外籍CEO被迫辭職」的戲碼,恐怕只會在東方企業不斷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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