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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真正的觀光農業該何去何從 – 從大甲「匠師的故鄉-摸蛤兼洗褲園區」談起



2010年,農曆新年大年初一,我們一家四口到大甲「匠師的故鄉」-摸蛤兼洗褲農漁休閒園區觀光…
其實,當初在找這個點的時侯,心裡頭有一點掙扎,因為,這個地方跟我以前玩的方向實在差太多…
一般人大過年的出來花錢,要的是舒舒服服,吃飯要有服務生,環境要有很漂亮的景觀,餐點要走精緻美食路線…
而我要來的這個點,事實上,是個不怎舒服(鐵皮屋造景)、要吃自已來(控窯)、環境不怎美(到處都是爛泥巴跟沒有整理過的水田),餐點就跟我家阿桑他們弄的差不多的鄉土料理,而我們家四個人吃一頓還要一千二…
所以,我掙扎,但掙扎了許久,我們還是來了!不是因為沒有地方去,而是我想更深刻的了解,台灣所謂真正的觀光農業發展的現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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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想像,初一的觀光區,完全沒有人潮。
或許是因為除夕才下過一場大雨,也或許是這邊完全沒有觀光區的氣氛
沒氣氛到,豆哥跟小咩一到現場,完全沒有想要下車的意願。豆哥更是撇著嘴說:媽,我們來這邊幹嘛?!
原本,他想說可以玩水,但是天氣冷的可以,而一下車,他一腳機踩進爛泥裡,神情大大的不悅。
豆哥他爸不理他的碎唸,把他拖進鐵皮搭的棚子裡,開始教他生火…
因為根本就沒個人(只有我們一組),所以他老子自已一個窯,兩個小鬼一個窯,讓他們學著,自已靠自已弄東西吃!



生好火後,小咩跟我去旁邊整理食材,把食材洗淨後包上鋁箔,然後弄到窯裡去烤

把東西都丟進窯裡後,本想玩水,但真的天氣太冷水太冰,所以,老闆閒著也是閒著,就教小鬼撐船



整個園區很小,看的到的地方,扣掉停車場那片爛泥地,大概只有三百坪(含水塘)



下面是農場真正的主人,一個八十四歲的老杯杯
看到這個杯杯,老頭兒馬上就熱情了起來!因為,這個杯杯跟他爸長的超像的,好像所有種田的杯杯,最後都會長成這樣子!
(幹,猛一看,我還真覺得他跟我公公是兄弟咧!)



過兩小時後,餐烤好了…
東西真的很一般,就農家飲食,味道絕對也不突出,不會讓人吃了有深刻的印象
我們的食物有玉米、蛋、蕃薯、跟一隻雞,還有麵線,而老闆娘替只吃飯的豆子弄了一碗炒飯
之前google過,大家都覺得那個雞好吃,不過我給雞打了保留分…
事實上,真正的土窯雞,本來就會有入味不均勻的缺點,所以這也沒什麼好說的。
而農場主人在雞的肚子裡塞了香菇跟大量的蒜頭,說真的,不是很合我的味口,尤其是要吃的時侯,雞屁股的兩個洞裡,一直掏出大量的蒜頭跟香菇,那個感覺,有點像在掏…寶。大家應該聽的懂我說的是什麼…
而豆子的炒飯他吃了兩口就不吃了,沒辦法,這傢伙太挑吃了,平常在家的炒飯都我做的,有餐廳揚州炒飯的水準,而這個農場的做法實在太鄉土了,所以豆哥不吃…

總而言之,這邊的料理,就是台灣古樸式的,很傳統味道的料理。
至於味道,就是窮人吃了會覺得很好吃的味道,也就是有肉一百分的味道!



這邊有提供釣魚服務,不過基本上是釣不到的。
水溝非常的淺,淺到魚看到人經過就都跑光了…



好了,聽我說了這麼多,理論上,這應該是個很難玩的地方
但最後,小孩玩的很高興!



