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狗兒是大約七到八年前出現的,一旁的校園警衛餵養了他們,從一開始的三隻,之後又結合了市場裡的四、五隻,成了這裡人之外的新勢力。

而另一頭的貓群就在這裡存在了三十年,一切都由市場裡一家中藥行餵養的一隻流浪貓「烏梅」開始的,烏梅聚集了一小群貓眾開始生養,漸漸成了一整群體,並且延續維持到今日已經有三十年了。
那隻逃命的白棕貓鑽進一旁攤販底下,不停的發抖,而這隻大黑狗更是朝著裡面狂吠,這個時候我對著大黑狗喊了一聲:「薩薩比!」黑狗就立刻停下了動作,雖沒有搖尾巴,但眼神卻柔和了許多。
我:「你又來了!? 皮癢是不是啊?」
這時大黑狗豎起了耳朵,知道他不能再繼續追擊貓咪了,他的出現實在令我頭痛,因為他一年多以前在同樣的位置,咬死了一隻叫「芬達」的橘貓,當時這頭勇敢的母貓,正奮力保護著自己的孩子,想不到因此戰死,留下一對小橘貓兄妹遺孤,怎麼知道不久之後,大黑狗又跟著他的小弟們突襲了另一隻叫做「皮蛋」的半截尾黑貓,讓附近的貓群們整日惶惶不安。
我總是將他趕走而已,雖然我怕貓兒們再度傷亡,但始終沒有認真的給大黑狗教訓,因為他討厭貓不是沒有原因的。
大黑狗的頭頂到嘴邊,有著三條線長不出毛來,而肚子側邊也有一塊舊傷痕,那場惡戰之夜是六年前的事了…
2008年的一個盛夏的夜裡我站在陽台上,看著一隻以惡魔為名的虎斑貓,狠狠的撕裂大黑狗的臉,而另一隻萬貓尊敬的黑白貓王,又啃咬著他的身體,縱然當晚狗比貓多,但這一黑一白的可怕影子,卻讓往後的幾年裡,狗群始終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我往大黑狗走了過去,一邊說:「你欠扁是不是啊?」
只見大黑狗有點警戒慢慢的後退,然後就轉身往我不同的方向跑開,還不時回頭張望,直到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後,我才蹲下來,朝著那隻嚇壞的貓說:「來! 嘴追…」棕白貓睜著可憐的大眼看著我,似乎還是不太放心,於是我又說了一句:「來! 臭嘴,你不來…那我走瞜?」臭嘴還是不敢出來,所以我索性站起來,往家的方向走去。
走了幾步路之後,我聽見一聲拉長音的「喵~」回頭一看,可憐兮兮的臭嘴正爬出縫隙,還要我等等他呢。
就這樣臭嘴跟在我後頭慢慢的陪我回家,這一年來都是這樣,我跟這裡的貓兒們都是老朋友了,因為只有我們彼此才知道這個地方曾經發生過甚麼樣的故事…
我曾為了女兒養過一隻黑貓兩年,不過後來因為父親的入住,也為了安慰小黑貓原來的主人,讓他隨Emily回去了,這一年來除了稍微有長一點的假期,女兒來台北跟我住,我才會接回小黑貓陪她。
這隻小黑貓有個滑稽的名子叫做「操灰搭」因為他一身烏黑,女兒就笑他像燒焦一樣,所以取了這個名子,可是其實操灰搭並不醜,而且如今還是一隻英俊油亮的大黑貓了呢!
