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噓…Kimi睡著了」,Kimi是隻警覺性很高的狗狗,我印象中,Kimi從未熟睡過,只要我們在家裡,呼呼大睡的他,只要聽到一點動靜就會馬上醒過來;甚至真的很想睡時,也常硬撐不趴下去睡,只好一直打瞌睡。

所以每次只要看到他好不容易熟睡了,我就不太敢動;這時如果媽媽進房來,我就會說,「噓…Kimi睡著了」。
Kimi是我的狗兒子,西施犬,今年7歲,歿於2014年3月5日清晨,得年7歲。
7年前的4月28日,朋友家中的Kimi跟其他三位兄弟出生了,爸媽都是頭好壯壯的西施犬,朋友問我想不想養狗,我想都沒想就說好。

我從小就愛狗,甚至懷疑自己上輩子是不是一隻狗,看到狗就格外感到親切,看到流浪狗心中就會不捨,尤其是可愛的流浪幼犬。
不過,從小到大並沒有適合的環境養狗,就這樣一路念完書、服完兵役,直到工作後,遇到朋友家中的狗狗生了小狗。
2007年5月30日,Kimi出生32天,朋友把四兄弟都帶來公司,一群人看到小狗樂歪了,顧不得正在上班,一個個都跟狗狗玩了起來。

四隻小狗每次「充滿電」大約活動半小時就沒電了,一隻隻趴在沙發上就睡著了;但是睡沒多久,充了一點電,一隻隻又開始跟大家玩起來。


這是我跟Kimi的初見面,就在他出生32天這天,我決定把Kimi帶回家。

對養狗實在外行的我,買了幾本書照書養,當然有時難免手忙腳亂;而且我從第一天帶Kimi回家,就告訴自己Kimi不是狗,是我的兒子,所以書上有些教學,我並沒有照做。


例如,我從不把Kimi關在籠子裡。

我想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所以我堅持給Kimi最大的自由活動空間;但這個堅持也帶來後遺症,就是這小子常在家裡隨地大小便,不過,既然是我造成的結果,下班後清理大小便當然就是必要工作之一。

天氣好,我會帶他下樓解放,他也很喜歡在戶外解放,所以每次只要聽到「散步」兩個字,這小子就會像瘋了一樣跳啊跳,如果我動作慢一點,他就會過來推我一把,催促我動作快點。
我總是跟他說,「好啦,不要推啦,穩重一點啦」,但你知道的,這種本能反應哪管得動啊。
小時候的Kimi,一直到6個月後接種完大部分疫苗,我才開始帶他外出;出門跟瘋子一樣,到了戶外更是瘋狂,「這小子從不走路的耶」,他不管去哪就是跑啊跑的,跑過去又跑過來,反正就是不好好走路。

狂奔的Kimi,一直讓我相信他的身體健康,一定會活到20歲的。

2009年底,大約是Kimi兩歲半的時候,一種奇怪的疾病找上他。

某一天,我下班回家時,看到Kimi的右前腳無法著地,迎著我下班進門時,他是用3隻腳跳啊跳的過來接我。當下反應是檢查他的腳,看看有無外傷,結果沒有;由於我下班都很晚,所以寵物醫院都關門了,上網查了一下桃園地區有急診的寵物醫院,打電話確認後,我就開車帶著Kimi去找醫生了。
醫生在醫院看了看,也不明白為什麼突然間右前腳不能走路,只開了簡單的消炎藥。
這一天我印象很深刻,我邊開車邊流淚,深怕兒子就這樣離我而去。
隔天,我帶到平日常去的動物醫院,醫生沒有觸診,就說這個簡單,打3針就好;說也奇怪,3針打下去,兒子真的就站起來了。事後想想,這3針絕對不是什麼好的東西。
從恢復正常到再度發病,只有短短5天,再到那家打3針動物醫院去回診,一樣又是打3針結束;但下一次的發病週期縮短了,再回診時,醫生煞有其事做了一些抽血檢查,後來說了一個我從沒聽過的病名,「艾利希氏體症」。
如果能找出病因,對症下藥,那花費的時間與金錢就不算什麼;很可惜,這個醫生醫術不夠到位,用對付「艾利希氏體症」方式投藥依然不見好轉,數萬元的醫療費就這樣一次次浪費,讓我相信必須到台北就診。
兒子的狀況愈來愈糟,從本來的1隻腳不能走,到只剩1隻腳可以走,每次看著兒子用僅剩的1隻腳拖行身體迎接我下班,心裡的痛用文字實在難以言喻。
2009年底,朋友介紹台北市常去的醫院,醫生一看到我兒子的狀況就說,「我沒有能力醫治,我幫你轉診到另一家醫院,那邊設備先進」。
我兒子最後轉診的醫院,是位於台北市基隆路與和平東路附近的沐恩動物醫院。
到了沐恩後,很幸運地由院長林文傑醫師主治,後來我才知道,林文傑醫師是犬貓內科權威。
林文傑醫師看診很仔細,會先讓Kimi在地上走一走觀察,並拿出數位相機錄影,以便跟下次回診做比較;在地上走完後,林醫師在診台上仔細觸診,然後開始抽關節液及血液檢查。
我必須說,這些仔細的診療步驟,在桃園的「打3針」動物醫院從未看見;跟沐恩相比,「打3針」動物醫院簡直是髒亂不堪,而沐恩總是維持十分整潔的看診環境與公道的看診價格。
這段時間,我已做了最壞的打算,所以休假日就陪兒子遊山玩水,北部地區各大旅遊景點都去走走,有時就曬曬太陽,下雨的話就當坐車外出兜風;兒子最愛站在門窗邊吹風,但因為無法站立,有時看到他抬頭看窗外,心裡就很難過。
這時候的他,在家中已無法自由活動,有時奮力跳上床舖,就再也下不來,只好叫我們抱他下床。