因為,他們玩到了平常玩不到的東西,也經由他老子的「輔導」,体驗了爸爸小時侯的童趣



下圖就是整個園區的原貌,小小的一個地方,而接下來,我要告訴大家,這個地方的由來…



以大甲的環境在中南部來說,算是非常的差。
地點靠海且土地貧瘠,所以大甲的名產是芋頭跟地瓜,因為那是隨便種隨便長的東西。
若說種田的大部份註定要窮,那大甲的農民真的是窮中之窮
所以,那時行政院農委會有陣子在替台灣農民轉型做觀光農漁業的時侯,撥了一筆錢到這兒來,希望協助轉型。

有去聽過觀光農業輔導的就知道,那根本就是個屁跟空談!
絕多數輔導觀光農業的計劃方案,幾乎都是政府撥點錢讓大家把自已的田整一整,然後拿去貸款個幾千萬後,搞個美美的歐式民宿兼咖啡簡餐廳,然後讓農民靠著景觀賣賣吃的,就這樣。

但要搞這套,也得天時地利人和,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可以搞這套…
比方說清境,他有很好的天時地利,因為天然的景觀壯闊占了天時,交通在台灣中心且聯外道路很方便占了地利,而人為的炒作占了人和,那邊稍徵搞的起來一些

但大甲海邊這個匠師的故事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第一,他完全沒有天時,既沒有天然景觀,附近只有高壓電纜、黑礫石灘海岸、跟完全荒廢的水田
第二,他也沒地利,他在地處偏遠的西濱公路旁,而要連結到每個園區,都要經過細細長長彎彎曲曲的田梗路,不要說大車開不進去,就連我們這種小房車,都快要開不進去,技術爛一點的,一下就下田去了…
第三,他也沒人和,不要說媒体不炒作,就連農委會輔導到一半也繞跑,自從撥了第一筆經費下來之後就失去了消息,然後留下一堆七八十歲,一輩子只會種田跟撿海瓜子的老杯杯們,傻在那邊…

所以,一個既沒天時又沒地利更沒人和的地方,要如何發展,很令人玩味!
但有趣的是,這個一開始不到半年就受到當地人斷言不用一年就會關店的地方,卻存活了五年,其存活的時間,甚至比很多清境墾丁民宿業者都還要久(相信我,清境墾丁一堆民宿業者,早就不知道轉第幾手了,轉的苦哈哈的)。
在大年初一,我在下午四點多離去的時侯,從頭到尾只有三組客人的匠師的故鄉,為什麼可以活五年,這其中到底有何秘密,且聽我說來…

一開始不諱言的,真的是為了消化預算,所以農委會的「專家」(消耗預算的專家)們來到這個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地方輔導。
所謂的輔導,就是整整地,挖挖水池,就這樣。然後錢發光了,他們就跑了!
這些老杯杯們開始覺得莫明奇妙(地主一共有四個,都是鄰居)!至少以前我的田地是平整的,還可以種種芋頭之類的
結果被專家挖出了大水塘,他們挖完就走人,地主自已想填平,卻又得另外花一筆錢,所以,這些地,就這樣空著
一群專家搞了一兩年後,什麼都沒留下,就留下了幾個大水池跟一個聽起來就覺得很難讓人記憶深刻的名字:「匠師的故鄉」

所謂開發的園區,就像大家看到的上圖一樣。
一個水塘加一個木橋,然後沒了!
連我們控窯的鐵皮,都是以前屋主養豬時留下來的豬舍改建的…
因為沒有宣傳加上設備其實看起來超簡陋(我看大甲所有的宣傳經費,都被鎮瀾宮吃掉了吧!)
所以,園區開了一年,都沒來半個客人(是真的,完全不誇張)
農委會又開始想東想西了,於是又使出大絕招,希望農戶自已花錢來投資…

其實我真的很討厭那些官員沒事就叫人貸款出來搞東搞西的
我這個人最討厭的就是貸款做生意!哪有人錢還沒賺到,就得先拿一筆錢,而且是很大一筆錢出來賭!
我看過太多所謂觀光農業的發展案例,幾乎都是傾家蕩產的在做…
原本種水果再不好賺,一年賺個十萬總是有,加上老人年金,杯杯們都能過日子了…
而為了轉型,把田地都拿去貸,而為了早日實現農委會的大餅,大家都蓋了很貴的歐式小木屋,花了很多錢去裝潢,請了廚師買了設備大算來大搞一下…

但M型社會不止只是影響到我們一般人的薪資收入,也相對影響到觀光區
也就是說,在M型社會下有錢的會更有錢,窮的會更窮
相對的,在M型社會下的觀光區,有名氣有錢的,就愈有名有錢,而沒名沒錢的,就算你投資再多,也沒個屁用,因為根本就沒人會去!!

但很多人為了圓夢,沒想到這麼多
且他們似乎忘了,創業為的是要賺錢,而不是圓夢…
所以很多所謂的觀光農業,根本就是掛羊頭賣狗肉
所有的商業行為,最後只是因為那塊地皮是「農業地」 或 「山林地」,其他的,根本就跟農業二字打不上關係!
然後貸款貸了三四千萬,天天傻等客人來,最後只好跟旅行社合作,收入剛好只夠去付貸款利息,甚至倒楣的還收不到錢…
這,就是台灣大部份所謂轉型的「觀光農業」的生態!

