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發生在我國小的時候,當時的課後安親班,轉來了一位樣貌比較有特色的女生。
於是他很快成為了大家捉弄與嘲笑的對象,國小的我,在安親班看著他被大家霸凌(當時連霸凌這個詞都不知道),心裡覺得,雖然我也不喜歡他,但這樣做一定有哪裡不對勁,他看起來很痛苦。
於是有一天在安親班的午餐時間,大家都吃完進教室了,只有那個女生吃的很慢,我也故意吃的很慢,好不容易,我才終於找到可以跟他獨處的機會。
於是我移動位子坐到他對面。
「吶,你的爸爸是做什麼的呀?」
我首先開口問他,那個女生似乎很驚訝安親班裡有小朋友願意這樣正常的跟他說話,沒有辱罵、沒有嘲笑、沒有捉弄。
雖然我已經記不起他的回答了,但是我還記得那是一場不錯的談話,他感覺也很開心,我希望他不要覺得孤單。
然而,就在我為自己跨出第一步和他說上話而開心後沒多久,我親手毀了這一切...
那一天我放學,我要走上二樓教室時,發現二樓異常喧囂,我已經習以為常了,大概是那個女生又被欺負了。
但是我隨著我越接近二樓,我發現事情不對勁應,那個女生趴在樓梯的欄杆上等我,其他人則在起鬨我喜歡那個女生。
原來,我們那天偷偷聊天的事情被發現了。
我站在樓梯口,大家的嘲笑投向我而來,我轉身面向那個女生,他則笑笑地看著我。
「我...我才沒有!」
我知道,要避免被湊在一起,只要我也跟著大家一起欺負他就可以了吧!
於是我又走向他。
「喂,你轉過去!」
我命令他轉身。隨著我的逼近,他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那是失望的表情,是極致的失望。
是我這輩子最深、最心痛的罪惡。
我轉身看所有人都在看我,我又撥了那個女生的肩膀。
「你先轉過去一下啦。」
當時的我腦子一片空白。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叫他背對我?如果他真的轉過去了,接下來呢?我要怎麼做?打她嗎?那是不行的吧?拉他的頭髮嗎?也不可以吧?
所以我要怎麼做,才能讓大家覺得我跟他不是一國的?
於此同時,那個女生也抗拒地後退,堅持不願意轉身。
那絕對是我此生最漫長的時刻。
我已經忘記後來是怎麼收場的了,但我一定是逃走了,逃進教室,離他離的遠遠的。
或許我當時做了更過分的事情,例如我也跟著大家一起嘲笑他了。
但無論如何,我成為了混蛋霸凌者的一員。
吃晚餐的時候,我告訴父親,安親班轉來了一個樣貌奇特的女生,大家都在欺負他。
我的父親告訴我...
「那你不可以欺負人家喔。」
「嗯...我沒有...」
我心虛地回答...
國小的我當時還不知道,自己雖然逃過了父親的責備與一個道歉,但卻逃不過成年後,自己那被狗啃過的良心的譴責。
在好幾個夜裡想起那個女生從開心轉為失望的表情。
我也曾經想過要道歉,但安親班倒了,我也已經記不起對方的名字了...
我上網查了一下關於霸凌道歉這件事情。
無關乎原諒與否,我發現我們霸凌者的道歉(甚至只是出現),就會徒增受害人的痛苦,讓他們想起痛苦的往事...大家似乎也更支持不讓霸凌者道歉的做法,並視其為一種逃避罪惡感的可恥行為。
所以,我會懷抱著這份罪惡直到進入棺材為止...
但是,我想知道...像我這樣的爛人,還有資格支持反霸凌嗎?
如果有朝一日我遇到其他霸凌事件,我有資格站在受害者的一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