兒子是一隻不太會叫的狗狗,印象中只有幾次,一次是我真的太晚回家,已超過平日回家時間,在開門時他以為有壞人,大聲狂吠,從未聽過兒子叫得如此大聲,著實讓我嚇了一跳;但一聽到我在叫他,馬上咚一聲跳下床就飛奔過來。
由於不明疾病影響,兒子愈來愈虛弱,常常就趴在床上動也不動,我回家他也無法下床接我,每次走進房間看到他,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下來。

在沐恩診治一段時間後,從各種可能歸納到最後,認定是免疫系統出了問題,所以開始投藥治療。這個藥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藥,就是類固醇。
不過,必須要說,類固醇每個醫生都會開,但如何吃及吃多少,就是最關鍵的地方。
兒子在類固醇的投藥,及避免過度傷肝的肝藥治療下,病情有了極大的好轉,慢慢恢復到4隻腳正常行走,最後又能健康地奔跑。不過,既然免疫系統已經出問題,身體當然不可能回到健康前的樣子,變得容易累跟喘。
看到上帝暫時不帶走Kimi,我心也安了不少,接下來就是固定用藥與定期抽血檢查,醫生會針對驗血結果決定調降類固醇用量。

兒子這一用藥,就是兩年多。

2012年,看兒子狀況都很正常,跟醫生商量後決定停藥。這是Kimi的人生中,又可以回到過去健康生活的短暫時光。



2013年,兒子又復發,恢復用藥。
2014年1月,兒子淋巴腫大,檢查為惡性淋巴腫瘤,建議化療;但我不忍兒子受苦,加上過去用藥多年,兒子的肝狀況已不太好,所以沒考慮打化療針,只先用化療藥。2月初回診,化療藥讓兒子毫無食慾,醫生建議我考慮安樂死,讓兒子走得沒有痛苦。
我決定停掉化療藥,兩天後兒子恢復進食,且食慾很好。
2014年2月28日,兒子已無法趴下睡覺,只能坐著打盹。
2014年3月2日,兒子對「散步」兩個字已毫無感覺,對我及我媽對他的呼喊也無反應,尾巴始終下垂,且不願正面看著我們。
2014年3月3日,兒子雙眼充血,已經失明,帶去醫院貼了一片嗎啡貼片。
2014年3月4日,兒子已無食慾,最愛的牛排已食不下嚥。
2014年3月5日凌晨,兒子坐著一直喘氣,不願我安撫他,就這樣一直喘一直喘,躲到餐桌下。
我凌晨2點入睡時,兒子一直坐在餐桌旁,我隱約聽到他的呼吸聲;清晨6點,我看到兒子已經側睡在書桌椅下,就在那一瞬間,我心裡大約有5秒鐘感到安慰吧!「噓…Kimi睡著了」這句話在腦海中浮現,想讓兒子多睡一會兒。
但是,我意會到兒子已多日未曾趴下時,起身下床查看,兒子沒有任何反應;我輕喚他的名字,兒子沒有回應,這一刻,我知道兒子走了。
我一邊哭,一邊告訴自己「噓…Kimi睡著了」,我輕輕地摸了一下兒子僵硬的身體,然後用一條毛巾把兒子擦乾淨,把毛吹乾、用梳子梳順,把他放在毯子上,最後再梳理一次。
我把所有的藥罐、藥包、餵食針筒都丟掉。
「Kimi睡著了,也不用再吃藥了,有空回來看看爸鼻和奶奶喔」。

(上圖為Kimi最後一次正常出遊,時間是2月7日,攝於羅東林場)
謹以此文紀念我乖巧無比又可愛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