還好,老人家什麼不懂,就懂要守好老本這點,死也不貸款
所以,那些專家們就拍拍屁股走了,反正預算花完了,就算任務完成,其他就沒他們的事了…

原本,一切就要當作是廢了,但園區主人的女兒這時回家了!
她覺得,凡事應該還有些轉機
於是她也開始學著網路行銷,開發公司行號團体的客戶
她很誠實的告訴大家,我們這裡什麼都沒有,沒有美景,沒有美食,沒有歐式建築,啥小都沒!
有的,只是讓人們能体驗,台灣古早農村的環境(也就是他們那個什麼都沒有的環境)
讓人們知道,原來窮鄉僻壤的人們是怎樣的生活,要吃,就自已去爛泥裡挖芋頭來烤,要魚就自已釣,要蛤仔就自已摸,然後還要自已生火自已烤雞,然後在弄的很累以後,人們會發現,食物得來不易,再怎麼不好吃的東西,在餓了之後也會覺得甜美…

就這樣,開始有人拿到資料後來參觀這個地方
當然,絕多數的客人,就像有們大年初一去看到的那樣,看到資料千里而來,然後看到環境真的很破之後,就調頭走了
但是,留下來的客人,比方說我們,在真的去實踐完整個流程後,開始在心靈深處有了個新的体悟
就像我的孩子一開始是臭著臉進去,但最後捨不得走…
因為,這才是我們腳下最真實的土地,只有真正去親近土地,才能感受的到那分人親土親的FU…

其實那天跟農場主人有小聊一下關於他們的設備真的很破舊,其實有些東西是應該要花點錢的,比方說招牌…



除了招牌以外,其實像水塘、廁所等,甚至路外頭的指示標示、及停車場的地皮整治等,都應該花些點來做
但農場主人很明白的告訴我,這些都要錢,而且不是十幾二十萬就能解決的…
在這裡,一個月大月的總收入也不過十幾二十萬,這還是大月才有的收入,其中還包括成本…
而在這樣的營收之下,哪可能去投入更多的投資?
而就算真的投入了投資,難道以這邊「天時地利人和」的環境,能否回收,都還是個問題…
所以,他們很堅持的,反正賺多少是多少
而他們也沒打算讓園區倒閉,倒閉是不可能的!畢竟都是自已的地,有人來就收,沒人來就自已種種菜自已吃,沒有花費,就沒有倒閉…

聽了老杯杯這樣說,也不能說他說的不對
而台灣所謂的觀光農業的發展畸型,卻也是鐵錚錚的事實
君不見,只要是觀光區,就到處在蓋那種歐式建築,然後賣咖啡簡餐等
說真的,那種裝潢都超貴的,而且都木工…
不管是財團來做還是個人來做,只要搞到那種規模,賺的就是付利息而以
哪天撐不下去,財團就丟給銀行,個体戶就當作圓夢圓不下去,夢醒後轉手或給他爛…
而這,就是我們政府輔導絕多數觀光農業的真面目
只有土地的名目是農地,其他根本就都不是以農民的技術跟能力有辦法做的事…
重點是還要貸款很多錢,還沒賺到錢就先欠幾千萬,根本就神經病來著,我真懷疑寫這種計劃書的人,智商到底有沒有七十

總之,在大過年的,我去擠過清境,然後也來過這種超極旺季一天只有三組客人的園區
跟阿北聊完以後,我真的認真的在想,台灣所謂的觀光農業到底該何去何從?
因為,我是贊成阿北這種做法的,還沒賺到錢,林北我就沒有多餘的錢去投資,這完全合理!
但也因為沒投資,來客就更是少的可憐…(投資了也不一定會更好啦,真的,這裡的地點真的不佳)
而不是每個農村的地點都好到可以發展長的很漂亮、天天人都很多的觀光農業區
我相信大部份的農村,都是像大甲匠師的故鄉一樣,除了荒廢的田,其他什麼也沒有的地方…
在匠師的故鄉待了四五個小時的這段時間,我感受到了台灣老一輩那股不屈不撓且樂天知命的生命力
不管賺多賺少,土地是自已的,不貸款不超支,老天給多少客人,就做多少客人的那股怡然(靠天吃飯)
說真的,這樣的台灣農業精神,才是我們應該要去支持的!
而不是老是去那些蓋著很虛假的歐式庭園消費(這是台灣耶!!),這只是更變相鼓勵那些白痴學者專家,更用力的去鼓吹很多年輕人回鄉發展,然後一創業就負債好幾千萬的,辛苦的著一輩子,卻得不到快樂!

