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是之前寫的「不要相信愛情,更不要相信『相信愛情的人』」的續篇,之前講的是「不要相信『相信愛情的人』」,這次講的是不要相信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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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蕾莎修女有句名言:「愛,直到成傷」。她說這句話也許有她的意思,可是聽在我的耳裏,卻有了完全不同的涵義──愛,終究是要受傷的,不是傷人,就是傷己。
「相信愛情的人」不只是那些會「傷人」的,更多的是「傷己」,他們往往停留在一份讓自己痛苦的關係中太久,直到年華老去,一事無成,最後只剩下一顆傷痕累累的心,仍然在追逐那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
愛情就是鬼遮眼,鬼上身,鬼打牆
會相信愛情的,通常是那些業障比較深,八字比較輕的人。
所以他們很難被能帶給他們幸福快樂的人所吸引,而會在業力牽引之下,尋求並迷戀那些最終將帶給他們痛苦的人,那是他們的冤親債主,前世冤孽。
當一個人全心全意相信愛情的時候,全世界的妖魔鬼怪都會來幫助他……
一開始是鬼遮眼──對良緣視而不見,卻很容易遇上孽緣,冤親債主一來,往往意亂情迷,如有「鬼」助。明明是一坨大便,卻被他看成了黃金。
他不相信理性分析,不相信客觀現實,不相信有人真的不合適,不相信一個人的過去會決定他的未來。
他相信直覺,相信緣份,相信磁場,相信真正的愛情沒有條件。
接著是鬼上身──一個平日有自信、有智慧的男(女)性,忽然變成又笨又可憐的傻男(女)人,他腦子裏充滿了黃金的身影,於是開始和黃金牽扯不清,結果卻弄得自己一身的大便。
身邊的人看不下去,他自己卻樂在其中,如果有人勸他的話,他會很生氣,認為他們污蔑了愛情的神聖,根本不瞭解他們兩人之間的獨特而深刻的關係。
最後是鬼打牆──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理智逐漸恢復,終於看清對方只是一坨大便。想要離開,卻發現自己經和大便產生了感情,深深地愛上了大便,明明不合適,可是還是放不下,只有演不完的難捨難離,欲走還留。
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分手,卻因身邊沒了大便,覺得整個人空盪盪的──結果大便一招手,就因為一時的寂寞,愛情衝腦,演出大復合的爛戲,始終走不出愛情的迷宮。
相信愛情,無藥可醫
該怎樣讓一個在沈溺在愛情中受苦的傻女人快點醒過來?
答案是:沒辦法!
只能告訴她三件事:
第一、「記得要求對方戴保險套,不要懷孕,更別得病。」
第二、「別借錢給他,更別當人頭替他借錢。」
第三、「覺得快樂的時候,記得快樂只是一時,沒有快樂會永遠持續;覺得痛苦的時候,記得痛苦也是一時,再怎麼心痛都會過去。重點是當所有的快樂和痛苦都過去時,妳仍然是妳,還有真正值得的人和幸福等著妳去追求。」
這三件事能聽進去已屬萬幸,其他的傻事就讓她去做吧!這是業障!只有等她做夠了傻事,歷經了滄桑,見證了滄桑,消除了業障,時間到了她自己就會醒來,業障愈深的人時間花得愈久。
不要想把她拉出地獄,當你把她拉出了這個地獄,她很快就會跳進另一個地獄,只有等她在地獄裏待得夠久了,打從心裏體會那個地方原來是地獄,她才能夠真的走出來,永遠不會再回頭。
沒有真愛,惟有滄桑
茵茵是個年輕的女孩,她是個「相信愛情的人」,她一直相信,世界上有一個人為她而存在,那是她的真愛,和他在一起將會是此生最大的幸福。只是,這樣的幸福十分珍貴,不能輕易獲得,只有經歷不斷地盼望、追尋、錯過、等待和努力才能擁有。
於是她勇敢地追尋真愛,只是當她以為找到真愛的時候,一切都開始改變。
雖然她在愛裏不斷發現失望、痛苦和磨難,但她認為那只是一時的考驗,她告訴自己:
「不要計較得失,不要害怕受傷和失去,只是去愛。」
「只要願意全心全意地愛,就能在愛裏看到希望,就能帶來奇蹟。」
「愛情裏所有的障礙,都會因為強大的信念和真心的付出而消失不見。」
這樣的想法確實鼓舞了她,也帶來一時的希望,只是到了最後,希望總是帶來更深的失望,痛苦仍然不斷地累積。苦的是愛換不回相等的愛,只是用一桶桶黃金換來一桶桶砂礫;更苦的是最後發現千辛萬苦要來的,卻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總是要等到每一段愛情都由失望變成了絕望,她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放手,繼續在下一場戀愛中找尋真愛。
人間正道是滄桑
年復一年,茵茵己是個成熟的女人,卻仍在愛情的長河裏載浮載沈,無法靠岸。
