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真事-計程車司機的故事

在找資料的時候意外找到以前寫的文章
也分享在這邊

真人真事

請慢慢欣賞

有次趕著去見客戶
一衝出家一看到小黃就招手
上了車, 坐了一陣子
感覺這個司機和一般司機似乎不太一樣
而且還有點菜, 對路不是那麼熟.

反正路上無聊, 就和他閒聊起來

剛開始開車嗎?
[沒有啊, 開了快兩年了.]
這樣啊, 我看你不太清楚還以為你剛入這行呢. 那之前做什麼呢?
一陣沉默.........

接著是吞吞吐吐, 沒有頭緒與邏輯的人生小故事.

原來他原本也是金融業的成員
是卷商的交易員

一路走來, 有許多貴人相助, 終於爬到了襄理的職位
在這幾十年來, 有許多肝膽相照, 過人情感的友人也是客戶

就因為相信
所以一句話就可以決定書面的事
一句話就是上億元的交易

為了方便, 通常都會避開那些繁文縟節
做生意, 不就如此.

但做生意一定多少遇到[意外狀況]

兩年前的某天, 一位老客戶也是如同往常的下單
但他卻不知道(盛竹如口氣)這位客戶早就預謀已久

[是很好的朋友啊]他說

前幾次的交易都沒有問題
直到最後三次
數億的進出

這位客戶成功的掏空了自己的公司
逃往大陸.

於是政府, 金管會, 股東們開始調查
並要求他的公司做一些賠償

而公司調查結果
認定他的作業有疏失

要求他賠償幾千萬（我忘記多少，但是是兩千萬以上）
這是他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

他失去了工作, 卻還要面對房貸還有一個上大學的女兒.
以及那幾千萬元的債務.

他說
[剛開始的時候, 真的很想死.]

[不過, 現在已經好多了....就認命的邊開車邊還錢.]
他淡淡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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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途插入, 上次坐一個運貨司機的車, 也是聽到類似故事
炒房地產欠了一億元.............怎麼台北好多這種故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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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搞不清楚開計程車可以賺多少
但幾千萬元要怎麼還, 也遠超過我的理解範圍.

在聊天的半路上, 一通電話打過來
因為在開車, 他不好意思接
又連續來了兩通

我就說你先接吧.

他靦腆的笑笑, 接起了電話

[唯? 我現在在開車, 有什麼事嗎?]
[恩恩, 是喔, 來了喔, 阿你就先讓他上去啊.]

[啊? 怎麼會這樣, 你先請他們等一下. 請那個主任跟我講一下電話.]

[不是說好那樣麼, 阿怎麼會這樣?]
一陣談判之後

[喂?電話給我女兒好嗎?]
[喂, 你先請他們回去吧.阿沒辦法就是這樣啊.]
[什麼?已經出來了所以要錢喔. 啊要多少? 5千喔! 我這裡只3千啊.]
....................
[你朋友在旁邊喔...........]
[不然你先跟你朋友借一下, 我等一下就過去......]

電話掛掉

電話掛掉的他, 沉默的把車開往我的目的地

車上的沉重氣氛我也不敢多問

直到經過敦化仁愛圓環, 他拙劣的隱藏自己的眼淚, 拼命用咳嗽與啜泣的方式
一陣又一陣, 似乎是不想在陌生人面前丟臉卻又難以認受的傷痛

忍不住問他怎麼了

[沒什麼.......]

剛才是你女兒?
[是啊.........]

是大學生
[是, 現在和我前妻住在一起.]

剛才是發生什麼了嗎? 金錢上的糾紛?

[沒什麼, 只是醫院不願意放人.]
醫院不願意放人?

[恩.....就我爸爸前幾天過世了, 他在加護病房住了12天, 病房費要五萬
, 我一時湊不出來, 醫院說要拿五萬才願意把遺體還給我們]
這樣啊...........

[後來我跟他們的公關主任商量, 能不能我先付三萬, 之後的再補, 先讓我爸爸
的遺體入土為安, 不然這樣我真的覺得很不孝.]
恩.........

[本來都說好答應的, 今天又突然反悔, 可是葬儀社的車子都叫了, 他們一出車就要五千.....]

這樣啊............

有聽說我的前本行(醫院體系)的確有這樣的情況
但扣押屍體當人質要錢, 我還是第一次正面遇到, 畢竟醫院都會把醫療人員保護
或者說隱瞞得很好.

說著說著, 這位阿伯歷經滄桑, 有稜有角, 有些疤痕的臉上, 默默的流下了眼淚.

他一定覺得自己很沒用吧, 居然讓自己的親人這樣, 居然讓自己的女兒......
他一定會忍不住問, 為什麼我今天會走到這樣呢? 明明我什麼壞事也沒做啊........

看著他的背影, 和我爸差不多的年紀吧
突然覺得很心酸.

原本是呼風喚雨, 年薪逼近三百萬的人
今天連五千塊都拿不出來............

話還沒聊完, 目的地就已經到了
原本還想讓他多賺回程(我只是拿個東西就要趕到桃園機場)
但想說他要趕到醫院就不留他了

看了計費表上兩百元
我拿了一千元給他說
不用找了, 一點點的意思, 幫不了什麼忙, 但我能做的也不多

他整個人愣住了, 傻在那邊
然後

原本停住的淚水又流出來
一直一直跟我道謝

我說
趕快去吧, 女兒還在等你.

他還是一直道謝, 直到我走.

做完這件事, 說實話並沒有感到助人的愉快或什麼
我只知道, 如果我不做什麼, 那我會好一陣子很難過
就像當初沒有幫助那隻飢餓到快死的貓(要幫助時已經不見了)

在前往機場的時候, 我的心中除了心酸, 就只剩下一股濃郁說不上來的苦悶

希望他能夠還債成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