算算也該是要去接他回來了,女兒今晚就到了,從前兩天她就一直叮嚀我要先去帶操灰搭回來,對於去Emily家帶回操灰搭這件事,最近實在有點讓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因為我們曾有過那麼一段時間與距離,太過接近…
Emily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眼睛大大的,說話的聲音很小,有時候常需要她再多說一次,我才聽得清楚,她一直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到她,是七年前的事了,當時她還只是國中生而已,而我也一直沒有說。
在Emily家門口提過她手中的籠子,她就光著腳丫子送我到電梯門口,然後依著牆沉默了十秒鐘,之後她忽然開口對我說:「尼克哥…所以…豬喵一直都沒回來瞜!?」
這個問題,其實前兩個月她一起來幫黑白貓王送最後一程時才問過,我當然也知道她不過只是想化我們之間的解尷尬而以…
我淡淡的回答她:「我看,他回來的機率,應該比中彩券頭獎還低…」
說完我們都笑了,只是偏偏這個時候,電梯就是不來,我們又沒有話了…
回家的路上我不禁莞爾,「豬喵」這頭惡魔之貓,就是他將曾經榮景的貓族群推向沒落,也是他將珍貴的都市生態扭曲的,他不但讓市場幫與校園幫逐漸衰敗,還害黑白貓王「乳牛」失去左眼讓出地盤,間接的造就了這幾個月以來的暴徒幫之亂,過去我不只一次想調整他們之間的扭曲,只不過這些年來也只證明是徒勞無功而已,所以我偶而餵養這些貓兒們,也算是一種補償,因為破壞他們的這隻惡魔之貓「豬喵」,就是我帶來的…

我常常想忘記他,他失蹤了三年,想忘記的其實並不是豬喵本身,而是「豬喵」在我生命中的這十一年,代表了一個年少輕狂、不顧後果的我,當然也代表了一段失敗的婚姻。
只是一直沒想到,如今連許多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也會在網路上問我:「豬喵回來了嗎!?」
對啊!? 豬喵回來了嗎? 想到這裏我看了一眼機車腳墊上的操灰搭,一整個烏漆抹黑只剩下兩顆眼睛看著我,把我從思緒拉了出來。
對啊! 豬喵…你到底在哪裡啊!?
你都出去玩了這麼久的時間了,難道你不知道爸爸也很想你嗎?
還是你…已經到樹下去找他了嗎?
載操灰搭回家的路上,我就這樣想這些已經沒有甚麼意義的事,回到了轉入家前的路口停在紅燈下,我一向討厭這個九十幾秒的紅綠燈,因為只要一停就等到想睡覺,或是讓人發呆。
這時候我看到對街牆上漫步走著一隻虎斑貓,身上呈現黑色與金色交織,到了後半身還浮現如豹紋的斷斑,胸口還隱約看到彷彿狼煙的紋路,頓時心頭一震,胃更是揪了一下,我顧不得一旁還有人在等紅燈,脫口就喊出了「豬喵」
紅燈偏偏還有而十幾秒,這下我可急壞了,這隻貓我不會認錯,不知道多少個夜晚,我像個瘋子騎車、走路亂繞,就是為了再一次找到他身影,而這時看著他漸走漸遠,教我如何不焦急!?
綠燈後我趕緊衝過路口,遠遠的我看到那隻貓還在,所以我趕快將機車停好,提著操灰搭走上人行道,想加快腳步趕上他,而那隻貓似乎真的還在等我找上他一樣,速度恰好足夠讓我回憶起他帶給我的一切,直到距離他大約十公尺外,我著急的又喊了他一聲:「豬喵」
這頭虎斑貓沒有回應我的叫喚,自顧自地繼續用慵懶的步伐前進,雖然他沒有理我,但我卻看清楚他了…
這隻虎斑貓一身邋遢,全身的毛都糾結在一起了,眼見之處皆傷痕累累,比記憶中的身影瘦很多,好像流浪了許久,天空下著細雨但他卻不避雨,是的…就是這股孤傲的感覺了。
直覺告訴我他是,但是心裡又生怕他不是,於是我撐起雨傘走在他後頭,不再急著追趕上他了,此刻我只是想一直跟著這頭一切都讓我悸動的虎斑貓,那幾場大戰,那個無言的山丘,一且都彷彿是昨天。
這時,圍牆上的虎斑貓,突然停下來回頭看了我一眼 ,姿態雖然懶散,但眼神甚是兇惡,還對我發出一聲拉長音的:「喵~」
2014年的到來,隨著這頭不凡之物的出現,貓艋舺注入了新血,當年的遺孤長大了,貓兒一代換一代,市場與校園又將再度動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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