在一個周末的傍晚,茵茵再度結束了一段苦戀,一個人走在熙攘嘈雜的台北街頭,走著走著,右腳的鞋底居然脫落了一半,她繼續倔強地往前走,但只走了十幾步就放棄了,她呆立了一會兒,低頭看著腳下的破鞋,忽然蹲在路邊一個人哭了起來。身旁的行人來來去去,沒有人出停下出聲探詢,彷彿這是再也尋常不過的城市風景。
她痛哭了一陣之後,漸漸平靜下來,只是眼淚還是流個不停,她沒有擦拭,只是任由淚水流了滿臉,一滴滴滴到人行道上。
她的心已經不痛了,變成一大片空盪盪,她忽然發現,這一次的眼淚和之前的眼淚都不一樣──她不再和以前一樣為了失去的愛情而哭,而是為了更大更無以名之的東西而哭,她頭一次覺得人生為什麼這麼滄桑,這麼悲涼,人世間為什麼有這麼多愁苦,就像她的眼淚一樣永遠都流不完。
就在這個時候,茵茵發現身前不知何時也蹲著一個瘦小的中年女人,頭上綁了花布頭巾,一臉細細的皺紋。那個女人沒有說話,只是一雙眼睛盯著她看,眼神中充滿了憐惜,似乎等著茵茵開口。
茵茵也沒管她是誰,直接問她:「為什麼我要在愛情裏不斷地受苦?這樣的受苦到底有什麼意義?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找到真愛?那個可以互相契合,可以理解、疼惜我的人,到底在哪裏?我覺得好累好累。」
那個女人靜靜地看著她,表情似怒非怒,似笑非笑,說:「妳有沒有想過一個可能性──其實世界上根本沒有真愛,沒有恆久不變的愛情,也沒有人為妳而存在,所謂的真愛只是妳心中的一個幻影,只是一根引誘妳追逐痛苦卻永遠吃不到口的胡蘿蔔。」
茵茵看著眼前的女人搖了搖頭。
「所有的東西都在變,環境在變,妳在變,對方在變,愛情也在變,真正不變的,只有『滄桑』兩個字。知道滄桑是什麼意思嗎?」那個女人說。
茵茵又搖了搖頭。
「滄桑就是滄海桑田,古時候有個仙女叫做麻姑,看起來永遠只有十八、九歲的樣子,有人問她為什麼永遠都不會老?她說她曾經看過東海三次化為桑田,知道世上沒有永遠的東西,滄海是一時的,桑田也只是一時,所以她不會留戀,既不留戀滄海,也不留戀桑田,一但她動了留戀之心,就會開始煩惱,開始痛苦,開始逐漸衰老,變回凡人,這就叫做『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在愛情裏見證滄桑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嗎?」茵茵問。
「妳知道像妳這這樣的人,為什麼和別人特別不一樣?為什麼妳們會執著於愛情?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界?為什麼投胎在這個星球?」
茵茵看著那個女人,眼睛裏充滿了困惑。
「妳們是頑劣不堪的學生,所以要請最嚴厲的老師;妳們是病入膏肓的病人,所以要用最苦口的藥方──這位老師,這帖藥方,就是愛情。」那女人說:「愛情是見證滄桑最快、最好的方式,麻姑花了幾百年、幾千年才看到滄海變成桑田。但在愛情裏,只要幾年、幾個月、甚至幾天,就可以見到人世間的滄桑變化。妳這樣的人來到世界上就是要見證滄桑的。如果妳覺得:
「曾經熟悉的人,卻變得那麼陌生;
「曾經深愛的人,卻變得毫無感覺;
「曾經疼惜你的人,卻變得那麼殘忍;
「那麼恭喜妳,妳已經在愛情裏見證了滄桑,這都是生命裏難得的滄桑時刻。」
「萬般帶不走,惟有業隨身」
就在那個女人告訴她這些話時,路上的行人和車子都變得更多了,這時正是一周中市民最歡樂的時刻,每個人都在街頭上各自追逐著自己的心中的幻影,沒有人在意她們兩人說些什麼。
茵茵用手擦去臉上的淚,抬起頭來看著路上的行人,然後說:「為什麼我要來到這個世界上見證滄桑呢?那讓我很痛苦。」
「會痛苦是因為妳還在留戀,會留戀是因為業障太深──人死了之後,所有的東西,包含記憶都帶不走,只有這一世的執著、怨恨、嫉妬、空虛、不滿……會銘刻在我們的靈魂深處,帶到下一世。這叫做『萬般帶不走,惟有業隨身。
「戀愛也是一樣,戀愛結束之後,一切想望轉眼成空,只有這一次戀愛的所留下的傷痕、不甘和依戀會帶到下一次戀愛之中。如果我們能看到所有事情背後的『滄桑』,然後去接受這個『滄桑』,就能消除靈魂裏的業障,下次再戀愛的時候就不會那麼盲目,那麼留戀,那麼痛苦。
「當妳相信愛情的時候,妳會執著在事件裏的是非對錯,會看到自己的慾望和委屈,還有對方的寡情和自私,因而走不出愛恨的廻圈。
「當妳不再相信愛情的時候,妳會看到兩個可憐的人在愛情裏苦苦掙扎,看到兩個相愛的人之間的巨大鴻溝,看到兩個人在一起根本不可能有未來。
那個女人看著茵茵,忽然沈默了下來。茵茵說:「繼續說,我想聽妳多講一些。」
「當妳相信愛情的時候,其實妳是不自由的,只是隨著業力牽引,隨著不知哪裏來的衝動去做妳不得不去做的事而已。當妳不再相信愛情的時候,妳才真正有了選擇,才能看得清自己和別人,這個時候,妳才有辦法追求真正的幸福。
「所以,不要再哭了,妳已經歷盡滄桑,已經做完妳的功課,現在正是妳可以開始追求幸福的時候。」
茵茵聽她這麼說已經呆了,那女人看著茵茵微笑了一下,然後站起來走了,不久就消失在人群之中。只留下茵茵一個人,繼續蹲在這個城市的角落裏沈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