在離開的路上,我問了老頭兒跟小孩,以後還會不會想來這邊玩,大家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尤其是天冷沒摸到蛤仔,大家覺得意猶未盡!!
最後,這個地方真的不適合冬天來玩
但夏天來應該挺不賴的!因為他們的泉水是一直湧出的乾淨水,夏天天熱來這泡泡水摸摸蛤,玩一整天也才50元,感覺頗便宜!
重點是,這才是台灣真正的味道,一股被大家淡忘已久,但很古樸有味的味道啊!

所以那些所謂要輔導台灣農業轉型為觀光農業的專家們,若你們真的是專家,就麻煩轉個彎吧!
我在這期待你們能早日找出一條至少不要讓轉型創業者,在還沒開始就得負債一屁股的方式
不是每個人都像這位八十四歲的老杯杯,因為看盡人生百態而對大餅沒慾望,所以不會倒閉一樣
絕多數聽信你們去搞觀光農業的,下場幾乎都是周轉不靈而痛苦終生啊!

最後附上農場資料
雖然在這你看不到美景,吃不到美食,甚至連服務生都沒有,什麼都得自已來
但,來這裡,可以体會到台灣傳統的那股靠自已、不動就沒得吃的那股精神,還有台式濃濃的人情味。
說是玩,倒不如說是磨練,就跟爬玉山一樣,都是吃苦來著(對小孩來說就沒差啦)
但我想,走上一踏,絕對會讓你對往後的人生,會有更深一層的想法,尤其是在什麼都自已動手之後…

2010-02-16 10:46 發佈
很實在的文章 很精闢的分析 我老家也是務農 說真的這些官員很不負責任 而且跟智障一樣 反正貸款的不是他們 就是你倒了也不關他的事! 台灣的農民真的很慘! 政府也真的很爛! 農民只能樂天知命 看天過日子
講的很好

我很喜歡你這一篇文章的見解

台灣加油
很喜歡這篇文章

第一次看完旅遊分享文有落淚的衝動

很感動也很感慨

所以謂專家,不過是用想的用說的,真要他們實地演練

恐怕連鋤頭怎麼拿都不會吧……

謝謝版大的分享

夏天來臨時,會記得帶小孩去走走體驗…
幾年前,經由朋友介紹而認識匠師的故鄉---李安妮(農莊之一),她原本是在台北都會區裡工作的白領上班族,因為農委會輔導鄉村,而回到家鄉,看到農委會輔導的失敗之作後,奮而獨立經營並開創許多農村體驗活動.......

初次見到李安妮,會覺得這個矮小的女孩子,怎麼有能力獨自經營一個農莊光觀呢??不過,您如果親自去過,就能體驗到"用心"是如何把一個貧寂的海邊小村莊,介紹出特色,看到農家的美,玩賞到自然純樸的樂趣.........一切都是,生活在都市裡,看不到,玩不到的,真得很推薦大家去這裡感受一下農村樂,花費不多,卻可以得到農村純樸的真誠&樸實


不過,說真得,政府機關的公務人員,幾乎都是近乎白痴的米蟲人士,有預算時,只會胡亂消化,而計劃----都是虎頭蛇尾,做到最後都會變成殘障,何時公務人員才會有人能"用心"作事呢??能把事情建構在完整,週全,有頭有尾呢??

以前,認識彰化花壇三村老樹---向日葵花海的Mr.黃(以前統一麥香紅茶廣告裡的年輕人),曾經在假日時去幫忙他咖啡屋的開店前整理,了解到農民的無奈與辛苦,當他在無心插柳後,造成農村改造的先例,卻造成商業進駐,與商業利益的爭奪,而農會也只是盲目的亂輔導....後來,他在一些事件後,也無心再經營.......
感謝發文者

一篇粉有感覺的文章

讓我見識到一個農場的經營與艱辛

也講出了 我們高貴的各種委員會的作為

有機會 會去支持匠師的故鄉
我也算半個大甲人!看到這情形還真是讓人想落淚!

文中我一度以為版大要幫他們呵!

如果我有錢也有閒的話還真會想幫他們美化一下做指示牌啦招牌啦!

希望回來幫忙的女兒加油!

還有沒良心的政腐真是過份!不罵一下真的不行
這篇文章寫的真的太棒了

有空去大甲一定會去這裡看看
寫的很客觀
雖然說的很清楚
啥都沒有
卻也讓我有想去體驗的感覺
既然不適合天冷的時候去
那夏天也找找朋友來去玩玩吧
這篇文章不推一下真的不行

繼續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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